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沉溺》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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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遮蔽,驶过护城河,绕过柳树堤岸就到了皇城脚下,红砖青瓦,石板路下开了一池粉红荷花。

黑色汽车停靠在路边,女人一袭纯白素裙,长发用发髻挽上,露出纤细脖颈,素腕垂下,她静静地看着池里的荷花。

夏日炎热,气温近四十度,在空气中仿佛闷得都要出汗。

杨玥握着手机出去,摇了摇头,“小姐,先生没接。”

指尖划开一颗薄荷枝叶,沈囿没什么表情,只是柔声道:“给他留个消息吧。”

“我们把礼物送去他奶奶家。”

原本是定好一起去参加她奶奶生日宴的,她悉心准备了礼物,知道祖母爱莲也爱针线活,她从头开始学,一针一线缝制,跟着裁缝学习缝制了一件浅绿色绣莲的掐腰旗袍,连带着他寻的的翡翠种玉佛像,打算一并和他送去祁家。

杨玥低头又编辑了条消息,想了想犹豫,还是安慰:“囿囿,先生或许只是在忙。”

池水里倒映出女人清冷漂亮的脸庞,肤白眸黑,一双狐狸眼清凌凌的,偏在精心细致的豪宅里养出了一种优雅温容的气质,一点不似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儿。

手腕干干净净的,冰肌玉骨,她仍旧温柔娴淡,只低头,“嗯”了声。

“天热,我们上车吧。”杨玥想去牵她。

不远处的一座泥石桥上,有个女孩和男孩在玩猜拳跳房子游戏,女孩赢了,就会笑得甜甜的叫哥哥,我赢了,然后跳一个格子。

女孩一连赢了四五次,沈囿听着那几声清脆童趣的哥哥恍惚了下。

而男孩也很宠溺,帮女孩拿着吹泡泡的玩具,还让她小心点,说一会她渴了给她买绿豆雪糕吃。

女孩笑得甜甜的,露出洁白牙齿。

指尖松了松,也不知是握空气还是徒劳,沈囿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一个电话。

刚拨过去没几秒,通话中断,被挂掉了。

一晃神间,有个骑自行车的叛逆男生从那跳房子中间骑过,把女孩撞到在地,那男孩生气,立刻跑去追他。

而女孩坐在地上抹眼泪,吹泡泡的玩具也滚了,里面的泡泡水倒了一地,地上有些泡沫碎裂开来。

沈囿看见,往前走,弯腰伸手拉她起来,低头轻轻拍她膝盖的灰,细声问:“疼不疼?”

女孩哭得像小花猫,只着男孩跑开的方向说,“哥哥走了。”

沈囿转身对司机交代,“去洒泗桥买份绿豆糕。”

停顿了下,她继续道:“再买个泡泡机。”

“是,小姐。”司机刘叔立刻过去照办。

小女孩还是委屈,“哥哥走了,哥哥不回来了。”

沈囿给她拍膝盖的动作有些停滞,“你妈妈呢?”

“我只要哥哥。”小女孩泪眼汪汪。

沈囿像执着于一个答案一样,“你哥哥总不会陪你一辈子。”

“哥哥会陪我一辈子的,他说过的。”小女孩坚信无比,“他会一直一直陪我的。”

“是吗。”沈囿心口隐隐泛酸。

“是。”小女孩天真,问,“姐姐你也有哥哥吗?”

“原本是没有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沈囿弯唇对她笑了下,“后来就有了。”

小女孩不懂,“什么是后来就有了呀?”

“就是后来就有了。”

“你哥哥比你还晚生吗?”小女孩脸上的灰擦干净,露出的眼睛很大很清澈,懵懂无比。

沈囿摸了摸她的头,“因为我是被他捡回来的呀。”

小女孩似懂非懂,“那姐姐没有妈妈了吗?”

“没有了。”温柔眼眸里藏了哀伤,沈囿回她。

“爸爸呢?”

“也没有。”

小女孩往前一步,伸出手抱了抱她,像个小大人一样,“那姐姐也就只有哥哥了啊。”

眼眶一热,沈囿忍住不掉眼泪,小孩都知道,她只有他了。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她心意呢。

十七岁就开始爱他了,到现在,都好多年了啊。

膝盖微微发麻,沈囿起身,司机把玩具和雪糕递给她,高跟崴了下,沈囿脚腕痛了一阵。

小女孩弯腰,贴心又小心的吹了下,“姐姐不疼,吹吹。”

怔了下,沈囿把雪糕和玩具给她,转身往回走。

小女孩对着她背影开口,“姐姐,你哥哥也会陪你一辈子的!”

