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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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 51 章

◎欺骗◎

这个夏天温听澜过得很惨, 她尽可能每天都等到梁芳睡觉了才回家,又在梁芳起床上班之前出门。

辅导班的兼职做到了八月的最后一天,温听澜没等系里开学就回了学校。

在温逸辰的坚持中他还是如愿去念了他报名的那所专科学校, 开学前梁芳还是欢欢喜喜地给温逸辰准备着开学的东西,温听澜挨的那一巴掌好像成了不存在的一件事。

刚开学,学生会事情也多。

学生会纳新之后, 温听澜这群大四的学生也进行了换届。可一旦忙过了纳新和换届的事情后,温听澜也轻松了下来,这学期课不多, 她找了个给系里一个教授亲戚家的孩子补课的兼职。

陈序洲也把救助站的工作交接好了, 但他比以前还忙。

忙着各种考试考证,课也没少。温听澜和他的约会地点变成了学校图书馆、食堂和操场。

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忙着军训阅兵, 今年温听澜还是不回去,原本陈序洲准备在学校里陪她, 可他爷爷要过大寿, 他必须得回去。

雇主家里对学习看得紧, 听说温听澜国庆不回去,加了钱请她务必过来帮忙辅导一下功课。

温听澜粗略算了一下, 假期七天赚得可能比她暑假半个月都多。

温听澜以全科九十分和学生会活动出勤的加分项,评上了一等奖学金。这笔奖学金也在国庆前发了下来,温听澜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突然觉得很安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中午买饭的时候, 温听澜给陈序洲发了消息。

【温听澜】:我发奖学金了。

陈序洲那边的寿宴也刚开桌。

他先是发了张餐桌的照片, 然后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陈序洲】:开心吗?

那还用说。

【温听澜】:那当然, 谁看见钱会不开心。

【温听澜】: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没一会儿, 温听澜收到了一个微信的红包。

【陈序洲】:好。

【温听澜】:我说我请你吃, 不是让你请我吃。

这次消息回得不快, 温听澜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手机,国庆假期导致朋友圈旅游浓度过高。全世界的人好像都跑到了旅游景点里,温听澜随手滑动了两下便刷到了梁芳的朋友圈动态。

她随手拍了一张温建波背影照,配文是:去看儿子啦。

文字后面跟着好几个咧嘴大笑的表情。

温逸辰去念书的学校离家不算近,今年国庆也没有回去,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只觉得自由所以不肯回去。

温听澜在首府念了四年书,他们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关心,更别说来首府看她了。

像是故意刺激梁芳,温听澜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妄图用来这个互动来膈应梁芳。

经历这种偏心多了,温听澜能泰然处之,但心头还是避免不了觉得钝痛。在难过即将像慢性传染似的大规模荼毒时,温听澜看见陈序洲的名字在屏幕最上方,他好像成为了一个可以遥控自己情绪的开关。

【陈序洲】:刚刚帮我奶奶弄手机去了。

温听澜正准备打字回他,觉得手机一卡,几秒后界面跳转到来电显示。

温听澜放下筷子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宿舍里室友都没有回去,温听澜走到阳台上伸手去拉移门,武菱心领神会:“男朋友?”

不用温听澜回答,武菱看见她听到问题后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是谁打电话来了。

“喂。”电话那头不算安静,陈序洲的声音混在一顿交谈声中,然后是包厢门开关的声音,接着他那头安静下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温听澜回,“你干嘛给我发红包,我说我请你吃饭,不是喊你请我吃饭。”

电话那头回:“那是寿宴给小孩发的红包。”

温听澜一愣,总觉得不会真的是他家长辈给自己的:“见者有份?”

陈序洲笑:“又看见钱了,有没有再开心一次?”

说完,他听见电话那头尾音上扬的一声哼。

电话那头的人笑意更深了:“我后天回去,一块儿吃饭……大伯好,刚开桌,就等你了……”

说着,声音也变小了一些:“先挂了,后天的机票,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温听澜刚准备拉开移门回宿舍里,短信在结束通话的瞬间弹了出来。是运营商发来的短信。提示温听澜在她刚刚通话期间有人给她打了电话,看着短信里显示的来电号码尾号四位数,便想到了是谁。

还好当时自己在打电话。

拉开移门回到宿舍里,武菱正端着一盒小番茄从卫生间出来,刚想分给温听澜,却看见她表情不太好。

武菱抽了温听澜一张纸巾铺在温听澜桌上,抓了一把小番茄放在纸巾上面:“吵架了?”

“不是。”温听澜不想多说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从零食篮里抓了一把陈序洲上次买给她的巧克力分给了武菱和黎渔禾。

武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在想要是吵架了我们怎么安慰你,你是知道的女生宿舍一般劝分不全和的。”

桌上在出去前吃剩下的炒饭也没有了胃口,温听澜将剩饭丢进垃圾桶里,将快成为“祖传的”干净打包塑料盒放回架子上,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小番茄,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就像是过年放鞭炮一样。

几乎没有怎么联系过的温逸辰正在刷屏似的对温听澜进行着消息轰炸。

温听澜省去一些表情包和脏话,大概就是他国庆前就已经和温建波梁芳说过他这次国庆不回家要和室友出去玩,结果梁芳和温建波还是在国庆期间找来了他上学的城市,温逸辰给了他们两个选项,要么是回洵川要么是夫妻两个自己玩旅游景点。

【温逸辰】:我都和他们说过了别来找我,结果还来。

【温逸辰】:烦死了,你帮他们买张最近的回洵川的车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温听澜恨他们偏心,却又有些同情两个中年人赶到异地去看眼儿子,却被儿子嫌弃,催促着他们回家。如果温听澜不姓温、没有暑假的那一耳光,她这会儿应该会正义凛然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温逸辰。

可耳光挨了、她姓温-

国庆过后,首府的气温持续走低。

入冬之后,温听澜衣服加得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咳嗽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好,嗓子也疼得说不出几个字,辅导的兼职也因为生病不得不暂停了,温听澜找了一圈身边的人,最后发现秦礼倒是个不错的可以帮她顶班的人。

能赚钱,他成绩也好。

秦礼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温听澜便把雇主的微信给了秦礼。

感冒药连吃了一周,温听澜咳嗽的情况丝毫没减弱,早起的时候咳得室友都害怕她把肺给吐出来,今天陈序洲有事,温听澜只好自己去医务室打点滴。

武菱关心她:“要我陪你去吗?”

今天下了小雨,天有点阴冷,温听澜看着在已经在床上捂被窝的武菱,谢了她:“没事,外面在下雨。”

武菱有点意外:“陈序洲要是没空,我陪你去好了。我平时的作业不是白抄的。”

“那请你喝奶茶。”温听澜拿起雨伞。

医务室里来打点滴的人还不止温听澜一个,看见有人和自己一样咳嗽,而且还更严重地发烧了,温听澜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武菱在饮料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两瓶热的柚子茶,将其中一瓶拧开了递给温听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的是一对小情侣。武菱有点好奇:“最近好久没见到陈序洲了。”

温听澜低着头,又咳嗽了两声,没多想:“他今天有课。”

“哦。”武菱没多说。

点滴挂得不算快,宿舍群里弹出消息的时候温听澜还剩下一半的盐水没挂。

武菱看着手机:“黎渔禾说她在外面,问我们要不要带东西。”

温听澜想到先前答应武菱的:“奶茶还喝得下吗?”

武菱爽快:“当然。喝!”

温听澜不喝,等武菱点完单之后,她把钱转给了黎渔禾。

黎渔禾不知道又发了什么,武菱懒得打字了,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我们没有在捂被窝,但也没有在宿舍,我现在陪澜澜在医务室挂水的,你没带钥匙,要么来医务室拿?”

又是一条信息提示音。

武菱又用语音回:“她男朋友今天有课。”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最后黎渔禾发了一个省略号过来,六个点。

挂完水,她们回到宿舍时,黎渔禾和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一块儿蹲在宿舍门口。

武菱欢欢喜喜地接过了温听澜请她喝的奶茶,温听澜这才后知后觉她只请了武菱是不是不太好。正这么想着,她便看见黎渔禾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假装她不存在一般提着东西进了宿舍。

这股怪异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温听澜心里,但她又觉得黎渔禾应该不会因为一杯奶茶就生气。

下午阴雨绵绵,温听澜挂了水又吃了药之后困意渐生。

她睡前没忘了和陈序洲说了一声,她去睡午觉了。

一觉睡醒后,咳嗽症状稍微好了一些,效果最好还是喝止咳药水,只是温听澜一向不爱喝那些苦得倒胃的液体药。

手机在她午睡这段时间很安静,只有陈序洲一条信息。

【陈序洲】:好。

再没有了。

【温听澜】:下课了?

发完消息,温听澜收拾起了洗漱的东西,室友都在床上,于是干脆去洗了个澡。

为了避免洗澡后加重感冒,她速战速决。

花洒关掉的那一刻,温听澜隔着卫生间的门隐约间听见黎渔禾和武菱在说话,她还是在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里捕捉到了“陈序洲”这三个字。

如她所料,温听澜一开门,那两个人的交谈声立马戛然而止。

温听澜假装无事发生地出了卫生间,将洗漱用品一一摆回架子上。

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的短信,是陈序洲几分前发来的。

【陈序洲】:才下课。

温听澜回复完他后裹上一件外套去阳台洗衣服,透过没有全关上的移门,温听澜听见武菱下来洗澡的声音,余光也瞥见她站在黎渔禾的床边。

偏温听澜不是一个直爽的性子,她做不出去质问别人的事情。

手里搓洗的力度渐渐变大,直到移门被拉开,黎渔禾站在了门口。两个人就隔了两步的距离,温听澜这才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澜澜,我……我今天回学校的时候在校门口看见你男朋友了,他打车出去了,但……你说他有课。”黎渔禾越说越快,表情也有点痛苦,“我不是怀疑你们的感情,但你知道这件事吗?”

52? 第 52 章

◎推荐信◎

【温听澜】:下课了?

【陈序洲】:才下课。

温听澜侧卧在床上, 来来回回看着自己和陈序洲这条短信。

他不是一个对待感情随意的人,所以他为什么会骗自己呢?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变成四个零,温听澜将手机锁了屏, 放到枕头旁边,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是睡不着。

温听澜很少见的在第二天上午的课上打起了瞌睡,沈教授没有点名提醒她, 而是拿着讲义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旁边,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温听澜面前的桌子。

温听澜的瞌睡被吓得没了一大半,放在棉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温听澜瞥着就站在自己桌边没有走开的沈教授也不敢拿出来看。

一下课温听澜就被留了下来, 原以为要挨一顿批评,可沈教授拿出了一个信封。

他没有说里面是什么, 而是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示意温听澜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封信,温听澜目光落在第一行的时候, 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推荐信。

沈教授笑:“同样的电子档版本我已经发到了对方的邮箱里, 对方也在昨天晚上给了我回复, 他很欢迎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就把对方的邮箱给你。”

温听澜觉得自己说话都要不利索了:“当然不介意。”

说完, 温听澜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应该说一声谢谢。她深呼吸,有些想哭:“谢谢教授。”

“黑眼圈。”沈教授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努力学习但也要注意身体。”

温听澜受之有愧,但好学生的形象一直是她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吃了这层红利, 沈教授也没有太计较她在自己课上睡着的事情, 他将公文包收拾起来, 笑盈盈的:“男朋友来接你了, 快去吃饭吧。”

温听澜一愣, 回头果然看见陈序洲穿着书包,他肩头倚着门框,在温听澜望过来的时候抬了抬下巴,脸上挂着笑,但又怕自己打扰了她和教授说话,大半个人藏在教室外。

温听澜看见他,昨天晚上失眠的痛苦再一次袭来,她刻意闪躲开眼神,有些不自然。

沈教授走了之后,陈序洲才走进教室:“表彰大会?”

温听澜满脑子都是黎渔禾的话,他本来应该是自己分享沈教授告诉自己的好消息的第一人选,可温听澜站在说不出一句话。

陈序洲从她手里拿过她的书包:“感冒有没有好点?”

“昨天去挂水了,好多了。”

他这会儿越是关心,温听澜就越是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微凉的手被陈序洲牵了起来,温听澜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可他好像没有察觉到,将温听澜的手牵着塞进了他外套的口袋里。

陈序洲:“怎么没和我说?”

两个人走出教室,温听澜全程低着头,没看他:“你不是有课嘛,而且最近一直很忙,课多,不是吗?”

有些嘲讽的话在这一刻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说着温听澜抬头看向他,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惊慌。

她曾经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浅色的眼眸像是世上一等的宝石。

“今天还去吗?”他答非所问。

温听澜被他握着的手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一动不动,而她另一只手在口袋里不安分地扣着指节。如同她整个人被割裂地分成两半一样:“去的,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再去。”

“我陪你。”

温听澜没有那么开心,她继续垂着脑袋看着地面,想到他方才的慌张,她觉得有些好笑:“你今天没课了?”

陈序洲回忆了一下课表:“没课了。”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教学楼,今天中午食堂生意火爆,温听澜去占座,陈序洲去买饭。

温听澜这会儿才看见他先前在上课时候发给自己的短信,那时候因为沈教授站在自己旁边,所以温听澜没敢看。

没一会儿他端着餐盘回来了,温听澜那份他已经加好了她喜欢的调料,餐盘一放下,他就娴熟地开始帮她搅拌。

陈序洲拌好后,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她:“好了,吃吧。”

他们并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演员,陈序洲很轻易地就发现了温听澜灰色的情绪。

“不开心?”

