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会起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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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起风

作为交换, 闻喜之把一早就准备好的笔记和重点翻出来放到陈绥课桌上:“都给你了,就当OK绷的报酬。”

陈绥手指摸了摸刚刚被她戳到的地方,一点点麻麻的微疼触觉。

痛觉已经消失不见, 独留那一点麻麻的余韵,尾声是绵长的,叫人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她刚刚的动作。

她动作很快,出其不意, 他也难得没对她有什么防备。

换做别人, 根本没这个机会碰到他。

视线里课桌上转瞬多了一叠笔记和重点,A4纸的尺寸, 像是特意准备,精心整理归纳。

要拿去卖钱的感觉。

陈绥随手拿起最上面的翻了翻。

应该是写在平板上,然后打印出来, 字很清秀, 排版清晰不累赘,有简笔画的表情包,看着不乏味枯燥。

很明显的小女生笔记风格。

闻喜之不知道陈绥会怎么想, 毕竟,这笔记这么多, 不像是一下子就能随手拿出来的。

更像是, 蓄谋已久, 虽然确实如此。

她想了想, 赶在他之前开口:“之前给多多整理笔记和重点的时候, 顺便多印了一份。”

听见这话, 陈绥的眉头扬了下, 将那些笔记和重点都收下:“行, 谢了。”

“不客气。”闻喜之心满意足, “反正也是顺便的事。”

钱多多在此时回到教室,一眼看见俩人脸上贴着的Ok绷,心中立即警铃大作。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等回到座位上,马上写了张小纸条递过来:【陈绥打你了?你们怎么都挠脸啊!】

闻喜之摸了下脸上的OK绷,反应过来钱多多的意思,忍不住笑,提笔回她:【没啊,就觉得挺可爱的,贴着玩儿。】

钱多多:【……】

晚自习上课,班主任吴悠看见俩人脸上差不多相同位置的OK绷,把闻喜之叫出去,问她是不是跟陈绥发生了争执。

闻喜之把OK绷撕开给他看:“没有啊老师,我就是觉得好看而已。”

吴悠:“……行吧。”

课间韩子文来找陈绥,见到他脸上的粉粉OK绷“噗”一下笑出声,弯着腰撑在膝盖上,笑个不停。

陈绥不耐地踢他一脚:“有屁快放,别他妈背过气去。”

“不是……”韩子文一抬眼,看见他如此野性张狂的脸上贴着可可爱爱的粉红色OK绷又笑得别开脸,“绥哥,你这脸上的小玩意儿,该不会是哪个妹妹给的吧,什么时候见你受伤会贴这玩意儿了,还是这么可爱的。”

话音刚落,闻喜之甩着手上的水从洗手间那边回来,脸上同款的OK绷看得韩子文眼都直了。

“喂,美女——”

闻喜之没停,他又叫:“闻大小姐!”

闻喜之这回停了:“怎么了?”

“你这个。”韩子文指指自己脸上相同的位置,又指指陈绥的脸,“你俩用的是同一种?”

闻喜之看一眼陈绥,点头:“对啊。”

“哦……”韩子文意味深长地拖着嗓音,暧昧的眼神在俩人身上来回,“你给他贴的啊?”

“不是。”闻喜之摇头,“他给我的。”

韩子文:“???”

闻喜之不解:“怎么了吗?”

“没……”韩子文吃了大惊,笑都笑不出来,不停地偷看陈绥,“随便问问。”

陈绥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拽样,抬脚要进教室:“没屁事就赶紧滚。”

“唉等等。”韩子文忙拉住他,“哥哥哥,考点考点,给弟弟一份。”

陈绥不耐地丢下一句:“晚上。”

随即甩开他径直走进教室。

闻喜之好奇地看了眼陈绥的背影,韩子文骄傲地解释:“绥哥推测的考点回回都能压到,我们哥几个全靠他的考点抱佛脚!”

闻喜之:“……?”

陈绥,推测考点?

他都不上课的啊。

回到教室,闻喜之偷偷往陈绥课桌瞥了眼,见他握着支笔在草稿本上写着什么东西。

又回想起,刚刚上课时,陈绥好像也是这样写写画画,她当时还以为他在看自己的笔记抱佛脚。

现在看来,难道是在整理他推测的考点?

闻喜之有点震惊,对他的好奇心更甚。

真的有人,从来不上课,回到教室也只是趴着睡觉,却还能准确地推测出考点吗?

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陈绥只花了两节课就搞定了考点,最后半节课,趴在课桌上睡觉。

闻喜之偷偷地瞥了好几眼,很想看看他推测的考点是怎么样的,但他用了课本压着,只看得见露出的一角,遒劲有力的字体。

即便是写在草稿本上,也像是书法一样赏心悦目,叫人忍不住联想,这字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考的前一天,陈绥没有出现。

就好像,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教室,就只是单纯为了给朋友整理一份考点。

闻喜之看了他的课桌,自己给他的笔记和重点已经不见,好像是一起带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看,但心里那点点没见着他的失落总归因此淡了些。

晚上孙亦荟发考场号和座位号的单子。

考场号和座位号都是根据上一次月考成绩从前到后排的,闻喜之刚转学过来,没有成绩记录,被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个位置。

她想看看陈绥的,以此推一推他的成绩,才发现孙亦荟刚刚发了她的就走,没有给陈绥发。

这会儿孙亦荟正在旁边给别人发,闻喜之叫她:“学委,陈绥的还没发。”

孙亦荟转头看她,表情淡淡的:“晚上回家我拿给他。”

“……?”

闻喜之愣了下。

晚上,回家,拿给他?

这重点要素会不会太多。

月考开始,闻喜之没在最后一个考场见到陈绥,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唰唰唰”写得飞快。

写完试卷习惯性放空,忽地感觉有道视线时不时地朝自己看过来,转头看,发现是旁边的男生在抄她的答案。

本来没打算管,却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在饮品店见过的陈宜的朋友之一。

而且,他还跟着骂了陈绥两句。

闻喜之心思转了转,先不动声色地随他抄,想着他抄得差不多了,毫不犹豫地举手:“老师。”

旁边那男生吓了一跳,忙慌张地低头捂住试卷。

每个考场都是两个监考老师,此时两个监考老师都看过来,其中一个说:“快结束了,不能上厕所。”

“不是,老师,有人作弊。”闻喜之指指旁边那男生,“他抄我的答案。”

“你放屁!”

男生慌乱地反驳,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透露出心虚。

“安静!”那个监考老师拿着黑板擦在讲桌上重重拍了一下,让另一个老师盯着其他人,自己走下讲台来看。

闻喜之指指男生的试卷:“我早就做完了,刚刚发现他一直在偷看我的选择题,老师可以看看,他的选择题答案跟我的是一样的。”

那男生立即拿着笔要划掉之前抄写的答案,被监考老师迅速制止,随即拿起他的试卷过来跟闻喜之的比对,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那男生还狡辩:“我就不能写出正确答案吗?凭什么跟你一样就是抄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答案就一定是对的?万一我的答案全错呢,你就那么凑巧,刚好错都跟我错得一样吗?”

