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次日中午，入江龙一果然准备了极为丰盛的菜肴，简直称得上是盛情款待。高裴照旧以要开车为由，拒绝了喝酒的邀请，倒让入江龙一颇为遗憾。

“大先生什么时候过来”陈青霏和他碰了一下杯，顺口问道。

入江龙一喝酒的动作一滞，随即道“明天就到。”

“他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他关心的事，一直没变过，无非是想整顿所有的帮派，建立变异人审查队罢了。他过来也是想和我商量，得到我的支持。”

陈青霏连声赞叹“不愧是大先生，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北洲现在急需他的帮助。”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入江龙一举杯一笑，又转身向琼斯劝酒“阿诺先生，现在很难有这样的好酒了，请不要和我客气。”

琼斯哈哈笑了两声“昨晚喝得太多，今天再喝下去，我家亲爱的就要和我生气了，不好意思啊。”

闻言高裴还颇为配合地歉意点头，主动帮入江龙一倒了杯酒“初次见面，就得到阁下如此款待，还送予我们这许多物资，我与阿诺都很过意不去。如果入江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与我们说。”

“不知您会不会下棋”入江龙一沉吟片刻，眼里蓦地放出精光来。

高裴一顿“棋”

“他除了茶道，就是喜欢围棋。”陈青霏说道“简直是棋痴。现在很难找到水平相当的对手，一定很寂寞吧。”

“正是如此。”入江龙一双手放在膝盖上，诚恳地垂头。

高裴摸着自己的腕表，思索几秒，展颜笑道“既然入江先生相邀，我当然要奉陪。”

于是这个高大的男人立马开心起来，英俊的面容都有了一丝扭曲，刚要大力感谢，就听门外响动，一个戴着黑巾的少年跌跌撞撞跑进来“老大，班布里奇回来了。现在请他过来么”

入江龙一背脊一挺，大笑道“当然，快请他来一同用餐。各位，班布里奇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他”

“大人，大事不好。”1号突然在琼斯脑中急道“班布里奇曾经是黑旗军的士兵，在执行秘密任务时不慎遭到异化，并立即叛变，是人联最重要的通缉犯。他认识您。”

琼斯一口水呛进喉咙里，猛烈地咳嗽着站起来，摆着手就要走“咳我吃饱了，出去透透气，缓解一下宿醉，你们慢慢吃。”

“这”入江龙一起身挽留，琼斯却是道了个歉便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开了门，他弯着身子咳了一会儿，抬头就见一个绿发男人正站在自己跟前，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他长得很高，却瘦得出奇，单薄的黑色t恤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根根肋骨。他的鼻子、嘴唇、耳朵上都戴了银钉，绿发则一团乱，只有一双同样翠绿色的眼睛，就像宝石一般引人沉陷。

“班布里奇”琼斯直起背，试探地问。

“好久不见啊，巴”

“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琼斯眯着眼低声打断“我们下午就离开，别做多余的事。”

班布里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可是，久别重逢，我很想和老大分享我的喜悦之情呢。”

“那我就只能先你一步，向你的老大分享你的死讯了。”

班布里奇扫了眼两边守着的喽啰，弯着腰凑到他耳边勾着唇笑道“连你都被派到这里来，看来救世主计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是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hey，hey，hey，上尉大人，装傻只能说明你无法反驳。”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病态的沙哑，听得人心惊胆战“放心，我现在不会揭

穿你的身份，游戏要是从这一步开始，未免也太逊了，你说呢”

琼斯转目看他，班布里奇便咧唇做了个鬼脸，优哉游哉地推门而入，随即里头又是一阵入江龙一兴高采烈的欢迎声。

点了根烟，琼斯心乱如麻，漫无目的走了会儿，高裴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还好么”

“你怎么出来了”

“我说你身体不适，我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高裴说着抬起手腕，给他看自己的表，插入芯片后，其上正浮现着隐隐的文字“总需要些时间学习。”

琼斯无语地抽抽嘴角“合着你不会啊，就这么几分钟，你能学会多少围棋”

“应该能了解大概的规则。”

“你可以不答应的。”

高裴道“我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你呢你认识班布里奇”

“你怎么知道”

“只是一些简单的推理。”高裴握住他的肩，盯着他带着慌乱的灰眸“到底怎么了”

琼斯便三言两语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高裴听罢，蓦地按了按他的头“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天时地利人和，该私奔了。”

话音刚落，琼斯一句“好主意”还在喉间，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原来两位在这，老大正找你们呢。”

高裴无声叹息，转身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下棋的话，我马上就到。”

“你先走，我去拖住他。”他低声和琼斯嘱咐一句，便快步赶上这个喽啰。

我一个人能去哪琼斯腹诽着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恶狠狠将烟按灭，只觉得这地方邪门得很，完全弄不清现在什么局面，班布里奇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心念急转间，他猛然想起大先生的事，他一直觉得奇怪，怎么就这么巧，青鸟一到，大先生就刚好快到了，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待在死角内盘算着，脚步声又渐渐传来，应该是巡逻的人，琼斯屏息着贴墙站立，认真偷听他们在聊什么。

和风密室内，茶香袅袅，榻榻米上摆着一副棋盘，两个男人盘膝对坐，入江龙一摸着下巴，捏起黑子轻轻放下。

高裴没有犹豫多久，几乎是在他落子后的下一秒就紧跟着他的布局果断走了下一步棋。

这已然是第二局了。

首局入江龙一赢得还算轻松，高裴从头到尾都在复制他的棋路，如鹦鹉学舌般没有丝毫主见，攻击性虽接近于无，却也令入江龙一心浮气躁，于是一改从前稳扎稳打的风格，拧着眉在棋盘上大杀特杀，直到屠了高裴数十子，这才松开眉头，饮了口茶。

