虽然陛下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但有萧升暗中打点，长乐还是顺利来到了地牢。

本是抱着一丝气，但在见到李长琰时，长乐还是瞬间哽咽。

男子一身素衣，盘膝而坐，鞭笞的血痕触目惊心，衣带裂开，几片布屑黏着血肉。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跟谢国公一样，丝毫没有手软。

李长琰见到长乐并不惊讶，只是看到女子眨红的双眼，忍痛一笑，“阿兮不哭，皇兄不痛。”

两人隔着铁门相望，长乐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直奔主题，“是江雪黛在皇兄酒中下了催情香，这才导致皇兄失控。”

李长琰似乎并不相信，他记得很清楚，最后来东宫的并不是江雪黛，而是谢妫。

长乐又道，“皇兄将玉佩落在宴席，我那日乏了，就让谢妫送去东宫，她见江雪黛心怀不轨，这才亲自护送皇兄回东宫，后来的事，就是这样了。”

李长琰愣了好一会儿，宴会上，父皇有意相逼，他本就不悦，江雪黛确实来敬过酒，但话语之间都是客客气气的，后来他意兴阑珊离了殿，打发走了提灯的小太监，独自在阁楼坐了会儿，这才碰见了江雪黛。

这样一回忆，江雪黛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在回去的路上，他便开始神志不清，再到第二天早上，就看见玉体横陈的谢妫以及一夜纵欲的自己。

脑海里太多碎片记忆， 可是长乐的话他是相信的，是江雪黛别有预谋，但是作为女将的谢妫就真的无法阻止自己吗？

长乐见李长琰沉默，又劝道:“现在宫里流言四起，谢姐姐也被软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该给谢家一个交代。”

这意思是很明白了，李长琰垂眼，“皇兄明白。”

不过娶一个女人而已，他是东宫之主，就算现在不娶，将来也会由父皇赐给他一位妻子，都是不爱的女人，娶谁，有什么区别呢。

李长琰的回答让长乐一喜，眨了眨眼，“皇兄这是同意了？”

“我写封认罪书，你代我交于父皇。”认罪书也算是婚书，如此一来，也算是给谢家的交代了。

长乐了解皇兄，这是大势所迫，谢国公不会轻易罢休，如果东宫和圣上迟迟不表达，以谢家的骨气，很有可能以失德为由弹劾太子。

皇兄没有那么重权，但也不会轻易被人推下去。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从大理寺出来，长乐很意外的碰上了江雪黛，她似乎是早早等在此处，见到长乐，眉眼带笑，好像将之前的不愉快全部忘记。

现在皇兄还在狱中，她没心情收拾这个女人，直接绕道走开，哪知江雪黛在身后道，“公主难道不想见穆大人最后一面吗？”

最后一面？

长乐淡定地回头，“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江雪黛笑了下，很是风淡云轻，“我都是要被公主流放的人，还能玩什么花样呢？只不过我听说，顾小侯爷约了穆大人在宫外的龙门湖比武，说是比武，但却请了好些高手呢。”

这话的深意太明显，长乐一听便明白了，这一世的顾烃延似乎对自己的执念很深，而且他跟穆川之前在宫门外已经打过一架，以他偏激的性格，还真说不出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长乐心间一跳，但冷静下来又怀疑，这是不是江雪黛的诡计。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面对长乐的质问，江雪黛丝毫不闪躲，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本就是我给顾小侯爷提的建议，我当然清楚。”

“你！”长乐真想再给她一巴掌，但又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

江雪黛一脸的视死如归，“我告诉你，也算是还清你曾经搭救过我，从此我们两清了，信不信由你。”

“慢着！”长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抵着江雪黛的脖子，眼神变得锐利，她威胁道，“要我信你可以，你跟我一起去龙门湖。”

江雪黛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向柔弱的长乐身上会携带利刃，而且她握刀的姿势还那么的熟练，那双水灵的眼睛，此刻射出的光芒，令人颤栗。

她想往后退，但那刀立马逼近，微薄的刀片紧紧挨着她的血管，她只能任长乐架着上了马车，然后前往龙门湖。

长乐不敢判断江雪黛的话是真是假，穆川如果真的被设计，顾烃延也逃不了法网，穆顾两家如果斗起来，只会让如今的局面更混乱。

她安慰自己，她担心的不是穆川的安全。

她只是想阻止顾烃延犯错。

龙门湖远在金陵城外，湖水很深，传言有龙族出没，因此而得名。

马车一停，长乐就迫不及待下来，可是波澜不惊的湖面，一丝微风吹过，裙?飘扬，分明是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武斗的痕迹。

她转身正欲质问江雪黛，但身子突然软绵无力，连站都站不稳了，真真地瘫在地上，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穆川没有危险，有危险的是她自己！

怪不得她在马车上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起这个作用的，真是大意！

“江雪黛，你真够阴险！”

“谢谢公主夸奖！”江雪黛捡着长乐掉在地上的刀，蹲下身子，将刀贴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描绘着长乐的五官，缓缓下滑，“北齐第一美人啊，舞阳公主啊，真是令人羡慕嫉妒。”

冰冷的刀面贴在脸上，“看来你是真在乎穆家那个庶子，这么好骗。”

长乐脑海里飞快运转着，余光不停观察四周，只恨她现在四肢无力，否则真想一块砖头拍在她的头上。

她以为江雪黛是想趁机害她，然而并没有，她丢下刀，拍了拍灰尘，略带悲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江雪黛的离去，就表示了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那会是谁？

耳旁传来马蹄声，她抬头，黑影渐渐清晰，男人跨下红棕烈马奔越，腰间长剑出鞘。

是穆川，是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