眼眶一酸,微微湿热,沈囿没回头。

车窗关闭,烈日透过车窗斑驳洒下阴影,沈囿闭眸小憩,手机振动了下,她睁眼看见祝宁转发的一条新闻消息。

【新晋小花苏思薇获得华策最佳女主角奖,致奖词打动人心。】

【囿囿,她提你了,诋毁你,说感谢你当年给她做了反面教材。】

心底一阵泛酸,沈囿阖上手机。

那又怎样呢,她甘愿的。

为他退圈淡圈,在他身边做一朵贴心的解语花,一只漂亮听话的雀儿。

“囿囿,你怎么了?”杨玥担忧。

“没事。”

沈囿安静的想,只要可以见到他就没事的,她爱他,能陪他到白头就够了。

进了皇城脚下,汽车驶入一片四合院宅区,榆树枝繁叶茂,墙面雕刻栩栩如生,门口摆放的石狮子,不远处停泊一辆辆豪车,一切布局都低调又别出心裁。

过了警卫处,进入军区大院,车窗半降,风微凉,隐隐传来咿咿呀呀戏腔的声音。

缠绵婉转,温柔悠远,唱的是昆曲。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是什么词?”杨玥好奇。

手搭在手腕上,纤白细指柔嫩,沈囿淡回:“锁麟囊。”

“昆腔唱法。”

“倒新奇。”

汽车停在四合院外一条独道上,拉开车门,沈囿捧着那件刺绣旗袍礼物,高跟踩在石板上,一下一下清脆无比。

发间玉钗不乱,女人身形纤细,身姿婀娜,细柳之姿,养出了优雅端庄。

刘叔恭敬的跟在后面,问,“沈小姐,先生不在。”

“我得把礼送到。”沈囿走到门前,抬手敲门。

有位警卫过来,提醒她不能走正门。

沈囿温和的笑,跟随佣人一起从侧偏门进去。

穿过回廊,白芍药开着,池塘里养的金鱼都是名贵品种,荷叶如盖,水珠在圆叶上滑动,建筑古朴,斜飞的屋檐,韵味古色古香。

刘叔捧着那尊翡翠玉佛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

往前又走了百来米,才看见戏台,远远望去一片热闹。

沈囿候在外面,等人通传了又才进去。

到那些人面前,现场安静了一会。

第一排的梨花木椅上坐着老太太,她身旁的中年女人一袭白荷旗袍,搭配丝帛坎肩,品茶听曲。

而祁绍章也在一旁品茶,没人注意这边,倒是后面几个眼生的小辈注意到她。

一位女生穿着珍珠纽扣搭配的雪纺织裙,磕了颗酸梅,问她,“喂,你是谁呀?”

她让身旁祁宝珍过去瞧她,“去看看。”

有人贴她耳边告诉她她是报的二少的名号进来的,她脸色霎时就变了,站起来喊,“付阿姨,禹时哥哥今天不是没来吗?”

沈囿礼物亲自捧到楼幽宛面前去,“楼奶奶,这件旗袍是我的礼物。”

“这尊玉佛,是禹时寻给您的,寿辰快乐,身体康健。”

楼幽宛接过礼盒,摸了下料子,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抬头看她,看了会笑了,“你是?”

沈囿做口型,“十七。”

她想起来,笑容和蔼,“都长这么大了,绣工好啊,多谢你一片心意,奶奶很喜欢。”

“禹哥儿礼物当然也是好的,收下吧。”她让身旁人收下那礼物。

“好孩子,等会留下来吃饭。”

在座宾客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陌生女子的来历,更不敢去猜她与二少的关系。

整个霆越现下都是他掌权,雷霆手段,杀伐果决,短短几年,就将商业版图扩张几倍,只是一直不近女色,对女人没兴趣。

想要与他攀亲合作的人如过江之鲫,谁家都想把自己女儿送到他们面前去。

沈囿今天独自过来,算是逾越了。

方哲在一旁打牌,鼻子上贴了白条,这会儿扯了看见她,抬手朝她招手,“沈囿,你怎么来了?”

“你认识她?”一道女声,磕酸梅的女生问,“她是谁?”

“付阿姨都没说话呢。”

付婉玉和祁绍章在前排听戏,她怀里搂了只猫儿,全程没回过一次头,后面这些不放丝毫在眼里。

方哲笑了下,开朗男孩一样,“二哥的妹妹啊。”

“敏敏你吃什么飞醋?”