然而第二局刚开始，他便感受到高裴的转变，这个上一盘棋还像个十足新手的人竟也学会了布局，且步步不落人后，如同每一秒都在进一步学习他的手法，并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入江龙一的棋风已是十分凶猛，大刀阔斧，杀气四溢，一路围追堵截，白棋却总能绝处逢生，以以柔克刚之势开拓着生路，不断灵巧地做活。入江龙一占角之时他就索性在经营腹部，与此同时又如狡兔一般配合着入江龙一的杀招，接着不断破坏他的布局。

直到中期，两人都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嗬”入江龙一不由自主从肺部吐出一口浊气，用手帕抹去额上的汗水“您从前经常下棋”

高裴默然微笑。

他已经看穿入江龙一的陷阱，并不为其所扰，一招好手轻飘飘逃过杀机，于是局部的形势又开始瞬息万变。

眼见着都快定型的局面再次被打破，入江龙一面皮抽了抽，将茶饮尽，转而道“听说奥斯卡先生从前是商会的人”

“是的。”

入江龙一放下湿透

的手帕，捏着黑子的手有些颤抖，但面上却还是维持着良善的微笑“我最近也打算做点交易，赚点物资，不知道您有什么建议”

“您可以从赤阳帮的地理优势着手”高裴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思路清晰地给他分析他们适合做的生意，甚至连怎么经营、和谁交易、怎么利润最大化都讲得一清二楚，但即便如此，他的棋却依旧稳当，入江龙一甚至感受不到他有任何会出错的迹象，仿佛此刻他根本没有一心二用一样。

时间流逝，转眼就快到收官阶段，白棋泥鳅一般溜出最后一个杀阵，凭一手高明的治孤扭转局势，打破平衡。

入江龙一眼前一黑，双眼匆忙地审视全局，他的实地不知不觉间损失惨重。他根本不知道“奥斯卡”上一局那生疏又怯懦的棋风到底是不是故意装来骗他的，如果他不因此改变自己的路数，必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开始了长久的思索，也正是此时，他用余光瞥了眼墙上的时钟。

他的右手稍稍抬起。

高裴按住桌面，勾起一个冷淡的笑“入江先生，棋还没下完。”

“”入江龙一立时有了一丝胆寒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企图的他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把小巧的刀，精致无比，任谁看都只是观赏用。只有他自己知道，它不仅是一把真刀，更淬了毒，若按住刀柄，还能射出子弹，是他在密室常用的武器。

他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也跟着笑起来“我知道，你不要着急。”

说着他又不露痕迹地看了眼钟。

密室外，琼斯戴着连衣帽，脖子上缠着黑巾，遮住半边脸，匆匆穿梭在赤阳帮的领地之间。他方才混入那群手下之中，打听到了许多秘密，也知道了班布里奇刚从b区回来，和艾伦成功谈妥了一笔交易。他还跟着一个送饭的少年走了半天，看着他提着饭走进一间临近小区后门的小房子内，那房子没有窗，又矮又小，只一扇铁门能让人弯着腰勉强钻进去。

那少年似乎对这份工作很不满意，一直嘟嘟囔囔的“臭死了，老让我做这件事，就一个毛头小子，杀了就是了，干嘛还要天天给他送饭”

他没敢跟到那间房里去看，记住位置便拐进角落里离开。黑巾人已经发现他不见了，正在四处以“老大朋友迷路了”的名义搜寻他。

琼斯悄悄地回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准备打开后车厢拿点武器出来，就听周围窸窸窣窣的，往车底一看，竟是陈余藏在下面。

“你在这做什么”

“嘘。”陈余一副异常紧张的模样，急急忙忙要他蹲下来，缩在他跟前小声道“姐姐中午喝了他们的酒，回房间后就觉得头晕，然后班布里奇说帮里有专门的医生，叫上几个人把她抬走了。我要跟上去，他们不让，好像还打算把我捉起来，我只好找机会逃出来了还好我这么些年就逃命最熟练。”

“我记得你也喝了。”

陈余无奈地摊手“我那是假喝，我们那儿酒文化太浓重了，不学会假喝，活不下去的。”

“对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一间房”

陈余一拍大腿“肯定是他们把大先生关起来了，我看我姐也会被他们扔进去，我就说那家伙肯定不是好人嘛等等，你朋友奥斯卡还在下棋呢”

“该死。”琼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他和高裴中午没喝酒，所以入江龙一打算以下棋为由将高裴关进自己的密室，他的计划中唯二的变数就是，陈余其实没喝酒，而他自己又突然逃跑。

琼斯深呼吸几口气，勉强冷静道“我相信他。他说过，会拖住入江龙一。现在他们两人都不会出来，这也就意味着最大的威胁不在。趁这段时间，我们先去把你姐姐和大先生救出来。”

第52章

两人想了许多办法，最后还是琼斯敲定了一个最老套的计策，他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矮房铁门前的两个看守，然后强行让身量差不多的陈余换上他们的衣物，站在门口冒充看守。

陈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他的决定颇有微词，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只得强忍着恐惧，尽量垂着头站在门前，忍受着时不时来回路过的黑巾人的目光。

这间屋子光线很暗，地面上净是些秽物，琼斯刚探身进去便迅速用黑巾蒙住了鼻子。

空间很狭小，靠墙的地方堆了许多稻草，屋顶垂下两条锁链，一左一右地铐着两个人。

陈青霏尚还没醒，倒在草堆上睡得昏天黑地，她身边坐着一个至多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子不高，黑发凌乱，看起来像个瘦弱的书呆子。