他问完,温听澜还没回答,张致尧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妈的,一个个都在吐槽学校食堂难吃,结果一到饭点在食堂找个空位置都难。”

吐槽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桌边的奇怪氛围:“拼个桌。”

陈序洲估摸不准温听澜不开心的原因,想着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多半都希望没有陌生人在。

陈序洲赶人走:“那边还有空位。”

张致尧已经在他旁边坐下来了:“妈的,你昨天逃课被点名,还是我冒名起来帮你回答的问题。结果你没事我被一顿臭骂。”

“还不是你们之前做账做得不细致,说了多少遍了,救助站的账已经要细,要是细致我还用去银行拉流水吗?而且我已经和老师请了假了,你自己非要起来帮我回答。”说起这件事陈序洲就烦,催促他赶紧走。

“狼心狗肺。”张致尧脑子转得快,转头求温听澜,“都没坐了,我和你们拼桌行吗?”

困扰自己的那些事好像得到了解答,温听澜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直接问陈序洲昨天下午的事情。

阴云一扫而空。

她倒是不介意张致尧和他们一起吃饭。

陈序洲看她莫名其妙地又开心了,虽然不明白,但只要她高兴了就行。

陈序洲已经帮她把米线都扮好了,按照温听澜的口味加了醋和葱。温听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平白无故地怀疑。她总是这样想太多,没有安全感。

张致尧吃的是炒饭,他吃饭快,几分钟就吃完了一盘子,要了陈序洲的宿舍钥匙先走了。

等张致尧走了,陈序洲看着差不多光盘的午饭,放下了筷子。他望向对面明显变好的情绪有点好奇,危险接触后他最好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很容易下次再犯。

他摆弄了一下筷子,假装不在意地随口提起:“你刚刚为什么不开心?”

温听澜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的不信任,她也有点心虚,但转而又坚定:“我以后会一直相信你的。”

话音刚落,陈序洲一愣,随后他点头:“好。”

温听澜也吃撑了,将筷子放下后她从书包里拿出先前沈教授给她的那个信封。陈序洲就像之前拿到信封的温听澜一样,他又用眼神向温听澜确认了一遍,在她的授意下,陈序洲将信封打开。

茫然的表情一遍遍变成欣喜,明白这封信是什么后,陈序洲望向温听澜,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通过望远镜看清银河璀璨繁星的场景,他在宏大的宇宙里第一次望见天蝎座的“心脏”,四周亿万繁星,只有那一颗。

“那你什么时候去?”陈序洲第一时间为她高兴。

温听澜开心他为自己得到的这个机会表现出来的高兴,可她撇了撇嘴:“你好像都没有舍不得我。”

陈序洲小心翼翼地将信重新放回信封,故意逗她:“免得夜长梦多,最好你立马就去。”

说完,他小腿被踢了一脚。

陈序洲收起了那副打趣的模样,表情转而认真:“也不是舍得,就是很替你感觉高兴。”

……

连着挂了三天的盐水后,温听澜又断断续续咳嗽了四五天才彻底好,北方干燥,每天早上起来都觉得嗓子格外得不舒服。

感冒好了又赶上温听澜生理期,辅导兼职那边雇主对秦礼很满意,温听澜在沈教授的催促里开始准备留学的手续和材料,互惠生的申请已经递交了,找到合适的寄宿家庭和在相亲网站上找到真命天子的概率差不多,温听澜不得不研究起了助学贷款。

干脆让秦礼继续代劳辅导兼职,秦礼能赚到钱,自然没推脱。

等温听澜身体好了后,陈序洲渐渐又忙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四了还这么忙。

温听澜选完毕业论文的题目之后,期末也接近了。秦礼今年过年要回去找工作实习,五月答辩了才返校,于是温听澜又回去继续给雇主家的小孩上课。

上班后工作要交接,温听澜也得找一天和秦礼探讨一下寒假的进度。

两个人约了都有时间的周六,温听澜比秦礼早到了半刻钟。

秦礼有一段时间没理发了,额前的碎发有点戳眼睛,他进屋的时候,温听澜正坐在沙发上面翻被辅导的小孩的教材。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秦礼将身上的书包拿下来。

温听澜倒是无所谓:“这么客气?还抱歉呢。没事,小孩不爱学习,上课前总要去厕所待上半个小时。”

“就你一个人吗?”秦礼环顾书房,“我演给雇主家的人看的。”

得了,这才对嘛。这才是温听澜记忆中的秦礼。

秦礼在温听澜旁边的沙发空位上坐下来:“你们论文选题了吗?”

“选了。”温听澜继续看书,回答地漫不经心,“你们查重多少?”

“低于百分之二十。”秦礼找到小孩专门收纳考卷的文件夹,“你选了什么题目?”

两个人一问一答。

温听澜:“招投标……”

温听澜刚说到一半秦礼的手机就响了,他又说一句抱歉,大约是来这里辅导孩子作业后养成的习惯。

“喂,小姨。”秦礼接通后准备起身去外面讲电话。

结果手一滑,收纳架掉在了地上,考卷都从里面飞出来了。

秦礼立马蹲下身捡,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有些不便,脸颊也不小心将免提键碰到了。

蒋英华的声音从手机里面出来了:“娴艺今天的康复做完了,我们还有小洲刚从医院回来,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吃饭吗?我做点你和陈序洲都喜欢的菜。”

作者有话说:

好了,下下章就可以开启社会线了。大学部分终于要结束了

53? 第 53 章

◎我们分手吧◎

“娴艺在首府?”

温听澜强撑着镇定问出这个问题。

秦礼已经讲完了电话, 短短五个字,秦礼就分析出了很多信息。比如她并不知道宋娴艺来了首府、比如她不知道今天陈序洲去陪了宋娴艺、比如陈序洲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她宋娴艺来了首府看病……

秦礼不知道陈序洲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温听澜这个问题, 回答不好可能给他们两个带来别的麻烦。

他大脑飞速地运作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也让温听澜冷静下来:“你先别激动, 别生气。娴艺来首府已经好几个月了,她过来是动手术的,因为还有康复训练, 来来回回从洵川跑首府不方便, 也怕术后恢复不好,我小姨就在医院旁边租了个房子……”

秦礼的话从温听澜耳朵边飘过, 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已经来了好几个月了吗?

那应该是这学期刚开学后宋娴艺就过来了吧。

所以……陈序洲这学期才这么忙的吗?

温听澜努力让自己接受, 但也关心宋娴艺:“娴艺的腿在德国没治好吗?”

秦礼怕自己说错:“治是治好了, 但也别我们普通人更容易受伤了, 之前又伤了一次,不是很难的手术, 我小姨去那边不方便照顾娴艺,所以这次就回首府来做手术。其实就剩下几次康复训练了……”

温听澜像一台老旧的电脑在处理最新的代码系统。

秦礼此刻真希望补课快点开始,或者他要不要找个借口出去,然后偷偷给陈序洲发了信息?看着温听澜坐在那里, 缄默不语的样子让秦礼有点害怕。

“其实我们都觉得你很在意娴艺, 估计陈序洲就是怕你想太多所以没和你说。”秦礼努力找补, 但好像越说越错。

“不说我就不会想多吗?”温听澜反问, 突然觉得好像, 就剩下几次康复训练了, 所以她很有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

突然温听澜在好奇,好奇他对自己出国去念书这件事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太多不舍,是因为宋娴艺回来了吗?

秦礼觉得自己干了件坏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偷偷打开手机,还没有来得及给陈序洲发了信息就被温听澜发现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陪娴艺的?”温听澜伸手将秦礼的手机夺了过去。

秦礼犹豫再三还是实话实说,这时候再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就是对温听澜的二次伤害。

“其实也怪我。你之前不是生病叫我来帮你补课吗,我那天原本答应陪娴艺去看歌舞剧表演的,她那时候快动手术了,有点害怕和紧张,我小姨又只会让她更紧张,所以喊我陪她去,但那时候我已经答应来帮忙补课,娴艺知道后叫我去赚钱,她就问了陈序洲有没有空。”秦礼越说越没底气。

书房的门锁被拧动,去厕所磨时间的小孩终于从里面出来了。虽然脸上还是不情愿,学习态度极其不端正,但这会儿在秦礼眼里这小孩简直就是菩萨转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小孩。

秦礼招呼着小孩快点开始补课,妄图以此来让温听澜别在纠结那些事。

温听澜也如他所愿就着上次辅导到的地方继续开始辅导。

晚上两个人在雇主家里吃了饭,又讲了两个小时的数学卷子后才离开。

入冬后的首府早已漆黑,温听澜系上围巾站在门庭处,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里的星星一点儿都不好看。

秦礼和雇主家的人打完招呼后,手里拎着一个小礼盒出来了,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了,雇主家给他准备了一点儿小礼物。

他并肩和温听澜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朝着小区门口走。

“娴艺和阿姨现在住在哪里?”

寂静的四周,温听澜的话成为了四周唯一的声音。

秦礼一愣,温听澜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撇了撇嘴:“作为朋友知道她在首府动手术,我去看看她很正常吧。”

秦礼这才把地址发给她:“你准备怎么和阿洲说?”

温听澜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知道是秦礼发给自己的地址,她没有打开手机看。夜里起了雾,路灯的灯光在空气中晕开了,露在空气中的耳朵和脸颊被冬夜里的风吹得生疼。

她低头,将口鼻埋进领子里:“你别和他说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自己去处理。”

秦礼答应了她-

期末考试结束后,今年的整理打包工作异常困难,毕竟下次再返校是五月了。

今年她们院系一改往常拖拖拉拉的性子,早早地结束了考试周。黎渔禾和武菱将带不走的东西,进行断舍离和二手出售。温听澜问了辅导员,大四下学期还是可以申请住在学校里。

她先后跑了两趟帮黎渔禾和武菱搬行李,回到宿舍的时候,手机发出了消息通知的提示音。

【陈序洲】:我们还要考三天,晚饭吃了吗?好像又要下雪了,没吃我给你送到宿舍楼下吧,这天冷死了,你别出宿舍了。

这几天他们聊得不多,考试周要背的东西也多,大家都很忙。

只是温听澜自从知道那件事后,比起不愿意在考试周打扰他,更多的是从心底产生的不可抑制的排斥感。

【温听澜】:吃过了。

温听澜发完这条信息,打开笔记本登录自己的邮箱。

这几天温听澜每天都会打开自己的邮箱,不抱任何希望的查看收件箱,但她又从心底期待着可以在收件箱里看见互惠生中心发来的邮件。

今天,里面还是只有几封垃圾邮件。

温听澜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信息,转而点开助学贷的界面,很多信息她都已经填写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栏的担保人还空在那里。

拿起手机,看着梁芳和温建波的号码,温听澜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拨给了温建波。

电话响了好几下才接通,随后温建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喂。”

“爸。”温听澜手指扣着自己的桌子,明明是对自己的亲人,但是她却觉得格外地难开口。

温建波:“要生活费?”

温听澜正准备否认,就听见温建波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爸爸失业了,你以后要省着点花钱。”

一瞬间温听澜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口,但也有些惊讶,温建波居然失业了。

“没有,我就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在做什么,我今年还是不回去了,我找了个兼职。”温听澜将打电话的原因搪塞了过去,她开口想问温建波现在工作找到了吗?有什么打算吗?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没事那就挂了,你自己在那里也注意安全。”

温听澜:“嗯。”

失业?

温听澜挂了电话,手不知觉地点开了和宋娴艺的聊天界面,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发过去便关了手机。

今年过年学校里冷冷清清的,不知道是温听澜自己的心里原因还是因为知道这次寒假结束了武菱和黎渔禾也不会回来的原因。

雇主家过了年初三便喊温听澜回去补课了。

假期三倍工资倒是成为了温听澜唯一得到的慰藉。

早起,首府又下了一场雪,雇主发了短信过来,让温听澜今天下午再去,小孩早上起来有点感冒,上午要去医院。

温听澜干脆又回床上多睡了一个小时。

再醒来,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拉开窗帘,白茫茫的一片。

宿舍阳台正对出来的那棵树早在秋天便落尽了树叶,此刻它身覆白雪,融合在苍白的世界里。

温听澜洗完漱,照旧还是打开邮箱,还是没有互惠生中心发来的邮件。

邮件没等到,倒是等到了雇主发来的信息。

说小孩已经看完医生回家了,温听澜可以随时过来。

温听澜回复完雇主之后便收拾好出了宿舍,从学校离开后,商业区的人倒是不少,已经是年初尾了,工厂公司都复工了。

温听澜在学校门口找了家还在营业的店,就当是早午餐了。

老板看温听澜还是学生模样,随口问了她两句:“没回家过年啊?”

温听澜不是个外向的人,面对陌生人,也只能微笑然后嗯了一声。

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但上菜却不快。温听澜玩着手机打发等待的时间,朋友圈里旅游的、走亲访友的都不少。温听澜随手划了两下,便看见一本红本。

红本上赫然写着不动产权证。

温听澜还以为是朋友圈谁买房了,可看清备注时,她一愣。

是温逸辰。

【成年礼物。】

他们给温逸辰买了一套房。

只这一瞬间温听澜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冰窖,她想着温建波失业了,她就不找他做担保人了。可他们呢,失业了还能给温逸辰买一套房。

甚至她连知情权都没有。

温听澜推开店门跑出去的时候,只听见老板在身后喊她:“面好了……小姑娘,你还吃不吃了?去哪儿啊?”

