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一早，李长琰携谢妫亲自登门。

穆川早就得到消息，一早便起来，收拾完后准备去门口等候。飞遥照例过来叫长乐起床，这一推门正看见穆川穿戴完毕，简直可以说神清气爽。

对于穆川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飞遥已经不好奇了，尤其是闻到一丝糜烂的情欲，她更是红了脸，不等穆川开口，便连忙退下了。

李长琰和谢妫是打算在将军府用午膳的，两家人第一次私下小聚，长乐便迟到了，太阳出来时，她才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过来。

锋利的眼神从穆川的身上扫过，穆川则低下头，安静地品着茶。

长乐想起来了，今日是穆川休沐，不用去早朝，难怪昨天把她往死里折腾。谢妫见到长乐来了，连忙换着长乐的手，把她牵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可算来了，他们俩聊的东西，我都插不上嘴。”

谢妫成了太子妃，自然不能在做将军。远离朝政，对局势也不太清楚。穆川和李长琰聊的都是些政务，谢妫不知道很正常。

长乐横了一眼，开口就是怼，“别理他们，他们不讲人话的。”

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皇兄。

长乐也不顾忌，脱口而出。

李长琰拿起扇子，敲了一下长乐的手，“皇兄平日怎么教你的，没大没小。”

长乐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就是李长琰让他跟穆川好好相处，这下好了，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

“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啊。”长乐大惊小怪，搓了搓手背，指给李长琰看，“看，红了。”

“就你娇气。”李长琰早就已经长乐的脾气了，以前小时候，他明明就轻轻碰了一下，长乐非得闹到父皇母后那里，一定要看着自己被罚了，她才解气。

“我看看。”穆川放下茶杯，捧起长乐的手。

白皙小手背，细柔而光滑，带着淡淡的香氛。

长乐想缩回来，下一刻，穆川将她的手捧着唇边，小口吹了吹，酥酥麻麻的风拂过，长乐一时不敢动。

过了会，等穆川停下，她连忙收回手，“好了好了！”

李长琰和谢妫对视，同时微微。

还是李长琰先开口，“肉麻。”

谢妫捂嘴笑，“之前我跟长琰还担心你们俩，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长乐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谢妫又道，“以前觉得穆川是降不住你，现在看来，你们俩是……”

怎么形容呢，谢妫正想着，穆川自然接话，“绝配。”

“嗯，可以这样讲。”

穆川兴致一下提高，还让卫阎上两坛酒，上完之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长乐，“我可以喝吗？”

这小心翼翼地请求的模样让李长琰笑得更欢了，“阿兮管这么严吗？”

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有管过！

长乐挥挥手，“喝吧喝吧。”

李长琰本来是笑着，但谢妫咳嗽了一声，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的伤口还在恢复期，太医交代过，饮食清淡，禁忌饮酒。

于是，李长琰同样卑微地扯了扯谢妫衣袖，“我也可以喝一点点吗？”

“就一点点？”

“嗯，一点点。”

“那好，你喝吧。”

得到批准的李长琰也松了口气，他跟穆川，果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酒香四溢，四人成对。

在此刻，一切的烦恼都将抛之脑后，长乐与谢妫吃着点心，闲聊着。偶尔跟穆川与李长琰说两句，这样的时光实在难得。

李长琰和谢妫原本是准备用了午膳就回去，不料最后是过了晚膳才回。

长乐跟穆川将他们送到府门外，李长琰摸了摸长乐的头，目光慈爱，“皇兄很放心。”

这前言不搭后语，“放心什么？”

“自从皇陵回来，皇兄都没怎么见你笑，直到今天，才找回了些你从前的模样，那个又蹦又跳，无所顾忌的傲娇小公主。”

长乐愣住，她今天有这样吗？

“不必送了，回去吧。”

穆川撑着伞，为长乐遮住风雪。

马车远去，但李长琰的话却犹在耳边。

“回府吧。”穆川一手撑伞，一手将她揽里怀里。

两人的气息交融，呼吸出的白雾都缠绵在一起。

“阿兮，我今天很开心。”

长乐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故意踢了一脚，漫不经心地答，“看出来了。”

酒都喝了不少，还一个劲傻笑。

穆川没在说话，但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旁人不明白，只有他知道自己。

那种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也终于走进她的生活里，成为了她身边的人。

他可以跟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可以跟她的亲人把酒言欢。

他得到了她皇兄的认可，他们像亲人一样谈笑。

这样的日子，是他从前不敢想的。

“我就想跟你，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天荒地老。”他的嘴里还余有酒香，说出话也变成了白雾，慢慢消失。

长乐不知道说什么，就淡淡嗯了一声。

永远有多远，大概拿到兵符的那一刻，就算是他们的终点。

她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看着穆川沉沦。

他们会幸福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穆川暗自想着，心间柔软一片。

长乐不会知道，前世的自己，第一次窥见她的模样，一瞬间心跳加快，然后逃也似的跑回山林。

他曾经躲在角落，看着她笑，看着她因为小事而皱眉。

华山清居阁的记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长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最先动情的人，都是自己。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明白，他和长乐，那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是，当年那个小公主现在就在自己怀里，他们成了彼此最亲密的人。纵然前世千回百转，这一世，他依然拥她入怀。

可是老天是公平的，你曾经如何扔掉的，这一世你便会怎么被抛弃。

它会让你先尝一点甜，让你在温柔乡中渐渐迷失方向，最后再将你抛下山崖。告诉你，一切都是一场梦。

什么梦？

痴人说梦。

雪花飘落，一个计划着未来，另一个想着如何离开。

你问世间别离，道不尽一腔心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