少年陡然看见一个黑巾人钻进来，警惕地打量他一阵“入江龙一终于想动手了”

“你哪位”琼斯明目张胆地打量回去，有些犹豫地反问。

“你不认识我”

琼斯挠挠鼻子，眯着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总不会是传说中的大先生吧”

话音落下，两人瞪着眼珠面面相觑片刻，少年好笑地站起来，他甚至没有弓着身子的琼斯下巴高，只能仰着脖子看他，一双猫眼大而透亮“不好意思，我不巧就是传说中的大先生。你又是谁，不像是入江龙一的人你是青鸟的朋友”

“算是吧。”琼斯狐疑地绕着他走了两圈，终于把注意力放回陈青霏身上“她还好么”

“和我一样，被下过药，昏迷会延续12小时，等醒来后异能也会呈现出无法使用的状态，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推算，大概是三天的时间。”大先生说着举起自己被锁链铐住的手“能帮我解开么”

琼斯只得在屋子里四处转悠，寻找工具，找了半天总算从铁门上徒手拆下一根铁丝，很是熟练地给他撬了锁，又转身给青鸟解镣铐，边忙边问“你怎么被他抓起来的我看入江龙一还很欢迎你呢。”

“曾经他还是个道义的人，我很相信他的为人，所以此次专程来找他合作，哪知在我说了意图后的当夜他就借酒下药，把我关进了这里。”大先生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语气也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谈一件不痛不痒的家常“我推测他和艾伦早就有了勾结。众所周知，艾伦在大末日之前，是州长的儿子，他借着父亲的权势作威作福，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掌控一方的政客。在末日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为此造势，建立属于自己的幕僚团队可惜，末日来了，财富、权势都成了泡影，他的父亲甚至抛弃了变异的他，转而投靠了人联。”

琼斯听出他的意思“所以他不甘心，想趁着这个时机，再次开始展望统治世界”

“是的，我一直在抵制这种行为，为此我努力教导所有迷茫的变异人，帮助他们加强异能，希望他们能与我一起维持所有势力的平衡。”大先生眼神流露出一丝黯然“但这太难了。他们一个个反水，抛弃曾经向我许下的誓言，和疯了一样掠夺资源，屠杀平民。艾伦能笼络这么多人，我猜他开出的条件一定与人联有关。毕竟人联始终掌握着最高端的科技与最丰富的资源。”

“别聊了，我撑不住了。刚刚有个人看了我好半天，我一回头，他拔腿就跑了。”陈余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光听声音，他简直像是要哭了。

大先生一愣“陈余”

“先生，是我啊你们快出来，我们赶紧逃吧。”

“你背得动她么”琼斯指指青鸟。

大先生二话不说将人轻松背起，“就算异能被压制，基本的力量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看他的确没问题，琼斯便拿着枪，打头钻了出来，让陈余躲到自己身后“带着你姐姐回车上去，我去找奥斯卡。”

“就怕现在车也被他们控制了。”

“那也得把车抢回来。”琼斯想了想，又掏出一把枪、一个弹夹和一把刀扔给陈余“这总够了吧”

陈余眼泛泪光“大哥，我真的不会。”

“我来。”大先生将陈青霏交给陈余背着，自己拿过枪“到时我们怎么会合”

“你们抢回车后尽量往南边走，后车厢有信号弹，等安全后发射，我看见了会马上过来。”

“要是把敌人引来怎么办”陈余瑟瑟发抖。

琼斯不耐烦地给自己的枪上了膛，转身精准地崩掉一个黑巾人，“那你们就自求多福，看看是我过来，还是入江龙一过来吧。”

“不是，等等”

陈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步就消失在自己面前，大先生却毫不留恋地拉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已经救了我们，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害怕。”

“有我在。”

少年眼神坚毅地举起枪，宛如猎豹一般猛然疾冲，在电光火石间便打落数人，他的面色微微发红，被药物影响后的身体剧烈喘着气，动作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

班布里奇咔擦咔擦嚼着一截金属，百无聊赖地守在密室前，入江龙一在一个小时前就该出来了，他从不违背自己定下的时间。

那个自称“奥斯卡”的男人当真有把他拖住一个小时的本事

门外人影匆匆，是他的手下正在来来回回地搜查，并时不时上来和他禀报进展。

“大哥，他们把大先生和青鸟救走了”一个手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班布里奇吐出嘴中坑坑洼洼的金属，鲜红的舌头宛如一条毒蛇般舔了舔嘴唇，“车呢守住了么”

“已经派人守在那了”

“跟我去看看。”他看了眼还没有任何动静的密室暗门，舒展着腰身站起来“放风时间该结束了，这回捉到他们，得把腿砍掉才行，你觉得呢”

“大哥英明。”这手下两股战战，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头，却不想班布里奇步子猛然一停，让他差点撞上他的背，又吓得险些摔倒。

“砍腿就不必了吧”

琼斯转着枪，站在别墅大门口，朝班布里奇掀起眼皮笑了一个“我倒觉得你没有腿看起来会更舒服呢。”

“你倒还敢回来。”班布里奇阴鸷地冷笑“我要是你，可早就逃命去了。”

“要不我怎么是上尉，你却只是个叛变的小喽啰呢。”

到现在，琼斯也不怕暴露身份了，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子弹便飞了出来，擦过班布里奇的手臂贯穿他