监考老师喊到:“行了,都闭嘴,等会儿查监控。”

每间教室都是有监控摄像头的,只是一般老师不抓到作弊情况要核对,这监控摄像头就没什么人会去复盘查看,毕竟也不是特别大型的考试。

考试结束,闻喜之上讲台去拿了自己的书包,摸出手机,偷偷打开录音,走出教室。

果然,那个男生等在外面,恶狠狠地盯着她,一副要报复她的表情。

“你那么凶地瞪着我干嘛……”闻喜之小小声地问,完全弱势的反应,“虽然我不该举报你,但我真的很害怕啊,我内心很煎熬,你现在是想报复我吗?”

“你他妈在这装什么?”男生拽着她胳膊就走,“给老子过来!”

闻喜之装作惊慌害怕的样子,“拼命”挣扎,大声呼救:“你干嘛啊!放开!救命!”

楼道上都是考完试往外走的人,听见动静都好奇地看过来,却没人上前制止。

陈绥在楼上的考场,刚下到这层楼,模糊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救。

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瞥,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闻喜之被人拽着手腕跌跌撞撞地拖着走。

闻喜之随着那男生拉扯的动作“被迫”走了一段路,感觉录音应该够用了,决定结束这场戏。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身旁一阵迅猛的风掠过,凭空一声惨叫,抓着自己的手瞬间松开。

一切好像都只发生在一个瞬间。

闻喜之得了自由,抬眼一看,陈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攥着那男生的手腕,用了力,指骨骨节都泛白。

“苟江。”陈绥的语气凉薄中带着点儿嘲弄,“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周围原本觉得事不关己没有驻足过的人群因为他的出现而逐渐停下,短暂几秒,将他们包围起来。

那个叫苟江的男生一抬眼看见陈绥,吓得惊慌失措,腿都跟着软了,抓着走廊围栏勉强稳住身体,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没……”

让他私底下背着陈绥骂他千句万句他都敢骂,当着陈绥的面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夹着尾巴都不够,恨不得原地消失。

那可是恶魔陈绥,谁敢当面跟他狂。

“没吗?”

陈绥脸色极冷,唇角却弯了弯,攥着苟江的手指一寸一寸收紧。

他说话的语气可以称得上平和,但就是叫人觉得,太危险了,仿佛每一个字都藏着黑色的雾气,生出恐怖的爪牙。

苟江觉得自己手腕骨头都快要断了,整张脸痛得狰狞起来,额头冒出汗,说不出话来。

陈绥轻轻抓着闻喜之的小臂举到苟江面前:“哪条狗抓的?”

少女本就长得又白又嫩,手腕被稍微用力捏一下都会红,更何况刚刚苟江抓她时根本就没收着力,她还故意挣扎了许久,此刻细细的白嫩手腕上一片斑驳的红痕触目惊心。

苟江忍着手腕传来的剧烈疼痛,额头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动着,低头看见闻喜之手腕的痕迹,内心一阵后怕。

他以为,上次在饮品店,陈绥出现只是个意外,跟闻喜之没有关系,所以刚刚才会那样肆无忌惮地对她。

如果早知道会惹怒陈绥,他一定,一定离闻喜之远远地。

“错、错了,我错了。”苟江求着绕,祈求怜悯似的看向闻喜之,“对、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评论我都看啦,好像没有人猜对,答案后面文里会揭晓。

先不说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章也前十发红包呀

第17章 起风

走廊上停下的人越聚越多, 围堵得水泄不通,就连楼上下来的人也忍不住好奇地看过来。

“怎么回事?什么啊那么多人看?”

闻珩晃悠着从楼上下来,听见身边好友朱奇在问, 下意识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好友韶光先他一步看见:“好像是你姐。”

闻珩眼神一凛,挤开人群过去。

苟江的道歉恰好入耳,并不诚恳,只听得出恐惧, 像是委曲求全。

视野逐渐开阔, 看见闻喜之手腕红了一大圈,火“噌”一下就冒了上来。

愤怒上头, 闻珩抬脚就要去踹人。

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一声剧烈的惨叫响彻整条楼道,听得围观的人心都跟着剧烈跳动了一瞬。

陈绥甩开苟江的手, 一脚踹出去, 踹得苟江整个人摔趴在地,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得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却淡定地在苟江身边半蹲下, 小臂搁在膝盖上,手腕随意垂落, 突出性感冷硬的腕骨。

嘴角边似乎还挂着不太明显的淡淡笑意, 只是太冷, 叫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苟江痛得仰着脖子, 额头的汗滴落下来。

陈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痛苦, 语气平静:“去告诉陈宜, 有事来找我, 拿个女生开刀, 不爷们儿。”

“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闻喜之怕陈绥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立即抢了他的话,“我举报你!”

“……”陈绥转头看她,“闭嘴。”

闻喜之蹲到他旁边,小小声:“这么多人看着,你想干嘛啊,教训下就得了,放他走吧。”

陈绥拧着眉,没应声。

还没人敢这么劝他。

闻喜之想着自己手机里的录音,这事儿目前还是她占理,但陈绥再做点什么,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正想着该怎么让陈绥停下来,一眼瞥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闻珩,立即叫他:“小十,把他给我拉开!”

闻珩:“?”

“快点啊。”

“……”

闻珩不知道这俩人在搞什么鬼,但让他去拉开陈绥,那不是有毛病么,给自己找事?

退而求其次,将苟江扶起来,脱离陈绥的压迫,温和地问:“没事吧?”

苟江忍着疼,不敢说有事:“还、还好。”

“还好。”闻珩点头,“行。”

话落,一脚踹出去,踹得苟江往前一趴,围观的人下意识退开,他再次摔趴在地。

闻珩转转脚腕,云淡风轻的表情:“那就再踹一脚。”

转头,看着闻喜之,冷笑:“没出息,你也就欺负我这点儿本事了。”

像是懒得在这里继续逗留,闻珩说完就转身离开,迈开腿,从苟江头上跨了过去。

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他跟陈绥出发点不一样,他就只管两件事——

一,这人欺负了他姐。

二,他得欺负回来。

别的,欺负他姐的理由,他欺负回去的后果,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陈绥想的是——

她遭遇到的麻烦是自己带来的,他得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

再有下次,他也不确定自己在哪儿。

让人替他受罪,亏心。

苟江摔在地上彻底爬不起来,闻喜之怕这人出个什么事,到时候陈绥跟闻珩都得承担后果,想着过去拉他起来。

刚迈开腿,陈绥冷冷的声音响起:“不准去。”

“……”

闻喜之顿了下,没打算理。

一步刚迈出去,背后衣领被人一揪,陈绥直接提着她校服衣领将她整个人拽走了。

经过苟江身边,又踢了他一脚。

“喂——”

闻喜之挣扎了下。

“你放开啊!”

“闻喜之。”陈绥垂眼瞥她,脚下没停,“你很吵。”

“就那么把他丢那儿,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

“出不了。”

“怎么出不了?他都爬不起来了。”

陈绥闭了闭眼,不耐地停下,让她看:“陈宜那狗东西一直躲在外面看着呢,没瞧见?”

闻喜之朝着苟江的方向看,人群已经逐渐散尽,视野变得开阔,陈宜和几个人正将苟江从地上拉起来。

而此时,那几人正用他们俩听不见的声音在骂闻喜之:“这个贱胚,就该被抓起来轮J。”

闻喜之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是有点惊讶:“他一直在旁边看着?”