他从没想过他们还有其他关系。祁禹时也从不曾带她对他的兄弟介绍些什么。

梁思敏神色缓和了些,嘟囔道,“什么时候又认识个妹妹。”

“不过也是。”她打量了沈囿一眼,“太乖了。”

太乖了,玩起来太无趣。

沈囿温和的站着,对方哲笑了下,礼貌性的回,“他让我来送礼。”

“行,过来一起玩牌啊?”方哲喊。

席间有人陆陆续续上菜,也有人在说些恭维的话语。

提到祁家二公子,都是赞扬神色,付婉玉也会温婉的笑,让人上茶,沏壶龙井,三泡三倒都有细细的讲究和学问在里面。

“二少今天没来?”

“听他助理说在参加颁奖典礼庆功会。”

“霆越这是打算投资娱乐圈了?”

沈囿手一顿,也放下牌,打算去和楼奶奶说句离别的话就离开。

付婉玉摸了摸猫儿的头,“都是禹时在做决定,他想,就由他了。”

“我相信二公子的眼光,以后有什么合作项目一定要想到我们公司,资金想要多少提。”

“这圈子里,以后怕不是没有霆越不涉及的产业了。”

祁绍章也满意,“公司交给禹时这孩子,我们放心。”

“他年轻时是野了点,也混,不过这些年,能力都有目共睹,我和她妈才不操心。”

“祁家有老司令坐镇呢,线下又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撑着,荣耀和门楣肯定是长盛不衰的。”

“听说过不了多久,你们家也要有好事了。”

付婉玉淡淡笑,“是有个不成器的要回来。”

背挺得笔直,沈囿走到楼幽宛旁边去,却被付婉玉挡住,只能安静等着。

付婉玉却当他是空气,眼里仿佛看不见她。

她和那宾客聊了二十多分钟,沈囿也等在那二十多分钟,高跟鞋磨得脚后跟疼,微微酸麻。

她随手一丢,将手里发烫的茶盏丢她手里。

沈囿没注意,茶水洒了点,轻嘶了声。

付婉玉让旁人把茶盏收走,又看了她眼,“是他捡的妹妹?”

沈囿轻轻回:“嗯。”

“那就你去把他请回来,他这会儿应该是在华策影奖庆功会。”

祁宝珍捧着糕点跑前来,“这个也是哥哥的妹妹呀?”

付婉玉移开目光,手轻轻抚祁宝珍的头,只不回答。

“好,阿姨,我这就去。”

明昼会所。

会所是一栋咖啡色的建筑,流动的巧克力一般美轮美奂。

杨玥有点生涩,带沈囿壮着胆子从正门入,递了祁总的名片进去,进到正厅里,她摸了摸胸口,惊喜的看着四周,小声囔囔,“听说这儿普通人进不来的,要交一千块钱保证金。”

沈囿回头看见她的模样,一时恍惚,“你大几了?”

杨玥还捧着单词本,眼神清澈,“大三,明年毕业。”

摁电梯上楼,沈囿穿的素雅,一袭素净白裙,腰线勾得纤细,黑发挽起,脸上没搽什么脂粉,但周围的男人目光还是往她身上飘,赤/裸欲望一览无余。

沈囿嗓音轻飘飘的,“那记住,以后来过这儿的男人,都不能要。”

杨玥不懂,“为什么呀,这家会所很高档,这些男人怎么了。”

“禽兽。”她回得言简意赅。

娱乐场所,富二代太子爷爱浸淫的地方。

“可是我觉得像沈小姐你祁先生这样挺好的呀。”杨玥小声嘟囔,自言自语。

听到这句,沈囿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到包间外时,沈囿低头给他编辑消息,原本不打算进去。

可门从里面打开,走廊里服务员推来餐车,上面有一餐车玫瑰和一餐车松露慕斯巧克力蛋糕。

接电话的女人笑得风情万种,波浪卷长发斜落,一个照面,沈囿就认出她。

苏思薇看见是她也愣了下,旋即牵起她手带她进包厢,“师妹,你退圈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来找我。”

“进来喝杯酒啊。”

随即,不由分说的,沈囿被她拉进去。

暗紫色灯光流转,香槟塔酒瓶摞成一叠,室内温度似乎比室外高了好几度,男女衣着光鲜单薄,缀着亮闪的衣裙在靡靡灯光下更显耀眼,衬着浓妆,女人们都美艳得不可方物。

高跟鞋压着地板,一步一步踩,心上莫名蔓延起一丝忐忑,沈囿安静地搜寻屋内的人。

外厅往内走,只一眼便确切无误的看见环形沙发内,靠右侧手里玩着扑克的男人。

男人手骨修长,指间一枚环扣银戒,暗色靡靡灯光下,五官轮廓锋利冷峻,领带半解,冷白脖颈半遮,隐约可见一片漆黑泛青色纹身。

疏冷,淡漠,压不住的冷厉感。

“祁总,这就是我今天向您提到的我的师姐。”轻轻娇媚一声,喊得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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