身后之人的脑门。

班布里奇不为所动地站着，子弹飞来的时候他的身形都没有丝毫的摇晃“你看见他拔枪了”

“我又不是瞎子。”

班布里奇像是觉得现在这个对峙的场面非常荒唐，便将垂到眼前的头发撩起，哑着嗓子笑起来“巴塞洛缪琼斯，我从没想过你会跑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因为我比你强”

“不止，我讨厌的是你和整个人联。特别是奥德里奇，我简直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班布里奇表情扭曲“你当我想参军吗还不是想被地下接收，只有这一个法子了我没有你的身手，也没有其它的一技之长，所以他们就派我当侦察兵，逼着我到地面上来收集情报。是人都知道，没打过强化剂的普通人上来只有死路一条。你说，他们打从一开始同意我加入黑旗军，是不是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让我送死”

“可你运气不错，被活死人咬了，反而成了变异人。”

“这说明我本来就属于这里，而不是伪善的地下组织。”班布里奇的骨头渐渐开始扭曲，他的绿发就如疯长的海藻一般飞舞起来，瞬息之间就成了无穷无尽的藤蔓，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他的骨骼刺破皮肤，翻出体外，面部的肌肤寸寸消失，让他下半边脸只剩下白骨“如果我早就投靠地面势力，怎么可能会被你们欺压这么久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让你跪在我脚下，该有多爽。”

琼斯静静看着他变成一个骷髅般的怪物，他的骨头根根发亮，粗壮坚硬，像是恐龙的骨架浓缩在人形之中，反而成了一套坚不可摧的盔甲。

他的头发正如一张网向着琼斯飞来。

子弹根本无法穿过他的骨头，琼斯咬咬牙，干脆放弃了枪支，疾速躲闪着他的攻击。

“你不过是侥幸打过两支强化剂，怎么可能赢得过我”班布里奇哈哈大笑，攻击愈发疯狂“所有人联的人都该死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什么狗屁平凡的日子，谁也不许夺走我的异能”

琼斯踩着他的头发翻身跃到他背后，看着漫天飞舞，无从逃脱的绿网，烦躁地抓了抓脸。

班布里奇却像是爱极了他这副一筹莫展的模样，移动着身体步步逼近，直把人逼进死角，硬如钢铁的发丝插入墙体中，将他整个人禁锢在自己身前“来吧，跪下求我。”

琼斯直接冲着他啐了一口。

“你”

班布里奇大怒，几缕头发纠结成刀剑的模样，高高举起，对准他的心脏作势要要刺进去。

“住手”入江龙一的声音及时响起。

“什么”班布里奇震惊回头，却见早就该死在密室中的高裴正拿着刀卡住入江龙一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举着枪对准了他。他们两人都狼狈至极，入江龙一的外袍破破烂烂，外露的胸膛上道道血条深得可怕，高裴也浑身是伤，下巴都青了一大块。

高裴用力按住入江龙一，两人紧贴着走出来，高裴朝门口示意“放开他，退到门外去。”

“”

“动啊”只犹豫这么一下，入江龙一的脖子就立时被割出一道血痕，忙大声催道。

班布里奇咬牙挣扎片刻，恨恨“嗤”了一声，终是依言将琼斯放下，缓缓退到了门外。

第53章

双方陷入了僵局，高裴带着入江龙一往外移动，他们俩在密室中缠斗许久，体力皆已耗尽，入江龙一这样毫无反抗力地被他掌控着致命弱点，面上颇为无光，吼完班布里奇就噤了声。

琼斯松了口气，捡起自己的枪跟在他们后头一同离开。

“喂，我好像没允许你们走。”班布里奇面色铁青。

高裴闻声便转身将枪对准了他。

“子弹对他没用。”琼斯头疼地说。

“你忘了那只巨猫”

琼斯当即醍醐灌顶无论班布里奇如何强化了躯体，他的眼睛始终是最脆弱的地方。

“把武器放下。”班布里奇根本不惧区区一把手\枪，干脆地抬步走近，于是高裴手腕一偏，入江龙一脖子上的血痕又开始汩汩流血，吓得他忙喊“班布里奇你不要乱来”

“闭嘴。”

班布里奇冷冷看他一眼，面上再不含一丝往常的尊敬“一个被打败甚至被人攥在手心里拿捏的人，没资格指使我。你们要杀要剐，都随你们的便。我和艾伦谈的交易，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拿他威胁我，哈，真是好笑。”

“你怎么突然”入江龙一愕然无比。

“哦，我本来想顾及情面，救你一命。可刚刚我才想明白，要是猎物走了，死的可就是我了。”班布里奇说话时骨头也在咯咯作响，弯起的眼中射出疯狂的凶光“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把你们一起杀了，自己来当老大呢这可是现成的好买卖，我没有理由放弃吧”

入江龙一一愣，震惊过后连架在颈边的刀都没管，放肆地大笑起来“果然是养不熟的狗东西，我当初收留你，提拔你，你竟然反过头来咬我我早该想到，你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无数次。”

“怪你自己吧。”班布里奇歪着头，低声道“是你被利益熏昏了头，放弃了自己的剑道，实力一天不如一天，现如今居然还会败在区区一个教授手下，就算我今天不背叛你，迟早你也会被人连皮带骨给拆了。”

高裴的目光徘徊在他们两人身上，似是在思考他们这是在演戏还是真临时反戈了。

但就算是真反戈，他绝对也不会放了入江龙一。

此前班布里奇闹这一场的动静就极大，赤阳帮绝大多数人都围了过来，高裴纹丝不动地掌控着入江龙一，在他耳边低声道“叫你的人杀了班布里奇，我就留你一条命。这对你我都是好事。”

