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豪门小可怜后我成了团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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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背锅的

寿宴并没有在酒店举行, 而是就在温家办的,宾客如云,场面热闹非凡。

只是这场景, 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啊,红彤彤, 喜洋洋。

乔唯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想起来了, 这跟她的四岁大寿现场的布置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感。她怀疑她和温老太爷的寿宴被承包给了同一个施工团队。

“唯唯你来啦。”温季年快步走过来迎接她。

其他参加寿宴的乔家人一下车就被许多宾客围住,热情寒暄, 暂时顾不上乔唯。

她笑眯眯应道:“好热闹呀。”

俩人一同往里走,从一条条腿里穿过去, 刚走到中庭, 还没进门, 就听一声惊呼响起。

“小季交女朋友了!”

这一声大喊石破天惊,热闹的交谈声一顿,众多视线纷纷停在二人身上,见是几个孩子玩闹, 不由会心一笑, 收回目光,继续边走边寒暄。

话题却歪楼了。

“那是谁家的千金?没见过啊。”

“我也没见过, 估计家里没什么来头, 多半是借着孩子一起玩儿的机会, 趁机和温家攀关系。不过能跟温家这小少爷玩到一起, 肯定不是一般人。”

“哈哈,女朋友,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早熟, 就是不知道温家会不会来一出棒打鸳鸯啊?”

乔唯耳尖, 听到了零星几声调笑,满头黑线,这些看着光鲜亮丽高不可攀的大人们,居然造小朋友的谣吃小朋友的瓜,无聊!

不过这个女朋友,谁啊?不会说的是她吧?

温季年飞快瞟了一眼乔唯,见她微拧着弯弯的眉毛目露疑惑,立时心下一怒,随即面上一冷:“温云康,你又偷喝酒了?喝醉了胡言乱语?”

“你才偷喝酒!”打扮时髦的精致小男孩气势汹汹冲过来,又恼又怒,脸色涨红,到了温季年面前却缩了缩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你不叫我哥,直接叫我名字?没大没小没礼貌,我要跟二婶说!”

说着猛地转头看向乔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得意的表情一僵,恢复愤怒,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你性格这么差,漂亮女孩子还是喜欢和你玩!为什么你不仅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这么漂亮!”

温季年冷凝的神情微微裂开。

叫温云康的小男孩怒瞪着他,忽地又切换成了得意,压低声音:“别高兴得太早,等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你可恶的真面目,狠狠抛弃你!”

一说完这宛如反派垂死挣扎的宣言,立马又将视线挪回乔唯身上,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别开目光,语气忸怩:“等你跟他分手了,可以联系我。”

乔唯:……what?!

他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乔唯手里,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时髦小boy脚下生风,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季年哥哥,他是去告你的黑状。”乔唯提醒道。

温季年却好似没听见,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乔唯眨巴眨巴卡姿兰大眼睛,展开手掌,一张漆黑的烫金名片露了出来。

硕大的几个字:温云康,XX幼儿园大班苹果班班长,135****6548

嚯,连人家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搞了名片,够排面。

乔唯捏着名片,暗道她怎么没想到印个名片玩玩儿?不行,这么有逼格的事,怎么能少了她?等回去了也搞一个。

但是名片抬头怎么写呢?她也不是班长啊。

难道写乔氏集团董事长之最小孙女,XX贵族幼儿园神童班年龄最小者,A市XX数学竞赛有史以来最年幼金牌获得者,唯唯全球粉丝后援会当事人,绝世天才,黄金全脸……

乔唯噗嗤一乐,想到了那个著名的“家里小,住不下这老些人”的段子,兀自嘎嘎乐了一会儿,才发现温季年一直在看着她。

小小的眉头皱着,嘴唇微抿,Q版霸总再次上线。

“季年哥哥?怎么了你?”

“……那边有垃圾桶,我帮你把垃圾扔掉吧。”温季年视线下移,盯住她手上的名片。

乔唯哦了一声,没有把名片递给他,反而放进衣兜里,随口说道:“这不是垃圾,扔掉多不礼貌啊。”

这名片的材质不错,摸起来手感一级棒,很高级,很符合她的人设和品位。回去了拿给乔淮阳,让他按这个打样。

她只是随口一说,然而温季年却身体一僵。

多不礼貌……不礼貌……

才被人说了没礼貌,他无所谓,反正他和温云康不是一路人,但是连唯唯也说他没礼貌……

乔唯抬脚往前走,瞥见温季年心不在焉,心事重重,想开口问问他和那个小屁孩儿有什么矛盾,就见他重新看向了她,表情跟要上战场似的。

“唯唯,刚刚他说的话,你能当没听见吗?”温季年语速缓慢。

听起来很冷静,乔唯却注意到他的耳朵红了。

他说的话?哦哦想起来了。

她心头暗笑,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别担心,我不是你女朋友,大家都知道的,他坏不了你的名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季年急声道,“我是说,你,你跟我分手了,不要去找他……不是,不是分手——”

“OK OK我懂我懂。我不跟他一起玩儿,咱俩才是最最好的好朋友。”

难得见平时比大人还沉稳的温季年语无伦次,乔唯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季年一口气憋在了心底,他忽然觉得嘴里发苦,同时耳朵更烫了,唯唯这哄小孩的语气让他很不好意思,好像他是个不懂事的、害怕朋友被抢走一样的小孩子一样。

刚想郑重强调他不是小孩子了,那句“咱俩才是最最好的好朋友”却让他的心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带来的喜悦让他翘起嘴角,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

算了,就当一回小孩子吧。

乔唯见温季年唇角翘起,苦大仇深换成了压都压不住的笑意,她眉毛一动,心道小孩子真的很好哄,就算是智力超群小天才也一样。

穿过大得跟广场一般的前院,终于来到了最大的一栋别墅前。

屋里屋外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外头还很寒冷,还零星飘着雪花,里面却暖意融融,入目的都是正装礼服。

“季年哥哥,温爷爷在哪里?我先去跟他打个招呼。”乔唯东张西望,只看到宾客和招待宾客的其他主人,却没看到老寿星。

温季年这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语气有些无奈:“应该还在试衣服吧。”

明明早就搭配好穿什么了,早上又忽然觉得不满意,非要重新找。原来老小孩一说是真的,再英明神武的人年纪大了,也会变得幼稚,不可理喻。

等他老了不会也这样吧?温季年莫名深深地担忧起来。

乔唯挑眉,这个时候了还在试衣服?看不出来温老太爷这么爱美呢。

再看温季年这仿佛说不懂事的孩子的口气,乔唯心里蓦然产生一种微妙的平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同病相怜了他们俩,家里都有不成熟懂事的大人,唉。

“我们去鸟舍吧。”这时他出声提议。

他的语气不太好,乔唯顺着他刚刚看向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是一坨小孩在你追我赶,打打闹闹。

再放眼望去,好像傻站着的就他们两个。

“他们好像在做游戏,要不我们也加入?”乔唯故意逗他。

温季年果然脸色大变,一脸即将要吃苍蝇的表情:“唯唯,我……”

确诊了,他是真的很抗拒和同龄人一起玩小朋友常玩的游戏。

乔唯哈哈笑起来:“其实我也不想去,太幼稚啦,我们去鸟舍教鹦鹉背诗吧。”

温季年却缓缓说道:“唯唯,我爷爷新得了几件古董,今天特地拿了出来显摆,趁着这会儿展厅还没打开,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唯唯应该是很想加入他们一起玩的吧,还为了他假装不想去,他暗暗心急,不能因为他不想去就让她扫兴。那就让她去看看爷爷收藏的古董好了,她肯定会喜欢。

果然,乔唯一听古董两个字就双眼发亮。

“好呀!”

乔唯跟着温季年上楼,小孩子尖利的嬉笑声从底下传来,接着是大人不痛不痒的呵斥声。

她扒着扶手往下一看,萌娃有变熊孩子的趋势,已经不满足在大厅一角嬉闹了,满屋子乱蹿。

乔唯幻视一些小孩子乱跑撞翻佣人手上捧着的盘子,热茶酒水洒一地,或者把人撞个人仰马翻,再或者把花瓶什么的撞到地下砸稀碎的场景。

她摇摇头,家长也不管管。

仔细一看,大人都在端着酒杯谈笑风生,言笑晏晏,更有甚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不仅是寿宴,也是重要的社交场合,说不定谈笑间生意灰飞烟灭或者实力演绎“我分分钟几个亿”的段子。

站得高看得远,很容易就能看出地位孰高孰低,比如乔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进来就被其他宾客热情包围,连乔淮阳也处在那几个和他交谈的年轻人的中心。

怎么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小孩包围她啊?

乔唯思维发现,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攀比。

“唯唯?你在看什么?”温季年发现乔唯没跟上,立即倒了回来。

“我看你二哥好帅,比我哥哥帅多了。”乔唯嘻嘻笑道,指了指正陪着一个老人说话的温仲年。

温季年看了一眼,只承认后半句。

也不是很好看,但确实比乔淮阳好看多了。

乔唯收回目光的一刹那,眼角瞥到一个人影,林寒月?

她心里一惊,定睛一看,人影不见了。

说好的从此挥剑斩情丝,放下温仲年了呢?竟然敢偷偷跑到温家来。

乔唯有些生气,林寒月敢对她阳奉阴违!

还不等她杀下去,就被温季年的说话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粉彩镂空转心瓶,紫檀宝塔,老龟玉雕——”他像报菜名儿似的,听得乔唯心痒痒。

“我们快走吧季年哥哥。”她催着温季年带路。

光听这名就很值钱,近距离观看一番,沾沾财气。至于林寒月嘛,等看完古董回来揪她也不迟。

温季年说是展厅,乔唯还以为只是把一个房间按展厅布置,结果进来一看,还真是展厅。

隔着玻璃罩,数十件古董灯光下反射出或温润或凌厉的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扑面而来的都是小钱钱的味道。

而这,据温季年所说,只是温老太爷最近新到手的古董。

乔唯: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此时此刻,她选择暂时性失忆,遗忘她现在也是个有钱人的事实。

乔唯一件件看过去,不时发出惊叹声。

在她第五次感叹“太漂亮了价格肯定也很漂亮”时,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温季年表情逐渐凝重。

很显然,唯唯很少有机会看到这么多的古董,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接触这些。像他自己,或者其他认识的人,都对这些熟视无睹了。

“唯唯,明天,明天我们去书店吧?”

乔唯正在观摩一个造型一言难尽跟个表情包似的、但是价格不菲的香炉,闻言疑惑地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她的空闲时间都被乔林两家人给瓜分了,他们轮流接送她上下学并带她出去玩儿,导致她和小伙伴约好的书店之行一推再推。

“好的呀,明天是周日,我们上午去吧,可以在外面待一天。”

和一群不怎么聪明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大人待久了,乔唯感觉急需和智力同等的同龄人出去耍耍,补充一下朝气。

“好,”温季年笑着点头,迟疑片刻问道,“到时候你家里人不会又要带你出去玩吧?”