……

订完机票,陈序洲看着一个小时前给温听澜发的信息还是没有被回复。他干脆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温听澜还是没回自己。

陈序洲给她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已经九点了,难道还在补课?

陈序洲将手机放下时,门被敲响了。

周茵拿着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衣服:“机票买好了吗?”

陈序洲起身去拿那些衣服:“订好了。”

周茵准备帮他把衣服装进行李箱里:“娴艺他们的也订好了?”

陈序洲想自己来,但是周茵躲了一下,没让他动手。陈序洲干脆站在原地看着周茵叠衣服:“都订好了。”

“家里有我照顾你,你非要回学校去。”周茵叠着衣服也不忘数落他两句。

陈序洲:“学校没人打扰。”

“你是想陪你女朋友。”周茵戳穿他,但转念一想,“你回去学校也好,首府远,你英华阿姨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你在也能帮英华和娴艺。他们家虽然不怪你,但毕竟是你带着娴艺去了灵岩山……”

周茵说到一半,楼下传来秦礼的声音。

“阿姨——”

秦礼是来替蒋英华送水果过来的。

一大箱车厘子和草莓,周茵拉着秦礼坐一会儿,自己去给他们切水果。

秦礼倒也没客气,走进陈序洲房间看见他,摆在地上的箱子,明知故问:“你还回首府?”

“回啊。”陈序洲将周茵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里,“放心吧,首府那边我照应阿姨和你妹妹的。”

秦礼想到温听澜了,语气有点奇怪:“我倒是宁愿你别照应。”

陈序洲没多想,只以为秦礼是觉得他照应就是有不好的情况、或者是蒋英华应付不了的情况出现了。抬手给秦礼胳膊来了一拳头:“说什么呢?”

“你和温听澜说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自从那天之后秦礼明里暗里地打听过两个人的感情。

“还没。”陈序洲想到这里,又拿起手机看了看,“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

秦礼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点按道理雇主家的补习已经结束了。

秦礼拿起手机:“我正好有雇主的联系方式,我问问。”

陈序洲:“行。”

秦礼给雇主发了消息,等待回复的期间,他还是把这几天的困扰问了出来:“你怎么想的?”

“什么?”陈序洲不明白。

秦礼:“你有没有告诉温听澜,娴艺去首府的事情?”

陈序洲摇头,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告诉温听澜了?”

秦礼答应过温听澜要保密,只能撒谎:“没有。”

陈序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挺在意我和你妹妹的事情,而且她也要出国了,她没什么安全感我不想她瞎想。”

一来他和宋娴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二来别说他曾经喜欢过宋娴艺,就是他没有喜欢过宋娴艺,两家人是邻居,在首府这种异乡,帮个忙在陈序洲看来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这一点秦礼知道,但他并不赞成陈序洲的做法。

“她要出国了,那你呢?”

“我什么?”陈序洲以为他问的是自己的选择,“我考研啊。”

秦礼摇头:“心情。”

陈序洲想了想:“舍不得,但我很赞成。”

他说完便看见秦礼不解的目光:“她应该向上,以后她可以没有我,以后任何人事物都有可能背叛她离开她,但得到的学历知识不会。”

小时候陈序洲曾经的梦想是有一辆冰激凌车,他能开着车到处去卖冰激凌。他把这个梦想写进了小学的作文里,最后那片作文只拿了一半的分数,输给了有些许多错别字的但是梦想是成为医生警察和老师的作文。

是周茵告诉他孩子的梦想没有对错和高低,作为一个妈妈她对孩子想要成为了一个冰激凌甜品师觉得很开心。

虽然长大后这个梦想也消失了,但他仍记得周茵每次支持他时,他的开心和拥有底气时的自豪。

温听澜没有这样的家人,但他可以去成为她的支持者。

他并不想在温听澜每次做选择时告诉她这样做的弊端,而是在她做出选择后,给她支持和努力帮她解决弊端带来的后果。

她是飞往更高的山的鹰,他那什么留住她呢?他不要做一个罪人,他要给她以自由。

秦礼见他有了决定没再多说,也没有吃水果便离开了。

月末,首府下了冬季的最后一场雪。

陈序洲和温听澜说晚上七点多到学校,但航班落地是首府下午两点。他要先把蒋英华和宋娴艺送到她们租住的房子里,宋娴艺手术后还要进行好几个疗程的康复训练。

租住的房子就在医院附近,每次去做康复也方便。

他们一落地,雪就开始下了。蒋英华邀请陈序洲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陈序洲没有什么胃口,但就算他不吃晚饭蒋英华还是要出门买菜,他都要留下来帮忙照看一会儿宋娴艺。

戳穿时间这个谎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陈序洲大概没有想过温听澜回去看航班信息吧。

没有能和七点到学校对应起来的航班班次,温听澜鬼使神差地去了秦礼先前给自己的地址。

她坐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从三点多看见蒋英华出来买菜,又等到六点半他才从小区里走出来。

白雪纷纷落下,真是好看的一幕。他拿着手机立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肩上是橙色的灯光和白色的雪。

他张望着网约车来的方向,温听澜给他打去了电话,看着他在视线里接起了电话。

温听澜的眼前闪过了很多他的样子,高三时前后桌回头看见的那个人、滨城看星星的他、那个告诉她冬季大三角的他、那个和她一起看海里星星的他……

“陈序洲。”

“怎么了?”

从小到大,温听澜都不是被父母选择的那个。

她是促销活动里可有可无的便宜赠品、她是家里明明存在却被爸妈视若无睹的小孩。她从来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她要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有一样东西只属于她。

可他没有做到。

“我们分手吧。”

Sunset:日落

54? 第 54 章

◎回洵川◎

作为一个在洵川生活了十多年的人, 温听澜已经习惯了洵川有四五个月那么长的夏季,她是一个怕冷的人,讨厌阴雨绵绵, 但她在伦敦工作满一年了,之前还在剑桥郡念了三年的书。

温听澜背着公文包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同事正在往西柚果汁里加入浓缩咖啡。

温听澜对任何果汁和咖啡的搭配就像一个意大利人看见披萨和菠萝的搭配组合一样, 接受不了。

同事没有任何欣赏咖啡分层的美丽心情,他两眼无神地和温听澜打了个招呼,但随后悄悄挪动椅子, 小声喊温听澜:“WEN, 你是洵川人?”

同事是个印度人,他每次念温听澜的“温”, 就像是在念“问”一样。

温听澜点头:“对。”

“新的分部和代理商就在那里,我昨晚加班的时候听见杰夫和维克在聊天, 说要从总部调派几个人过去。我们都觉得其中会有你, 你想回去吗?”同事好奇。

“不想。”温听澜打开电脑, 开始进行日常的浏览邮箱,回复工作相关的邮件。

温听澜滑动着鼠标滚轮, 看见了几封来自熟人的邮件。还没来得及点开,公司的通讯软件就弹出了杰夫的对话框,让温听澜去他办公室。

温听澜拿起笔记本电脑、本子和笔进了杰夫的办公室。

温听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一部英剧《浴血□□》, 西装大衣皮手套, 一只手捏着装着可颂的牛

銥誮

皮纸袋子, 还能再端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报童帽, 一脸惊喜地看着被沈教授推荐来的温听澜, 然后喊错了她的名字。

温听澜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正在摆弄前几天淘来的榫卯结构的建筑模型。

杰夫看见温听澜进来了,将模型摆到一旁:“来,坐。”

他开门见山,公司在洵川成立了新分公司,现在那边缺了一个项目经理,温听澜作为总部少有的国人,而且还是洵川本地人,在总公司的岗位也是项目组的,没有语言困扰是最适合被调派过去的人。

杰夫说完看见温听澜面露难色,这么多年的年假和圣诞节假期,温听澜都没有回去探亲,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女孩子家庭里的事情。

“不想回去吗?回去也可以和家人相互照顾。”杰夫问。

温听澜:“没有家人。”

她一点都不想回去,她没有家人没有什么朋友,她想要留在这里。

杰夫::“分公司工资更高。”

温听澜:“……”

……

进行完工作的交接后,温听澜在四月回了洵川。

四月的洵川处在清明雨季里,温听澜以为自己这么多年住在剑桥郡和伦敦已经习惯了阴冷潮湿的天气,但看着阳台上一周都没干的衣服,开始有点后悔找房子时忘记将有烘干机这一项的优先级提到最前。

沿着平常上班的路线走去公司,也只要十分钟,温听澜在前台将滴水的雨伞放到架子上,签收了几份快递后回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大,温听澜一个人待着觉得正好。

最近分公司里预进行和即将完工的项目都不少,温听澜还有投标文件要做,但这阴雨绵绵的天总让人提不起劲。

回复完工作信息,温听澜拿着马克杯正要起身去茶水间泡杯咖啡,一出办公室就碰见了公司的洵川代理人——徐晏清。

说是代理人,大家还是更习惯地称呼他叫老板。

他也就比温听澜大了四岁,高三最后一年在洵川三中念的,也能算作温听澜的半个师兄。

前一段时间公司给洵川三中建的新图书馆竣工了,马上就要在五月的校庆上进行落成典礼。

徐晏清手里拿着文件正好要来找她:“周五晚上吃饭,给你办的欢迎仪式。”

“我都来了大半个月了。”温听澜拿过他手里的文件,夹在胳膊下,“知道了。”

“上周轮到我在家带孩子,没空。”徐晏清提醒她在文件上签名,明天下午之前要寄给客户。

徐晏清交代完正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五月过后,三中邀请我们公司去校庆,我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了。”

“不去。”温听澜拒绝。

徐晏清摊手:“但你已经手下邀请函了。”

温听澜反应过来,将文件夹打开,在合同中间果不其然夹着三中校庆的邀请函还有活动介绍。

整个公司只有温听澜和徐晏清是三中出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个去最合适。

但……

温听澜翻开活动介绍的手册,上面写着这次校庆的邀请嘉宾。

有不少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排在名单最前面的陈序洲这个名字。

如果去了,肯定会碰见他吧。

分手那天的场景好像还历历在目,但明明已经过去四年了。这四年他和宋娴艺进展得如何了?

想着想着温听澜觉得入口的咖啡都比平常喝起来更苦更难喝了。

周五的欢迎仪式在洵川一家新开的饭店,吃完饭已经到了九点多,温听澜从卫生间出来,正好撞见同事沈知韫站在外面抽烟。温听澜指了指女卫生间:“你老婆没在里面。”

听见老婆两个字,他下意识蹙眉。

沈知韫就是温听澜大学时候给她写推荐信的沈教授的儿子,和他老婆都是公司的建筑师,两个人同一个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公司,但不是什么七年之痒的美好爱情,两个人总是一副相看两相厌的敌对状态,可两个人却隐婚了。

全公司只有温听澜知道他们两个结婚了,之所以知道也是从沈教授的朋友圈里看见的。

沈知韫才出差回来,今天刚下飞机脸上倦意十足:“等你,我送你回去。”

只要有车搭温听澜无所谓,也不是故意刺激他:“你老婆知道吗?”

沈知韫环顾四周,生怕有同事经过听见:“知道。”

温听澜回到包厢里去取自己的包,那边已经有些同事已经离开了,温听澜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沈知韫一起走了。车停在有些远的地方,天空飘着细雨,在路灯下就像是一根根银针。沈知韫让温听澜在门口等她,他去把车开过来。

温听澜没异议,躲在酒店的玻璃门后看着银针似的雨细细密密地落在地上。今天饭店的生意似乎不错,电梯口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有包厢也结束了聚餐。

她背对着那些声音,透过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看向屋外。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温听澜回头望去,是一脸惊讶的云之桃。

她变了许多,脸比大学时候还要圆了一些,头发剪成了齐肩的短发,不算宽松的卫衣下是已经隆起的肚子。

“温听澜!”云之桃先前看见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身影时还有些不确定。

温听澜朝她一笑,视线也越过她望见了不远处其他一起跟来聚餐的人,秦礼、许柏珩还有他……

“好巧。”

云之桃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大,引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一个月左右。”温听澜迅速地将视线从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上收回,“从总公司调派过来了。”

云之桃怀着孕,情绪起伏也大,很轻易就要掉眼泪了:“你怎么都没有联系我们?”

“换了新的手机和手机卡,好多联系方式都丢了。”温听澜解释,余光里她看见他们也朝着这边走过来。

许柏珩走到云之桃身后,手护着云之桃的腰,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温听澜他震惊地就跟看见奥特曼现在突然出现在洵川的派出所,然后在扎给他排夜班的队长那辆小汽车的轮胎。

“哇,是活人!”许柏珩立马回头看秦礼和陈序洲,“哎,是活的温听澜。”

秦礼走了过来,他伸出手:“真好久不见啊。”

温听澜回握住他的手:“四年了吧。”

许柏珩也伸出手:“我们结婚的时候还想喊你的,给你发了信息我估计你都没有看见吧。满月酒能来,记得来。”

一个又一个的打招呼,只剩下他了,温听澜刻意不去看他,但余光还是瞥见他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你怎么还在?”