“不然?”

“那他怎么不帮忙啊?”

陈绥很轻地笑了声,满满嘲讽:“偷惯了,见不得光,只会躲着。”

“……哦。”

闻喜之没敢再说什么,以免戳到陈绥更生气更伤心的点。

她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录音。

已经录了很久,需要导出来剪辑一下才能用。

刚刚考试结束,监考老师们都忙着去送试卷和吃饭,没人来得及注意到走廊的动静。

但早晚肯定还是会知道的。

闻喜之想着尽快把音频剪辑出来,免得沈一加找上门时会来不及。

她走着走着就停下,直接坐到空荡荡的楼梯间拿着手机弄着。

陈绥瞥了眼:“干嘛呢?”

“弄个证据。”闻喜之头也没抬,“那个苟江,他抄我答案,我跟监考老师举报了,他对我怀恨在心,等在教室外面想报复我,我录音了。”

“……”

是因为这事儿?

陈绥在她旁边坐下,看她细细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很熟练的样子。

“你经常做这事儿?”

“什么?”

“录音。”

“嗯,能不用武力解决就不用武力。”

陈绥嗤笑:“你还会武力?别一脚还没踹出去自己脚下站不稳先跌个跟头。”

闻喜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瞧不起谁,哪天打你一顿就知道了。”

“哦。”陈绥眼眸含笑,拖着吊儿郎当的嗓音,“现在就来啊。”

音频只需要做简单的剪辑,很快弄好,陈绥起身,双手插兜闲闲散散地走在前面。

闻喜之跟在后面看着,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不服气地要偷袭,从后面抬脚踢他。

陈绥明明后背没长眼,不知怎么就那么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偷袭,轻轻一个侧身躲过。

地面上不知被谁从洗手间带了水出来,闻喜之脚底一滑,歪歪斜斜地差点摔倒。

陈绥伸手,轻轻松松拽着她的校服外套将她抓回来,等她站稳,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副看穿她的倔强和嘴硬的表情。

“小菜鸡。”陈绥掌心抵着她后脑勺往前压了下,掠过去,重新插回校服裤兜里,在前面走得拽里拽气,“站稳再偷袭。”

“……”

苟江作弊的结果下午考试前就被全校通告,闻喜之去考试,走进考场前看见沈一加在外面等着。

等她走近,沈一加问的却不是作弊的事情,而是考试结束那会儿打架的事。

“没有打架,沈主任。”闻喜之把手机掏出来给他听音频,“是苟江对我举报他作弊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我,陈绥跟闻珩都是为了救我,是见义勇为吧?”

作为教务主任,没有人比沈一加更了解学校的这些刺头和坏学生,也是他一直头疼却又没办法完全改变的事情。

了解清楚情况,让她好好考试,这事儿他知道怎么处理。

“那闻珩跟陈绥会有处分吗?”

沈一加笑:“你不是说见义勇为吗,还有录音作证。”

闻喜之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得很甜:“谢谢主任。”

“好好考试,别再想这事。”

“好。”

两天月考很快结束,苟江后面三堂直接缺考,闻喜之不知道他是不想考了还是受了伤不能再考,心里没有太大感觉。

从小学武,老师们教她,对要伤害自己的坏人不必太仁慈,否则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坏人有什么底线呢?

陈绥自从月考后就不怎么来学校,见他一次就像买双色球碰运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出现。

月考成绩出得比周测稍微慢一些,第二个周的周四才出。

尽管各科试卷已经陆续发下来,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分数,但却不知道自己的排名,也不知道其他人的考试情况。

孙亦荟抱着一摞成绩单进教室时,脸色跟上次周测一样黑。

几乎所有看见她这反应的人,都立即明白:看她这样,第一名又被抢了。

闻喜之觉得很奇怪,第一名又没指定归谁,谁拿到不就是谁的吗,怎么孙亦荟总是搞得一副自己抢走了她的东西的样子。

沈一加那句“来抢你们班第一宝座”真是害她不浅。

孙亦荟发成绩单到闻喜之面前时,看着她的眼神比从前更冷漠,好像,除了看不惯她抢走第一名名头,还有别的事。

闻喜之不明所以,正要伸手去接,孙亦荟“啪”一下把成绩单拍她课桌上。

这态度……

闻喜之皱眉:“你轻一点。”

孙亦荟理都不理,转身就要走。

闻喜之原本不会跟她有什么争执,却因为她这近乎于泄愤的行为有了点不满的情绪,伸手拉住她校服外套的袖子:“陈绥的成绩单,你没给他发。”

“每次我都是拿回家给他的。”孙亦荟盯着她,眼里充斥着某种愤怒和得意交织的复杂情绪,“你新来的,不知道。”

“是吗?”

闻喜之轻声反问,笑了下:“可是考试之前他让我帮他领下成绩单,他是不是忘了跟你说啊?”

孙亦荟的脸色变了下。

陈绥当然没有跟她说,因为他压根儿就没让闻喜之帮他领成绩单。

而且,陈绥也没有叫她每次把成绩单拿回家再给他,都是她自作主张。陈绥每次接了成绩单根本也不怎么跟她说话,顶多说一声“谢了”。

闻喜之观察着孙亦荟的反应,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伸手,摊开掌心:“给我吧,谢谢你呀。”

孙亦荟垂眼,看着闻喜之伸出来的手。

细嫩,白皙,手型漂亮,手指纤长,无一处不透露着上天对她的偏爱,连细节都生得这么美。

她从没有,像这样嫉妒过一个女生。

所有她想要的一切,都出现在这个女生的身上,让她只是看一眼都嫉妒得要命。

旁边等成绩单的人好奇地看过来,催促孙亦荟:“学委,成绩单怎么不发啊?”

孙亦荟借机要走,闻喜之拉着她校服外套袖口的手没松:“陈绥的成绩单。”

够了。

孙亦荟抽出一张成绩单,拍在闻喜之课桌上,甩开她的手走掉。

闻喜之刚拿起那张成绩单,陈绥从教室后门进来,看见她课桌上的两张成绩单,随口问了句:“有张我的?”

