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走上前，跟穆川保持仅一步的距离。

“你既然都听见了，我们就不必再过这样虚假的日子了，和离吧，我明日就像父皇说明情况。”说完这些。

长乐潇洒地转身，她在赌。

她当然不能和离，她的兵符还没有到手，南楚危机也没有解除，她怎么能轻易离开穆川身边。

然后今日的事，不能让穆川的情绪继续发酵，否则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刚一转身，脚还没有迈出去，身后一道力量将自己困困禁锢住。

长乐挣扎了两下，“放开！”

穆川从后面走到她的前面，“你就这样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你连努力都不努力一下，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捏着她的肩膀，有些发狠。

天空一道惊雷，借着白的光，长乐看着穆川眼睛里的挣扎和痛苦。

穆川的质问生生地压住了雨势的滂沱，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像要将长乐捏碎。可是奇怪的是，长乐感觉到的却是穆川的恐惧。

他像是浮在水里的浮萍，拼命抓住唯一的根。

又是一道闪电，雷声滚滚，长乐冷得打了个哆嗦，“你放开。”

可是穆川却似没有听见，他还沉浸在刚刚长乐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里。

长乐感觉手臂上的肉都被掐出印了，她想推开，面前的男人纹丝不动。

僵持了半会儿，长乐脱了力，“我弄疼我了。”

这像是一句咒语，让穆川的手瞬间离开。

他下意识想查看长乐的手臂，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控伤害到长乐了。

一时间又涌出自责与懊恼。

离了穆川的掌控，长乐轻松不了，她双手环抱，揉着穆川捏过的地方，有些委屈。

不能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了，可是穆川现在的态度根本无法正常沟通。提出和离确实是让长乐化被动为主动。

但同样给了穆川二次伤害。

她的心里有些嘘吁，“穆川，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

“我现在很冷静。”他回答得干脆。

长乐无奈地拍了拍脑门，“好吧，那是我需要冷静一下，我需要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穆川微微抬头，“阿兮，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他只知道，在他们的感情中出现问题，长乐的第一解决办法是和离。

当然，她不会知道，为了这门婚事，为了再度成为她的夫君。

他做了什么样的牺牲。

他拼了命换来的东西，她却能轻飘飘就抛弃。

长乐不想再纠缠，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手上的衣服全部湿透，穿在身上如同戴着铜铁。

这次转身，穆川没有阻止她。

湿漉漉的袜子踩在石子地上，又硌又疼。

上了台阶，她收起伞，穆川依旧在原地，漆黑的夜晚，大雨滂沱，他就是一尊雕塑，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这一刻，长乐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养过的一条狗。

准确的意义上，那并不是一条狗。

那是父皇外出打猎时，带回来的一只幼虎，因为毛发艳丽，还不具有攻击性便将其带回。后来被长乐看中，央求着带回。

最开始的幼虎很温顺，长乐甚是喜爱，后来某天，长乐喂它吃食物时，幼虎咬了她一口。父皇告诉她，老虎毕竟是老虎，做不了狗。

可是长乐舍不得，于是她说，“那就将他的虎牙拔掉，让它就做一条狗。”

将老虎驯服，将它跟狗关在一起，逼迫它学狗叫，到最后忘掉自己原始的模样。

长乐以为这样，她会喜欢这只变成狗的老虎。

然后随着时间的过去，幼虎长大了。

它学会了狗叫，温顺又忠诚。

可是长乐看见它的模样，只会感觉到害怕。

不管它被驯服成什么样子，它依旧是老虎。

所以她将它关进笼子，不再亲近。

那个时候，那只老虎也是这样，站在铁笼里发出吠叫。

穆川就是那条老虎。

即使再怎么驯服，依旧改变不了是老虎的事实。

在那样的情况下提出和离，看似是冲动的选择，但实则是最好的办法。

她可以肯定穆川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前世如何，穆川又怎么突然这样，她不想去探讨，她只要明确一点。

她要皇兄健在，谢妫活着，北齐皇室没有污垢。

没有谁有能力威胁到皇位。

脱下湿透的衣物，长乐泡了个热水澡，外面的雨还在下，也不知道穆川走了没有。不过，她也并不关心。

今天的状况是她鲁莽了，江雪黛来得时间太巧，用了激将之法让她口不择言。

站在穆川的角度上，重生的长乐对他有入骨之恨，有这样的情绪实属正常。

长叹一声，长乐不愿在想，靠在浴桶边沉沉睡去。

还没睁眼便闻到浓郁的苦药味，长乐翻了个身，将被子扯起来盖过半张脸。

飞遥小心翼翼掀起一边被角，“夫人？”

长乐将被子卷起，闷声闷气，“以后叫我公主。”

飞遥:……

这称呼怎么老变来变去？

“是，我的公主殿下。”

“公主，您发烧了，府上医师方才过来，叮嘱您一定要在午膳前将药喝掉。”

果然淋雨后就染上风寒了，脑袋昏沉沉的，身子也跟铅球似的，提不上一点劲。

飞遥见长乐一动不动，又扯过被角，“公主，听话啦~”

“将军。”门外传来丫环的问安声，接着有男人的声音。

飞遥耳朵尖，“公主，将军过来了。”

这话比什么都有用，长乐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不准他进来！”

本来就是感冒，现在一吼，嗓子都要裂开了，疼得快要冒烟。

说是迟，那是快。

穆川早已经出现在房内，他倒是面色红润，不见有生病的迹象。

长乐将被子蒙住身体，吩咐飞遥，“请将军出去！”

飞遥不怕事，“将军，公主需要休息，您……”

“这里是将军府，你们公主是圣上恩准，我穆川明媒正娶的妻子，”穆川向前走了两步，“怎么，我来看望自己的妻子也需要征得谁的同意吗？”

妻子两个字咬得极其重。

似乎是在提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