就在陈序洲已经走到跟前的时候,徐晏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拿着手机估计又在给他老婆报备。

徐晏清环顾四周没看见沈知韫:“沈知韫呢?”

温听澜指了指停车场:“他去开车了。”

徐晏清看了眼站在温听澜旁边的那群人,猜测是她以前的同学朋友之类的,只是朝着那群人微微一笑,正打算径直离开时,他看见沈知韫的车已经从停车场开到了饭店门口。

徐晏清提醒温听澜:“车来了。”

温听澜扭头看向酒店外,沈知韫那辆黑车在未歇的雨夜中降下车窗,他朝着温听澜挥了挥手,示意她上车。

感谢他在这一刻来了。

温听澜无视了陈序洲,朝着云之桃挥手:“我先走了,有空联系。”

说着,她转身路过那个就快要走到她面前的人,低着头裹紧了一些身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中,上了沈知韫的车。

55? 第 55 章

◎谈过。但我们不熟◎

温听澜她们女生宿舍楼下一共有六棵樟树, 两棵月桂和四棵枫树。靠近路灯的那棵樟树的树干上有四个大小不一的虫洞,发现这些是陈序洲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一个星期后发现的。

她说别来了,也别联系了。

分手的消息, 大概在两个人分了一个月后才被许柏珩他们知道。

他们问陈序洲原因,他只说了句“他的错”。

她去剑桥郡之后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掉了,毕业答辩那天, 她也没来,听说在线上完成了一切毕业的手续。

好像最近一次去剑桥郡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她说过“别联系”, 去的时候他心里打好了草稿, 要是碰见她他就说他来看热刺和阿森纳的比赛,虽然他从不看英超的比赛。

可最后还是没有碰见她, 去了一周,那里下了一周的雨。

但新白鹿巷球场和酋长球场里热火朝天, 十几万人呐喊歌唱, 却改变不了落在陈序洲身上那藏在雨里的寒意。

他渐渐明白要在这里碰见一个人, 如同大海捞针。

但他还是会年年都去一趟,别人问起他什么时候支持起了热刺和阿森纳, 他只说最近。

可一问球赛内容,他甚至说不上来哪个队赢了哪个队输了,进了几个球。

看着温听澜路过自己走进雨势里,陈序洲突然想到了北伦敦的那场雨, 有球迷坐在新白鹿巷球场外大哭。那天穿的衣服早就洗干净晒干了, 但在这一刻却觉得回潮了。

胸口处挨了一拳头才让陈序洲回过神了, 秦礼都不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都知道他在看什么:“别看了, 车都开出去老远了。”

见陈序洲没说话, 秦礼又补了句:“坐了一个男人的车走的。”

许柏珩伸手帮云之桃整理外套, 外面下雨,而且今天聚餐,为了喝酒,就一个人开车来了,那个又提供车又要开车,还不能喝酒又要请客的倒霉蛋是陈序洲。

许柏珩使唤:“你把车开过来,外面下雨了。”

“等等,催什么催。”秦礼看似帮陈序洲,但又补了一刀,“人看见前女友上了别人的车,这心里也在下雨呢。”

陈序洲感觉自己身上扎了两把无尽之刃了:“再说你们三自己打车回去。”

秦礼疑惑:“你要开车追上去啊?”

说完,许柏珩和云之桃都笑了。

陈序洲又被捅了一刀:“伤害我很有意思?”

秦礼耸肩:“你不是过错方吗?惩治渣男人人有责。”

三个人还是上了陈序洲的车,云之桃和许柏珩住的地方最近,陈序洲先送他们。

两人下车后,陈序洲没立刻启动车:“你去哪里?”

“我自己住的地方。”秦礼最近开始休年假了,今天是他负责的一个项目结束后许柏珩他们非要喊他出来庆祝,年假连着五一的假期一起休息,时间也长。

陈序洲朝着秦礼的公寓开去,一下雨就容易堵车,开到快速路的高架上,车子已经排起了长龙,遇上交通事故更是艰难前进。

秦礼生了点困意出来,却被开车的陈序洲估计放了首劲爆的摇滚乐给惊了一跳。

秦礼直接自己上手关低了音量:“饭店开你玩笑的事情还记着呢?”

陈序洲纠正:“那叫捅刀子。”

秦礼笑,他闭上眼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堵车停停走走,让人更加困倦:“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

秦礼只知道陈序洲说是因为他的原因。

车里,耳边被调低音量的摇滚乐混着雨刮器的声音,偶尔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车灯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是名家笔下的油画作品。

陈序洲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条胳膊搭在车门上:“我不知道。”

秦礼有点意外,他以为分手原因两个人肯定会说清楚。

陈序洲看着旁边车道有一辆车打了转向灯要插队过来,自己前面那辆车有点烦躁地踩了一脚油门,不让人插队过来。结果两辆车就这么直直地在自己眼前撞上了,车祸让原本就拥堵的三条车道,又瘫痪了两条车道。

“找床被子,睡这里算了。”秦礼叹气,看着外面两辆相撞的汽车司机已经下来理论了。秦礼脑子里回忆着最后见到温听澜的场景,是那天补课的最后一天。

想到这里,秦礼还是很疑惑:“所以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温听澜,娴艺来了首府?”

“你别想丢下我自己下去。”陈序洲摸到车门锁,又锁了一遍已经锁住的车门,偏头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车况,没太在意这个问题,“你妹妹让我别告诉她的。”

秦礼心悬起来了,他和这个表妹关系很好,作为哥哥,他坚信娴艺的人品不会有问题。

或许是陈序洲的车比较贵,他变道过去,旁边车道的车倒是很配合地让了一个车身给他。陈序洲继续解释:“那时候我和她说了温听澜要出国的事情,出国就要钱,温听澜爸爸不是在你姨夫公司里上班嘛,你妹妹和我说他们好像决定要开除温听澜爸爸,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温听澜,在她要出国需要钱的时候她爸爸却被自己爸爸开除了。”

秦礼倒是不清楚这件事:“也怪我,那时候温听澜叫我帮忙去给那个小孩补课,我就不应该问你有没有空替我陪娴艺去看歌舞剧的。”

陈序洲解锁了车门的锁:“那你下去吧。”

“变心真快,渣男。”秦礼唾弃,唾弃完他又糟心他们两个,“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见陈序洲没说话,秦礼又捅刀子:“你也不能怎么办,人好像有对象了。”-

雨季一过,洵川的气温就蹭蹭地往上涨,温听澜网购的夏装发货速度都赶不上天气的变化。

校庆前一天,徐晏清临下班前还特意叮嘱她,明天千万别忘记去。

温听澜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洵川了,自然也没有再来三中看过。

新落成的图书馆就建在食堂后面,校门口的小食店重新装修过店门之后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校庆到场的人倒是不少,从校门口开始就有指示牌引路,图书馆四层,一楼有不少多媒体教室,还有一间同时可以容纳好几百人的大型会议中心。今天校庆的主舞台就在这里。

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温听澜心血来潮从北楼梯上去,教室门口的班级牌已经换过一遍了,绕路到三楼的教师办公室里也没有看见自己眼熟的老师。

正要转身离开,温听澜就看见徐晏清背着一个女士包,拿着一件女士外套站在卫生间门口。

温听澜有点生气:“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既然他自己来了,为什么还要喊她来?

徐晏清举手投降:“我老婆想来,我要是以设计师的身份来了我就要陪那群人聊天,不能陪我老婆逛了。你是个好人,我分你我一半的私房钱,算作加班费。”

温听澜怒气瞬间少了一半:“你私房钱多少?”

徐晏清压低声音:“分你一百五。”

温听澜怒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语,她觉得自己像个二百五。

徐晏清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你快点去会议中心吧,别迟到了。”

最后温听澜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的人朝着会议中心走过去,剪彩仪式在楼前举行,温听澜作为设计公司也被邀请进了剪彩仪式中。

但她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喜欢引人瞩目的性子,不别到最后一刻她实在是不想站到校长校董他们旁边。视线扫过那群西装革履的人,她第一时间看见了人群里的陈序洲,高中时候他就有一种魔力,穿着一样的校服,扎进学生堆里还能是最瞩目的那一个,现在仍是。

时间很神奇,人从青涩到成熟也很神奇,明明除了五官什么都变了,但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她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后退了两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等待剪彩仪式的开始,脚还没挪两步就差点踩到了人。

扭头一看,是沈知韫。

无语和怒意在同一时间达到了顶峰,温听澜觉得自己是五百了,二百五的两倍。

“怎么你也在这里?”

既然你们都要来,为什么还要她来?

沈知韫耸肩:“我和老板一块设计的。”

“那你来不就好了。”温听澜怼他。

沈知韫表情依旧:“但是我真的很讨厌社交,可作为一个设计师在作品完成之后来看看,是正常的。”

“我现在如果骂你和老板我也觉得是正常的。”温听澜压低声音,不让附近的其他人听见,在听见的人里显得有点像是在威胁。

沈知韫听不太清,稍稍凑近了一些,放在听不见对话的人眼里就有些亲昵了。

温听澜好奇:“那你来实地测量的时候,全靠老板来社交?”

沈知韫不以为耻:“没有,我说我是老板的司机。”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温听澜被气笑了。

“等会儿他们看见我了,我就说我是你秘书。”沈知韫说着,突然蹙了一下眉,他感觉到了不远处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朝着目光投来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

沈知韫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他你认识吗?有点眼熟。”

温听澜望过去,发现他说的是陈序洲。温听澜没说两人的关系,但报了陈序洲的名字:“陈序洲。”

沈知韫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老板说有个大项目要去争取,说是要弄综合型的养老护理机构,将老年人护理和医疗综合到一起,在城南买了六万多平米的地来造。老板势在必得,初期设计林总已经在负责了,那项目就是陈序洲家的。你既然要做投标文件,到时候招标就你去了。林照、我、老板都不爱社交。”

“……”温听澜心里排斥,但职业素养和银行卡存款又在教育她赚钱不可耻,“你们这群男人好意思吗?”

“我们公司可不是什么封建大家庭,觉得必须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公司特别支持女性去外面大杀四方。你加油,我和老板他们商量一下,让许颂章到时候陪你一起去。”沈知韫安慰又带着点鼓励似的拍了拍温听澜的肩

许颂章是沈知韫的老婆。

沈知韫说完,看见陈序洲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他稍微拉开了一些和温听澜的距离,还没来得及提醒温听澜有人过来,便听见温听澜开口了。

温听澜鄙视:“我们公司的承重墙取材自你们这群男人的脸皮吧。你连老婆都坑?”

沈知韫没回答她,而是握住温听澜的肩膀将转过来和他说话的温听澜又转了回去。

“……你连老婆都坑。”

陈序洲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这句话,视线落在温听澜身上,这么多年没见,她已经结婚了吗?

他盯着她看,妄图在她身上找到结婚的证明和没有结婚的证据。

沈知韫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圈,虽然他讨厌无用的社交,但为了公司赚钱的社交课不算在里面。

主动伸出手:“陈总。”

陈序洲目光没从温听澜身上移开,但和沈知韫握了握手,过了几秒才出于社交礼仪看向沈知韫:“之前在城南新馆的饭店的门口见过,那天觉得眼熟,回去想了想,才记起来我们在疗养院的项目发布会上见过。”

沈知韫脸上显出淡淡的笑容,客套:“那到时候希望不仅可以在招标会上再见,以后在疗养院修建的时候也能见到。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温听澜。”

陈序洲松开和沈知韫握着的手,转而将手伸向温听澜:“那希望可以合作。”

温听澜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知道没有退路。身后的沈知韫用胳膊轻轻耸了耸她,提醒她握手。

温听澜突然想到了第一次碰到他手的感觉,看着空中那只手,指甲修剪地很整齐,中指和无名指上没有套任何的饰品。

缓了缓,她才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只握住他的手指,握得有点敷衍:“希望。”

说完,温听澜就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又紧追不舍地将握手进行下去,手一把握住温听澜回撤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

沈知韫看见了这个动作,挑了挑眉,觉得有点猫腻。察觉到气氛有点奇怪:“两位认识?”

她没和他说起过他吗?一个公司的,还办公室恋情呢。她不是这个月才调派过来吗?他记得上个月在项目发布会上见过他,这么多年他们是异国恋?

陈序洲还没松开手,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切齿:“谈过。”

温听澜听见沈知韫倒吸一口气,立马挣扎掉陈序洲的手:“但我们不熟。”

56? 第 56 章(重修)

◎年年都去◎

陈序洲看着空掉的手, 总觉得有棉花堵在自己胸口一样,气出不来,憋得难受。

不熟吗?

“那可以聊聊工作, 熟悉一下。”

温听澜例行公事一般:“那你请你明天上班时间来我们公司找我聊。我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你可以在九点钟的时候和我们公司前台预约。”

“剪彩仪式马上开始,请各位剪彩嘉宾就位。”

之前万分排斥的剪彩仪式这时候就像是救星一样出现了, 温听澜作为公司代表要应付一系列枯燥无趣的走过场。

出了学校进了社会后,社交是必修课。虽然排斥,但温听澜还是摆出极高的职业素质应付着一切。

结束所有的活动流程后, 沈知韫负责把温听澜送回公寓, 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逃班。

洵川近几年外来人口飙升, 城市道路规划提上日程后,原本拥挤的道路因为修路而变得更拥挤。

汽车在封了一半的马路上艰难前进。

沈知韫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为什么分手?”