听见他的声音,孙亦荟马上转过身来,抢在闻喜之之前开口:“她说你叫她帮你领的。”

闻喜之:“……”

作者有话说:

陈绥:打着我的旗号,就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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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起风

教室在很短的时间里奇异地安静下来——

就在陈绥进门的那个瞬间。

因此, 孙亦荟那一句“她说你叫她帮你领的”就显得格外清晰。

闻喜之毫不怀疑,全教室的人都听见了。

不知道陈绥会作何反应,她只能若无其事地把手上那张成绩单放到他课桌上:“你的。”

看起来就像是, 这事儿是真的。

心里却有些慌乱地期盼着,他不要当面拆穿她的谎言,否则,全教室的人都听见, 她以后不好做人。

陈绥抬脚从课桌下勾了凳子出来坐下, 瞥了眼孙亦荟,又看一眼闻喜之。

孙亦荟看着他的眼神藏着期待, 好像在等他否认这件事。

闻喜之则拿着成绩单低头看着,看上去极其淡定,好像根本没因为撒谎而有半点慌张。

陈绥勾着唇不太明显地笑了下, 抬眼看孙亦荟, 语气淡淡的:“啊,我不记得——”

闻喜之兀地转头看着他,秀气的眉微微往眉心中间聚着, 眼皮微微耷拉,难为情又可怜的模样。

眼里流露出类似于慌乱、祈求的的表现。

陈绥唇角翘得更高了些, 转了话头:“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孙亦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捏着成绩单的手指一根根用力收紧, 在所剩不多的成绩单一角捏出褶皱。

“好。”她说, 薄唇微抖, “知道了。”

闻喜之慢慢呼出一口气, 在成绩单上找陈绥和钱多多的名字。

钱多多这次比上次进步很多, 考了全班第21名, 看得出确实有用心,没有辜负她的帮助。

再往后找陈绥,全班六十个人,他刚好第30名,乍一看好像是普普通通的成绩。

可离奇的是,语数外三科满分150的科目,他考了一模一样的100分,一分都不差。

而物理生物和化学,三科分数占比不一样的科目,闻喜之悄悄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如果换算成满分一百,刚好也是每科一样的分数,都是68左右。

是巧合吗?

还是故意?

想起考试前他朋友来找他,说每次他推测的考点都很准确,闻喜之有点怀疑,他其实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考成这样,是故意控分的结果。

可惜,他这次月考的试卷孙亦荟都是直接拿回家给他的,她没有机会看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这些得分点的。

陈绥将成绩单简单瞥了眼就塞进了课桌里,开始低头玩手机。

他没提刚刚的事,闻喜之也就假装没发生过,转头看他,单手撑着左边下颌,右手拿着笔转着。

她转笔的技术一般,转了没两圈就飘出去,掉到陈绥课桌上,塑料笔壳跟木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啪”的脆响。

陈绥转头看她,她忙里慌张地伸手去他桌上捡笔:“抱歉,没拿稳。”

手指刚要触到笔壳,陈绥先她一步捡走,她的指尖不经意地在他手背上划过,热热的。

闻喜之没敢贸然去他手里抢,默默收回手。

陈绥指尖松松地捏着她的那支笔,在手里转动了两圈试试手感。

随即,那笔像在他指尖安了开关似的,飞快地转动起来,一圈一圈,稳稳当当,像小风扇的扇叶。

闻喜之下意识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其实没怎么动,就手指以极其规律的弧度在转动,手指修长,指骨清晰明显,冷白的皮,指尖泛着一点红,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啪——”

陈绥停止转动,那支笔丢回她的课桌:“多练。”

“……”

闻喜之捡起笔,心虚地放低声音:“我只是转着玩儿。”

陈绥只待了一节课就走,临走时带上了那张成绩单。

他一走,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自由,其他人就像哑剧有了配音,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钱多多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满脸兴奋:“之之!你好厉害!我就靠着你的笔记和重点,竟然考了第21名!我的妈!我居然是靠自己考的,都没抄别人一个字!”

闻喜之笑:“那是因为你聪明啊。”

“是因为你的笔记和重点!”钱多多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以给冯怡然一份吗?她也很爱学习的!”

冯怡然闻喜之知道,就是钱多多前面那个女生,之前在饮品店一起学习过,陈宜要欺负她的时候,冯怡然还站在她身边替她撑场子来着。

“当然可以啊。”闻喜之大方答应,“不过笔记和重点这种东西,光靠别人总结可能短时间有用,长久这样却不太利于进步。”

“你们现在可以用我的,但是也要试着自己去推测总结一些考试重点,整理笔记,这样多试几次,以后你们的进步会更迅速,而且能上一个大台阶。”

这是她自己的学习方法,讲给钱多多听也没有保留,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努力。

钱多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重重点头:“知道!我从现在就开始试,只要能进前十我就满足了。”

闻喜之温柔鼓励:“加油,一定可以。”

陈绥拿着那张成绩单回了趟陈家别墅,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成绩单丢到陈望面前。

上次他回来,气得陈望在家休养了两天才好,这次回来,陈望尽量克制自己不跟他生气,拿起他的成绩单打开看。

郑淑媚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叫厨房做点吃的。”

陈绥看都没看她一眼,懒懒散散地往旁边单人沙发上一坐,翘着腿玩手机。

他在等,等陈宜回来。

陈宜今天没上晚自习,吃了晚饭回教室,正好学委在发成绩单,他领了成绩单就直接打车回家。

进门时天已经黑了,看见陈绥时脸色瞬时比天还黑,转瞬又装出一副笑脸,拿着成绩单走到陈望面前。

“爸,我回来了。”陈宜把成绩单交给陈望,瞥了眼陈绥的,“这是弟弟的成绩单吗?”

他知道陈绥最讨厌他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但他偏偏要当着陈望的面这样喊他,搞他心态。

即便他再生气,又能怎样,陈望最希望看见他们兄友弟恭,只会越来越讨厌他。

果然,陈绥听见这两个字,眉头一拧,抬脚狠狠地往面前的茶几上踹了一脚:“你嘴巴放干净点。”

陈望怒喝警告:“陈绥!”

陈宜语气无辜:“啊?我说什么脏话了吗?不就喊了声弟弟?难道弟弟是脏话?原来弟弟是脏的啊。”

陈绥闭了闭眼,倏地起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脑袋狠狠压在茶几上:“再让我听见一次,割了你舌头喂狗。”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十分狠厉果决,陈望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刚从厨房出来的郑淑媚却一眼看见,顿时尖叫起来:“小宜!”

“啪——”

郑淑媚丢了手里的托盘,陶瓷杯盏碎了一地,她顾不上管,急急忙忙跑过来蹲在陈宜旁边。

小三都有点本事,短短几步路,郑淑媚已经泫然欲泣,话出口时带着哭泣的颤音:“你放开他吧陈绥,阿姨求你了。”

陈望也在这时暴怒而起,差点没克制住怒气踹在陈绥身上。

到底还是收了点力,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愤怒和警告:“给我放开!”

陈绥手上继续用力,抵着陈宜的脖颈,陈宜呼吸困难,脸色涨红,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毫不怀疑陈绥会现在就弄死他。

下一瞬,陈绥忽地一把将陈宜提了起来。

“看看。”陈绥嘴角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双手在不断喘气的陈宜身上拍了拍,像在掸灰,又像在擦手,“他们多紧张你这个废物。”

陈宜想骂他,却顾不上骂,扶着自己的脖子弯腰咳嗽换气,郑淑媚敢怒不敢言,心疼地弯腰在他背上轻轻拍打着。

陈望被陈绥这副目中无人的嚣张狂妄模样气得嘴都跟着颤抖,胸口一起一伏,怒气不断涌上来,一点点地聚集。

陈绥看着他气得要死的反应,嘴角弧度更加明显,瞥了眼他手里陈宜刚刚给的成绩单,嘲讽地笑了声:“废物这次超过我了吗?”

“啊。”不等他说,陈绥挑眉,“该不会又是只差一点点吧?”