他已经数不清被截胡多少次了。

乔唯拍着胸口保证:“不会的,放心吧您就。”

就在这时,门被人一把推开。

佣人看到温季年,如释重负,喘着气说:“小少爷原来你在这儿啊,老太爷找你呢。快跟我走吧,老太爷很着急。”

“爷爷找我?不会是还没决定好穿哪套衣服吧?”温季年拧眉。

佣人瞟了一眼乔唯,尴尬地笑了笑。

“季年哥哥你去吧,我可以自己看。”乔唯大度表示不需要人陪。

温季年轻呼一口气:“好,我先去找我爷爷,唯唯你慢慢看。陈阿姨你留下陪着唯唯吧,我自己去找我爷爷。”

展厅里只剩下乔唯和佣人。

乔唯敏锐地感觉到陈阿姨有点焦躁,欲言又止,只一想就明白了,今天是老太爷寿宴,这么多客人,估计要开上百桌。每个人都很忙。

“陈阿姨你去忙吧,我一个人没事的。我来了好几次,都很熟啦,不会迷路的。”

“这,好的唯唯小姐,有什么问题直接叫人就行。”佣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难怪这小姑娘只来了几次,就能让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欢。

不止是从来没朋友跟头孤狼似的的小少爷愿意和她玩,连老太太老太爷都很喜欢她。

一笑起来让人心都化了,还这么善解人意,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骄纵小脾气。

乔唯不知道因为两句话,她的个人形象瞬间在佣人心里拔高了N个度,她正忙着算这些古董加起来值多少钱。

总价值都快赶上她目前总资产的十分之一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很贵啊,”乔唯嘀咕道,然后一拍脑门,深深忏悔,“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兜里才有俩钱几天啊,就开始飘了。”

膨胀,真是太膨胀了。

她决定出去喝杯八二年的橙汁儿冷静一下。

乔唯出了展厅,外头舒缓的音乐声和说话声重新灌进她的耳朵。

沿着盘旋的楼梯下到大气宽敞的大厅,看着许多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孩子,忽地想起林寒月来了。

林寒月跑哪儿去了?可别死灰复燃啊。

乔唯刚想掏手机,就眼尖地捕捉到了林寒月的身影,正在和她说话的人是谁啊?不是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主角是谁?

乔唯立马左突右拐,从条条大腿中穿过去,等到了近前,一把抱住林寒月的大腿。

“姐姐!”

这一抱和一声喊,把林寒月吓了一跳。

“你跑哪儿去了?眨个眼的工夫你就没影儿了。”她先是一喜,后是佯怒。

好啊这个林寒月,不仅背着她走剧情,还敢倒打一耙!

乔唯怒了:“姐姐,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啊?没忘没忘,我不是……哎来给你远房表哥打个招呼。”林寒月似乎生怕她一怒之下当众抖出之前哭着说出的承诺,忙一把将她抱起来。

表哥?

乔唯狐疑,一转头和人看了个对眼儿,还真是表哥。

卫续冲她露出个笑,眼角的疤都随着这一笑动了起来:“好久不见啊小小姐。”

“续二哥哥?你也来啦?舅爷爷和舅奶奶呢?他们也来了吗?”在这儿见到卫续,她还蛮意外的。

“都来了,在和他们的朋友说话,”卫续笑容更大,调侃道,“这么久没见,没想到小小姐还记得我这个远房表哥,不愧是小神童,记性就是好。”

乔唯:……

要是这都记不住,她别叫小神童了,改叫小神经吧。

特意强调远房表哥,乔唯扭头看向林寒月,对方眼神和她一接上就避开,小声嘟囔道:“不是远房表哥是什么?”

接着用气声在她耳边强调:“记住,他根本不能和你亲表哥比,明白?”

乔唯无语,这个也要争番位?

就在这时,温仲年轻咳一声:“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客气,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失陪。”

说话的同时就迈开了步子,不顾卫续不赞同的表情,大步离开。

跟逃难似的。

看看,男主角都被女配吓成什么样了。

乔唯刚想跟卫续说失陪,她要立刻马上对林寒月耳提面命一番,还没等她开口,林寒月就快她一步,把她抱走了,瞬间原地只剩下了卫续一个人。

“姐姐,老实交代,你来干嘛?”乔唯眯着眼睛审问。

林寒月捏捏她的鼻子,没好气道:“还审起你姐姐我来了。对了,我还没说你呢,你一见着你那远房表哥,就问他你舅爷爷舅奶奶来没有,你见着我怎么不先问问你外公外婆来没有啊?”

这口气,难道她不是偷摸一个人跑过来的?

乔唯第一反应就是林寒月又故态复萌了,压根儿没想过她是跟着林家人一起来的可能。

“外公外婆来了吗?他们在哪儿啊?”乔唯从善如流。

林寒月哼了一声:“这会儿在跟人聊天,一来就问你到了没有,还不准我跟你说他们也来参加寿宴了,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倒好,都见到我了,只顾着兴师问罪,都不问候问候他们,你说他们知道了心里得多难受。”

哇,还威胁起她来了。

乔唯呵呵假笑:“少转移话题,我问你,你怎么又跟仲年哥哥说上话了?”

“怎么啦,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吧?”林寒月翻了个白眼,气愤道,“再说了,又不是我主动跟他说话的,是你那个远房表哥,非拉着我说话,还把仲年哥叫过来了,不让人走。别误会,我也想走的啊,但是,他东拉西扯,说的还挺有意思的……”

在乔唯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自在地扁了扁嘴。

乔唯摸着下巴思索,她敢用小金库发誓,卫续现在就对林寒月有意思了,而且肯定也知道林寒月(以前)喜欢温仲年,还把俩人拉一块儿,他是怎么想的?

这个脑回路,机智如她,竟也猜不透。

“……拉皮条——”林寒月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乔唯追问。

林寒月闭紧嘴巴,但在乔唯的眼神逼迫下,被迫重复:“我说,你那个远房表哥,把我和仲年哥叫到一起,还不准我们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拉皮……不是,想当媒人把我和人凑一块儿呢。”

她说完又悻悻嘀咕:“都怪乔淮阳,听他以前嘲讽拉皮条拉皮条,害得我也说话低俗了。”

电光石火之间,乔唯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卫续不会是以为林寒月还喜欢温仲年,在撮合他们吧?!

这……

乔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无意间偏了一下头,又被震了一下。

“安若雪?”她低呼出声。

温家请了个小型交响乐团现场演奏,中西结合。而其中一个小提琴手,赫然就是女主安若雪。

“哦,她呀,有个替补小提琴手出了意外,来不了了,是我让乐团同意她来的,这一天的酬劳比她一个月工资都高。”

林寒月语气得意,见乔唯盯着人不放,立即话锋一转:“别以为她多厉害啊,滥竽充数而已,要不是我,就凭她小学练了几年小提琴,乐团怎么可能让她补上?”

“你帮她?”乔唯更震撼了。

变形计都没这么厉害吧,林寒月大转性啊这是。

“哼哼。”林寒月哼唧两声。

乔唯拍拍她的头,以示鼓励,突然想到,乔淮阳呢?女主来了,作为男二,跑哪儿去了?

看看了一圈,没找着人。等再回头一看,安若雪不见了。换上了另一个人。

“姐姐,她去哪儿了?”

“休息去了吧,有两拨人,轮流来的。”

乔唯点点头,继续找乔淮阳,没找着,决定直接发微信问问,一摸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八成是落在展厅了。

她从林寒月身上下来,蹬蹬蹬往楼上跑。

刚跑到楼梯口就差点和人撞上,是那个给她递名片的小男孩。他慌慌张张的,完全没有来的时候的那股神气劲儿,看都没看她就跑进了人群。

乔唯不以为意,继续上楼。

好巧不巧,刚爬完楼梯就和人迎面撞了个正着,这次被撞翻了。

“哎哟!”

“不好意思小妹妹!”安若雪忙把乔唯扶起来,不等她说话,就急匆匆下了楼。

这一个两个的,都急着上厕所啊?

乔唯摇摇头,还好走廊铺了地毯。

她推开门,打算挨个展台找一圈,看到某个展台时,呼吸一滞。

那个超值钱的老龟玉雕碎了一地?!谁干的!心痛啊。

乔唯正想赶紧叫人来,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恰巧此时一阵说话声和脚步声响起。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新得的几个小玩意儿,不值钱。”温老太爷五分谦虚九十五分自得的声音传来。

“温老说笑了,别的不说,光是那个和田玉老龟玉雕,那都是价值连城——”奉承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群人和乔唯大眼瞪小眼。

大惊失色,瞳孔地震,目瞪口呆。

四分五裂的玉雕+现场几岁的小孩儿=熊孩子作案被当场抓获。

这个情况,有点不妙啊。

对面已经有人露出对熊孩子的厌恶或者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此情此景,乔唯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着急忙慌喊出那句经典的“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第92章 护犊子的拱出去!护的是我啊?那没事了

“这, 玉雕怎么碎了?谁打碎的?”

面面相觑几秒后,不知道是谁震惊的声音响起。

这还用问?许多人的脸上瞬间浮出这四个大字。

乔唯淡定摆手:“不是我。”

话音未落,就听人群中发出数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嘲讽味道十足。

“这儿就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人证物证俱在, 还敢狡辩!”刹那间, 乔唯脑补了一些不太美妙但会马上会出现的声音。

比嘲讽更先来的是一声冷哼, 温季年板起小脸:“她才4岁,她能说谎吗?”

说完就快走几步到乔唯跟前, 伸手把她拉到一边:“唯唯小心,别被扎到了。”

乔唯:好兄弟, 讲义气。

望着温季年担忧且毫无怀疑之色的眼神, 乔唯有点感动, 果然小朋友的眼睛是雪亮的!

“没事,没事,碎了就碎了,这个玉雕一般般, 我也不是很喜欢。”

温老太爷扯出个笑, 大度地表示不介意。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在强颜欢笑,那可是他刚才夸了半天的东西, 他怎么说的来着?“其他的都还好, 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老龟玉雕, 雕工精湛, 巧夺天工,浑然天成……”此处省略N个四字词语。

总之就是很喜欢。

现在最喜欢的宝贝碎成了八瓣儿, 恐怕老太爷心都在滴血噢。

这谁家熊孩子, 闯大祸了, 别看嘴上说没事,肯定在心里记了一笔。

吃瓜群众挤眉弄眼,表情各异,乔唯看在眼里,却看得出来痛失宝贝的温老太爷并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打算把这一页揭过去,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这剧情,好熟悉。这感觉,好酸爽。

但与表姐卫敏相反的是,她并不觉得愤怒,甚至还有点暗搓搓的酸爽。

乔唯:理解卫敏,成为卫敏,超越卫敏。

老寿星以为心爱的东西被她打碎了,居然含泪表示不介意。唉,没办法,都怪她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只不过事实还是要澄清一下的,本来就不是她打碎的嘛,不是她的锅,休想扣在她聪明绝顶的脑袋上!