入江龙一的瞳孔慌乱地颤动，形势已经十分紧迫，他明白自己现在急需止血，再耽误下去必死无疑，当即应下，扯着嗓子高喊“都愣着做什么班布里奇背叛了我，按规矩，应该杀了他喂狗都上啊”

“不错，我是背叛了，可你们要想清楚，现在你们的老大就是个废人，就算活下来也罩不了你们。”班布里奇自信地昂首“艾伦明天就到，该做什么，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于是刚抄起武器准备一拥而上的手下顿时都凝住了身形，犹豫地看着两人。

“你们跟我这么久，难道就这么容易听信其他人吗”入江龙一再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眼睛圆瞪，撕心裂肺地吼道“赤阳帮所有人，听我的命令，给我逮住叛徒，立即动手”

话音落下，大半人终于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前仆后继地往班布里奇身上扑。

琼斯瞄着

缝隙开枪，给高裴打掩护，趁着这几分钟的混乱他们总算挟持着入江龙一出了根据地，然而随即就听到身后的怒吼，班布里奇浑身浴血，四肢着地，宛如一头巨兽般飞冲而来，他嘴边还挂着一块血淋淋的碎肉，琼斯被他震住，颇感恶心地眯了眯眼。

“快走，我在这拖住他”琼斯猛推高裴，被他借力一把护到身后“别纠缠，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无所谓，但你必须活着离开，明白吗”琼斯说着瞥了眼已经半昏迷的入江龙一，拽过他直接扔了出去，将班布里奇砸得停了一瞬“趁现在走啊”

高裴却依旧迟迟没动，他拉住琼斯的手，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谁说你无所谓。”

“我拜托你”琼斯恨不得冲他翻一万个白眼，嫌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高裴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试管，在班布里奇扑过来的刹那捏碎管子往空中洒去，粘稠的液体在空气中猛涨，一点不漏地全落在了班布里奇身上。

班布里奇暴躁地挠了挠地面，奇怪地看了眼自己身上黏着的绿液，闻着它的气味，他居然有一瞬间想啃了自己的骨头，念头刚浮上心头就心下大骇，愕然间地面蓦地震动起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腐臭的气息愈加浓重。高裴摸了把琼斯的头，笑道“一点吸引剂，对于活死人来说就像是一块活招牌，会让它们饥饿无比。”

“你是想同归于尽吗”

“是想绝处逢生。”

高裴连退数步，看穿班布里奇想拉他们一起死，心想如果此时照着他腹部用力一踹，应该能争取五六米的距离，然而班布里奇的动作实在太快，暴怒之下的他只弓身一跃就让人连逃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头发铺天盖地，钢筋铁骨的身躯活像压来的是一块陨石，高裴第一反应就是抱住琼斯，让自己扛住这雷霆一击。

咆哮就在耳边，却戛然而止。

削金断玉的声音猛然响起，怀抱一松，琼斯抬头，入目的首先是一把长刀，执刀的少年像是从空中落下，他的刀力极强，这么一砍竟生生砍去班布里奇一条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前肢。

班布里奇就地一滚，痛到了极点，又想反击，大先生喘着气，他的虎口已然被震裂，右臂几近骨折，但还是强行拿着刀，挡在两人面前“上车”

“我在这”恰在此时，陈余开着车迅速驶到他们身后，车门大敞，朝他们急急挥手。

琼斯来不及问他们怎么没跑，和高裴一前一后跳上车，迅速挑拣好武器，对着班布里奇一阵乱轰“你也上来”

“先走，我马上就追上。”

大先生吐了口血沫，换了左手用刀，他以瘦弱的身躯硬接了班布里奇几招，好在他少了只手已经跑不太快，倒让他有了时间甩开距离，又削去班布里奇几缕头发，少年大喝一声，飞檐走壁般跳上围墙，飞速跑了几米终于精准地跳到了车顶上。

此时满城丧尸都已闻味而来，宛若一片绿海倒扣，班布里奇急得飞奔，残存的绿发直冲着车轮绕去，琼斯眯了一只眼，举起枪数秒，待数到十时，子弹脱膛而出，但听一声短促的哀嚎，班布里奇一只眼睛被炸得血肉模糊，短短几秒的停滞，方才还如吞天巨兽的变异人便彻底淹没在了活死人之中。

大先生见状长舒一口气，顺着窗户钻回车内，倒在椅子上状如咸鱼“好枪法。”

“我帮你看一下手臂。”高裴已经拿好了医药箱。

“你怎么回来了”琼斯问。

大先生一边因抹药疼得嘶嘶抽气，一边笑道“我想班布里奇太难缠，你们两人很难逃出来，所以让陈余调头回来了。”

“多亏你这一刀。”琼斯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神情“你还未成年吧身手却已经这么惊人了，真厉害。”

说完，大先生表情一顿，随即竟是和陈余一同大笑起来。

陈余笑得直抖，差点连方向盘都握不稳“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先生是变异后才变成这样的，他本人都早不知道多少岁了，以前我姐姐还开玩笑叫他爷爷。”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爷爷。”大先生揶揄道。

“”琼斯沉默，摸不准他们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是真的。”大先生笑够了，勉强严肃了一些“那时末日还没开始，我是第一批变异人。一天深夜，我不慎被活死人咬了，当场去世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把我埋进土里，谁知道有一天我突然苏醒，再爬出来就已经是这副模样。按记忆来说，我大概是回到了高一时的身体状态。”

琼斯不可置信“所以你实际上是多少岁了”