温听澜觉得沈知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关心, 但摸不准他的用意:“干嘛?”

沈知韫解释:“如果是他对不起你, 那到时候招标肯定要你去, 毕竟他对你有所亏欠。”

温听澜反问:“那是我劈腿移情别恋呢?”

沈知韫扯出一个像是要送人下地狱的可怖笑容:“那更要你去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拒绝成为自己负心前任的甲方。虽然后期合作你会难过一些, 但是这代表他肯定会选择我们公司。”

“我觉得你们在卖女求荣。”温听澜唾弃。

“有机会下次卖我。”沈知韫不以为耻,但他还是好奇,“你们是因为你要出国念书所以分手的?”

温听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和许颂章天天吵架怎么结的婚?”

将同样的好奇心投射在自己身上,沈知韫识相地闭了嘴。

温听澜偏头看向车窗外, 她总觉得喜欢是有质量的, 它会像风吹过、像雨落下、像阳光耀眼, 被喜欢的人总会感觉到。

沈知韫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人, 以为是自己说错话让温听澜难过了:“过两天五一放假, 我爸要来洵川看我和许颂章, 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吃个饭?他也好久没见你了。”

别人的阖家团圆,温听澜下意识有点排斥和不好意思:“再说吧。”

五一假期前最后一天,公司里每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温听澜问保洁要了两个铁钉丢在绿萝的盆里,又在茶水间跟着咖啡教程视频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杯拿铁。

中午吃的炸鸡顶在胃里有点腻腻的不消化,今天晚上还是去吃个冷面中和一下。

沈知韫来茶水间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学咖啡拉花。

手一抖,图案最后变成了一大团圆形。

沈知韫只是传个话:“老板叫你去他办公室。”

温听澜有一点心虚:“昨天我们逃班的事情被老板知道了?”

沈知韫突然笑:“再悲壮一点。”

温听澜配合地想了想,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里,比逃班被发现还要惨烈的事情。她一愣:“我前男友来了?”

沈知韫打了个响指:“bingo!听说好像是不走招标流程了,直接选了和我们合作。叫徐总给你涨工资。”

温听澜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出学校上了几年班了,她已经鲜少有大学时候面临大会议发言时那种怯场打退堂鼓的心理,但这回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可又转而深吸一口气。

沈知韫看见她给自己打气,又忍不住打击人:“但万一他对你有所怨恨,到时候他拿着几个亿的项目威胁把你辞了也没事,我们把你偷偷送回伦敦总部。”

温听澜:“这么会安慰人,难怪有老婆呢。”

温听澜有的时候觉得沈知韫和秦礼是差不多类型的人,这两个人切开之后内里都是黑的。

当年出国的时候温听澜是互惠生,一开始还算和那户人家相处愉快,可有一次温听澜大半夜被他们从被窝里拖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她扣上了偷窃的罪名。最后温听澜报了警,在搜证之后,是他们家的小儿子偷拿了钱,温听澜洗脱了罪名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得到了清白、一肚子委屈还有额外的开支账单。

她没有申请到那学期的宿舍,但她的生活费也承担不起好一点的公寓房租。

那时候她平时念书,工作日没课的时候就去公司实习,周六周日又找了一家旅店打工。因为会英语和中文,她被录用了,老板还给了她比别人高一些的时薪。

老板听说了她的遭遇,允许她在旅店的空房间住了下来,费用很低。她还记得那天被老板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对他说出感激的话时,他却把一张房卡塞到了温听澜的外套口袋里。

那种席卷全身的恶心,温听澜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不是“我要报警”而是“对不起”,然后跑了出去。她再一次没有了住的地方和可以打工的地方,她那时候只知道哭,明明做错的人不是她。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她不应该哭着逃走,而是应该将房卡甩在老板脸上,朝他裆部踹上一脚后,再比个中指。

因为这几件事,温听澜渐渐没了以前性子。

公司的面积不大,当时买了地之后,为了彰显得建筑公司的业务能力,集思广益造了这栋楼。

徐晏清虽然是洵川公司的总负责人,但办公室没有设置在顶楼也是选在了一楼。

他言是平易近人,实则是恐高。

温听澜敲门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在谈合作事宜了,徐晏清招呼她坐下,给办公室里的人做着介绍:“温听澜、陈序洲,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这位陈总。坐下吧,我们正好在说城南的项目。”

陈序洲打扮比昨天还正式一些,他坐在徐晏清对面,背对着走进来的温听澜。在听见她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她昨天还真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好思路,因为工作找她,她最不好拒绝。

温听澜扯开旁边的位置,用专业的职业素养朝着昨天还装作不认识的人扯出一抹笑容,主动伸出手:“陈总。”

原以为会得到温听澜的漠视,没有想到她还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出其不意反而让陈序洲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你好。”

徐晏清对合作进行了简单的说明,约好了签合同的时间。

叫温听澜是因为公司会负责从设计到落成的所有事情,确定好设计图纸后,温听澜需要实时跟进建造。

徐晏清把林照做成册的设计作品图纸递到陈序洲面前:“这是即将负责大楼设计的建筑师林照的作品,他的设计风格很简约,他追求通透……”

通透?

陈序洲:“玻璃?”

徐晏清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行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通透就是玻璃,其实是指一种畅通无阻的空间感。”

陈序洲接过册子,对这些并没有那么感兴趣。只随手翻看了几页后,他问:“建筑师和普通人还挺难交流的。那之后的一切要不还是和贵司的……温小姐沟通吧。”

徐晏清:“合同签约之后温经理会把计划书发给贵司,之后按照您的需求会定期进行进度工作汇报的。”

陈序洲又翻起了林照的设计册,听见定期两个字之后,不自觉地抬了抬眉,计上心头。

他笑着望向温听澜,征求她的同意:“三天一次汇报可以吗?”

温听澜咬牙切齿,明白他是故意的。

通常有的甲方一周一次,半个月一次,专业素养也抵不过陈序洲故意找茬。

徐晏清坐在两个人的对面,这问题明显是问温听澜的,但等了等却只看见温听澜要生气的模样,他打圆场:“其实随时可以过问进度,但我们的汇报还是会定期发给贵司的。”

“我瞧着温经理好像觉得三天不太好?不怎么乐意啊。”陈序洲继续找刺激。

温听澜腹诽,在徐晏清使眼色中,搬出了刚进办公室时那副专业样子:“乐意。”

陈序洲将林照的作品集还给了徐晏清,神清气爽了:“以后因为工作交涉会和温经理有接触。但我和温经理也不是很熟,要不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

陈序洲拿昨天她那句“但我们不熟”来反击她。

徐晏清将林照的作品集收好:“自然我做东。”

去城南新馆吃饭的就办公室里的三个人。

林照讨厌这种饭局、沈知韫去机场接爸妈了、公司其余人早就期待着五一假期,谁都不肯再进行这种名为聚餐但写作“加班”的局。

虽然就三个人,徐晏清还是订了一个包厢。

点餐的时候,徐晏清在给他老婆报备发信息。没有打电话也不是发语音,但一看徐晏清那样子就知道对面是老板娘。

因为是徐晏清做东,陈序洲没点菜,品着饭店的龙井:“太太?”

徐晏清有些不好意思:“是的。”

陈序洲瞄了眼温听澜:“同事吗?”

“不是,我们公司没有办公室恋情。”徐晏清说着又补了句,“但也不禁止。”

所以……温听澜和校庆那个男人不是夫妻关系咯。

温听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明明是别人的私事。

似乎是说到了太太,没人再问,徐晏清还继续说:“我和我太太是高中同学。”

话音刚落,温听澜就看见陈序洲脸色一黑,如鲠在喉似的憋屈。

温听澜笑:“高中同学然后结婚生子,很美好。”

徐晏清没有发现暗流涌动,他只是表达出对自己太太以及婚姻的真实感受。提起妻子时永远带着笑容,旁人轻易就能感觉到两个人的感情。

“咳咳。”陈序洲开口,防止徐晏清再继续说下去,“龙井不错。”

温听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老板和老板娘高中就开始还结了果爱情好。”

陈序洲吃瘪,索性饭店上菜速度够快。

温听澜吃到一半起身去上厕所,最近肚子坠坠的有点不舒服,大概是生理期要来了。

从厕所出来,一道身影倚在不远处的绿植和挂画边上。旁边贴着吸烟区的标志,他看见温听澜出来,将烟掐灭了。

温听澜没看他,垂着眼眸挤上洗手液开始洗手。

余光里挤进黑色的裤子布料,旁边有的是空的洗手池,他非要和自己挤在一起。

陈序洲:“几年没见脾气变挺硬啊。”

温听澜挪到旁边的空位置:“英国水质硬,喝多了脾气就赢。”

“我们可以聊聊吗?”

温听澜快速地冲干净自己的手:“聊你不喜欢我还和我交往吗?”

陈序洲:“我喜欢你的。”

温听澜想笑:“喜欢我,是喜欢瞒着我去见宋娴艺?追求刺激啊?”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告诉你宋娴艺来首府看腿是因为她提前知道了你爸爸要被辞退的事情,所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就让我保密了。我陪阿姨带娴艺去医院是因为我一直都对她从灵岩山上摔下去很愧疚,我希望她手术后可以痊愈,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再内疚。作为邻居、她是我妈妈的学生,就算不是内疚我都会去帮忙,但那不是喜欢。”

温听澜:“那你对我更不是喜欢。”

陈序洲立马接话:“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去英国找过你,年年都去。”

作者有话说:

57? 第 57 章

◎明明你也很好◎

在惊讶之中, 温听澜很快反应过来:“你演的真好,这么多年把你自己都骗了。”

陈序洲意识到温听澜变了很多,他也明白使得温听澜发生这种变化的事情一定让当时的她很痛苦。

他没谈过恋爱, 也没有一门课是教人怎么谈恋爱了,父母成了模板。

陈序洲只知道他爸从不会和他妈说起公司绩效,面对他妈妈的担心, 他爸只会让她照旧去逛街喝下午茶,不累就继续开舞室教学生,累了就休息。

生病住院了, 也只说自己感觉不疼, 但等他妈离开后,会用讲遗言一般的语气叮嘱陈序洲以后一定要孝顺他妈。

陈序洲从中明白, 爱不是通忧共患。

他用错了办法,不是真的不喜欢她。

无力感在这一刻滋生, 陈序洲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再一次取得温听澜的信任:“那你就当我是假戏真做后幡然醒悟, 可以吗?”

“你喜欢我什么?”-

今年五一假期, 各地旅游人数达到近些年的新高,温听澜赖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省了钱还省了力。

给自己资助的那个小姑娘发了一个假期小红包以及五月的生活费之后, 温听澜准备叫个外卖找部电影打发假期的最后一天。

外卖还没选好,沈知韫的电话就来了。

虽然是用沈知韫的手机打来的电话,但电话那头是沈教授。

他明天就要和太太回首府了,今天下午家里小孩在弄烧烤, 沈教授自从温听澜去国外念书之后也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 只在节假日会收到温听澜发的祝福短信。

沈教授喊她过去, 温听澜也没有办法推脱。

去之前特意绕路去了茶叶店和精品店, 买了些礼物带上。

来小区门口接温听澜的是沈知韫老婆。

许颂章穿着双人字拖, 打扮休闲地站在超市的玻璃门里, 看见下了网约车的温听澜后才走出来。她出来接她,顺道在买些饮料。

温听澜是沈知韫爸爸的学生,许颂章在公司里和沈知韫是出了名的不对盘,两个人也没有太多交集。

许颂章将饮料换了到一只手上拿:“我帮你拎。”

茶叶和保健品不重,温听澜还想帮许颂章分担一些呢。

“不重,我帮你拎雪碧吧。”

许颂章将两大瓶碳酸饮料连同购物袋一块抱在怀里:“我天天举铁,没事。”

许颂章和沈知韫的婚房在小区靠里的独栋区,她和沈知韫的车停在独栋门口的停车位里,温听澜看见车就知道那栋是他们家了。

许颂章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温听澜:“等会儿,你看见什么都不能回公司说。”

“好。”温听澜举手发誓。

许颂章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也别笑。”

还没走进院子,沈教授就走出来迎接了他们。

温听澜递上了准备好的礼物:“沈教授。”

沈教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帮自己儿媳妇拎饮料:“好几年没见了,走大马路上都要认不出来了。”

院子里沈知韫在烧烤,沈教授拉着温听澜坐在客厅的咖啡角喝茶,问起她在国外的学习和回洵川的工作生活。

温听澜报喜不报忧,一切都说很好。

沈教授这么多年住在国内,中文越来越好了,还带点首府的口音。

“听Andreas说你在公司表现的很好,他比你大,有什么不明白的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他。”沈教授抿了口温听澜送来的茶,看起来很喜欢,“这个五一怎么没和朋友出去玩?”