“温爷爷——”

“来个人收拾一下,大家先等——”

短暂的静默后,二人同时开口,却同时被人截断。

“一个玉乌龟,打碎就打碎了,打碎一个我赔你俩。”这声音中气十足,不是老乔头是谁。

人群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道,有发哥登场内味儿了。

“爷爷——”

乔老爷子大手一抬,再次打断乔唯,挡在她面前,声如洪钟:“老温你别这么小气吧啦的,唯唯还是个孩子,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我赔你俩总行了吧?”

众人:??

果然有熊孩子就有熊家长!等等,熊孩子是乔家的??那没事了。

乔唯:……

请问有猪队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虽然这个行为非常猪队友,但是……没想到她也有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偏袒维护的一天呢。

确诊了,人类的本质的确是双标。当看到别人家的熊家长维护熊孩子,她拳头硬了,当自己有个护短的熊家长,心情就非常微妙。

有点羞耻,但乔唯不得不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高兴。

当然了,她可不是熊孩子。

眼看温老太爷被这几句蛮不讲理的话和这胡搅蛮缠的态度噎得脸色变了好几下,乔唯从山一样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乔老爷子身后钻出来,镇定道:“温爷爷,这个小乌龟不是我打碎的。”

“不是小乌龟,是老龟……哎没事,没事,唯唯别怕,这种东西我老头子多的是,打碎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苦主艰难地说,并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

心爱的古董疑似被人打得稀碎,还要假装不在意,还要安慰嫌疑人,乔唯对温老太爷肃然起敬,这格局,太大了。

她正要再次澄清声明,提出彻查此案,猪队友变神队友,口风一变:“老温你这话可不对啊,唯唯都说了不是她打碎的,那肯定不是她打碎的。可不能冤枉人。”

乔唯:?

他这口风转得也太快了吧?

“唯唯别担心,爷爷相信你!”乔老爷子大掌罩在她的头顶,掷地有声。

话是跟乔唯说的,视线却是落在对面所有人身上,大有“我相信你,即使和全世界为敌”的调调。

把乔唯和其他人都给整沉默了,除了刚刚闻讯赶来的乔家人。

“没错!唯唯说不是她打碎的,那就不是她打的!”

“是谁说唯唯把东西打碎了?别造谣啊。”

陈嘉熙和乔临溪两大护法立即声援,同仇敌忾。

林寒月长眉倒竖,冷哼:“唯唯这么乖,怎么可能打碎东西?”

“有谁亲眼见到唯唯打碎乌龟了?肯定是唯唯进来之前就碎了,只不过刚好看到她在场,这就能判定是她干的了?”乔淮阳冷声道,语气凉飕飕的。

不错,他真相了。乔唯赞赏地看了乔淮阳一眼。是亲生的哥没错了,遗传了她的卓越智商。

然而这一眼落在乔淮阳眼中,却是委屈与害怕交织,信赖与崇拜并存,顿时心中大痛又大喜,一把将她抱起来,紧紧箍住,一字一顿:“唯唯你放心,有哥哥在,我看谁敢欺负你!”

温家人及围观群众表情复杂。

乔唯:大傻春,你在干什么!

这时连温和疏朗的乔临洲都正色道:“温爷爷,这事儿还是得弄清楚,以免大家误会唯唯。”

还不等温老太爷说话,乔老太太也缓声道:“的确,该是谁就是谁,总不能先入为主,一进来看到只有唯唯一个人,就认定是她的错,这未免太草率了。”

就在这时,林家众人也赶了上来,立即加入单方面输出的混战,重点强调两个中心思想:1不可能是唯唯打碎的;2谁敢冤枉唯唯小宝,他们要谁好看。

林家人刚输出完毕,卫家人开始接龙。

温家众人:……插不上话,根本插不上话。

其他人隐晦地和身边人交换眼神,乔林两家霸道护犊子是出了名的,但这回是不是夸张了点?

苦主都表示不追究了,要把这一茬揭过去,他们反倒不依不饶。非要在人家好好的寿宴上断官司,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八十大寿啊?

为了小孩子搅合了人家老太爷的寿宴,这几家怕是要生出嫌隙哦。

乔唯被乔淮阳抱在怀里,站得高看得远,将吃瓜群众不太明显的看好戏的神情尽收眼底。

两边对垒+嗑瓜子看戏的,小学生干架既视感,还是单方面碾压的那种,好大一个闹剧。

“大家听我说——”

“爷爷,不可能是唯唯打碎的,如果是她,她不会否认。”乱入阵营的温季年忽然出声,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目光坚定。

乔唯很欣慰这么多人支持她,但她真的要闹了,今天这个话她真就插不进去吗!

她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刚要大吼一声“everybody listen to me”,就见温老太太拨开人群快步走过来,沉声道:“一个玉雕而已,碎了就碎了,也不用追究,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但是为了避免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说罢看向乔唯,朝她露出鼓励和安慰的眼神:“唯唯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不明不白背个黑锅。暂时耽搁一会儿没什么关系,寿星没意见。”

还不等乔唯反应,她转头瞪着温老太爷:“你说是不是啊,老寿星?”

温·受害者·老太爷含泪点头。

这下总该轮到她说话了吧?乔唯才说一个字,就又双叒叕被人截住话头。

温老太太面容严肃:“话不多说,咱们现在来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唯唯,你一进来就发现玉龟碎了吗?”

众多视线再次齐刷刷落到乔唯身上。

总算有机会开口了,她上前一步,整整衣襟,肃然点头:“是的——”

“好,我知道了,唯唯你和小季出去玩吧。”温老太太和蔼地朝她挥挥手。

众人:?

头号嫌疑人这就洗清嫌疑了?!

乔唯:黑人问号jpg.

“法官,这是不是有点草率啊?”乔唯严肃举手,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法官·温老太太被逗笑,弯腰摸了摸她的头顶,含笑道:“唯唯不会说谎的对不对?”

看着老人充满信任的眼睛,乔唯愣愣点头。

“那就是了,我相信唯唯。好了,你们出去玩吧,我来查。”

温老太太话音刚落,一个弱弱的声音插了进来:“那个,房间里有监控……”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讪讪地笑。

“调监控”三个字让微微的交谈声一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像被人当面打了一拳。

有监控不早说?!怎么不等打起来了再说啊?

乔唯扶额,人家有《一出好戏》,他们有《一出闹剧》。

阵仗搞这么大,折腾了半天,折腾了个寂寞。

也不算啥也没干吧,乔唯扫了一眼满脸写着“真相大白!我看谁敢冤枉我们家小孩”的众位我方战神,默默地想,至少提供了一个舞台——助力她的亲人们霸道护短不讲理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也让身为当事人的她体验了一把被偏袒的感觉,实话实讲,还蛮酸爽呦。

“有监控不早说?”乔老爷子瞪眼,“拿出来。”

温家的管家忙不迭叫人调监控,有点委屈,他倒是想说,诸位大佬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吗?没有!

等人调监控的工夫,乔唯再次被四面八方的宽慰心疼给包围了,各个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抱抱,开始了击鼓传花。

她抗议无果,艰难地在各个怀抱中辗转腾挪,余光瞟到那个叫温云康的小子正在哀求他老妈。

乔唯瞪大眼睛,她就说技多不压身,辛苦学的唇语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勉强拼凑出了母子俩的悄悄话。

温云康焦急万分:“妈妈我真的很不舒服,您就带我回去吧!”

云康妈皮笑肉不笑:“我们现在在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别让我扇你。”

苦求无果还差点挨扇的时尚boy温云康脸色发白,额角渗汗,手指绞成了麻花。

他突然瞟向乔唯,恰好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对方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飞速把头转回去。力道之大,乔唯都担心他发型时髦的脑袋飞出去。

心虚害怕成这样,乔唯又忽然想起上楼的时候险些和温云康撞上,小拳头一锤手心,心里有谱了。原来是这小子!

呵,真是最毒男人心,刚见面的还羞羞答答给她递名片呢,转头闯了祸就装死,眼睁睁看着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乔唯磨了磨牙,孩子还小,千万不能放过他。

“这,展厅的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就在此时,管家硬着头皮来报。

监控坏了?真是坏的早不如坏的巧啊。

连乔唯自己都要怀疑这是温家为了不让她和她的三亲六戚们脸掉地上,故意搬出这个经典借口了。

四周再度投来各种眼神,她镇定自若地一一看回去,注意到重大嫌疑人温云康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乔唯悟了,温云康姓温,虽然不是温老太爷直系,但也是他的侄孙。家丑不可外扬,指不定监控坏了是为了谁。

乔唯怒了,她这是梅开二度,又替这小子背锅!

“走廊上也有监控吧?”在一阵短暂尴尬的沉默后,温季年率先开口。

管家忙不迭回答:“哦哦,小少爷提醒我了,有的有的!”

走廊上的监控很快调了出来。

“哎哎有人从展厅出来了!我们家唯唯才四岁,看看,凶手这么大的个子,这踏马是四岁?”

“不是,这谁啊?不像客人。”

“不是客人,那就是你们家的佣人?哈,我们唯唯小宝可怜啊,差点就给人家背黑锅啦。”

几家小辈挤在前头,俱都神情凝重,一看画面上的人影,立马嚷了起来。

乔唯一听,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她指挥乔淮阳抱着她挤了进去,顿时眼睛睁大,发生甚麽事了?

定格在屏幕上的人不是熊孩子温云康,是坚韧女主安若雪?!

难不成这回她名侦探小唯唯老马失蹄,看走眼了?

乔唯立即回头,没看到嫌疑人温云康的表情,倒是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反应。显然跟安若雪有过交集的人都认了出来,都面色各异。

温仲年和乔淮阳都面露讶异,有点恍惚,而林寒月脸色难看。

命运啊,乔唯摇头。

用一句话形容林寒月在除了shopping和给她哐哐做童装之外的办事能力: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人生的链子倒是快掉完了。

“……安若雪打碎了小乌龟嫁祸给唯唯?!”她又惊又怒,“可恶!我好心给了她工作机会,她居然敢恩将仇报!”

话音刚落,还不等林寒月大喝一声“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不是我打碎的。”

众人一惊,闻声看向门口。

安若雪吞咽了一下,挺直了背脊,眼神坚定:“我一进来就发现玉雕碎了。”

乔唯:纳尼?

吃瓜群众:唔好意思,这个台词有人用过了嗷~

第93章 这一次,让我们来守护!

现场观众的反应充分说明这个理由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一片寂静。

不等主人发话,林寒月冷着脸开口:“安小姐,我帮忙让你来工作, 你倒是会惹麻烦。你不是应该在楼下大厅演奏吗,进展厅做什么?”

安若雪迟疑了一下, 正要说话, 她露出个略带讽意的笑:“不会是想去卫生间, 却迷路走错了地方吧?”

这话让安若雪白皙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她嘴唇张合,心口大幅起伏几下, 发出了干涩却坚定的声音:“我的确是走错房间了。”

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才继续说道:“一进来就看到地上的碎片……我马上就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触过这个玉雕。”说完抿紧了嘴, 背脊依旧笔直。

“你没接触过?怎么证明?”林寒月咄咄逼人。

“要我证明我没做过的事?这能怎么证明呢?”安若雪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脱口而出,“你在网上买东西没收到货,怎么证明没收到?拍张空空如也的手心给客服看吗?”