“就把我当16岁有什么不好么”大先生避而不答，稍微动了动已经被高裴妥善包扎好的手臂，对高裴点头“舒服多了，谢谢。”

“椅子可以往后倒，都休息一下吧。”高裴此时也有些疲惫，毫不避嫌地贴着琼斯躺下，两人挤在一起，也不再说话，不出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车停在一条小河边，大先生和陈余支着棚子在做饭，还没醒的陈青霏也被他们搬出来，躺在躺椅上吹风。

“阿诺呢”高裴环顾一圈问道。

“他去那边洗头了。”陈余尝着汤的咸淡，往后随手一指。

正说着，琼斯就散着一头湿发清清爽爽地走过来“水不算太冷，你要不要也去洗一洗”

高裴眉头微皱，把人按着坐下，自己从车里拿出一条毛巾“会感冒。”

“我打过强化剂的，哪这么容易感冒”琼斯不以为然地摆手，看他还拿了毛巾忙躲开“得了得了，别太夸张。”

“风大，头疼难受。”高裴好声好气地把人圈怀里，拿着毛巾给他仔仔细细地擦头发“不要乱动。”

琼斯被他这样温柔地照顾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但又很舒服，便听话地没再挣扎。

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际，水分被毛巾吸去，渐渐变得蓬松而顺滑，洗发水的香气被风吹散，淡得若有若无，高裴捧住他浓密的发丝，忍不住俯身埋脸进去嗅了嗅“已经这么长了。”

“是啊，有时候真的想给它全剪了。”

高裴放下毛巾，给他按摩，闻声抿了抿唇“别剪。”

“你喜欢”

“喜欢。”高裴在他发顶轻轻一吻“喜欢得不得了。”

琼斯肉眼可见地红了耳根，别扭地转了转身体“那就不剪了，可是这么长洗起来真的很麻烦。”

“我帮你。”高裴从后抱住他，撒娇般蹭了蹭他的脸颊。

“每天”

“每天。”

“你最好记得。”琼斯嘟囔一句，目光像乱飞的蝴蝶，匆忙闪躲开。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太正常。

不然明明只是擦个头发而已，怎么脸能烫成这样呢

第54章

为了避免追踪，他们这次特意没再走主道，专挑野地走，这也就一路上导致遇到的变异兽数量激增，被它们破坏过的久未修理的路更是难走，足足走了两个星期才堪堪抵达e2区。进城时他们刚摆脱变异蜂群，能扛住炮弹的钢铁车身都被它们叮出密密麻麻的凹口，看得琼斯恶心得不行，一直说要找个地方好好修理一番。

陈青霏早就醒了，了解完事态便对他们十分愧疚，当了一路司机和打手，琼斯有意让她好好睡一觉，让高裴在路边找了个没人的旅馆，将人放了下来。

“你们不进来”陈青霏下了车问。

“我们去找点补给，顺便办点事。”琼斯看向大先生“你也留在这里吧，安全一点。”

大先生忙摇头“哪能让你们去找补给，我和陈余去就好，他对这些事比较熟。青霏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

“那好吧，两个小时后我们在这汇合。”

琼斯乐得他们自告奋勇，嘱咐几句就和高裴往市中心驶去。

在从地下出来前，奥德里奇元帅特意告诉过他，e2区旧中央商业区的某家银行内有可以与地下联络的设施，等到了之后必须立即与他联系，汇报情况。

现如今的中央商业区自然早已是面目全非，能用的资源皆被瓜分，完好的房屋也多被占据，寻常人想进入其中实在难于登天。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两人避过巡逻者的耳目，找了半个多小时，才从一溜破旧的高楼中间寻到一间小银行，特征与奥德里奇描述的完全相符。

幸运的是，它的确破到没有人会在意，里面简直一团乱，金库大开着，地面上撒满了钞票，墙上甚至有人画了个直指钱币的箭头，并写了几个大写字母shit。琼斯挑挑眉，作为一个海盗，他对钱可是很尊重的，不过思及这个年代金钱就是一堆废纸，也就无所谓了。若按资源的丰富来算，他们这种有大车，有饭吃的人，应该也称得上是一方财主了。财主琼斯又莫名满足起来。

四下走了一圈，为了不被人从窗户窥见自己，琼斯猫着腰钻进二楼的会客室，在地上爬了会儿，一个物件一个物件翻过去，终于在一个已经没有绿植的花盆里找到一个金属黑盒子。高裴见他打手势，便点点头转身，站在门口给他望风。

照着奥德里奇当初详细解说过的步骤，琼斯捣鼓了片刻，总算打开了装置，屏幕也亮了起来，输入密码后红灯闪烁了两秒，只听“滴”了两声，半个巴掌大的屏幕上便突然出现了奥德里奇的脸。

他看起来像是坐在办公室里捧着自己的手机，见到是琼斯，面上浮出一丝喜色来。

“巴塞洛缪上尉，很高兴见到你，看来任务进行得很顺利。”

琼斯当即行了个军礼，简要地将自己这些天的历程说了一遍，并着重说明了“组织内部可能有叛徒”这件事。元帅沉吟了几分钟，道“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开始调查，你也要多加小心。有需要的可以告诉我，能帮忙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暂时一切都好。”琼斯整理了一下措辞“主要是情报泄露对我们的行进很不利，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上尉不必太担忧，我相信你的能力，等我

调查出结果会想办法通知你，现在请尽全力护送高裴教授。”

琼斯自然也知道事已至此，山高水远的除了撑下去也没别的办法了，点点头便又道“长官，还有班布里奇的事”