他说着转头去看弯腰咳嗽喘气的陈宜,一字一句,敲打着:“每次都差一点点,永远越不过去。”

“怎么办呢,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活着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陈望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皮肉相碰撞,发出剧烈的一声响。

陈绥没防备,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

陈望这一巴掌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没有留半分余地,没有考虑任何后果。

陈绥舌尖顶了下被打到的脸颊内侧,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脸上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

他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缓慢地转过头看向陈望,眼里蓄了千年寒冰似的冷,却意外地笑了下:“你多厉害啊,想打就打是么?”

说完,一脚踹在正弯腰换气的陈宜身上。

陈宜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地朝着郑淑媚那边倒,连带着郑淑媚一同摔倒在地。

别墅里的佣人慌忙过来扶,郑淑媚又哭又叫,场面乱作一团。

陈望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打陈绥巴掌的手都在抖,那痛也痛在他掌心,整个掌心都是麻的。

陈绥像个十足十的恶魔,没有任何畏惧,所有凶狠的爪牙都露出来,盯着陈望愤怒又失望的眼,轻轻笑着。

“你打我一次,我双倍奉还。”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径直转身离开。

别墅厚重的大门朝两边敞开,外面黑暗的夜空像一张会吞噬的巨大的网,他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踏进那片夜里。

闻喜之琢磨了一晚上,要怎么才能从陈绥那里拿到他的试卷。

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考成那样,也好奇他为什么天天不上课却还能那么厉害。

他身上充满了一切她好奇的色彩,吸引着她不自觉朝他靠近。

他就像是狼群里充满野性、英明神武的领头狼,无往不利,可以冲破一切黑暗的束缚,带领他的狼群走向胜利的光明。

这种感觉,真叫人着迷。

闻喜之胡思乱想着,忽然停下。

回望四周,她竟然又不知不觉走到了极光台球厅外面。

好像总是这样,只要一想着陈绥,脚步就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做出了来找他的选择。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能做什么。

闻喜之调头离开,走在路灯昏暗的小巷里,一转弯,看见陈绥。

他穿着蓝白色的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随意地靠在转角的那颗榕树树干上,右手指间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闪烁,正偏头在跟人说着话。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

在这瞬间,闻喜之一眼看见他左边侧脸浮肿起来的巴掌印,顿时愣住。

她停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一字半句。

下一瞬,狂风骤起,夹杂着冷空气钻进眼里,眨眼的一瞬,眼泪涌出来。

风一直在吹,吹得她睁不开眼,强迫她转过身离开。

陈绥看见她的眼泪,下意识抬手,手指碰了碰自己挨打受伤的脸,有些疼,似乎肿得挺厉害。

可能是挺吓人的,所以吓哭了。

一旁的韩子文碰碰他胳膊,指着闻喜之离开的背影悄悄问:“这美女该不会喜欢你吧,怎么每回见你受伤都哭。”

风把空气里的烟草味吹散开,闻喜之的背影隐没进黑暗的夜色里,快要看不见。

陈绥随手掐了烟,冷笑:“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

陈绥:不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来领红包呀宝贝们

第19章 起风

回到家里, 孟佩之跟闻润星在楼下看电视,一部古早狗血剧,孟佩之边看边骂:“这人也太坏了, 怎么能这样啊。”

她生来就是一副心软的好脾气,不是特别会骂人的人,最最过分也不过一句:“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闻喜之随她,却又不完全随她, 在她的好脾气上多了一些属于个人的原则。

但有一点她们是相同的——

作为家里的姐姐, 都很懂事,可以主动为了某些和谐牺牲自己。

孟佩之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 可能因为她这个做姐姐的太懂事,弟弟妹妹个性都很明显。

弟弟孟培安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义无反顾地参了军,妹妹孟沛沛是个不婚主义者, 周游各地绝不回家。

孟佩之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叛逆事就是从西州远嫁到了南华, 为这一直于心有愧,觉得弟弟妹妹不懂事,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没能陪在父母左右, 实在不孝。

所以,十岁那年, 闻喜之替她去了西州, 一去五年。

完全不同的气候, 足够陌生的城市, 不算特别熟悉的外公外婆, 离开从小生活十年的城市, 离开爸爸妈妈和弟弟。

这些, 对于当时只有十岁的闻喜之而言, 是一件足够可怕的事情。

可是, 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时她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

孟佩之回西州陪父母,她跟闻珩一起成为没有妈妈陪的小孩。

她和闻珩之一去西州陪外公外婆,剩下的一个留在父母身边快乐长大。

也许个性张扬的小孩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关注,而闻珩就是那个从小就会得到更多关注的小孩。

所以,闻喜之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选择被放到西州,或许这个人是自己才会皆大欢喜。

这些年,她是常常被夸懂事听话的小孩,没有挨过骂,也没有挨过打。

也因此,好像被盖了章,做不了一点点离经叛道的事情。

可能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越想要什么就越会被什么吸引。

见到陈绥的第一眼,闻喜之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自己缺失的那股劲儿——

不为任何人折腰,也绝不会委曲求全。

天地大,他自逍遥。

她对他好奇,充满探索欲,想要靠近他,了解他,剖开他充满野性的外壳,了解他内心深处的本质。

从在小巷里看见陈绥左边侧脸浮肿起来的巴掌印那一刻起,闻喜之没有停止过想他被打的理由。

能这样在他脸上留下这么重的巴掌印的人,可能只有他爸。

可是,他已经没了妈妈,爸爸也被人抢走,为什么还要挨打。

孟佩之见闻喜之回来,问她吃不吃夜宵:“厨房热着呢。”

闻喜之回过神,笑了下,说吃一点。

其实不太饿,但已经准备好了,她不饿也会吃一点,免得辜负准备夜宵的人。

管厨房的冯姨端了夜宵出来,炖的芸豆猪蹄汤,闻喜之喝了小半碗,跟父母说了晚安,背著书包上楼。

闻家每个房间都会配一个小型的医药箱,以备急用。

闻喜之回到房间把那个医药箱找出来,在百度上搜索消除巴掌印的方法,对比着在医药箱里找能用的东西。

红花油和乳膏。

闻喜之两个都打开闻了闻,选择了味道相对而言没那么刺激的乳膏,在手上试了一点,装进书包里。

第二天去学校,自然没有见到陈绥。

午休时,闻喜之去极光台球厅找他,在外面徘徊好一会儿,犹犹豫豫没敢进去。

不知道他的巴掌印是不是已经消了,自己这样找过来,好像有点多管闲事。

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被打成那样。

闻喜之想着,转身离开。

很巧,在他们总是偶遇的那条小巷,她又遇见他。

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等走近了,才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将平时的海盐薄荷味都完全掩盖。

闻喜之不露声色地看他的脸,恢复挺快,浮肿已经消了,只留下印记还没完全消散。

也看得出来,这一巴掌用了足够大的力气。

不等她说些什么,陈绥随着她的视线摸摸自己的脸,又看向她:“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闻喜之:“看你有没有毁容。”

“哦。”陈绥不以为意地挑眉,“让你失望了——”

“依旧帅得让人神魂颠倒。”

“……”

闻喜之视线落到他手上提着的袋子里,才看清里面装着一些药:“去医院了?”

“是呗。”

“哦。”闻喜之放心了,“行吧,我先回学校。”

“等会儿。”陈绥扯住她肩上那块儿校服布料,“你大中午来这儿干嘛?”