温听澜解释:“没怎么联系了。”

她现在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不是在公司就在一个人窝在公寓里。虽然生活看着无聊枯燥,但温听澜却很喜欢。

“以前你们学校不是有个关系不错的吗?好像还是老乡,论文答辩的时候你没回来,他还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就把你当互惠生寄宿的那户人家地址给他了。”

温听澜以为他说的是黎渔禾:“我室友吗?我回来之后把联系方式都换了,所以都没有联系了。”

“是个男孩子。”沈教授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来接过你下课。”

温听澜反应过来沈教授说的是陈序洲,可她住在寄宿家庭的时候并没有收到信件也没有见到他。

温听澜苦笑:“可能就随便问问。”

沈教授摇头否定这种可能性:“哪能啊,他压根不是我们专业的听不懂我的课,但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可以要到联系方式,他连续来上了我两个月。”

温听澜第一反应一定是自己猜错了人,或许秦礼都比陈序洲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又没有自恋到觉得学校里有一个极度暗恋自己的人存在。

隔绝院子烧烤烟味的移门被拉开了,只出去一会儿,许颂章皮肤都晒红了。

她招呼喝茶的两个人去吃烧烤:“爸,烧烤好了。”

沈知韫系着一个有点不适合他的围裙,站在烧烤架前,他有些强迫症,烤好的串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

等到吃烧烤的时候温听澜才明白许颂章让自己别笑什么。

沈知韫皮笑肉不笑地将一串羊肉递到许颂章嘴边:“你吃这个,特别好吃。”

温听澜站在旁边,正准备两耳不闻小夫妻时,就看见许颂章配合地吃了一口,然后挤出百分之五十幸福和百分之五十诡异的笑容:“谢谢老公。”

有用他们爸妈听不见的声音,咬牙切齿:“沈知韫我杀了你。”

说着说起手边的香菜洒在剩余的羊肉:“老公你也吃。”

沈知韫看见香菜整个人就想吐,但还是维持基本体面:“想省给你吃。”

许颂章上手扳开沈知韫的嘴:“吃!这么多呢,多吃点,吃!”

不远处的父母们一脸欣慰,想着小夫妻感情真好。

温听澜喝了茶又喝了几杯饮料,走进屋内去找卫生间。

卫生间门没关,许颂章趴在洗手池边刷着牙,一边刷牙一边还有些反胃。

温听澜听见她反胃作呕的声音,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许颂章摇头,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刚吃了羊肉。”

她不喜欢吃羊肉,但刚刚沈知韫故意喂她吃羊肉串。

两个人正说着,沈知韫从楼上下来,大约是刚漱完口,口喷在楼下。他臭着一张脸进来拿口喷,他不吃香菜。两个人相互折磨,虽然自己难受,但现在看见对方嫌弃嘴里味道的样子又觉得过瘾。

幼稚得像两个小孩。

许颂章很快就刷完了牙,把卫生间让给了温听澜。

等温听澜上完厕所出来,许颂章拿着手机还站在门口:“你有没有想吃的菜?等会儿沈知韫去饭店打包。”

温听澜一愣:“啊?刚才的烧烤不算晚饭啊?”

许颂章嗯哼了一声:“当然不算。”

温听澜算是客人,现在不饿没有食欲,也不好意思点菜:“都可以。”

许颂章便照着自己的喜好报了几个菜名。

她要切点水果端出去,温听澜又洗了一遍手过去帮忙。

一个切西瓜,一个剥橙子。

许颂章给温听澜找了一次性的手套,一边剔着西瓜籽:“我听沈知韫说城南疗养院那个项目找我们公司做了,不走招标流程了?”

温听澜警觉:“你说的不是这个吧。”

许颂章被戳穿了小心思:“那真是你前男友啊?”

“我帮他保守你们结婚的秘密,他倒是嘴巴快。”温听澜虽然嘴上忿忿但也没有真生气。

许颂章进行着口头和动作上的双重吃瓜状态,朝着嘴里塞了块西瓜:“我那边出外务回来,在前台碰见了,长得很帅啊,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温听澜回敬:“那你和沈知韫这么不对付还能结婚呢。”

许颂章:“我们迟早要离婚的。”

温听澜将剥皮后的橙子切好,摆在盘子里:“他没有那么喜欢我,如果我不是首选,我觉得没有必要交往了。”

许颂章蹙眉:“长得挺帅,原来是个渣男。”

温听澜笑,可随即又想到了之前和沈教授聊天时听到的消息,前两天在饭店里他说过年年都又去英国找她,如果是真的,那时候自己应该已经从寄宿的那户人家搬走了。

温听澜又补了一句:“但他说他是真的喜欢我。”

“哦?那你觉得呢?”许颂章原本都打算放弃八卦了,耳边因为温听澜的话又竖起来。

“我就问他喜欢我什么。”温听澜将那天在饭店卫生间门口的话转述给许颂章听,“他说我勇敢坚强,特别好。但那不是我,是以前他喜欢的女生,那个女生学舞蹈的,一次受伤之后,医生都说她不变成残疾都是万幸了,但她去德国动手术,咬牙复健,最后又回到了舞台上。”

许颂章所有若思地点了点头:“可你也是这样的人啊。互惠生出国念书,异国他乡一个人。那个女孩子优秀,但你也不差啊。”

许颂章干脆端着两个人弄好的水果拉着温听澜做到沙发上,她抱着垃圾桶一边吃水果一边问起他们以前的事情。

温听澜从高中时候开始说,说到陈序洲带着她去砸秦礼小叔家的窗户让她学着反抗、宋娴艺从灵岩山摔下去、她原以为陈序洲和宋娴艺一起去了慕尼黑却在首府见到他时的欣喜、他们一起看的每一次星星、她暑假跑到灵岩山哭他来找她和他们交往后陈序洲瞒着她去陪宋娴艺去医院。

许颂章往嘴里塞了块西瓜:“你不也骗了他嘛,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但你一个人跑去灵岩山。”

温听澜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给自己解释:“但我撒谎没有伤害他,他是和我交往之后去见了他以前喜欢过的女生。”

许颂章逻辑没被打乱:“但你不是说他说过他对那个女生就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感情吗?而且那个女生和他一起去灵岩山然后摔断了腿,他去帮忙理所应当啊。”

“我不是不允许他去帮忙,如果我知道那个女生腿伤复发别说他去帮忙了,我都会去帮忙。他只是不应该偷偷去,还瞒着我。他知道我一直都很在意他以前喜欢过那个女生,而且我从小在那个女生面前都很自卑。”

许颂章点头,表示赞成,可嘴上继续说:“所以你不是质疑他的喜欢,他就算告诉你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一直在质疑的都是你自己,是吗?你不是不信他,你是不信你自己会得到他的青睐?”

这话像一道闪电一般,温听澜如遭雷劈。

她从小就不被家里人喜欢,不被人选择。梁芳会直白地告诉她,

“狼来了”之后,别人再选择她,喜欢她,她都觉得是假的。

“如果你和他的那些事,换成他和那个女生,你就会觉得那是爱情了吗?因为你觉得他们才配。”许颂章问她,“明明你也很好。”-

晚饭后,沈教授执意让沈知韫开车把温听澜送回去。

温听澜白蹭饭就够不好意思的了,借口说自己还要去别的地方买东西。

五月的天,六点多的天还存着一丝余晖的橙红色,橙红混在墨蓝色中,为今晚的星空铺上舞台背景。

温听澜打着饱嗝沿着小区街道走,华灯初上,飞蛾萦绕路灯。

晚饭顶着胃,许颂章对自己说的话又挤满了自己的脑袋,温听澜走到小区门口才想起自己忘记提前叫好网约车。

站在超市门边不碍事的地方,温听澜调整着定位点,听见汽车鸣笛声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挡道了。

当有些刺目的车灯扫过自己的时候,温听澜眯着眼睛,抬手挡住。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车灯被关掉了,狐疑地望过去,汽车后排的车窗降下来了,陈序洲坐在车里。

车窗后的他不知道俯身朝着驾驶位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帮陈序洲打开了车门,随后把车钥匙递给了他。

和许颂章聊天说的那些话此刻还是在温听澜脑子里自动循环播放,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陈序洲,她扭头看了眼小区巴洛克风格的大门。

这儿好像不是他家吧。

陈序洲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我搬出来了,没和我爸妈继续住在一起。”

他今天穿得有些正式,白衬衫加西裤。

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比女人手上的钻戒还璀璨夺目。

“你怎么在这里?”陈序洲好像完全忘了前几天两个人在城南饭店里的不愉快。

温听澜:“在沈知韫家吃饭。”

她并不想理睬他,毕竟前两天自己才在饭店的卫生间以划清界限般的语气和他说清楚了。但今天许颂章那些话又给了温听澜当头一棒。

温听澜觉得他应该不知道沈知韫是谁,于是在不情愿中她又不知道为什么补了句:“校庆你见过的,我同事。他爸爸就是之前大学帮我写推荐信的教授。”

陈序洲将关系网捋清了。

温听澜提到了沈教授,可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温听澜更怀疑那个去找沈教授要联系方式的人是不是他了。

“要回去了?”陈序洲问。

温听澜点头。

陈序洲按了按车钥匙:“是合作伙伴了,能送你吗?”

温听澜上了车。

陈序洲将副驾驶上的公文包随手丢到后排,之前不是他开车,他上车后,调整了一下座椅,将长袖卷到了手肘处。

温听澜系上安全带:“你没喝酒吗?”

陈序洲把手机给她,让她输入公寓地址:“没喝,刚从我爸妈那里回来,快速路那边堵车,懒得自己开,让司机送就是图自己轻松一些。”

温听澜将地址输完,没再问。

陈序洲习惯了她回国之后的几次接触中她一碰就炸,牙尖嘴利的样子,现在她又回到没有锋芒的样子反倒有点不适应了。

启动车后,陈序洲偷瞄了她一眼:“其实……你就算不让我送,还是以前那个态度我也不会在之后的工作上为难你的。所以不用太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温听澜看着车窗外的璀璨霓虹,眼睛渐渐有些干涩了。入目的画面开始掉帧,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

原先怀疑陈序洲是否喜欢自己,现在又开始好奇他究竟为什么会坚持这么久还在喜欢她。

渴望被选择,又害怕被选择。

觉得自己值得,可被选择后又告诉对方,自己并不值得被他这么对待。

不知道开了多久,沿途的街道渐渐变得熟悉,马上就要到她住的地方了。

“我后来回去又想了想你可能在意的。”陈序洲手扶着方向盘,专注地观察着路况,“是不是有原因是我当时能去慕尼黑念书陪宋娴艺康复,但对你出国我就没有这样的表示。”

温听澜没接话,但这不妨碍陈序洲解释。

陈序洲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瞄了她一眼:“我爸身体不好了,所以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那么随心所欲。”

说着,他心有余悸般地补了句:“不是演的,是真的。”

58? 第 58 章

◎项目◎

一阵沉默之后, 温听澜只是客套又带了点礼貌地关心他爸爸现在的身体状况:“叔叔现在身体还好吗?”

“好好休息,保养身体就没有太大的问题。”陈序洲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愿意和自己交流了,但总归是好的。

温听澜:“娴艺那时候在首府的手术还好吗?”

她说完, 感觉到一直平稳前进的车突然晃了晃。

“你是在钓鱼执法吗?”陈序洲问。

说得像是她有多无理取闹似的,但温听澜想反驳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话。

只能解释:“真的关心。”

陈序洲这才说:“手术很成功。她现在在一个歌舞剧团里上班,这次五一已经把男朋友带回来见家长了。我对此的心情是由衷的开心和百分之一百发自内心地祝福她, 没有难过没有伤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半点错处都不让温听澜抓。

温听澜知道他怕了自己了,今天许颂章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原本就让温听澜有些内疚, 但人理亏时却总爱气壮。

温听澜:“那你说这么多干嘛?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我!”陈序洲被说得哑口无言, 又只好叹了口气,“算了, 我在你那边已经被剥夺呼吸权了。”

换言之,呼吸都有错。

“我有这么无理取闹吗?”只有被说中的人才会这么为自己狡辩。

陈序洲学她的语气口味, 重复了一遍“我有这么无理取闹吗”, 动了嘴皮子, 但没发出太大的声音,混在车里播放的蓝调歌曲里听不太清。

可就靠着能辨别出的那几个音节, 温听澜就猜到他是在学自己说话。

温听澜警告:“我听见了。”

汽车停在距离温听澜公寓的最后一个路口红绿灯处,他听见警告反而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咳嗽了两声。

将手挡在口鼻前,缓了好一阵才平复。

温听澜随口关心:“感冒了还是呛到了?”

陈序洲又清了清嗓子:“稍微有点不舒服。”

有点不舒服, 虽然不影响开车, 但周茵不放心还是在今天饭局结束后让司机送他。

绿灯亮起。

小区对外来车辆的检查很严格, 温听澜没有让他送自己进去,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温听澜准备直接离开, 走了两步, 回头发现他还没有离开。

看见她回头,陈序洲降下车窗:“怎么了?”

温听澜走到车边,抬手指着西边:“那边最近在修路,不太好开。你还是掉头回去,走东环高架。”

“我还以为你要过来和我说再见,或者是路上小心呢。”陈序洲笑,虽然有点失落,但仍旧很高兴,“知道了。”

温听澜听见他这么说,也没如他所愿地补一句“再见”或是“路上小心”。转身正要走回小区里,陈序洲又在身后叫住了她。

“其实我今天还蛮开心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愿意和我说话了。”

对一个人的喜欢总能将一个人神性化,爱人者得到赏光后便容易困于对自我能否相配的怀疑中。

温听澜走进小区的夜色里,苦恼着。

“再见。”-

假期过后,工作的专注力还比不上幼儿园里才集中注意力几分钟的小孩。

收到陈序洲短信的时候,温听澜正在公司茶水间里和许颂章一起创新咖啡。

【陈序洲】:现在进展怎么样?