说到这里她猛然住口, 懊恼地咬了一下唇, 四周已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

“你!”林寒月恼怒,忽地住了口, 倏然看向温季年, “小季, 唯唯在你们家受了欺负, 你是主人,你说怎么办?”

温季年突然被点名, 呆了一下, 小胸膛不自觉挺起, 本就冷凝的神情更加凝重:“我——”

“咳,”温仲年轻咳一声,拍了拍小弟的头顶,语气带着歉意,“抱歉,是我们招待不周,不如大家先回大厅,等我们处理完——”

“不必,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这事儿弄清楚,总不能冤枉人。”温老太太打断他的话,神情肃然。

温仲年扫了一圈看热闹的宾客,心中无奈,按了按额角,只盼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他看向安若雪:“安小姐,请问——”

“等等,仲年,公正起见,让小季来问。”一直不做声的乔淮阳忽然开口,视线慢吞吞地在安若雪和温仲年之间转了个来回。

他这一打岔,立马让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吃瓜群众:有故事,意外收获!

安若雪先是一愣,继而脸红得快滴血,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微微发颤。

而温仲年只觉一口老血涌上来,暗暗瞥了损友一眼,扯出个笑:“好,小季,你来处理。”

温季年再度被委以重任,胸膛再度挺起,肃然出列。

“监控显示,安小姐进入展厅是在十一点十五分……”

处于风波中心的安若雪身形单薄,纤细的脖子微弯,立在锦衣华服的人群中,被数道暧昧不善的目光淹没,看起来就像可怜的小羊羔误入狼群。

非常弱小,非常无助,非常可怜。

不知见此情形,乔淮阳老兄有没有后悔这神来一笔啊。

季青天上线,乔唯收回目光,借着位置优势,暗中观察乔淮阳。

他脸色很不好看,盯着林寒月,眼冒寒光。而林寒月也察觉到了,迅速回瞪。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内讧,不顾大局,她这同父异母的哥和同母异父的姐就不能为了她先休战吗?真是不懂事。

乔唯狠狠皱眉,一拳擂在乔淮阳脑袋上。

“嘶——”他瞪向乔唯,在和她对视一秒后怒色一凝,低声保证,“放心吧,这事儿没这么容易揭过去,谁敢欺负你,我要他好看。”

“偶偶。”乔唯敷衍地拍了拍刚刚捶的地方,刚心想看现在这情形,被欺负的好像不是她啊,就听温季年宣布:“所以,玉雕不可能是安小姐打碎的。”

室内一静,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不知道是谁高喊一声:“你凭什么说不是她打碎的?”

乔唯和其他人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是温云康。

此时他的表情写满了“好想把舌头咬掉”,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他脸色发红,而他父母惊讶后飞快回神,一人捂嘴一人讪笑。

“小季你别跟你云康哥哥计较,他不懂事——”

“我才没有不懂事,”温云康一听这话立刻挣扎起来,嚷嚷道,“他只说了那个安小姐进来出去的时间,凭什么就认为东西不是她打碎的?”

这话问出了观众们的心声,所有人的视线再度变得复杂起来,隐晦地在温仲年安若雪之间打转。

无辜躺枪的温仲年勉强维持微笑,而青天大老爷温季年决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智商。

“幼儿园老师没有教你怎么使用脑子吗?”他云淡风轻,一米多的身高散发出了两米多的气势,淡淡地说,“十五分二十五秒进去,十五分三十五秒出来,一共只在展厅里逗留了十秒钟。”

说到这儿就住了口,眼中流露出“自己悟吧,再不明白我也没办法”的王之蔑视。

展厅很大,老龟玉雕的位置在最里面,要跑个来回,还得掀开玻璃罩把玉雕拿出来,十秒钟不可能做到。

众人先是恍然大悟,又不约而同有那么一点尴尬,被小孩子当众鄙视不动脑子了呢……

安若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这时有人咦了一声:“不是这位安小姐,那是谁?”

总共就俩嫌疑人,不是二号嫌疑人安若雪,那就是头号嫌疑人乔唯了?

一时间,乔唯的亲戚们刚好转两分的脸色再度拉了下来。

温季年回过神,暗叫糟糕,立即回头,和乔淮阳居高临下阴恻恻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飞快看向乔唯。

乔唯接收到小朋友懊恼愧疚的目光,朝他竖起拳头,摆了个大力水手的pose,冲他露出个慈祥的笑容:“辛苦了,小季哥哥,你去休息吧,我来处理。”

她习惯了自己搞定一切,干看着别人为她的事忙碌,还真有点别扭,数次控制不住想大喊一声“放着我来”。

然而她这自以为体贴的话却让温季年神情一变,焦急沮丧通通冒了出来:“唯唯,我——”

“你凑什么热闹,就让小季来。你姐姐不是说了吗,你在他们家受了欺负,小季是主人,他不出面解决谁出面?”

乔淮阳慢条斯理地说,重点强调受欺负三个字。在场的乔林卫家人都深以为然。

全场观众:受欺负?Really?

再次被cue的许多温家人微微尴尬,一个小辈有些不服气,刚想开口回呛,就被身边的人拽了一把,冲他摇了摇头。

温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意见,反而一脸赞同,他们只是温家旁支,要是跳出来说什么欺人太甚不给面子,八成要得罪这几家。

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为了个小朋友闹这么大。不过如果最后发现就是她干的,这可怎么收场呦。

乔唯接收到奇奇怪怪的视线,她无暇深究,正忙着争取调查权。

她肚子好饿,她正在长身体啊,怎么能饿?必须马上结束这场闹剧。

“就让我自己来查吧,我能处理好,”乔唯向后仰,拉开距离和乔淮阳对视,揪着他的头发稳住身形,“哥哥你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你回想一下,我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事,出了多少力?”

劳苦功高啊可谓是,这个家没她得散好吗?

乔淮阳正忍着疼腾出一只手和头顶的魔爪掰头,一听这话手顿时一僵。

和乔唯黑亮的眼睛对视两秒钟后别开眼,颇有些狼狈。

他竭力压住翻滚的心绪,迅速转了回来,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说完立刻看向温季年:“小季,你去吧。”

唯唯小小年纪,就为家里忙前忙后做了那么多。他们作为大人,却除了钱财,好像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如果连她在外受了委屈,他们都不能摆平,眼睁睁看着她自己搞定,那可真是不配当她的家人。

插不上话的温季年闻言一呆,继而郑重点头:“我会解决。”说完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播放监控视频的屏幕,让乔唯幻视一些日漫主角接受传承,背负着沉重任务踏上征途的画面。

好中二啊。

乔唯:?干甚麽?这是在干甚麽啊?

乔淮阳一边说知道一边拿她的话当耳旁风,还有,这搞得好像托孤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向来自认为高出众生一个level的温季年居然也陪着他发癫。

乔唯挣扎着想下地,却被紧紧箍住,自我感觉像一条胖胖的蛆在顾涌,和她的完美形象有些不搭,遂放弃。

这边温季年点开了播放键,屏幕上的画面动了,然而直到一群人进门,再无其他人进来过。

情况似乎陷入了僵局,又似乎已经明了。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啊。

都不用看表情,仅凭这鸦雀无声的尴尬气氛,乔唯就知道大伙儿怎么想的。

呵呵,看来还是得她这老将亲自出马。

乔唯屏息运气,同时右脚蓄力,准备给乔淮阳一脚,趁他吃痛弯腰松手,趁机开溜,再高喊一声——

“这监控录像不全。”

乔唯一愣,谁把她的台词抢了!

“这个视频开始五分钟,安小姐就进来了,那之前的呢?”温季年绷着脸,“我和唯唯来过,我们进来的录像去哪儿了?谁动了录像?”

最后一句声音提高,稚嫩的童声竟有几分威仪,其中蕴含的意思更是震得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在监控上动了手脚,这事儿就变味儿了。温家人不由都面色微变。

管家一怔,汗又下来了。

“是这样的,走廊的监控今天上午突然也坏了,我安排了人更换,”他斟酌着道,“从九点五十左右到十一点十分是没有录像的。”

“监控怎么会坏的?还同时坏了,这么巧?”面对年纪比他爹还大的管家,温季年语气缓和了不少,但内容依然尖锐。

管家表情忽然古怪,看着温季年,又看了看其他人,很是为难的样子。

温季年拧眉,有些不悦:“周叔,您就直说吧,不必顾忌。是谁损坏了监控?”大有谁弄坏了监控谁就是凶手的意思。

“这……唉,小少爷,是你的鹦鹉弄坏的。”管家硬着头皮说道,说完就立马移开了视线,不敢面对他似的。

温季年呆住,想也没想便反驳:“不可能!今天我都没有放它们出鸟舍。”

管家叹气,委婉道:“可能是今天老太爷过寿,咱们动静有点大,鹦鹉们受了惊吓有些躁动,跑了出来。”

温季年暗道失策,竟然忘了这一出。那他岂不是害得唯唯无法证明清白的罪魁祸首?!

这个念头一出,心乱如麻,顿时连耳根都控制不住了腾地冒出一层红,连看乔唯的勇气都没有了。

“查一下监控缺失这段时间,看看有谁经过展厅,也许看到有人进出了。”他想到另一点,急声说道。

这就有点过了,不止是佣人,还有这么多客人,难不成都盘问一遍?那像什么样子。

管家很为难,悄悄看向温老太太,等大老板定夺。

温老太太沉吟不语,乔唯趁机将视线转向某处,果然看到一张狂喜的小脸。

臭小子高兴太早了!

她的小伙伴聪明有余,经验不足啊,办案办到这个程度,不错了,接下来还是让她名侦探唯唯出马吧。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季年哥哥,你的鹦鹉那么聪明,肯定能记住谁进来过。”乔唯笃定地说。

温季年仿佛被惊醒:“啊?”

其他人也满脸问号。

乔淮阳眉头大皱,这个小季,什么聪明绝顶小天才,这么点事都搞不定,最后还是得让他妹来解决。

算了,他亲自出马吧,说好了从今以后要让唯唯做个无忧无虑快乐得冒鼻涕泡的小孩,怎么能让她自己为自己战斗?这一次就由他来守护——

乔淮阳的心路历程还没走完,嘴巴就被一只小手摁住了。

乔唯死死按住乔淮阳的嘴,继续镇定地说:“季年哥哥你忘了吗?你跟我说过,你的鹦鹉比很多小朋友都聪明的,记得发生过什么事,还能说出来。管家叔叔,你知道弄坏监控的鹦鹉在哪里吗?”

管家被点名,从懵逼变成了懵逼plus,有这回事吗?小少爷的鹦鹉是聪明,但什么聪明到这个地步了?那也太可怕了吧!

他下意识跟着重复:“啊?鹦鹉?鹦鹉在哪里?”