闻喜之面不改色:“找闻珩吃饭。”

陈绥:“怎么,你俩不熟?”

“?”

“没个电话号?”

“……有。”

“打个电话不就得了,以后少来这儿。”

闻喜之不懂:“为什么?”

陈绥松开捏着她校服的手指,垂眼瞥她,一本正经:“有疯狗。”

“……”

我看你才是这里唯一的疯狗。

陈绥再回到学校那天是万圣夜,2013年10月31日,10月的最后一天。

学校没放假,但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地化了万圣节的妆容,换了装扮,沈一加吃个晚饭的时间就逮了十个人。

教务处的广播响彻学校每一个角落,警告大家不准奇装异服,否则记过。

闻喜之吃完晚饭回来,在走廊上碰到几个漏网之鱼,戴着发套和小丑面具,忽然从洗手间窜出来,吓她一跳。

往后退两步,不知踩到谁的脚,后背撞进人怀里,头顶响起一道很低的声音:“我操……”

最后那个“操”字低得像一声气音。

性感又耳熟。

闻喜之听得一愣,慌忙退开,转头一看,居然是陈绥,有些惊讶:“你怎么在我后面?”

“怎么,这路我不能走?”

“不是……”闻喜之低头看了眼他白色鞋子上一点灰色的鞋印,“我怎么都没发现。”

陈绥懒懒地瞥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眼神不好。”

“……”

闻喜之追上去,跟在他旁边:“抱歉,踩了你的脚。”

“是挺抱歉的,刚买的鞋。”

“我给你纸,你自己擦擦吧。”

“留着自己擦眼泪。”

“……”

一路回到教室,正好在教室后门门口撞见要出去的孙亦荟。

孙亦荟看见他们俩一起出现,脸色变了又变,忍了又忍,一言不发地从闻喜之身边挤了过去。

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力气很大。

闻喜之没料想到她这动作,被她一挤,没站稳,整个人撞上陈绥。

陈绥虚虚地抬手扶了下她胳膊:“你有点儿虚啊妹妹。”

“……”闻喜之站好,看了眼孙亦荟的背影,“我惹她了吗?”

陈绥没应声,进了教室。

闻喜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又想起之前偷听到他跟孙亦荟的聊天,再联想起刚刚孙亦荟的眼神,确定一件事——

孙亦荟还真喜欢陈绥啊。

先前她还以为孙亦荟只是单纯看不惯自己抢了她的第一名,所以才处处看不惯自己。

现在看来,可能是嫉妒她跟陈绥做了同桌?

“……”

一周都不一定见得上一次的同桌,有嫉妒的必要吗。

闻喜之回到座位上,钱多多偷偷塞过来一个东西:“贴贴吗?”

闻喜之好奇地拿在手上看,一片透明的塑料,上面印着稀奇古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

“假纹身贴纸。”钱多多小声说,“今天不是万圣节吗,学校又不放假,咱们偷着乐一下。”

“你还敢啊?主任都抓了不少人,刚刚全校通报批评呢。”

“放心,加勒比海盗又不来教室里抓人,不要太夸张的话,老师们都不会管的。”钱多多对这事儿颇有经验,“信我好了。”

闻喜之看着钱多多脸上贴的黑色藤蔓,从眼角到鬓角,对这话信了大半。

她没贴过这个,在里面选了半天,挑了一个小巫女贴在右边侧脸,对着手机照了下,还挺好看。

想了想,又贴了一个南瓜在额头中心。

转身问陈绥:“你要吗?”

陈绥不知盯着手机在看什么,听见她喊,一抬眼,看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装鬼呢?”

闻喜之眨眼:“对啊,万圣节装鬼。”

“……”

闻喜之盯着陈绥这张难得没受伤的脸,剑眉星目,一瞬正气,一瞬邪气,高挺的鼻梁侧翼打下一小块儿阴影。

他长得很白,皮肤没有什么瑕疵,算得上白玉无瑕,却又没有半点秀气。

闻喜之低头,在贴纸里找到一个身披长袍的巫师,撕下来,递过去:“这个跟你挺配的。”

陈绥瞥了眼她递过来的手,又瞥了眼她,轻嗤:“幼稚。”

“……哦。”

闻喜之落寞地往回收手:“我只是——”

一阵力道拽住贴纸另一侧,阻止她往回收手的动作。

视线里,一节冷白手指捏住了贴纸另一端,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隔着一点短短的距离,快要跟她的指尖碰上。

“烦死了。”陈绥从她手里抽走那张贴纸,“又想哭是吧?”

闻喜之:“……?”

谁要哭?

疑惑地抬眼看,陈绥已然将那张贴纸贴在了左边侧脸,巫师身披黑色长袍,头戴尖尖小帽,拿着法杖朝着她的方向点着。

陈绥颇不耐烦:“贴了,别哭个没完,没纸给你擦眼泪。”

“不是,我没要哭啊。”闻喜之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哭。”

“哦,你说是就是呗。”陈绥从课桌里抽出本书低头翻看,“看书了,别打扰我,自个儿悄悄哭。”

“……”

有毛病吧。

孙亦荟从洗手间回来,习惯性朝教室后排靠后门的座位看,远远看见闻喜之跟陈绥脸上贴着同款的纹身图案。

心里酸涩难忍,回到座位上还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一整节课,她都不能专心学习,下课铃一响,立即出了教室,直奔教务处办公室。

闻喜之做完一道有难度的大题,看了眼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就要上课,急急忙忙跑出去上洗手间。

她习惯去走廊右边的洗手间,出了门就往右边跑。

没两步,看见沈一加从走廊那头过来,忽地想起自己脸上的纹身贴纸,怕被抓到通报批评,调头就往左边跑。

南华一中的洗手间男左女右,中间一道墙隔着,走廊右边的女洗手间在不靠教室的外侧,走廊左边的女洗手间却在靠教室的里侧。

闻喜之每次去走廊右边的洗手间习惯了,从没来过左边的洗手间。

恰好快要上课,也没什么人来洗手间,门口没人,闻喜之到了后也没多想,直接往不靠教室的外侧洗手间冲了进去。

下一瞬,尖叫声响起:“啊——”

闻喜之捂住眼睛,声音颤抖着:“你、你、你变态啊!”

陈绥面色如常地提上裤子,打开水龙头洗手,从镜子里看她。

“你还不出去?”

“这是女生的洗手间啊!你为什么在这里!”

闻喜之捂着眼睛控诉,语气委屈,声音颤抖,情绪崩溃。

“……”

男生的洗手间跟女生的不一样,女生的一进门是洗手池,往里是带隔间的厕所,男生的一进门则是洗手池和小便池,往里是带隔间的厕所。

陈绥瞥了眼她面前的小便池,擦着手,语气淡然地喊她:“睁开眼看看你面前是什么。”

“你先把裤子穿上!”

“……穿上了。”

闻喜之低头,手指张开一条细缝,怀疑自己看错,又松开一根手指。

一秒、两秒、三秒……

五雷轰顶的错觉。

这是……男生的洗手间?

闻喜之又想尖叫,上课铃恰好“叮铃铃”地响起。

韩子文从里面的厕所扒着门框探出头:“那什么……我能先出去吗,上课了。”

陈绥“啪”一脚把里间的门踹上,隔断韩子文的视线:“等她先走。”

转头瞥闻喜之:“还不走?”

