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雁不知如何回答，她只是在长乐快要离开时，看见秦述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不舍与眷恋，那些情绪让冰雁一时冲动，才会对长乐说出留下的话。

可是这种被人看透的同情，多少会伤害到秦述，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她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对，对不起，我……”

冰雁语塞，十分后悔自己的擅自做主，也许是这段时间，秦述对自己的放纵和默许，以及庄子里的下人同她打趣，她便觉得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有时候真把自己当作秦述的未婚妻了。

穆川可以演好秦述的同时，坚守着本心，而她早已经乱了心境，不得反身。

她看着这个在眨眼之间，眼神俱变的男人，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当下的局势。廊亭的风

果然，冰雁也已经设想到最坏的结果，那便是眼下这一种。

一个男人的自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穆川与公主之间的恩怨，坊间也流传着穆川与舞阳公主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不平等，附马在这段婚姻中如何的卑微与弱小。

如果她不知道秦述是穆川，那便也还好，听到这些无非是一笑而过。可是她偏偏知道，她承认她的怜悯因他而起。

可是她只是不想他故作风淡云轻，他日日一碗的心头血，供养着不爱自己的女人。明明他是希望自己能靠近她，那怕只是多说一句，多看一眼，那也远比思念要好啊。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只能放在这里。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她就像英雄的追光者而已，想用自己身上微小的光来照亮她的英雄。

冰雁嘴唇长了又闭，反反复复，最后支吾道，“我，我想让你，让你开心……”

开心？

秦述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无数次想过去死，无数次怀疑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有任何的改变。

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出现，成为北齐新的战神，这个国家从来不缺英雄，只是缺平等的机会而已。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但真正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作为穆川的一生，他是如此的失败，失败到长乐都不愿意为他生下孩子。

他早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他现在的一言一行都要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甚至不能有任何下意识的反应和动作。

这样的他，开心早已经成了奢望，遥不可及。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注定是今生再无可能。”他用力说出这样一句话，是无尽的无奈和悲伤。

这种情绪也传达到了冰雁的身上，她不知道穆川与舞阳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女人才会将自己的丈夫陷害，那该是怎么样一种深仇大恨才会让她如此疯狂？

但穆川的双眼分明在告诉她，他爱舞阳公主已经到了极致。

还有一个疑问，她一直放在心中很久了，见秦述脸色好转，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问出来，“公主从边境回来，便呈上证词，指认将军叛国……这件事情，是假的对吗？”

她的语气非常小心，一直在反复的组织语气，害怕旧事重掉，会伤害到穆川。但穆川的反应极为平淡，他撩开袖边的棋子，“证词和书信是伪造的，但是她指证我，我便是有罪。”他一直清楚自己的罪行，远比叛国很严重的罪行。

是上一世的冷漠与伤害，是这一世的欺骗和虚伪。

这些罪，足够令他死千万次了。

冰雁听不明白，但听秦述的样子，大概率是不会说的，她也知趣的不会问.

得知秦述婉拒了自己，李长琰有些失望，吃饭时也有些心不在焉，“阿兮，会不会是你的邀请不够诚恳，人家觉得我这个太子在摆驾子，不如我亲自前去求见，是否方显诚意？”

长乐夹了块肉在李长琰的碗里，“你想多了，那秦公子身体是一向不好，上次被我摔了一下便昏倒了，休养了好几日才好起来。而且他现在与未婚妻相伴，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兄长就不要凑热闹了。”

李长琰见长乐态度平淡，觉得不妥。但一听秦述要过二人世界，倒是不提见面之事了，“既然如此，到时候秦家喜事，知会皇兄一声，我备上厚礼，亲自上门答谢。”

长乐敷衍地点点头，催促李长琰赶紧吃菜。

李长琰这次来也不能长待，宫中局势紧张，作为东宫之主，肯定不能离开太久，怕出现一些变故，而自己不能身边。

兄妹俩吃完饭，又聊了许久，直到深夜。

明日一早，李长琰又要启程回皇宫，又要去面对那些勾心斗角，猜忌和算计。

长乐十分不舍，但又没有办法，那些事，总是要去面对的。

“皇兄，回宫记得给我传信，我在这里都好，身边有绿筠和飞遥，她们两个都是忠心靠谱的，你只管好好做你的事，不用顾忌我。”

李长琰听了，眉头微皱，“不过是短暂的分别而已，一切都会好的，宫中的事你不要操心。”

现在长乐不再是一个人，肚子还有了一条小生命。

长乐点点头，李长琰这才放心，正要走出房门，又忽然回头，叫了一声，“阿兮。”

长乐回头，冲着李长琰一笑，“怎么了，皇兄。”

“你爱穆川吗？”

“你生下这个孩子，除了那些所谓的考虑，有没有一点是因为穆川，这是他和你的孩子，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留下的东西。”

在这样的深夜，李长琰的问题像是一道敲门声，敲开了她锁住的心房。

爱吗？

这个问题真可笑，为什么要有人都死了，再回头问她爱不爱。

“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能单单是爱或者是恨，他欠我的，他始终是欠我的，而我，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债主。”

李长琰听不懂，但他知道长乐自己心中清楚。

爱与不爱或者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长乐选择生下这个孩子。

这便是她和穆川这段感情最大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