“找我干嘛?”

一个粗噶的声音在头顶蓦然出现,伴随着翅膀扑棱棱扇动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在空中表演杂技。

这场面太过奇葩,众人被震撼,久久不能言,都仰着脑袋看鹦鹉表演俯冲劈叉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回旋螺旋升天。

老天奶,鹦鹉成精了!

不是说谁养的孩子像谁吗?乔唯眨了眨眼睛,心情有些复杂,她来玩过好几次,怎么没见过这个显眼包?难道温季年只是表面高冷,其实有一颗躁动的心?

“温氟,下来!”温季年冷声道,但耳朵上的红色让他的高冷大打折扣。

温家的鹦鹉名字比他们家的001到008高雅多了,乔唯分神地想,乔淮阳取名字的水平好烂,简直辱狗了。

叫温氟的鹦鹉倒是听话,却没有飞到温季年那儿,而是落到了她的肩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第94章 唯青天怒颁狗头铡

“什么?原来是他把小乌龟打碎的!”

干瞪眼三秒钟, 乔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鹦鹉,一边嘴上嘀咕“小鹦鹉你要悄悄告诉我是谁把小乌龟打碎的吗”,一边将脑袋凑过去, 煞有其事地听它指认凶手,并适时惊呼出声。

现场一片黑人问号。

鹦鹉的嘴都被捏住了, 它怎么说话啊?不对, 就算它能说话, 也只是能学舌,怎么可能真像个人一样?感觉智商有被侮辱到。

乔唯不用看也知道其他人对此是什么反应, 没错,她就是想辱一辱大家的智商呢。

“哇, 是谁呀?”陈嘉熙最爱捧哏, 闻言立马配合发出疑问。

乔唯微微一笑, 十分有戏剧性地缓缓环视一周。

和她对上眼神的都莫名心里一突,明明是个小不点,但这黑漆漆的眼珠子这么一转,跟个探照灯似的, 看得人心里发毛, 下意识别开视线。

而别开头后迅速回过神,又不是自己干的, 怕什么?

乔唯忍笑看着悄悄移开眼又马上把目光转回来和她对视的人, www.youxs.org。

最终她清了清嗓子, 目光如炬:“坦白从严, 抗拒更严!希望打碎小乌龟的人主动找我承认错误,不公开。不然我就只能公开了, 让你的朋友们都知道你是个打碎东西不敢承认的胆小鬼。只给你半个小时, 过时不候, 就酱。”

在场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按唯唯说的办,这个老龟可是我们家老头子的宝贝,别看他像个没事儿人,其实伤心得很。”温老太太慢悠悠地接话。

温老太爷:……看破又说破,朋友没的做!

她笑容和蔼,接着说道:“好了,大家来看看其他古董吧,难得人来这么齐,别为了这点事扫了大家的兴。”

仿佛无事发生。

其他人:……

谁还有心思看古董啊。

先前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把场面闹这么难看干什么,可这小丫头一露私下处理的口风吧,他们反而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打碎的了。

人性本贱嘛。

宾客们在展厅里散开,表面上欣赏古董,实则心思全都没在鉴赏珍品上,眼神乱飞,不由暗暗回忆身旁之人之前有没有上过楼,有谍战片内味儿了。

而小法官乔唯已经兴致勃勃拉着温季年去算这些古董加起来值多少钱了,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温季年在手机上调出计算器功能,欲言又止。

“季年哥哥,虽然这次又是我比较厉害,查出是谁打碎了小乌龟,”乔唯注意到他的纠结,不由揶揄他,“但你也不要泄气嘛,再接再厉!你是不是想问凶手是谁?哈哈,不告诉你。”

她好坏,逗小朋友玩,乔唯反省一秒钟,啊,她真是个坏大人。

这会儿不是在等人自首吗,不算已经查出了是谁吧?温季年脑中闪过这句话,但他明智地选择不说出来,扯出个笑:“唯唯真厉害。”

这次聪明的唯唯猜错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真凶到底是谁。

这小伙汁现在连她都要讽刺了?乔唯不乐意了,斜睨着他不说话。

温季年感觉压力骤然增大。周围围了一圈乔唯的亲戚们,压力更大了。

瞥见他的眼神,乔唯恍然大悟。

“家人们,你们围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大熊猫,自己去玩好吗?”她挥手赶人。

“那可不行,万一你又被谁谁谁污蔑打碎东西怎么办?”

“没错,我们贴身保护你,我看谁敢再睁着眼说瞎话欺负我们老乔家的人!”

一点古怪的东西从心底咕嘟嘟冒了出来,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感动啊……乔唯一巴掌把它按下去,呵呵,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是这就感动了,怎么对得起她凄风苦雨的那些年!

“贴身保镖,唯总得给我们开工资吧?”

她刚想说要跟就跟吧,反正又不用她开工资,就听见乔淮阳忽然拉长腔调来了这么一句。

乔唯:“……工资?没有!走开走开,不要粘着我,好丢脸!拜托你们像个大人一样,自己去玩OK?”

什么感动,有乔淮阳这张破嘴在,感动再汹涌,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乔唯好说歹说,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了,总算把一堆人轰走,一回头却发现温季年正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看我干森莫?”

“唯唯,你……你现在开心吗?”温季年似乎在思考怎么说,一句话说的很慢。

乔唯抖了一下,怎么突然走煽情路线了?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开心,我很开心,存款再多两个零就更开心。”乔唯敷衍道。

温季年怔了一下,继而郑重点头,心说果然,和他的观察一致。他对即将和乔唯展开的书店谈心之旅更有信心了,用钱作为突破口,她肯定不会回避,然后卸下心防,和他说一说这些年她吃过的苦,受过的伤……

温季年沉浸在顺畅会晤的畅想中,一抬眼发现乔唯的视线不在他这边。

他顺着方向看过去,刚好抓到温云康猛地扭头的一瞬间。

脸红成那样干嘛?扭扭捏捏的样子,不像样,看着就讨厌。等等,所以他们俩刚刚是在对视吗?

温季年大皱眉头,语气却很随意:“唯唯,你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乔唯摆摆手。

这敷衍的口气,温季年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再问,却见他那讨厌的堂哥居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说是走,不如说是挪。

脸红得像烂番茄,手指绞成了麻花,时不时抬头快速瞟乔唯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这做作的模样他看过太多了,那些向乔唯表白的家伙就是这副德性!

“唯唯,这边算完了,我们去那边算算值多少钱——”

“先等一下。”乔唯随口说道,眼睛紧盯着温云康。

温季年心里连连咯噔,不可置信,难道……物极必反,唯唯因为自身太聪明,所以喜欢这种平庸之人?!

看着来人越走越近,乔唯十分满意,她就说没人能逃过她的火眼金睛,仅凭观察她就能八成确定凶手是谁,又轻松借鹦鹉之口把人诈了出来,她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天才啊!

周围人一直有意无意往她这边看,见温云康期期艾艾地朝她走过来,俱都表情微变。

而此时温云康可怜巴巴,毫无先前的嚣张气焰,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祈求,眼泪都快包不住了。

“我们去那边吃东西。”乔唯找了个借口,朝他偏偏头,走了两步发现温季年还愣在原地,眉头紧锁,苦大仇深。

乔唯思索两秒,顿悟了,这是怕家丑外扬?即使他俩不对付,关键时刻还是想着顾全大局。不愧是豪门小公子,这觉悟,这格局,比她高多了。

要是她家里人,比如乔淮阳,打碎了东西不敢承认,还眼睁睁看着别人替他背锅,她肯定第一个大义灭亲,绝不姑息养奸!

“季年哥哥,包庇不是办法,孩子犯错,家里不教育,社会会替你们教育。”等把人拉到角落,乔唯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温季年回神,眼神迷茫:“?”

乔唯转头,双手抱胸,冲着来人淡声说道:“所以是你打碎小龟龟的?”

温云康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急急忙忙打补丁:“我不是故意的!”眼泪终于滚了出来。

“每个犯人都这么说,”乔唯誓将铁面判官的形象进行到底,闻言并没有缓和脸色,“把案发场景原原本本说一遍。”

温云康吸了一下鼻子,哭唧唧:“我只是想看看,玻璃罩太滑了,我没拿稳,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把玉龟给碰到地上去了……都怪佣人把玻璃罩擦得太干净,不然不会掉的!”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对对对,该罚佣人才对!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拿玻璃罩也说不定会这样,都是佣人的错,把她们开掉就好了!”

乔唯:……

她揉了揉发痒的拳头,笑着问道:“哦?真的吗?”

熊孩子的脑回路好神奇。

见乔唯似乎相信了这一说辞,温云康连连点头:“真的!这不是我的错,不能怪我!”

此刻他心中的忐忑彷徨不翼而飞,他就说嘛,一个小丫头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亏他刚才还吓成那样,真是丢人。

看了一眼杵在乔唯旁边闷不吭声的温季年,温云康有些恼羞成怒,他怂不拉几的样子都被这个可恶的堂弟看到了!

见转瞬之间熊孩子就又抖起来了,还敢暗搓搓瞪人,乔唯磨牙,勉强维持心平气和:“既然不是你的错,一开始你怎么不说?”

“我……我害怕,我怕大爷爷不高兴,他不高兴,我爸爸妈妈就不高兴——”温云康声音渐小,看起来好不可怜。

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个大家族里,最风光的是本家,其他都是旁支,多多少少都要靠着些本家,捧着本家,就算是小孩子也早早被灌输了这个道理。

挺心酸的。

温云康的顾虑,乔唯能明白,也能理解,因此对他的表现可以酌情加10分。

但是,这小崽子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她和安若雪轮流背锅却不吭声,现在还不知悔改,把锅甩给佣人,扣100分!

“你害怕?所以你就看着他们说小乌龟是我打碎的?等查了监控,你又躲在大人屁股后面,看着安姐姐被为难?”乔唯定定地盯着对方。

温云康被这眼神吓得一抖,硬着头皮辩驳:“你跟我又不一样!你是乔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你把这一屋子的古董全砸了,大爷爷他们也不会骂你一句。可我呢?要是他们知道了,可能不会骂我,但以后也不会带着我家做生意了!我爸爸肯定会打死我。”

稚嫩的面孔上竟然出现了不符合年纪的神情,讥诮讽刺。他深吸一口气,撇撇嘴:“至于那个安若雪,小季不是查了监控证明了不是她打碎的了吗?”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恶霸大小姐捏,乔唯:“所以你还是想让我背锅是吧?”

温云康表情一僵,还带着泪痕的脸再次涨红,眼神躲闪:“你背锅又不会怎么样,大爷爷都说不计较了,是你自己非要找事……”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把乔唯都给逗笑了。

“够了。温云康,你太过分了,”一直沉默的温季年霍然出声,冰冷而愤怒,“做错了事就要认,你不但不承认,还敢强词夺理,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我马上告诉我爷爷——”

“不准去!乔唯,你不是说了不公开吗?”温云康大叫,慌张不已,引得宾客纷纷看向这边,他急忙压低声音,“我都承认了,你不能不讲信用!我,我可以去跟大爷爷道歉,也可以不怪佣人,但是你们不准让大家知道!”