闻喜之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就要跑,又想起什么,急匆匆道:“沈主任过来了,不知道来干嘛的,最好把脸上的纹身贴纸洗掉。”

说完再也不敢停留片刻,逃命似的跑得飞快,钻进了旁边的女洗手间。

敲门声“笃笃笃”地响起,韩子文在里面喊:“哥,绥哥,我能出去了吗?”

“门没锁。”

韩子文一把推开门,看见陈绥站在镜子面前研究左边脸上的纹身贴纸。

“这个用水一搓就掉。”韩子文说,“你试试,我先回去了,大魔王的课。”

韩子文也跟逃命似的跑得飞快,安静的洗手间里转瞬只剩下陈绥一个人。

陈绥盯着那纹身贴纸看了会儿,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留着,直接出了洗手间回教室。

闻喜之进了女洗手间心还跳得飞快,上完厕所出来在洗手池洗纹身贴纸,捧了水往脸上弄,指腹一点点搓。

倒是都搓掉了,却搓出一片红红的印记,有点疼。

但管不了那么多,万一沈一加是过来抓人的,疼一点也比被通报批评好。

上课铃已经响了有一会儿,闻喜之不敢耽搁太久,跑着回了教室。

一进门,没看见沈一加,却看见教室里空了几个座位,其中就有钱多多的。

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闻喜之心不在焉地在凳子上坐下,担心他们是不是被沈一加抓走了。

脸上洗掉纹身贴纸的地方微疼泛热,闻喜之揉了下,下意识转头去看陈绥有没有洗掉贴纸。

一转头,看见他的脸,洗手间看见的那一幕就忍不住跳出来。

“!”

闻喜之飞快地收回视线,脸一阵一阵发烫。

作者有话说:

陈绥:被看的是我,不知道你在叫什么。

红包已经准备好啦,来吧。

第20章 起风

这节晚自习没老师管, 但因为陈绥在,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埋头学习, 没人闲聊。

有其他老师从窗外走廊路过,忍不住跟一旁的老师夸:“啧,看看人家19班的学生,没有老师管纪律都这么好, 安安静静专心地做自己的事, 哪像我们班,恨不得——”

忽然看到陈绥在:“哦, 原来他们班陈绥在,我说呢。”

“陈绥管纪律向来有一手,就是可惜了……”

后面声音渐渐远了, 小到听不清。

闻喜之努力听着, 始终没能听清那个老师“可惜了”后面说的什么。

可惜什么?

她偷偷看了陈绥一眼。

陈绥难得在看书学习,右手松松地支着额头,低垂眼睫, 视线落在书面上。

左手指尖转着一支笔,一直没掉下来, 修长的手指翻飞, 他甚至都没看一眼笔有没有在指尖歪掉。

闻喜之抿唇, 总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之前转笔两圈就掉到了他课桌上。

那意思就像是:“小辣鸡, 瞧好了, 哥哥只教一遍。”

还用的是左手。

闻喜之低头在草稿上写写画画, 回忆着他低头学习的样子。

跟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戾气收敛, 多了几分智者的魅力, 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儿, 就叫人难以自控地被他吸引。

就仿佛,他本该是这样的。

清风明月,腹有乾坤,风骨朗正。

即便从云端跌入泥里,只要站起来,就叫别人拍马难追,望尘莫及。

“陈绥管纪律向来有一手的,可惜了……”

刚刚那个老师的话忽然又冒出来,闻喜之一瞬间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可惜——

也许,陈绥本来就是云端的月。

可惜的是,现在月亮蒙尘,如坠泥泞。

闻喜之发着呆,走廊响起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不满的低语错杂传来,人群涌进教室,是刚刚被沈一加抓走的人回来了。

钱多多一脸哀怨,回到座位,本想发泄一番,看见陈绥,全都压了下去。

闻喜之悄悄问她:“你去哪儿了?”

“还用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告的密,加勒比海盗直奔咱们教室抓人,都没反应过来呢,洗都来不及洗,被他一锅端了。”

又看看她的脸:“还好你跑去上厕所,不然你也得被抓走。”

闻喜之有点内疚,刚刚她看见了沈一加,但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冲去了洗手间,现在想想应该先回教室和钱多多说一声的。

“主任说什么了呀?没处分你们吧?”

“没有,就让我们到他办公室现场做检讨,保证下次不准再犯,否则就要记过。”

那还好。

闻喜之心里好受了些,想了想,把刚刚看见沈一加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抱歉多多,我应该先回教室和你说一声的。”

“嗐,没事,这事儿又不怪你,要不是你去了洗手间,你就被我给害了,我还庆幸你没被发现呢。”

“更何况——”钱多多偷偷看了眼教室里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孙亦荟身上,“这事儿绝对是有人告密,加勒比海盗虽然抓人厉害,可绝对不会直接冲到教室抓人,而且还是直奔我们班,这目的性太强了。”

闻喜之想想好像也是,当时沈一加确实是直奔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沿途的班级他都没有停顿下来多看一眼。

可是,会是谁去告密呢?

“哎?你画的这是什么?”钱多多本想转过头去,不小心瞥见闻喜之草稿上签字笔画的半张侧脸,好奇地扒拉着她的草稿本看,“看着还有点眼熟。”

闻喜之回过神,低头一看,连忙遮住:“动漫人物!”

救命,怎么不知不觉画了陈绥。

俩人一直是用悄悄话的声音在交流,在教室里听起来并不明显,此时闻喜之一下没控制住,声音忽地拔高,在安静的教室里听起来格外明显。

孙亦荟转头不满地提高音量:“能不能好好自习啊!吵什么吵?”

闻喜之一抬眼,撞见她不满的视线,眉心微微蹙了下。

钱多多本就怀疑是孙亦荟去告的密,他们班就这一个人喜欢告状,小孩儿一样,什么事都告老师,讨人厌。

加上以前的事,对她不满很久,此时又听见她当着全班人的面吼闻喜之,一时间也顾不得陈绥讨厌别人吵他,当即就跟孙亦荟正面刚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好好学习?人家没有好好学习能考第一名?你怎么不考第一名啊?”

“哦,如果她没好好学习都能考第一名,你天天学到死也考不了第一名,那你也太垃圾了吧?”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啊?就凭你是学习委员?我还以为多厉害呢,也不是纪律委员也不是班长啊,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一天天越俎代庖个什么劲?给你发工资了?”

钱多多一开口就噼里啪啦一顿疯狂输出,思维清晰,口若悬河。闻喜之怕她们真闹起来,一直在拉钱多多的校服,想叫她停下,奈何根本拉不住。

孙亦荟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盯着她,却无法反驳。

但她大概是真的太憋屈,到最后竟憋出一句:“说你了?你激动什么?我不是第一名怎么了?不比你好多了?”

钱多多都听笑了:“跟我比成绩,也亏你做得出来,谁不知道我是学渣,你有本事去跟比你厉害的人比,一辈子也超不过去吧。”

这话听在孙亦荟耳朵里就像诅咒,刺激得她一拍桌子蹬开凳子起身,带起一阵铁凳子腿摩擦过瓷砖地面的刺耳声响。

见状,钱多多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怎么,你还想打人呢?”

