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起来，咀嚼两下，便朝谢妫竖起大拇指，“味道很好，谢姐姐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愧是皇兄的贤内助呀。”

话落，谢妫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眶居然冒出水雾，“如今我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

长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不知做何解释，好在有李长琰在，他搂过谢妫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温柔地道，“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想她谢妫曾经也是上过战场，骑过烈马，射过飞雁的人，现如今，只能陪着东宫太子，被禁足在此，从前握着兵器的人，如今却只能在厨房摆弄些糕点。

她的付出与牺牲，李长琰自然是看得见的，所以更加珍惜谢妫的陪伴。长乐拿着手中的糕点，指尖蛋糕柔软的触感让她想到了从前，那是很久之前，她曾经也为一个人洗手做羹汤，为了那个人，抛弃掉公主骄傲的身份，去挤进小厨房，被菜刀划到手，被开水烫伤，也要坚持做饭。

只是希望在他回家时，能看到满满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那个时候的穆川何其冷漠，他从来不会吃，说自己不饿。

可是长乐也很霸道，他会扯着他的衣服，命令他吃。

用最怂的语气说最霸道的话，最终穆川还是吃了，没有表情地，慢慢吃下所有饭菜，然后告诉她，往后这种粗话就不要做了。

她一直知道她做的饭并不好吃，她只是希望穆川能看见自己的付出和改变，她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公主了。

她也在努力地学着做一个妻子，可是他始终把她奉为公主，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亲近。

“阿兮？”

李长琰的呼唤将她拉回了神，长乐扭过头，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谢妫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笑了笑，“你皇兄叫你呢？想什么这么入神，不会是我这糕点太好吃了，居然让你神游了。”

长乐顺着谢妫的话往下说，“是啊，确实好吃。”

然后言归正转，“穆川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话落，谢妫与李长琰对望一眼，默契地没有回话，长乐又道，“我让绿筠尸检了，确定是穆川没错。”

低沉的话语，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平淡地像是说着家常话一般。

李长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阿兮，现在你可满意了？”

满意？

长乐错愕抬头，有些不解，但从李长琰的眼神中，她慢慢读懂这话的意思，“皇兄以为，穆川的死，是我下的手？”

李长琰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告诉了长乐答案。

谢妫下意识扯住李长琰的衣服，小声劝道，“阿兮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穆川不管如何，也与她有过一段夫妻之情，她怎么会痛下杀手？”

李长琰却道，“怕只怕那夫妻情份也是假的。”

长乐嘴唇动了又动，眼泪瞬间落下，这段时间，她已经遇到无数次的误解，无数次的质问，无数次的自我怀疑。

自从她重生后，她一心只想为皇兄争得皇位，可是到头来，最不信任她的人，居然会是李长琰。

之前因为穆川，她和李长琰之间的关系就非常紧张，那些猜忌和怀疑像一把旋转的镰刀，无循环无休止地打在她的身上。

李长琰也是察觉到自己的说重话了，顿时感到后悔，他抿了抿嘴唇，思忖着，道，“阿兮，曾经这世上，想娶你的人有很多，他们有的，或为利为权，为财，可是不会再有谁，像穆川那样，只是为了你，为了你李长乐这个人而已。”

和穆川共事几月，同是男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穆川在眼神，只有在看见长乐时，会突然亮起来。

他一直在尽他最大的能力，保护着长乐。

李长琰一直很清楚，如果不是长乐这层关系，凭借穆川一身本领，怎么会轻易归服东宫呢，不，他从来只是归服于长乐一人而已。

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李长琰嘴里听到了，长乐实在受不了，拍案而起，桌上点心落在了地上，谢妫也是一惊，连忙站了起来，“长乐，你皇兄并不是那个意思，你们……”

“够了，皇兄，我承认我确实很想穆川死，但这次他出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大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他死在我北齐的刑法之下，根本没有必要用那样残暴的方法！”

李长琰似乎也是豁出去了，继续发问，“那你为何突然出了华山，你一去华山，穆川就死了？这难道是巧合？”

原来是因为这个怀疑她的？

长乐抬头失笑，无奈至极，“在皇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穆川明明没有背叛北齐，你为何要伪造罪状？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封罪状就给他定了子虚乌有的死罪，你知不知道，他在天牢里，盼着念着的还是要见你，而你连一封血书都不愿意看，阿兮啊阿兮，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帮皇兄登上至尊宝位，可是为什么偏偏都把最爱你的男人亲手推开？”

这些话，李长琰是忍了很久才说出来的，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宠着长乐，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鲜少这样直面对质，而且是因为一个死去的人。

他只是越来越不明白，长乐为什么会这样做。

她是被什么蒙骗了，还是她已经识人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天下和皇位对于他而言，是他的，就是他的。

如果最终没有得到，只是说是命。

他不要强求。

他在乎的是亲人，是至亲，可是长乐的种种变化，让他越来越不安。

长乐听着听着，然后发出奇怪的笑声，泪水和笑声同时出现，有些令人害怕，谢妫不停拍打着李长琰，提醒他不要再说了。

兄妹俩从来没有发现冲突，今天说什么也得阻止。

可是长乐已经听完了，心里的种子已经种下了，“皇兄，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

“那穆川呢？为什么要除掉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