还讨价还价上了,乔唯眼一瞪,包青天上身:“晚了,来人,上狗头铡!”

俩人呆滞。

乔唯干咳一声:“你自己承认,还是我拿着喇叭宣布?”

“你!你不讲信用!”温云康崩溃了。

乔唯摊手:“你要是老实承认,态度良好,我还真没打算公开,但是你太可恶了,还敢狡辩甩锅,必须公开审判你这个坏蛋。”

温云康崩溃了,又没完全崩溃,竟然想跑,乔唯眼疾手快一个过肩摔把人摁在了地上:“季年哥哥快来帮忙!”

“啊!放开我!”

“啊?哦哦。”变化只在须臾之间,望着生猛的乔唯,温季年呆了一秒,闻声忙上前摁哦。

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一声大叫把剩余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还不等人跑过来问怎么了,就见俩小孩一左一右押着一小孩往展厅中央来了。

押人的铁面无私,被押着的嚎啕大哭。

“爸爸妈妈救我啊!”众目睽睽之下被扭送出来,两条手臂疼得像断了,温云康顿时什么都忘了,扯着嗓子大声哭喊。

见此情形,他父母大惊失色又愤怒不已:“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康康!”

说着就要上手,却被人挡住。

“不急,听听小朋友们怎么说。”

“没错,小朋友闹了矛盾,咱们大人可不能贸然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打完了又是相亲相爱好朋友,大人插了手可就不一样了。”

“哎?半个小时是不是到了?瞧唯唯这架势,打碎了温爷爷玉雕的不会就是这小帅哥吧?”

乔唯的亲戚们再次发挥客场变主场技能,将温云康怒不可遏心疼不已的爹妈拦在了一边。

乔唯对此颇为满意,不错,她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很给力啊。

“大家稍安勿躁,且听一听当事人温云康先生怎么说。”乔唯虚虚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

嚎啕声一顿,而温云康父母的声音接力响起:“康康别怕,爸爸妈妈在,大爷爷大奶奶也都在,这是在咱们温家,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了,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押着儿子一边肩膀的也是温家人。

温云康一喜,然而透过泪眼,看到的是虎视眈眈的乔唯的亲戚们,而他们温家的人,都面色凝重,却没一个来解救他!

他跑不掉了……

抽噎半晌,温云康吞吞吐吐地把来龙去脉说了,期间重点强调玻璃罩太滑了才导致事件发生,企图甩锅,胳膊遭了一记重扭。

最终这场闹剧以温云康向苦主温老太爷、差点无辜背锅的乔唯和安若雪认错道歉,并喜提男女混合双打结束。

“唯唯厉害,青天大老爷。”卫续鼓掌,笑着调侃。

乔唯正在摸温老太爷送给她压惊的古董玉兔,闻言腾出一只手摆了摆,正要谦虚两句,就听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什么青天大老爷,清汤大老爷还差不多。”乔淮阳表情不甚好。

乔唯淡定反击:“哥哥,你大姨父来了就好好休息,出来吹风干什么。”

还没说完就被箍住了脸,乔淮阳语气阴恻恻的:“谁大姨父来了?”

“方开窝!季年锅锅在等窝!”乔唯挣扎,一口咬在他手指上,趁他吃疼松手,立即一溜烟儿跑了。

小小的身影逐渐跑远,等她跳上了车,乔淮阳才收回目光。

“淮阳,你这是什么反应?从温家回来你就这副模样,”卫续摸了摸下巴,揶揄他这位喜怒无常的表弟,“唯唯这么厉害,一点都不怯场,在别人的地盘都敢判案审人,能自己保护自己,比很多大人都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乔淮阳半晌没吭声,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叹了口气,语气怪异:“就是因为她太厉害了,我才会心里不好受。”

卫续:?

这是因为身为哥哥却毫无用武之地而黯然神伤吗?

“你不懂,我跟你说说,你以前应该也知道……”

乔淮阳犹豫几秒,决定把“治愈唯唯心理创伤,守护唯唯健康成长”计划跟表哥说一说,群策群力嘛。

乔唯不知道又有亲戚即将加入他们这个莫名其妙的家庭活动,她正瞪大眼睛听温季年说话。

“季年哥哥,你是想拉我一起投资吗?”

“啊?投资?”

温季年愣住,马上仔细回忆刚才的谈话,他有说投资吗?

第95章 他不能捐!让别人捐!

乔唯两眼放光, 兴致勃勃:“对啊,你刚刚不是问我想不想有更多的钱吗?咱们这个年纪,又不能出去打卡上班, 想有更多的钱,那就只能钱生钱了, 那不就是投资么?”

温季年沉默。

他只是想以钱为引子, 让乔唯卸下心防, 从而神不知鬼不觉把话题引到童年上去,然后展开朋友间的谈心, 氛围应该是真诚的,温馨的……怎么就跳到投资上了?

“这个, 投资, 唯唯你感兴趣的话, 我们以后再谈可以吗?”温季年艰难地说,“其实我是想说,我想说……”

温季年反复琢磨演练的谈心进程被乔唯歪楼,节奏被打乱, 加上她眼中的绿光实在太过凶猛, 他又没研究过投资,对金融知识不甚了解, 一时之间竟卡了壳, 结结巴巴起来。

望着乔唯直勾勾的眼神, 温季年急中生智, 脱口而出:“其实想有更多的钱,不一定要靠投资。”

乔唯:“?”

温季年脑筋疾转, 上一次脑子转这么快还是和乔唯PK微积分。

“唯唯你看, 我们是小朋友, ”他斟字酌句,“还没有到被赶出去自食其力的年纪,家里会给零花钱——”

乔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有他有不如自己有,爹亲娘亲不如票子亲。”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狡黠地冲呆住的温季年眨眨眼:“当然了,家里给的零花钱最好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来者不拒哈哈。”

说完埋头猛吃蛋糕。

这家书店兼咖啡厅环境优美,非常安静,温季年的耳边却好似有火车轰隆隆驶过,而乔唯的话在一片轰鸣声中不断回响。

乔唯忽然发出喟叹:“好好吃,好幸福。”

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红丝绒蛋糕,她却吃得这么开心,这么满足。

温季年心口闷得更厉害,仿佛承载火车轰隆奔跑的不是铁轨,而是他的心脏。

只有吃过苦的人,才会尝到一点甜就觉得获得了幸福。

“唯唯,你真的幸福吗?”

乔唯正大口吃蛋糕,大口喝饮料,被这幽幽的一句弄得差点呛了气管。

“不,我不姓福,”她缓缓摇头,果然见小朋友脸色大变,忍着笑慢悠悠补充,“我姓乔。”

凝重惊骇担忧等各种表情凝固在了小脸上。

乔唯哈哈大笑,见有人看了过来,急忙捂嘴。笑声没了,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仍盛满了笑意。

她这是第二次被人问幸福吗了,第一次怕刺激到卫敏,她认真回答了。这次总算有机会说出那个广为流传的笑话。

“我幸福,很幸福,不是一般的幸福。”乔唯轻咳两声,一边朝温季年挤眉弄眼,一边摆了个大力水手的经典动作。

温季年却没有背逗笑,依旧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唯唯,在你看来,什么是幸福?”

什么是幸福?

问得好,有深度。

高端的问题往往只需要最朴实的答案。

乔唯学他皱眉,装模作样把下巴摸来摸去,半晌吐出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回答:“有钱花,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学上,就是幸福~~”

温季年果然有被震撼到。

他喃喃道:“就这么简单吗?只是这样就觉得幸福了?”

见他这样,乔唯却有点不乐意了。

什么叫这么简单?哪里简单啦,果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有钱人不懂穷人的苦啊!

乔唯刚要跟他展开讲讲这个民生问题,温季年又有新问题了。

“这些都是物质上的,那其他的,比如精神方面呢?”他语气委婉,有些小心翼翼。

乔唯想了想:“每次都考第一名算不算?处于智力巅峰让我感觉非常幸福。”

“……算,没有其他的了吗?”

“没了,”乔唯摇头,长叹一声,声音很轻,“做人不能太贪心,我能拥有这么多,已经很幸福感了。如果还想要更多的东西,老天爷会不高兴的啦。”

顿时温季年的胸腔像被人打了一拳,他的鼻子竟有些发酸,连忙悄悄深呼吸几下,好不容易平复好,然而看到乔唯落寞茫然的神情,这下连眼睛也开始发热。

他拼命眨眼睛,脑子里冒出一堆堆的想法,试图转移注意力。

唯唯从始至终没有提过家人和亲情,是不是因为即使现在她有家人疼爱,仍然害怕会被再次丢开,变回那个多余的小孩呢?所以不敢抱有期望,面对家人的关心爱护依旧如履薄冰?

毕竟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无论是她财迷一样攒钱爱财,还是并不像表面那样对家人亲近,都只是为了自我保护罢了,并非他们自以为是地推测的那样,是因以前的事而对家人心生怨怼……

温季年沉默不说话,乔唯偷偷暗中观察。

当看到两行清泪缓缓流下的时候,乔唯惊了,头皮发麻,虎躯大震。

坚决认为自己比成年人更成熟,绝不会像幼稚的小孩一样哭泣的温·天才·季年居然流泪了……

原来高冷小孩哥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竟然被她故意逗他玩说的几句酸不拉几的话给触动了?

不愧是她,语言如此具有感染力!给自己点个赞。

乔唯沉浸在自己语言的力量更上一层楼的震撼之中,忘了给默默流泪的小伙伴递张纸。

等她反应过来,温季年已经优雅地擦干了眼泪,并用镇定的语气说道;“……唯唯,如果我说我眼睛里进沙子了,你信吗?”

乔唯下意识看了一眼比脸还干净的窗户,猛猛点头:“嗯嗯我信。”

温季年绝望地闭了闭眼,好丢脸。

“内个,季年哥哥,我……”乔唯干笑两下,想说她是开玩笑的,却见温季年神情庄严地望着她,嘴唇开合几下,最终下定决心般开口。

“唯唯,以前你的家人对你不好,你不恨他们吗?”

乔唯的干笑僵在了脸上。

她抹了一把脸,看着忐忑紧张都藏不住的温季年,缓缓问道:“季年哥哥,你变成我哥哥的小弟了吗?”

温季年宕机,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他的小弟!”

“那你干嘛听他指挥?”

“我没有听他指挥,我们,我们是合作……”

温季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见乔唯眉毛挑得老高,似笑非笑,先前的黯然低落早就没了影儿,他因被小伙伴发现和乔淮阳“同流合污”而产生的尴尬飞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松了口气。

乔唯双手抱胸,拉长声调:“哦?合作?你也跟我哥哥他们一样,认为我会因为以前遭了大罪记恨他们?觉得我已经变得心理扭曲,表面上看起来阳光开朗,活泼可爱,实际上是个心理变态?”