此时班长和纪律委员纷纷起身开口劝架:“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自习课就好好自习,别吵架。”

孙亦荟把课桌一推,气冲冲地出了教室,钱多多还冲她背影喊:“又要去告状是吧?你去啊!谁怕你啊!”

孙亦荟转瞬跑得没影,钱多多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下,心里的憋屈一扫而空,转头笑着要跟闻喜之分享喜悦。

一眼瞥见陈绥,后知后觉地爬起来,慌忙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这尊大佛好像是在看书,这会儿被吵得已经开始玩手机。

救命救命!

钱多多心里哀嚎,她吵起来就忘了这尊大佛还在后面看书的事了,可千万别得罪他!

闻喜之转头看陈绥,他的课本已经合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和情绪。

看得出孙亦荟并不太擅长吵架,刚刚在钱多多这里完全是吃瘪的状态。

陈绥看起来跟孙亦荟关系匪浅,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喜之把刚刚不小心画的陈绥撕了下来,叠了两折,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学画画还是小时候的事,平常也很少画,不知道钱多多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有点眼熟。

真的很明显?

陈绥今天很意外地在教室待了两节晚自习,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后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一直在玩手机。

闻喜之看见他从洗手间回来,不受控地又想起跑错洗手间的事,那画面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从头到尾在惊慌,陈绥过分淡定。

明明,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闻喜之一边在草稿上算题一边嘀咕:“厚脸皮。”

话音刚落,凳子横杠上搭来一只脚,陈绥背靠在墙面上,右手撑着额头看她,微仰着下颌,又拽又傲慢的模样——

“大点儿声。”

闻喜之一愣。

她好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啊。”装作无事发生,握紧笔,看也不看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骂我,大点儿声。”

“……”

耳朵还挺尖。

“我就是好奇——”

闻喜之本来不想说,但想想又没忍住:“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的。”

陈绥:“嗯?”

“就刚刚……洗手间里啊……”闻喜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怎么能够那么淡定。”

“哦。”陈绥笑了下,“还在想这事儿。”

“倒也没有……”

“可是——”陈绥挑眉,“自卑才会害羞呢。”

“啊?”

“我还……挺满意我自己的。”

闻喜之眨了下眼,反应了几秒。

渐渐地,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

“……”

他还真的是,脸皮很厚。

怎么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放学后,闻喜之在之前的邮亭看见孙亦荟和陈绥。

这一次,她没打算再偷听,装作没看见,从旁边离开。

心里却一直在想,他们会说些什么?

孙亦荟在跟陈绥哭诉什么吗,是在怪他刚刚教室里没有帮她出头?

学校门外的人行道上小吃摊密布,卖一些便宜好吃但可能不太卫生的东西,闻喜之平常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今天却慢下来每个小摊都去看一眼。

一边看着小吃摊上的东西,余光却注意着校门口那边的动静。

在闻喜之挑好一大堆东西时,孙亦荟跑了出来,手背抹过眼睛,看着像是哭了。

很伤心的样子,跑得飞快,脚还扭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闻喜之提着一大堆东西,转过身,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又转头去看校门口。

陈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单手插兜,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又拽又散漫,没有丝毫没影响到。

身后浓墨重彩的夜空做他的陪衬,压不住他身上半分少年气。

这个瞬间。

闻喜之忽然理解孙亦荟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试图驯服一头狼,可是,狼不会被轻易驯服。

闻喜之低头咬了一口豆腐串,停在原地没走,等陈绥经过,叫住他:“买多了,你吃吗?”

陈绥瞥了眼她手里的一堆垃圾食品,半点不留情:“不吃。”

“吃点吧,味道还不错。”闻喜之把袋子往他面前递,“真的。”

陈绥眉头微皱。

半晌,给了个面子,从里面拿了一串跟她手上一样的豆腐串。

闻喜之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等他咬了一口豆腐串,掏出手机:“两块。”

陈绥:“?”

闻喜之一本正经:“打个折也行,一块吧。”

陈绥摊开右手掌心,作势要给她吐出来。

见状,闻喜之也没顾得上多想,踮着脚,一把按住他右手手背,抵上他嘴唇,把他脑袋按得微微后仰,嘴里的东西被迫咽下去。

陈绥被呛了下,偏头咳嗽。

闻喜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大胆的事,心跳“砰砰……砰”地乱开,往后退了一步。

“你吃下去了,不能退。”她倔强地伸着手,“微信转账。”

陈绥转过头,缓了下,语气里带着点儿燥:“闻喜之,你有病啊?”

闻喜之心虚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这是大街上呀,你乱吐东西不好的吧,我们要讲素质。”

“呵。”陈绥冷笑,“强买强卖,没看出你的素质在哪儿。”

“我哪有……你自己伸手拿的。”

闻喜之说着,也感觉自己这样不太好,她平常其实是很懂事的人,不管是在家还是在朋友面前,其实都不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陈绥面前,就忍不住这样。

闻喜之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转身就走:“算了,开玩笑的,不要钱——”

“站那儿。”

刚走出去两步,被陈绥叫住。

很奇怪,明明不想听他的,但是他一喊,脚自己就停了下来。

很难为情,没转头看他,呆呆地立在原地。

身后响起脚步声,陈绥走过来,带着一阵海盐薄荷味的轻风,将耳边细碎的头发吹得浮动,轻轻挠在侧脸和脖颈上,痒痒的。

“就两块钱,至于这么委屈。”

陈绥的声音落在耳畔,闻喜之看着地面,他的影子就在她的影子旁边,被路灯昏暗的灯光拉得好长,像是靠在一起。

手里一轻,陈绥将她手上那一大袋子吃的都接了过去,像替久久不开张的小摊老板娘解决困难似的豪气:“都要了。”

“……”

闻喜之没说话。

“两手被你搞得都是油——”

陈绥顿了顿。

“手机在兜里,自己拿了付钱。”

闻喜之转身,不看他,盯着他的校服外套,伸手进去掏手机,空的。

“裤子口袋。”

“……”

闻喜之轻轻捏着他校服裤子口袋外面那层布料,拉开,深深的口袋里藏着他的手机。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进去,抓住他的手机,拿出来,手背无可避免地隔着校服裤子的布料碰到一点温热。

尽量忽略掉这种感觉,她按着他的手机解锁键:“密码。”

“970620。”

闻喜之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串密码,感觉像他的生日。

但她没问,将手机解锁开,点他的微信:“我要加好友转账。”

“加呗。”

得到他的允许,闻喜之点开他的微信,加上自己的微信好友,输入转账金额,还没来得及问密码,陈绥懒懒的声音落下:“970620。”

跟解锁密码是一样的。

闻喜之转完帐,把手机塞他校服外套兜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喂。”陈绥在后面喊,“老板娘,谢谢也不说?”

闻喜之停下,没转身,低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

几秒后,陈绥校服外套口袋里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他此时倒也顾不得手上都是油,摸出手机来看。

芝芝莓莓:【谢谢。】

芝芝莓莓:【www.youxs.org】

陈绥把手机塞回兜里,轻嗤:“小破孩儿。”

作者有话说:

陈绥:遇见个碰瓷的。

来领红包呀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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