“他违反了军纪，更私通敌方，无论现在是死是活都要得到应有的惩戒。只是立马派人去逮捕也不现实，具体的方案有待进一步商讨，你不用为他多操心。专心完成你的任务，上尉。”

“是，长官。我只是觉得，像他这样，对黑旗军纪律不满的人或许不在少数，也更容易叛变。所以一些政策是不是”

奥德里奇冷哼一声，叹道“所以他们永远不能加入正规军。如果没有牺牲的觉悟，当了军人也不过是吃空饷的蛀虫。上尉，你作为我们最杰出的士兵，应该是最了解这一点的。当然，任何士兵的死亡都绝不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尊重所有人的生命，正因此，我们自己的生命才会成为盾牌，用来护卫身后的人民。”

“是，长官。”

“汇报完毕的话，就回去继续你的任务吧，时间紧迫，上尉。下一个联络地点已经发送到你手上，记下后立即删除。”

“是，长官。”

挂断通讯，琼斯默然地呆了一会儿。他想起了很多事。穿来后，他作为上尉也训练了好几天，只这么几天的时间，他就认识到了军队中纪律的严酷。那些束手束脚的规矩，魔鬼般的训练让他一度恨不得撂挑子不干了，这也让他格外敬佩高裴。

高裴一路登上元帅之位，率领着联邦最强大的军队，他所经历过的痛苦也许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同时，天天被奥德里奇演讲似的教育，他也不是不能明白当初高裴的种种抉择。高裴是军人，他注定了这一生时时都要准备牺牲。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地闯入包围，甚至自行分解灵魂。

然而正是这样的高裴，却偏偏为自己破了无数例。为他安排铁壁堡垒里的生活也好，帮他保释猎神号上的手下也好，还有把当初追杀围剿他的海盗团一个个毫不留情地清除也好他或许是高裴此生中唯一的例外了。

高裴像是感受到身后炙热的视线，他侧过身来，正对上琼斯触动的目光，便疑惑而羞涩地歪头微笑。

“汇报完了，我们走吧。”琼斯回过神来，掩饰般忙转身把黑盒子埋回原位。

“元帅批评你了你的眼睛好像有些红。”

琼斯吸吸鼻子，回头撇嘴“嗤，他怎么可能会批评我，再者说，就算他骂我，我也不至于哭吧。”

“是是，”高裴走近了捧着他的脸看了会儿“那快起来，我们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也很顺利，看来他们的速度还算快，消息并没有传到这边来，e2的掌权者们也并不很凶残，至少他们没有满城巡逻和搜刮。

他们前脚刚到便捷旅馆，大先生和陈余后脚就也到了，收获还不错，找到了一箱水，还杀了两只鸡，陈余一手拖着一只，走得气喘吁吁。

陈青霏也没有睡觉，自己找工具把大概的活动范围都打扫了一遍，看到鸡眼睛一亮“从哪找到的”

“估计是末日的时候哪家养殖场跑出来的，北边满大街都是，也没人去抓。大先生说要不抓两只试试，就带回来了。你看看能吃么”

这种变异得有点抽象了的鸡，谁都没吃过，其中一只还仗着自己夸张的外形，仰着脖子瞪了陈青霏一眼。

被这一瞪，陈青霏立即道“大家都变了异，有什么关系，把鸡给我，今晚咱们吃全鸡宴。”

这一只鸡就有半人高，被大先生用绳子五花大绑后还总想着跑，陈青霏干脆倒拎着它们双脚往厨房走，陈余同情地看着它们的背影“就算我没变异吃不了，我也不会救你们的。”

高裴便和小叮当一样掏出一支试管递给陈余“用在死物上可以加速消解它的变异性，鸡的毒性不大，用半管就可以了。”

“谢谢”陈余崇敬地看他一眼，喜滋滋地拿着管子去找姐姐了。

然后鸡鸣响彻了半条街。

趁着这时候，大先生在大堂收拾出两条沙发，招呼他们一起坐“青霏手艺很好，今天总算能吃顿好饭了。”

高裴拉着琼斯坐到他对面，问道“你还要去f区么”

“不去了。”大先生顿了一下，笑道“你们不是要去南极吗，两个人也实在危险，我送你们到最南边，想越过德雷克海峡可不容易，多个人也多个保障。至于我自己的事，现在很复杂，还是先报恩比较好。”

“那他们呢”

“e4区也在我的势力范围内，目前很安全，到那儿分开就行。”

见他们自己安排得挺清楚，高裴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你确定要和我们同路”

大先生清秀的脸扬起诡秘的微笑“你们做的事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事，但我很清楚只要把你们送到南极，一切争端就可以解决了。当然，这是你们的秘密，我不会追问，就当做我恰巧顺路吧。”

他这个态度反而让琼斯安心，便笑道“你的身手的确很可靠。”

大先生还想谦虚两句，就听见鸡又开始尖叫，其中还伴随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以及陈余的吱哇乱叫。

大先生“”

“我还是先去帮他们的忙。”少年挠挠鼻子，拿着刀一溜烟跑了进去。

这晚他们吃到了迄今为止最新鲜最柔嫩的鸡肉，变异后的肉更有嚼劲，经过陈青霏绝佳的烹饪手艺更是美味无比。高裴还当场做了个烤肉架，将剩下的许多肉烤了烤，一片片喂给了琼斯。

琼斯“”

这个场景莫名熟悉。

待吃饱喝足，他们又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下房间和浴室，鉴于琼斯想泡澡，高裴撩起袖子足足清洗了两个小时浴缸，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上衣都脱了，大方地敞露着自己线条完美的肌肉。

