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皮轻挑地抬起，瞳孔里的光泽透着冷意，穆川缓缓笑开，连嘴唇都是苦涩的，“我只是不想外人打扰你。”

长乐哼了声，“他不是外人。”

“那我呢？”穆川看向她，“我是外人吗？”

穆川的话让长乐语塞，她收回视线，嘴唇闪动几次却迟迟没有开口。到了最后，一拂袖进了宫殿。

孟歧明微怔，看了一眼穆川以及他身上的伤口，犹豫了会也跟着进去了。

穆川目送两人离去，地上的侍卫见四周彻底安静了才敢爬起来，见着穆川手臂上伤口，呀了一声，“将军快去瞧瞧太医吧，这天气炎热，若是感染可就了不得！”

穆川垂下眼帘，捡起地上的剑，插入剑鞘。

这就是报应吗？

这一世，只要有孟歧明，他就输了？

纵然是顾烃延也没有让他这样失态过，可是那个人是孟歧明，前世那样浓烈地爱着长乐。而他呢，他做了什么？

可笑他居然有些卑鄙地庆幸，前世长乐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有着这些记忆的自己，如同一只上下跳蹿的老鼠，惊慌失措。想使劲所有力气去抵御外界的进攻，但最后伤他的，却是他拼命守护的人。

他扯下裂开的衣帛，沾了血迹布屑落了下来，宽恕缓缓飘落的雪花。

雪花落地会融化，布屑不会。

几日后，丧礼结束，灵柩出殡。

陛下派出皇陵守丧的是几位在宫中冷落多年的嫔妃，这些嫔妃十六岁便入宫，不争不闹一直困在这皇宫中。如今借着守丧，也算是脱离了深宫苦楚。

北齐出殡礼制，应由太子与太子妃扶棺送行，其他皇子公主跟在队伍后面。出殡的队伍很长，两道百姓纷纷下跪哭丧。漫天飞舞着纸钱，素白的旗帐高高耸立，车轮滚过地面。对于那灵柩中的老人来说，这条出宫的路，她一生都盼着。

在那口华丽非常的灵柩棺木后，还有一辆马车上也拖着一口棺材，那里面是伺候太后的齐嬷嬷，陛下念她对太后忠心，将她安葬在皇陵外。

飞遥跟在长乐身后，小声道，“公主上次派奴婢去的事，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齐嬷嬷在宫外的侄子早已经离开金陵了，想来这齐嬷嬷是了无牵挂也随太后去的。”

长乐点了点头，或者真的是她想多了。

就在这时，前方然后一阵惊呼，只听有人大喊，“太子妃晕倒了！”

人群立马混乱起来，羽林军大喊“护骂！”

原来护送队伍中，迅速飞出几名男子，几道身影从空中横过。

长乐第一反应也是去救谢妫，还未离地，侧身一道黑影落在她的身边，再接着她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搂了起来。

侧头一看是穆川，长乐没有说话，穆川的轻功确实要比她好很多，而且刚刚她要是冲动了，岂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出自己会武功了嘛。

穆川来得及时，而且这送葬的队伍那么多人，他却能一眼找到自己。

余光瞥见穆川的左臂，想起那日的一鞭，心中隐隐有愧疚。

一落地，长乐便推开了穆川，跑上前去查看谢妫的情况，这时马车也到了，李长琰过来抱起谢妫上了马车，长乐则紧跟其后。

虽然出了小插曲，但是这送葬还是得继续，不过是扶棺的人换成了李长煊。

马车直奔回了东宫，此时谢妫嘴唇惨白，额头渗出汗珠，不见丝毫血色。

谢妫是习武的人，身子怎么也不会这么脆弱，长乐不禁有些担心，看到一旁的李长琰，心里有些怒气。

但这次李长琰紧皱着眉头，倒是跟从前的冷淡不一样，神情之中多了些关心的意味。

梅太医紧赶慢赶过来，诊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李长琰和长乐都上前询问，兄妹俩异口同声，“怎么样了？”

梅太医面上却无半点担忧，拱手贺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太子妃已有身孕月余。”

此话一出，李长琰愣住，似是不可置信，“什么？”

长乐一脸兴奋，拍了拍李长琰的背，“没听见吗！谢姐姐怀孕了，就是你要当爹了，我要当姑姑啦！”

“我进去看看！”长乐小跑进了内殿，留下李长琰独自呆滞。

谢妫怀孕了，他要做父亲了？

莫名的，他有些期待。

谢妫很显然已经是被梅太医告知情况了的，所以见到长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并不惊讶，她摸着肚子，神情有些无措。

长乐实在兴奋，但直到走到谢妫身边，那脚步却是慢了下来，抬脚放脚如同是慢动作一般。谢妫一脸疑惑，“你这是？”

长乐连忙比了个“嘘”，然后指了指谢妫的肚子，“我怕吓着宝宝。”

谢妫无奈地笑了，“才一个月多呢。”

“你还说，头三个月是最不安稳的，你怀孕了还去守丧，得亏是你身体好，没有什么事。”

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对怀孕之事这么清楚，谢妫不禁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头三个月不安稳？”

长乐张了张嘴巴，想起前世她那可怜的孩子，下意识摸了摸腹部。吸了口气，“我听宫里老嬷嬷说的，不过你也真是大意，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虽说才一个多月，但怎么也有所察觉。

谢妫从前本就是当男孩子养的，对这些人总不上心，如今知道自己怀孕，喜悦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她摸了摸肚子，“太子会开心吗？”

长乐皱眉，立即道，“皇兄当然高兴，他就爱端着架子，其实心里也很期待这个孩子，你不要多想。”

话刚落下，那处布帘就被人掀开，李长琰正走了过来。

长乐本还有些话想说，但李长琰却是故作咳嗽两声，“穆川在外面等你，有话对你说。”

这支开人的理由也太假了吧，长乐有些不乐意，甩头做了个鬼脸，却见谢妫正一脸羞涩地望着李长琰。

长乐这才识趣，空出地儿，让两人好好培养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