温听澜看见短信后,回都没有回复就随手把手机丢在了一旁,看着许颂章往杯子里加入了两泵薄荷糖浆之后,有点害怕。

许颂章没自己喝,而是把杯子递给了温听澜:“好了。”

温听澜不是特别爱喝咖啡的人,她唯一能接受的咖啡就是最普通的拿铁。

“你不喝?”

许颂章摇头:“我最近胃有点不舒服,喝不了咖啡了。”

说着深吸了两口气,似乎在恋恋不舍地嗅着空气中的咖啡味。

温听澜将杯子递到嘴边,又放下:“确定不是拿我做实验?”

许颂章:“只有沈知韫才会干这种事情。”

温听澜放心了,虽然加了她不明理解的薄荷糖浆,但是薄荷拿铁喝起来比想象中要更好喝。

咖啡还没喝两口,茶水间的移门被推开,许颂章和温听澜下意识要找东西给自己的摸鱼打掩护。但走进来的林照比周一早八的大学生怨气还重。

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版型好看的衬衫也皱巴巴的,他走近时身上的烟味很重。眼睛里也全是红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小胡茬,看起来老了不少。

温听澜惊恐地看着林照像是没了魂一样,走到咖啡机前给他自己冲泡咖啡:“你助理怀孕生孩子,怎么感觉你需要坐月子了。”

林照助理去年怀孕了,这次预产期应该在六月初,结果五一的时候突然羊水破了。

林照有点头痛:“毕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熬夜画图了,从五一假期第一天到现在,我几乎都没有离开公司。对了,城南那个项目的设计图已经好了,我把文件发你邮箱了,你给甲方看看吧。”

这才几天啊?他居然就设计完了。

“怀孕的话我们公司能休多久的产假啊?”许颂章好奇。

林照也不知道,反正这也是人事安排的:“你好奇这个干什么?”

许颂章反应激烈:“我……我随便问问,查查我们公司有没有在女性就业上存在歧视的犯法现象,存在了我就去劳动局投诉了。”

林照持怀疑态度看着许颂章:“徐晏清是扎了你的车轮胎还是当着你的面夸了沈知韫?你这么下死手。”

随他俩拌嘴,温听澜端着咖啡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工作邮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温听澜转发给陈序洲。

终于可以回他那条信息了。

【温听澜】:好了,发你邮箱了。

他回复得也快。

【陈序洲】:好。

温听澜例行公事地解释这只是初稿,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指出,他们这边会修改的。

但等到温听澜下了班都没有收到陈序洲关于设计草图任何的反馈意见。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上班的时候摸鱼,临到下班了,温听澜倒是开始忙了。

有一个项目的收款出了点问题,温听澜和己方财务还有对方负责人聊了半天,等解决完都过了下班点了。

除了几个实习生和有项目负责的人还在加班,其余的人早就跑了。

温听澜一下楼就看见沈知韫和林照一起从徐晏清的办公室走出来,林照看着脸色不太好,沈知韫看上去也是愁容满面,但还是安慰似的拍了拍林照的肩膀。

温听澜狐疑地走出公司,朝着她住的公寓走过去。走过十字路口,在已经距离公司有一段距离的路口看见了站在路边吃雪糕的许颂章。

她看着也不太开心。

怎么一个两个下了班都这么难过。

许颂章率先看见温听澜:“你怎么才下班?”

温听澜:“临下班来事情了,你怎么还没走?”

许颂章撇嘴:“我今天没开车来,在等沈知韫,还好碰见的是你。”

温听澜想到自己下班的时候看见沈知韫从徐晏清办公室里出来:“他估计快来了,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和老板事情也谈完了。”

想到两个人在公司老死不相往来,许颂章为了坐自己老公车回去,怕被别人看见居然还特意走到这么远的地方等,实在是有些搞笑。

许颂章瞬间拉响了警报:“老板不会又偷偷给他安排了什么特别好的项目了吧。”

“那赚了钱还是夫妻共同财产。”温听澜开导她,但回忆了一下出来时林照不算好的表情,她又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安,“我看林照和他表情都不太好,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许颂章松了一口气:“不是好事那就好。”

沈知韫的车开了过来,两个人也互道了再见。

一个人的生活可以尽可能地活得简单。

因为无须迁就,也自在。

吃过晚饭,洗完澡后找了部电影躺在沙发上吃水果。

电影从手机上投屏到幕布上,电影最开始的龙标刚放出来,屏幕最上方也弹出了消息的对话框。

【许颂章】: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有想到倒霉的不是沈知韫而是林照。

温听澜光是看文字就能感觉到许颂章的失落。

【温听澜】:怎么了?

【许颂章】:你不是负责人吗?你不知道啊?今天发过你前男友的设计图没过,听说是你前男友和徐晏清直接说的,说是设计不错,但是完全不适合老人。

【许颂章】:估计林照心态要崩,得重新做了。

照例这些事情应该由温听澜转达给林照,陈序洲这样越过了她直接和徐晏清说,显得她在工作中有点失职。

就像是上学时候有点小错误就直接告状到老师那里,让林照也有点难做人了。

电影也没有心情看了。

温听澜点开和陈序洲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收到稿件后回复的那个“好”字。

【温听澜】:你很不满意今天给你的设计吗?

没一会儿,陈序洲回了过来。

【陈序洲】:他为难你了?

就在温听澜没明白什么意思时,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陈序洲】:等一下。

这等一下后,他那边没了动静。

温听澜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徐晏清了解一下情况,手机一震,不是陈序洲而是许颂章。

【许颂章】:不过你前男友蛮好,这种重做的事情没让你去通知林照,不然你就可以当场看见一个建筑师发疯暴走。

【许颂章】:你要知道,每一个设计者都有一本自己的死亡笔记。

温听澜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去问陈序洲,那么看她的文字会不会觉得她语气有点不好,自己发给陈序洲的那些消息也已经过了可以撤回的时间了。

盯着两个人的聊天界面有些懊悔时,网络那头的人也忙完了,发了一条几十秒的语音过来。

“刚在开会。是这样的,他的设计确实很漂亮,但项目的服务对象是老年人,他的设计完全不适配。我觉得让你去说可能会让你在同事那边难做人……也不是,你是不是又要觉得我自己在那边自作主张想当然了。其实是我读研的时候,听说美院那边有学设计的,毕设被毙,他差点拿着□□去把他导师的假发给烧了。我和你们老板沟通的时候,也解释了不是和你交接沟通有障碍问题。但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妥当,我可以去道歉,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小陈:我怕你去说,林照会为难你,所以徐晏清去吧、

徐晏清:我不为难,呵,你们谈呗,谁谈恋爱谈得过你们。

59? 第 59 章

◎129◎

看着无懈可击的解释, 又想到许颂章方才告诉自己的“死亡笔记”,温听澜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其中有带了点些不好意思, 看着几十秒的语音,她又听了一遍。

捕捉到其他信息。

【温听澜】:这么晚了还开会?

消息发过去,语音电话也打了过来。

手机那头的人开了免提, 纸张翻动和鼠标按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在关心我吗?”

只是语音电话,没有开摄像头,但温听澜还是下意识在沙发上坐端正了一些。

温听澜嘴硬:“作为工薪阶层对资本压榨表示震惊和鄙视。”

电话那头的人笑:“难得的, 我们单位很人性化的, 年休假期超过平均水平。”

温听澜顺势而下:“多少?”

陈序洲没想到她真问,从抽屉最里面翻了本员工手册出来, 将上面的上班时间还有年假相关条目念了出来:“我们五一可是老老实实放了五天,没调休没加班。”

“真的假的?”温听澜他们也才放了三天半。

“想跳槽了吗?”陈序洲忽悠她。

这种想法也就只会在温听澜脑子里存活一秒钟, 她也想到了两个人最开始进行这次交流是因为工作。

“对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直接和我说, 既然是我工作职责内需要负责的事情再怎么困难我也会尽力做好的。”

电话那头默了一阵,似乎是又想道歉:“对不……”

温听澜抢在前面开了口:“下次工作的事情直接和我说。”

“那明天吃个饭?聊聊工作?”陈序洲顺着台阶下。

看着就不像是要聊工作, 温听澜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对着话筒:“没空。”-

五月已经有一种进入盛夏的酷暑感,骤然地升温让人食欲就下降了,人到了下午也容易困倦。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路过林照的办公室了。

徐晏清上楼来找人, 正好看见温听澜在林照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 拿着文件夹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你这样我要怀疑你是内鬼来公司投资料的。”

温听澜手一抖, 还好杯子里没有水。

“他没来。”徐晏清说着也很苦恼, “一个两个今天都请假了。”

温听澜环顾四周, 确定中间办公区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后, 她问起了项目的事情:“稿子被退了啊?”

“设计没问题,但确实不太符合客户要求。”徐晏清倒也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你从中多调节调节。”

徐晏清说着便拎着文件去找了办公区新来的实习生们,温听澜拿着杯子走去茶水间,又望了眼林照的办公室。

许颂章今天也没来,没了许颂章制作一些奇奇怪怪的咖啡饮品,温听澜就简单地给自己泡了杯波士茶,焦糖的香味刚在热水的作用下飘出来。

和茶香味一起飘出来的还有茶水间角落里的传来的响动。温听澜闻声望过去,是林照半死不活的一张脸。

他抬起手,比了个“一”。

温听澜对他有些同情和愧疚:“你也来一杯?”

林照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温听澜端着两杯茶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和老板还以为你没来。”温听澜将杯子放到他面前。

林照想喝,但拿起来觉得烫又放下了:“你爷爷奶奶会喜欢什么房子?”

“啊?”温听澜被他突然问题有些问住了,“你要不去老年人社区调研一下?”

林照面露痛苦:“我和老年人相处不来。”

“那为什么老板定了你来做这个项目?”温听澜不理解。

林照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双手交叉摆在胸口:“没做之前谁能想到不行。”

温听澜的办公室正对着大厅里的办公区,总能看见实习生坐在电脑面前被图纸折磨得抓耳挠腮。

设计这种事情,得看灵感,不是逼着自己去做就能做完做好的。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温听澜问。

林照半死不活地抬眼看她:“你要么让我一个人静静,要么帮我去把甲方给杀了。”

做这种选择题完全不需要任何思考,温听澜端起自己的茶杯立马选择告退。但想着“把甲方杀掉”,温听澜又心有戚戚地停了脚步。

林照看见温听澜又驻足在原地,狐疑:“还有事?”

温听澜表情认真:“你真的有死亡笔记吗?”

林照眯眼打量她,眼睛带着些警告和试探在里面:“你想榜上有名?”

温听澜觉得自己的心脏很配合地疼了一下,摇了摇头便立马撤出茶水间。

回办公室的时候,徐晏清正好和实习生交代完,看温听澜逃命似的从茶水间出来,狐疑里面怎么了。

温听澜指着她出来时特意关上的茶水间的门:“林照在里面。”

徐晏清不知道是没事找他,还是不敢去找他,没进去找林照聊聊,而是问温听澜:“怎么样?”

温听澜把两个人在茶水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徐晏清若有所思:“我有一个办法,要不给他报个老年人旅行团,让他去接触接触老年人?顺带还能放松一下心情,他过完年后一直没休假。”

徐晏清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坏主意。

温听澜想到了他的死亡笔记,又想到他说过他和老年人相处不了:“他会杀了你的。”

徐晏清点头,表情慷慨赴死,但说出来的却不是人话:“我有老婆孩子,所以到时候他问起来我就说是你的主意。”

温听澜以为林照就是随便说说,结果没两天就在工作群里看见了林照破口大骂的刷屏消息。

【林照】:我觉得我今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吐痰前清嗓子的声音和飘飞的丝巾。

【林照】:别被我抓到是谁给我报的旅行团。

温听澜原本下午还有点无精打采,看见消息后背就开始冒汗了。伸手去找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往下调了两度。

温听澜没等来死亡笔记,倒是等来徐晏清拿着一个图纸和模型进了温听澜办公室。

图纸是前天林照发回来的,模型是这两天实习生根据设计图纸做出来的模型。

“林照回来了?”温听澜看着模型有些好奇。

徐晏清:“没有,怎么了?”

温听澜:“这要是回来了,我就叫人给我门口按个铁闸,再找两个保安。”

徐晏清明白她在说笑:“行了,这些给甲方送过去。”

温听澜应下来了,但等徐晏清走了她才反应过来甲方是陈序洲。

温听澜拿出手机和陈序洲约见面的时间,陈序洲消息回得不快,他今天在家里,地址是许颂章沈知韫婚房的那个小区。

只是显示的门牌号是129号。

打车过去花了半个多小时。

给温听澜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看着过了五十岁的家政阿姨,她给温听澜拿了双拖鞋,指着楼上:“先生在睡觉,我帮你去喊他。”

说着,伸手接过温听澜手里的模型。

房型小区统一,这里大概就他一个人住,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儿装饰。

咖啡豆的香味和地板清洁液的味道混在锁着冷气的客厅里,阿姨将模型摆在了桌上,转身便上了楼。

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里伴随着一阵阵咳嗽的声音,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出现在楼梯拐角口,好看的浅色瞳孔藏在微垂的眼皮后,楼上的阿姨似乎在问他能否开始打扫书房,他仰头应允了一声后走下了楼梯。

陈序洲昨天开始有点发烧,今天中午温度才下去一些,头昏脑涨的便请假在家里休息了。

“坐。”陈序洲指着桌边的椅子,他走到冰箱前,“带点味道的就只有咖啡啤酒,要不喝点矿泉水吧。”

温听澜没异议,从包里文件拿出来:“这是最新一版。”

两个人交换手里的东西。

图纸配合着模型,陈序洲看得专注,温听澜将手机调整成静音,回着同事工作相关的消息,消息发送完,恍惚间抬头看见他认真的样子,温听澜想到了高中每一次转身看见的画面。

头顶上传来吸尘器的声音,对面的人偶尔咳嗽两声。

温听澜的视线定格住,思绪开始飘远。

为什么门牌号这么凑巧是129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了思考,也不知道吸尘器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等会过神来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站在门口和陈序洲打招呼说是要回去了。

陈序洲叮嘱阿姨注意安全,交代完阿姨,陈序洲注意到温听澜回过神来了,打趣她:“刚在想什么?”