温季年呆住,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解释:“不是!我,我……”

他自诩思维逻辑远超常人,然而此刻好像被笨小孩俯身,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他汗都快急出来了,乔唯哈哈笑起来。

“我开玩笑的,季年哥哥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像我哥哥他们那样笨笨的对吧?你觉得我是那种小心眼爱记仇的人吗?”

“……对,不是……”

乔唯凑近,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小声说道:“那你知道该怎么跟我哥哥说了吧?”

“你阳光开朗,活泼可爱,宽容大度,心理健康,以德报怨,世界以痛吻你,你却报之以歌,”温季年迟疑片刻,试探着说,“……叫他们不要做贼心虚?”

乔唯愣住,这浑身散发着圣光的大圣人是她吗?

她轻咳一声,摸摸鼻子,惆怅道:“没错啦,我就是这么完美无缺,但是吧,有时候我也会很脆弱,没有安全感——”

温季年眉毛动了动,语气笃定:“所以需要金钱的安慰。钱是人的胆,不缺钱才会不缺底气。”

乔唯欣慰点头。

不愧是智慧程度仅次于她的小天才,一点就通啊。

温季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类似于“终于揣摩对了上意”的笑,可还没轻松几秒,小脸又皱了起来,觑着她,欲言又止。

“好吧,还有什么疑问,一起问了吧,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生你的气的。”乔唯已经能想象到得到温季年的调查结果后,家里那群散财童子会怎么反应了,不由得心花怒放。

温季年得了她的保证,问出了另一个疑问:“那唯唯,你还对你的家人抱有期待吗?”

乔唯摸着下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嘛,不好说,大家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最好,要是哪天又变回以前那样也没关系。反正我早就断奶了,不对,本来我就没吃过我妈的奶哈哈。”

她被自己逗笑,温季年却笑不出来。

这就是极度失望甚至绝望之后再也无法对家人产生期待,是一种心理性创伤。

“哇,下雪啦,走,我们出去走走。”乔唯惊呼一声,拉着还沉浸在思考中没回过神的温季年跑了出去。

两个司机在不远处下五子棋,较上劲了,都没注意到俩小孩跑了出去。

雪花飞舞,很快地面就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乔唯正仰着头接雪花玩儿,忽听温季年的声音徐徐响起:“唯唯,你本来就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不要以牺牲健康为代价提高成绩来讨你家里人的喜欢,熬夜很伤身的,你是小朋友,还在长身体……”

乔唯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顿时觉得好笑又有点感动。

这小子以为她这么勤奋刻苦是为了讨他们的欢心?NONONO,她拼命学习只是为了自己,毕竟知识就是力量,顺便拿好成绩跟他们兑换奖励罢辽。

“干嘛?你想麻痹我,然后偷偷努力超过我?”她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温季年被噎住,刚想解释,看到乔唯笑眯眯的样子,立时明白过来,她又在逗他玩。

乔唯朝他挤挤眼睛:“你不要担心我,我是大力水手。”说着做了个大力水手同款动作。

见对方终于笑了出来,她倒退着走路,语气轻松:“好啦,咱们今天谈了心,你该放心了吧?以后不要再跟着我哥哥胡闹了哦。”

她可不是骗人,也不是故作坚强,她是真无所谓。如果没了钱,她会生无可恋,如果没了亲情,她只会抱着冰冷的几十亿美美昏睡。

温季年脸一红,挣扎道:“我才没有跟着你哥哥胡闹,我是独立的个体,我——”

“小心!”

乔唯本来正笑嘻嘻地看他挽尊,余光忽然瞥到一辆车歪歪扭扭地朝他们冲了过来,才刚叫出声,身后就一股大力袭来,被人箍住,然后一起飞了出去。

“啊!”

“唯唯!”

“砰——”

刺耳的车辆撞击声和女人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叫同时响起,惊飞电线上零星几只麻雀,也引得行人和店家纷纷跑出来看。

一切发生得太快。

乔唯天旋地转,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淦啊,她又出车祸了!难道真是天命不可违?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听到有人大喊她的名字,感觉到背后沉甸甸的重压。

别叫了,先把这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扶起来好吗?她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接下来的回忆比较模糊,一路上有很多嘈杂的声音,有人在骂人,有人在大哭,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哭喊“我可怜的唯唯”……

喂,我还没死啊!乔唯想大喊,但只能虚弱地哼唧,就在快昏过去的时候,耳边突然炸响一个雷。

“我是她爸,我来给她输血!”

“他不行,他不能捐!让别人捐!”

哇,这是什么“光晞不行,他不能捐,让拓也捐”的剧情?

此时此刻,乔唯居然有了力气,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一入目的就是一颗血呼啦的脑袋。

俩人同时躺在飞快移动的推车上。

原来抱着她被撞飞的是乔继恩?他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不是吧林薇棠,这你也要跟我抢?你B型,我O型,唯唯也是O型,你不能捐才对,我怎么不能捐?”乔继恩一头一脸的血,精神头却足得很,不依不饶。

对啊,他怎么不能捐?乔唯脑袋又开始昏沉,顺着他的话发出同款疑问。

林薇棠气得大叫:“你是不是傻逼?直系亲属不能输血,没看过电视剧啊?”

“电剧视?你有病吧,信电视剧?”乔继恩很激动。

这时一个紧绷又疲惫的声音响起:“乔三叔,直系亲属确实不能输血,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此刻大人和小孩的角色颠倒,最有成年人风范的居然是幼儿园学前班学生温季年。

还好有个靠谱的,乔唯欣慰地想。

失去意识前又紧张起来,糟了,她居然连直系亲属为什么不能输血都搞忘了,她不会被撞成了个弱智吧?!

“不要放过撞我的人……给我……报仇……”

乔唯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声呐喊,然后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第96章 你们能喊我一声妈吗?

走廊里很安静, 但时不时有乒乓声从门后传出来,仔细一听像是拳脚落在肉上的声音。

“……别打了,再打我就没命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喝多了,是意外啊……”地上的人发出微弱的求饶, 气息奄奄。

他蜷缩成一团, 衣服脏得不能看, 脸肿成了猪头。

血腥气和酒气,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在一起, 形成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乔淮阳转了转发烫的拳头, 胸膛大幅起伏, 又是一脚踢了上去, 对方短促哀嚎一声,疼得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

“意外?你开车撞唯唯是意外,那我打死你也是意外。”乔淮阳一只手拽住他的头发,反手又是一拳砸在色彩斑斓的脸上。

声响之大, 都传到了隔壁房间。

“大哥!别打了, 叫淮阳别打了,再打洋川就没命了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啊大哥!”二老太爷快急疯了, 想冲出去救人, 却被乔临洲拦住。

他转身奔到面无表情的乔老爷子面前, 又苦求一番, 连早年爹妈救济这个堂哥的情分都搬了出来,对方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他气血上涌, 一时气急, 口不择言。

“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还要怎么样!这是意外啊,而且那小丫头片子不是没事吗?老三也没什么事,就擦破点皮……是,是有点骨裂,但问题不大吧?大哥你这样是不是太霸道太过分了?”

“就算我们要靠你吃饭,你也不能不拿我们当人看吧?你孙女金贵,我孙子就命贱?”

“退一万步讲,即使是真出了事,小孩子才几岁,没了还可以再生,我孙子二十好几养这么大容易吗——”

啪的一声,愤怒控诉被强行中断。

乔老爷子的手还停在半空,微微发颤。

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加上猛地一下起身,导致都有点站不稳。

乔临洲见状忙大步奔过来扶住他。

“乔建平,你最好叫上你全家一起烧香拜佛,求老天保佑我孙女没事,否则……”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乔老爷子也并不如何愤怒,非常平静,却把捂着脸的人吓得差点腿软。

乔唯躺在病床上装睡。

不然实在无法抵挡一波又一波的哭喊和关心。

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就在她真的快要睡过去的前一秒,听到了刻意压得很低的声音。

“确定没什么问题吗?要是没问题怎么会晕过去?”

“对呀医生,我三叔一脸的血都没昏过去,可唯唯不但当场昏倒,这都两天了,还迷糊着呢——”

“就是,总是醒一会儿没说两句话就又昏睡过去,我们在她耳朵边说话她都没反应,肯定是伤到脑子了!”

医生非常无奈地不知道多少次解释:“检查结果显示是没问题的,唯唯小姐会这样,可能是因为受了惊吓,多休息一段时间……注意心理疏导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犹豫,没敢把话说死,这可是乔家的小千金,这两天来探望的一波接一波,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万一真这么点背出了问题,他怕是不好交代。

“啊?你是说唯唯是被吓晕的?我就知道平时的胆大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是一个脆弱易受伤的小朋友呜呜!”

医生:呃……

乔唯:人艰不拆。

乔唯脚趾都抠紧了,她大概可能也许当时的确是惊吓过度才昏过去,但是这两天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可不是因为被吓的,纯纯是想躲清净。

说话声还在继续,并且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重点围绕她是多么脆弱多么易碎,以及多么会假装坚强。

乔唯听不下去了,颤动眼皮,悠悠转醒。

“唯唯又醒啦!要不要喝水?”

“快快快!快把水拿过来,再晚一会儿说不定唯唯又睡着了!”

乔唯:……

这真的是关心,不是阴阳吗?

她艰难地蠕动,在一叠声的“小心小心慢点慢点”呼唤和数只伸过来帮忙的手中靠坐在了床头上,虚弱地说:“我感觉很不舒服——”

“唯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头疼想吐?”

“医生你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

“马上再做个全身检查!”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乔唯十分困难地说出了后半截:“……必须吃麦当当全家桶才能好。”

着急忙慌的众人:……

乔唯成功吃上了麦当当,在一番撒泼打滚之后。

“这种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一点营养都没有。”

“就是,洋快餐哪比得上咱们的吃食。”

互相看不顺眼的老人们终于统一了战线,在此次乔唯非要闹着吃麦当当事件中态度完全一致,乔唯充耳不闻,快乐地啃炸鸡。

在众目睽睽之下。

VIP病房本来很宽敞,现在却挤了个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乔唯怀疑所有和她沾亲带故的亲戚都跑过来了,哦,不止亲戚,还有朋友,温家人也来了不少。

总之就是她这次车祸动静闹得非常大,颇有种众诸侯奔赴千里进京勤王护驾的既视感。

“对了爷爷,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乔唯吃完炸鸡想嗦手指,手刚凑到嘴边就被乔淮阳眼疾手快夹住手腕,抽出一张纸给她擦干净了,尴了个尬。

为了缓解尴尬转移注意力,她马上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一问题如同往噼啪燃烧的火苗上倒了一盆水,噗呲一下就静了音。

“老乔,你看着办,”林老太爷冷脸说道,转头看向乔唯秒切表情,“唯唯,我们先出去,让你爷爷给你讲讲来龙去脉。”

非乔家人鱼贯而出,眨眼间走了个干净,病房瞬间显得空空荡荡,剩下的乔家人个个脸色不好看。

除了乔继恩,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在。

乔唯愤怒道:“爷爷,这车祸是不是我爸爸安排的?他后悔了,不想给我遗产,就想把我干掉,但是关键时刻又不敢了,就冲出来把我撞开?”

