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肃比想象中还要心急，当天的晚上，南楚那边便派来了使者，与北齐确定会面的时间与地点。

也不知道这个贺兰肃是怎么想的，居然将地点定在渭水边的廊桥之上，那里四周长满了芦苇，长度已经掩盖过一个人的个头。

长乐接到信，第一时间是问秦述的意思，“这个地点我已经派人前去查看过了，于我们并不利，南楚大可以在四周提前安排伏兵，如果我们一旦有救出太子的动作，他们的人直接冲过来制止。”

长乐已经脑补出救人失败的画面了，一身的负面情绪，难道真要寄希望于沈岸，“你的消息放出去了吗，沈岸那边有动静没？”

秦述理解长乐心急如焚，但此刻正是紧要关系，所谓紧事缓办，不能乱了分寸，“现下还不知道，但我想明天场面一定很是热闹。”

“公主无需担心，我们照愿计划行动便是。”

次日，渭水。

南楚的人早已经在此等候，为了表示对自己会面的重视，他们在桥上设了张桌子，上面还摆了些果酒吃食，桌子两边各有两张蒲团。

眼前已经是入夏了，但为了安全起风，长乐在衣服里面穿了护身甲，外面又套了件战袍。起来时，南楚的士兵要求搜身检查，长乐原本是没有意见，但跟在身后的秦述大有反应，“放肆，公主乃千金之躯，又是女儿身，岂容你们染指！”

那领兵的是个小统领，因此南楚现在处于优势，说话的语气也格外豪横，越是不让搜，他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今日之事关系到两国安危，公主又如何，就算今天进来的是北齐的陛下，也得照样搜身！”

说着便朝长乐走过去，但下一刻，一把冷剑横扫过来，笔直地对准那人，逞亮得能倒映出对方的五官。

“唰唰唰！”两边的士兵全部拔出剑，一脸警惕地看着秦述。

长乐没有料到秦述居然会因为这个而动怒，她是极少看见秦述失控的，来之前秦述在路上反复嘱咐自己，要沉住气要冷静，不要义气用事。

没想到到了这，反倒是他自己沉不住气了，不就是搜个身嘛，长乐没有什么所谓。她抬手握住秦述的手，冲他摇了摇头，“放下。”

他有些固执，握着剑的手坚如磐石。

“都把剑放下！”双方僵持中，贺兰灵出现了。

她方才一直在暗处看着，所以也是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未，不就是不想被搜身吗，她可以同意，“没长眼的东西，北齐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岂是你们能碰的！”

不轻不重的话将那小统领骂了下去，虽然只是作戏给长乐和秦述看，但好歹也是留了北齐的体面，“公主，秦大人，这些人不知道规矩，我代南楚向二位赔给不是，”说完轻轻鞠了个躬，“兄长还是里面等着，谈判要紧，公主，秦大人，请随我进来吧。”

秦述这才作罢，将剑收下，眼底两簇火苗渐渐压了下去。

等了好半天，终于将两人盼来，贺兰肃十分热情，不管怎么样，今日一定要将朔洲城的降书拿到书。

落坐后，贺兰灵给二人倒上酒，长乐看了眼杯中酒，“贺兰将军不会在这酒中下毒吧。”

闻言，贺兰肃直接将那酒壶拿了过来，给自己满上，然后当着二人的面，一口饮下，“既然是要谈判，本将军又怎么会用那些个手段。”

长乐冷笑，“那好，废话不多说，降书我已经拟好带过来了，让我见见我的皇兄吧。”

贺兰肃也没有拖拉，直接唤人将李长煊押了上来，他的手被绳子绑住，看得出来贺兰肃也怕长乐找麻烦，还特意在来之前，给李长琰梳洗打扮，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如果忽略他被绑住的手臂，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处境。

可是李长琰那灰暗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一切，长乐在看见皇兄的瞬间，眼泪便涌了上来，立即站了起来，跑了过来。不过数步的距离，可到了李长琰的面前，长乐却是停住了脚步，喃喃出声，“皇兄……”

昨夜贺兰肃回去之前，就命令属下好生对待自己，联想到长乐以朔洲为代价挽回自己，他心里倍受煎熬。

真想一死百了，可是又想到还在东宫等着自己回去的谢妫，又想到不惜一切代价要换回自己的长乐，还有如今躺在病床上的父皇。

他不敢死，也不能死，他必须好好的活着，才能让这些人觉得救自己是值得的。

“对不起，是皇兄无能，只能让北齐割舍掉朔洲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在这一刻，他真想好好哭一场。“对不起……”

他真后悔当时在渭水自己那样冲动行事，他明明可以有别的方法来救那对母子的，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不仅没有救下人，还将自己与整个北齐搭了进去，真是得不偿失。

“皇兄，朔洲没有了，兴许将来我们还能收复回来，但皇兄没了，又去哪里找回来呢？”上一世，她亲眼看见皇兄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无助与痛苦今生她不愿再经历一次。皇兄只有一个，失去了便再也回不来。

事到如今，长乐没有责备过他，因为她了解皇兄的性格，他就是一个仁慈且心软的人，在哪里的情况下，作为李长琰，就应该去保护刀下弱者。

长乐的话给了李长琰一丝安慰，“只是让父皇失望了……”

他低声叹道，长乐没有正面回答，“放心，父皇会理解的。”她哪能告诉李长琰说这一切的决定都是个阴谋，弃城也是诈降，父皇也根本不知道此事。

“怎么样，太子殿下是不是在我南楚毫发无损，这下公主应该放心了吧？”贺兰肃不会给他们兄妹太多说话的时间，快刀斩乱麻，只想早点将降书拿到手，以防生变。

长乐趁机与李长琰交换了一个眼神，李长琰有些疑惑，但其后又看见秦述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打了个手势，立即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