人一旦想要撒谎,就会下意识做些别的动作来掩盖慌张和心虚。

温听澜拿起手边一直没喝的矿泉水:“没什么。”

手腕用力,结果只把手指上的皮擦红了,瓶盖纹丝不动。

陈序洲伸手:“给我。”

虽然发着烧,但他力气还在,将瓶盖拧松之后又递还到温听澜手上:“晚饭想吃什么?”

给他打扫卫生的阿姨刚都离开了,温听澜虽然不知道阿姨是什么时候打扫完楼上的,但她可以确定阿姨肯定没在这个半开放的厨房里做菜。

陈序洲看着也不想是个会做饭的。

温听澜:“你会做饭?”

陈序洲拿起手机:“不会,但是我在旁边的饭店办了年卡,每天风雨无阻准时送餐过来。”

都是叫外卖,温听澜还不如回去吃。

陈序洲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但是我东西还没看完呢,你不是说工作的事情你会尽职尽责负责好的嘛。”

“你要是看到半夜还没看完,你还留我借宿啊?”

陈序洲拿着手机已经在联系送餐的饭店,他笑:“你给我提供了新思路了。”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温听澜,让她看菜单。

温听澜随意扫了两眼,手机顶端不合时宜地推送出新消息来。

【婶婶】:你把你叔叔的职给停了,你可真做的出来。

【婶婶】:一家人不相互帮忙,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你这是要逼死我们。

温听澜挑了挑眉,把手机递了回去:“有人在骂你。”

陈序洲狐疑地拿过手机,看清楚是谁发的消息之后,一脸淡定地点了几下屏幕,手机再回到温听澜手里的时候,又显示着点餐界面。

消息确实也没有再发来。

温听澜随便选了两个菜:“你回了什么,禁言效果怎么好?改天我遇见我爸妈也试试。”

陈序洲对照着图纸看模型:“拉黑啊。”

之前退稿温听澜晚上给陈序洲打电话时,他开会就是因为查出来这么多年他小叔做的烂账,这么多年他一事无成地占了个领导层的位置白拿工资,还在各种招标项目里吃回扣。

陈序洲做得快也狠,革职开除一天完成。

“挺好。”温听澜点完餐将手机还给陈序洲。

陈序洲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他爸,现在他爸已经把这一切都交给他了,自己家的钱自己不守着,谁来守。

“我以前特别希望我爸可以像你一样和家里划清界限。”陈序洲拿过手机,顺势也将桌上的模型挪到一旁,不妨碍等会儿送餐过来吃饭,“我一直都很佩服你。”

温听澜因为这类似表白的话,心脏加速,但有理智地避开:“作为你女朋友要的是喜欢不是佩服。”

“真的有喜欢。”他解释,恨不得有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将自己那些感情一件件拿出来。

许颂章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又在温听澜的脑子里打转,温听澜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是129?你的门牌号。”

陈序洲像是终于等到了她问这个问题:“你网名里有129,你以前说你喜欢这个数字。”

从一开始他在温听澜口中得到的就是一个错误的答案。温听澜在他回答前隐隐有一种与自己有关的预感,可真听见了这个回答,她还是一愣。

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移不开自己的心。

“129,是因为我们出生差了一百二十九天。”温听澜终于还是将这个自己当时取网名时揣着的秘密,告诉了秘密里的另一个主人公。

在陈序洲震惊错愕的表情中,门铃声被按响了,是饭店送餐的人。

温听澜率先起身,留他一个人消化这件事。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饭店工作制服的男人,他戴着一副手套,两只手端着一个看着有些沉的送餐箱:“是陈先生吗?您的晚餐……姐?”

60? 第 60 章

◎王八蛋◎

温逸辰差点就没有认出门口的人, 和他记忆中的温听澜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姐?”

温逸辰又喊了一声,见面前的人没有回答,他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来确认:“你是温听澜吧?”

她回来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直到今天梁芳温建波他们都以为温听澜一直在伦敦。在国外的时候,温听澜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他们也不想联系温听澜, 生怕她要钱似的。

温听澜的沉默变向地印证了温逸辰的猜测,如果不是温听澜,听见他这么问, 只会茫然和否认,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是想要回避和闪躲。

“你居然住这里?”温逸辰作势往前走了两步,大有登堂入室, 进去要温听澜给他泡壶茶的态势,“在伦敦赚了这么多钱呢?居然买了这里的房子, 你赚得不少啊。”

明明在血缘上是和自己那么亲近的一个人, 可此刻温听澜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反胃恶心。

她想到大四那年温逸辰在朋友圈里晒出来的成人礼物——一张房产证, 自己半工半读的生活、被冤枉偷东西和受到打工时潜规则的回忆一起袭来。想吐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温听澜下意识就准备关门。

温逸辰眼疾手快, 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门框上,将要关上的门顶住。

“干嘛?一句话都不说就要关门。”温逸辰制止她,“好歹也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说出来你都不害臊?”

他既然不怕疼,温听澜也不怕把他脚给夹掉。

“怎么了?”陈序洲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起身走了过去。

温逸辰听见还有别人的声音, 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没认出陈序洲是谁。

但陈序洲知道他是谁, 侧身走到两人中间, 伸手去拿晚饭:“餐送到了, 你就可以走了。”

“这是我姐……”温逸辰接话。

陈序洲插话打断:“那也不妨碍你走。”

温逸辰见温听澜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不甘心地朝着屋内张望了两眼,随后收回了自己的脚。

门被关上了,温听澜突然卸了力。在英国的种种在这一刻鲜活地浮现在脑海里,家庭在温听澜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要不了她的命,却死死地粘在后背上,碰不得。她原以为一身硬骨头臭脾气,已经无坚不摧了。

陈序洲将晚饭随手放在一旁,看着沿着门蹲下身的温听澜,他曲了膝盖,保持和她的平视:“怎么了?”

温听澜开了口,可给他的不是解释,而是一句臭骂:“王八蛋。”

陈序洲被骂得一头雾水,但他看见了她眼睛里蓄满的眼泪。

温听澜感觉到视线变模糊,一眨眼,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她下意识伸手胡乱地擦掉。

陈序洲一愣,按住她的手,他手大,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将温听澜两只手腕抓住,小心翼翼地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帮温听澜擦眼泪:“化妆了,你这么擦粉都要没了。”

温听澜闻声,将头偏向一方,吸着鼻子。

人难过的时候就容易犟,陈序洲松开她的手,让她感觉自在和放松一些:“王八蛋是骂我的还是骂你弟弟的?这要是骂你弟弟的,我帮你把人喊回来。”

温听澜手得了方便,便抬手用手背起按压触碰似的,擦眼泪:“骂你们所有人。”

“我们该骂,再骂狠点,好好出出气。”陈序洲安慰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他是天生的乐观派,在爸妈的庇佑下这辈子似乎没有吃过什么亏,遇见过什么难事,对他来说调整心态让自己变开心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废话,我在英国吃了那么多苦,顺利毕业找了一个好工作,现在回来年薪那么高,我以后肯定会好。”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语气变冲了。

可能是想到自己在英国的那些事情,她就冒一阵恶寒。

那些事情从嗓子里挤出来,都像是在吞刀子,只会让自己再痛一遍。她没心情吃晚饭了,手撑着地面想起来回去了。

温听澜没食欲:“我不吃了,这版方案过不过,等你看完了给我发消息吧,我想回去了。”

看她这个样子回去也不会想吃东西,陈序洲伸手按在门上,将她刚拉开的门又关上:“我们王八蛋,但菜和饭不是,浪费粮食可耻至极。而且你现在回去万一半路遇上你弟,他知道你住哪里后看你混这么好,上门讹你呢。”

他说的不假,温听澜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

饭店的菜肴不错,每天送来的都不一样,变着花样能半个月都不重样。

陈序洲和温听澜面对面坐着,对面的人虽然被他说服后坐下来吃饭了,但筷子上都没几粒米。

“你为什么会选择回来?”陈序洲扒了两口菜,没忍住问。

温听澜:“因为这里缺人,回来工资也高。”

陈序洲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不缺人,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

温听澜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奇这些,她那时候没有想过要不要定居在那里这件事,但现在再做一次选择题,她应该不会回来。

陈序洲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你不是说在那里吃了那么多苦嘛,为什么不想回来?”

温听澜抬眸看向他:“我在这里也没少吃苦。”

几乎是下意识,陈序洲脱口而出:“对不起。”

温听澜:“干嘛突然道歉?”

陈序洲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因为我是王八蛋。”

鱼肉是鱼腩部位,厨师功夫深,收汁做得好,爆炒的时候将味已经调入了肉里。

陈序洲:“以后不会吃苦了。”

温听澜将鱼肉塞进嘴里:“不吃苦吃鱼?”

陈序洲将鱼翻了一面,把另一面的鱼腩也夹给了她:“只要你喜欢。”

温听澜挑刺:“如果我不想和你一块吃鱼呢?”

陈序洲脑子转得快:“那我端个饭碗去旁边吃,等你随时喊我上桌吃饭。”

温听澜嗤了一声,没说话。

陈序洲试探:“我是死刑吗?”

温听澜还是没接话。

陈序洲继续试探:“是不是?”

鱼腩入口的时候将一些汤汁留在了唇上,温听澜抿了抿唇尝到了酸甜的味道,听见他再三想要确认自己的态度,温听澜握紧了些筷子。

面前的人,他是自己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最渴求”。

长大后的人不会再喜欢小时候那种密码锁日记本,也不会喜欢面包店里植物奶油的蛋糕。可再看见时,人还是会回忆起那种“渴求”。

温听澜默了许久,开口:“但你不及格了。”

陈序洲松了一口,不及格就代表自己还能重考,只要不是死刑。

陈序洲:“补考日期是什么时候?我申请补考。”

……

隔天早上,温听澜在工位的时候收到了陈序洲的消息,林照最新的那一版设计通过了。

徐晏清招呼大家聚个餐庆祝一下,顺道给两个实习生庆祝他们顺利转正。一听聚餐温听澜心有余悸:“林照回来啦?”

徐晏清拿着手机已经在订饭店了:“没有。”

温听澜好奇:“他都没有回来你就聚餐庆祝了?”

徐晏清回忆了一下:“他脱团然后自己开车去旅游了,顺道把年假也请了,估计下个月月初就回来了。”

温听澜有点心疼:“月初回来?岂不是那个月的全勤都拿不到了。”

徐晏清指了指地面:“这里有他一半。”

温听澜立马举手投降,撇了撇嘴:“忘记他是资本家了。”

说着,温听澜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回去。徐晏清对订什么餐厅还真没有主意,想让温听澜给点意见时,她已经走出茶水间了,徐晏清叫住她。

温听澜没回头,挥了挥手,让他随便订:“我去给你们这群资本家打工了。”

回到工位,温听澜的电脑上还停留在陈序洲发给她设计通过的消息界面上。光标已经不知疲倦地输入框里跳动了许久,温听澜的手不小心误触了键盘,删掉后还是略有些犹豫地给他发了条无关工作的闲聊消息。

【温听澜】:身体好点了吗?

消息回得不快,估计是去开会了。外面办公室里有人准备点下午茶了,来敲温听澜的办公室里的门问她吃不吃蛋糕喝不喝饮料。

温听澜举起手里的马克杯:“你们吃,我减肥。”

正说着,负责施工的单位也打了电话过来。温听澜和负责人聊了半个小时才结束电话,将负责人提出的问题发给了徐晏清,她夹在中间两边通知协调后下午都过去了一半。

电脑里传来消息提示音,她瞄了眼左侧的消息栏,看见红色的数字出现在了陈序洲头像上。

【陈序洲】:刚睡醒。

午休到现在。

温听澜呵了一声,打字。

【温听澜】:忘了,你也是个资本家。

但转念一想,午休这么久,难道是发烧还没好?

【陈序洲】:稍微还有点咳嗽,昨天晚上没睡好。

【温听澜】:连夜想怎么压榨老百姓?

电脑那头的陈序洲看着这几条挑起鲜明“阶级矛盾”的阴阳怪气的话语,猜她是不是经历了下班前十分钟通知开会或者是饭点开会的事。

【陈序洲】:不说了,说出来你要内疚得吃不下饭的。

故弄玄虚。

【温听澜】:说。

【陈序洲】:昨天你弟弟和你妈找来了我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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