众位乔家人:???

见他们被震得外焦里嫩目瞪口呆,扶额的扶额,掩面的掩面,抱头的抱头,乔唯双手抱胸,继续维持愤怒。

“唯唯你,你这孩子……”乔老太太失笑。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你也太看得起你爸了。”

其他人也纷纷开玩笑,古怪的气氛被打破,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乔唯的用意,顿时五味杂陈。

这么好的孩子。

“淮阳,你来跟唯唯说吧。”乔老爷子沉声说道。

乔淮阳神色阴沉下来:“你还记得乔洋川吗?”

他只说了一句,乔唯就明白了,只觉得荒了个大谬,出离愤怒了,这回愤怒得真情实感:“他?他是在报复?他有病吧?!报复我一个小孩!”

乔洋川此人她只见过一面,但印象深刻,乃寻父之旅的终点站。

在《私生子风波之谁是孩儿他爸》这一事件中,兜兜转转,最后发现孩儿他爸就是这个乔洋川,算起来她也叫他一声堂哥。

“拷问过了,我也让人查清楚了,他出现在那儿确实是偶然,不是跟踪,”乔淮阳的脸色难看得让人害怕,“但撞你这事是他的主观意愿,他喝了酒,恰好看见你在外头。”

据乔洋川所说,他是酒喝多了,神志不清,看见了乔唯,就想起挨了乔淮阳和她一顿毒打的事。又因为被赶出了公司,没办法再在狐朋狗友面前仗势摆谱,心理一下就扭曲了,热血上头,一时冲动,就踩了油门。

“热血上头,一时冲动?”乔唯嚼着这八个字,化身愤怒的小鸟,“我就这么差点噶了?我珍贵的大命就只值这八个字?!”

似乎怕她暴走,陈嘉熙一个飞扑把她箍进怀里,义愤填膺:“放心,咱们不会放过这个狗杂种!呃,特殊情况,说脏话应该没问题吧……”

乔唯没挣扎开,摆烂放弃,平静地问乔老爷子:“爷爷,乔洋川醉驾,故意撞我,但他也姓乔,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乔老爷子一怔,这似乎还是乔唯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成年人对话。

他下意识将本就挺得笔直的背脊挺得更直,无比郑重:“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任凭她这个苦主处置,也可以说是踢皮球。

乔唯呵呵笑,既然皮球踢到了她脚下,那她就不客气了。

“报警,让正义的法律来制裁他!”乔唯奋力从陈嘉熙怀里挣脱出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挥了挥。

这个处理方式却让其他人愣住。

乔唯不满:“不能报警?”

“当然,当然能报警,”乔老太太伸手握住她的小拳头,不住感慨,“你这孩子,心太软了。”

其他人也默默点头。

乔唯:哦莫?

所以如果她不要求报警的话,他们是打算怎样?把乔洋川卖到泰国当人妖,还是抓去南非挖煤矿?

愤怒也是需要体力的,乔唯愤怒了一会儿,这一松下来就感觉犯困,又想躺下了。

怪不得别人说不能在床上久躺,果然是越躺越想躺,她一边往下滑一边想。

“晚安,玛卡巴卡。”乔唯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其他人这两天已经习惯了她昏迷两小时清醒五分钟的状态,见状都没有太惊讶。

“晚安,唔西迪西~”

“晚安,小点点~~”

陈嘉熙和乔临溪捏着嗓子接话。

大家放轻手脚往外走,乔唯隐约听见乔老爷子问“玛卡巴卡是什么东西”,差点笑了出来。

奇怪的是,一躺下却了无睡意。

无奈为避免才清净一会儿就又沦为猴子被人围观的命运,乔唯只得坚持不睁眼。

没一会儿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不是吧,又来?乔唯在心里哀嚎,闭眼装死。

有人在摸她的手。

摸就摸吧,还摸个没完,没看到她在睡觉啊?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明知道她刚走了一趟鬼门关,遭受了极大的创伤,急需休养,却跑来打扰她,只顾着玩小孩!

乔唯猛地一睁眼,就和悬在头顶的四颗眼珠子看了个对眼儿。

被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五秒钟后,二人齐齐指责对方。

一个说:“我就说唯唯没睡着,我生的崽我还能不清楚?”

另一个说:“她就是被你摸醒的好吗?跟个变态一样摸来摸去摸个没完。”

哇哦,原来是她的活宝爹妈。

乔唯想说“我要睡觉觉,请无关人员离开好吗”,可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我还躺在病床上呢,你们俩跑哪儿去了?”

这句质问成功阻止了两位中年版小学鸡的互掐行为。

林薇棠嗫嚅着嘴唇,支支吾吾:“我,我,我有,有——”

“你有心理创伤,见到有人躺在病床上一堆人围着就害怕,做了两天心理建议,好不容易才勉强克服心理障碍来看我是吧?行,”乔唯噼里啪啦地打断她,“勉强算个正当理由,算你过关。”

林薇棠:?啊?

乔唯转头看向乔继恩,目光如电:“那你呢?你也是因为生孩子差点死掉产生心理阴影不敢进病房吗?”

乔继恩:……

“搞笑,我一个大男人生什么孩子!”乔继恩瞪眼,只心虚了一秒就恢复了理直气壮,一手指头,一手指脚,“看看,我也受伤了!很严重!我不也是在病床上躺着吗?”

他头上的纱布乔唯早就看到了,但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他是坐的轮椅。

腿断了?

乔唯刚想问,林薇棠就不客气地拆台:“唯唯你少听他卖惨,别被他骗了,没骨折,就是崴了脚而已,死乞白赖非要坐轮椅。”

“什么叫只是崴了脚?骨裂!骨裂你懂吗?我不坐轮椅怎么进来,你抱我进来啊?”乔继恩压低声音反驳。

“我呸!还想我抱?我拖死狗一样把你拖进来还差不多!”林薇棠翻了个白眼,“别忘了你是怎么求我来看唯唯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你的!”

“什么叫求?别造谣啊,明明是我拿一艘游艇跟你换的好吗?”乔继恩气得声音都快压不住了。

乔唯:这场闹剧何时才能停止?

她竖起手臂强势打断:“再吵就哥屋恩。”

“哥屋恩?哥屋恩什么意思?”乔继恩好奇。

林薇棠受不了了:“就是滚啊白痴,你这脑袋上的不是皮肉伤,是脑花都被撞散了吧?”

眼看又要吵起来,乔唯腾地一下翻身而起,出手如电,左右开弓,一手揪住一只耳朵,揪得二人吱哇乱叫。

“再吵我就把你们的耳朵扯下来卤了当下酒菜,”她恶狠狠地威胁,“嘴巴闭紧,不准出声,我有话跟你们说,同意就点头。”

二人歪着脑袋狂点头。

乔唯终于放开,重新躺了回去,等二人缩着脖子揉了一会儿耳朵才淡淡开口:“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乔继恩问。

乔唯没有看他和林薇棠,只望着天花板,语气平静:“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你们当我的娃,我当你们的妈,可以吗?”

林薇棠&乔继恩:???

二人满头黑人问号,乔唯不管,继续说道:“这辈子我给你们当娃,过得很不好,不开心,不快乐,所以我想试试给你们当妈是什么感觉,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们,你们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这话把林乔二人震麻了,缓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乔唯这是什么意思。

“唯唯……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以后妈妈一定好好补偿你!”林薇棠重新抓住她的手,急忙保证。

乔继恩也想来抓她另一只手,被她平静的目光一看,立刻跟触了电似的缩了回去,只好抓住床沿,严肃表决心:“我,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不是个好爹,但是我改邪归正了,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妈妈会给你很多很多爱,把你宠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你爹我在国外还有点私产,没在资产清单里……都给你!”

……

在听了一轮指天发誓表决心的话后,乔唯缓缓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不及了。”

“什么叫来不及了?”俩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狗血电视剧里怎么写的来着?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苦尽甘来,结果突然出车祸/生病/被人捅了……而艺术源于生活,现实生活比电视剧更狗血,而且唯唯刚才还说看来他们还不知道,不知道什么?!

林薇棠和乔继恩目光呆滞,乔唯笑容惨淡:“你们知道叶绿体病吗?”

二人傻傻摇头:“叶绿体病?这什么东西?”

乔唯耐着性子解释:“这是一种罕见病,是叶绿体DNA缺陷引起的,就是基因缺陷,会导致肢体萎缩,最后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人研究出治疗办法,无药可医。”

俩人目瞪口呆,仿若雷劈。

林薇棠的手和嗓子一起抖:“唯唯,你,你的意思是,你得了这个,这个什么绿叶体病?”

“叶绿体,不是绿叶体。”乔唯纠正。

乔继恩喉咙干涩得厉害,吐字都困难:“怎么可能……什么基因缺陷,咱们老乔家基因这么牛逼,怎么可能有缺陷!”

“乔老三你什么意思?你们老乔家基因没缺陷,那就是我们老林家有基因缺陷,是我害得唯唯得了这个病的了?”林薇棠一听就炸了。

“难道不是?那这病怎么来的?无缘无故天上掉下来的?”乔继恩气道。

乔唯咳嗽一声:“你们别吵了,基因缺陷不是因为父母双方基因有缺陷……反正就是我的基因出问题了。”

“那,那怎么办?等等,你怎么知道你得了这个病的?没听到他们说啊。”

“对啊,没一个人说,要是你真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老头子早就摇人了。你从哪儿知道的?肯定是听错了,把别人的病听成你自己了!”

俩人如同发现了bug的程序猿,马上狂喜。

乔唯再度叹气,用一种看不懂事小朋友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以为我睡着了,说漏了嘴。”

二人的狂喜僵在了脸上。

“你们也不要表现出来,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乔唯慢慢地说,“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知道了,不然他们除了想办法给我治病,还要担心我情绪不好。剩下的日子,我想和大家一起,开心地度过。”

“剩下的日子……那是,那是多久?”

“100.”乔唯伸出一根手指。

林薇棠:“……100天?”

乔唯没有说话。

乔继恩:“不可能,不会的,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咱们家有的是钱,找最好的医生——”

“没用的,”乔唯黯然摇头,很快又扬起笑容,开玩笑般说道,“反正,反正我们也没有一起相处很长时间,就算……你们也不用难过,正好你们还少了个拖油瓶。”

林薇棠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哽咽着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胡说什么呢,你才不是拖油瓶,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是我的宝贝!”

乔继恩也红了眼眶,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

“所以,爸爸,妈妈,你们能满足我的心愿吗?下辈子让我给你们当妈妈,你们来当我的孩子。”乔唯微笑着说,可轻微颤抖的苹果肌让二人明白此刻她的笑有多艰难。

“好,好,我们作的孽,下辈子来还。”林薇棠抽泣着胡乱点头,乔继恩抹了一下眼眶,嗯了一声。

乔唯咬了咬嘴唇,声音微颤:“那你们,现在,能喊我一声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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