他靠在浴室门口，往后撩了把自己汗湿的金发，笑道“上尉，可以享受泡澡时间了。”

琼斯本来正躺在床上玩贪吃蛇，闻言一跃而起，拿起换洗衣物就往里冲“谢谢谢谢”

人刚到门口，就被高裴顺势一把搂进怀里“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赏”

琼斯直觉有阴谋“明明我要自己刷浴缸，是你自己抢着干的”

“我不忍心让你累，你忍心让我独自等你么”

“你想干嘛”

高裴勾起唇，抱着人转身进了浴室，手肘一抬，就关上了门，他的声音沙哑而迷人“所以一起”

第55章

此后又过了几日，琼斯和高裴在较为安全的e4区与陈余道别，陈青霏听说大先生自愿护送两人，便也执意要相送，琼斯扛不住她的坚持，只好同意。好在这段路途他们都走得很顺利，只是在接近最南端的g区时断断续续遭遇了几伙人的试探。

看来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说不定艾伦正躲在哪里观察着他们。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琼斯就浑身泛恶心。

像艾伦他们这些地面上掌权的变异人，几乎没有人会乐见世界回归正常，享受过力量与权力带来的快感，让他们骤然失去，无异于遭受凌迟之苦。因此，艾伦能放任他们跑到g区就已是令人难以置信。

g1是他们前往南极的最后一站，攻击在路上就骤然变多，途径哨站时更是直接硬生生闯过去的。大先生后来干脆端着枪坐在车顶，来一个打一个。

枪声如雨，子弹擦着窗户飞过，琼斯麻木地坐着，看上去像是波澜不惊，心里却在不断呼唤着巡回者1号。自来到这个宇宙后，1号就鲜少出现，往常随叫随到的它竟经常突然失去音信。

“喂，你到底怎么了听到就回个信。”

过了许久，他脑中才响起不连贯的声音“大，大人不好意思中转站最近频繁遭受攻击，有人在试图入侵我的程序，并切断我和你的联系。我一直在隐藏我们的坐标，并修复通信。不过还请您别担心，这程度的攻击我还是能应付的。”

琼斯脑子一嗡“谁在攻击你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目前来源尚不清楚，我刚上报了主管，他正在紧急调人来调查，但时间应该是来不及了。总之，我一定会确保您与元帅的安全。请您相信我。”

“除了相信你我还能做别的吗”琼斯揉揉眉心“离限定日期只剩下十天了，现在高裴的数值是多少”

三花猫似乎是瘦了一圈，坐在地上，双爪合十地闭目几秒，继而露出一副丧丧的表情“只有百分之八十，准确的说，他的感情好像还没有升华到爱。您需要用力刺激一下他。”

琼斯瞪着眼睛“我已经很努力了甚至还让他为所欲为不是，放任他乱来了不是，总之，我还能怎么刺激他”

“大人，这得你自己琢磨。”1号一脸我只是只小猫咪的无辜神情“我知道时间太短，想完成任务很难，但您必须坚持下去。或许，您可以尝试一下从别的方面来刺激”

“别的方面”琼斯默念，还想多聊几句，这胖猫就又嚷着有人在攻击，便极速断了联系。

“喂，情况不妙。”大先生翻进车内，把打空子弹的枪放在一边“你们往后看看。”

琼斯闻言往后一看，但见后头数辆车包抄而来，除此之外还有数量众多的变异人飞的飞跑的跑，如一支大军气势汹涌地骤然出现。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杀招了。

陈青霏当机立断开了车门“换你开。”高裴忙掌住方向盘，在她跳车的刹那移到驾驶位上，并迅速转向躲过后来车辆的碰撞。陈青霏的六翼从背部伸展开，白羽飘扬，宛如大天使降临。大先生将刀扔给她，想了想，自己

往兜里揣了几个手雷便也跟着她跳下车去。

“小心”琼斯喊了一句，干脆叼着烟一手拉住车顶的行李架，站在车边上对着他们扫射，他的枪法在这段时间的锻炼下愈发准了，看似盲目的扫射其实颗颗子弹都有去处，无一丝浪费。

火光与爆炸声没有一刻停歇，高裴难得双手都渗出了冷汗，方才若不是他躲得及时，只怕现在车的后轮就已经报废。他们的车身和防弹玻璃都被震出了道道裂纹，地面在变异人的战斗中亦是延伸出深不可测的裂缝，走起来沙石漫天，他几乎是凭着经验与直觉才没翻车。

空中，陈青霏恍如一道捕捉不到身形的光，她的翅膀掀起飓风，刀风阵阵，顷刻间就断绝了十余人的战斗力，她手拿长刀稳立上空，冷眼看着面前的对手如雨般簌簌落下。

“先生，该行动了”青鸟旋身刺中一个偷袭者，朝着地面上还在徒手肉搏的大先生喊道。

“给我风”

少年脖子上青筋绽出，稳住下盘，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随即前所未有的狂风在高裴踩下油门绝尘而去的瞬间凭空生出，青鸟的羽翼猛涨至数十米长，横展开时白羽洋洋洒洒，如下了场遮天大雪，与此同时大地轰然发出隆隆巨响，大先生双手抬起，竟好似借风与空气在天地之间立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五六辆车猝不及防，被撞得飞出几米远，大火熊熊，似乎妄图在这透明盒子里将他们吞噬殆尽。

琼斯看得目瞪口呆“难怪青鸟说他是最强的变异人。”

然而他的屏障支撑得并不久，才过了一分钟不到便在众多变异人的合力下被击破，巨大的冲击力下，时间好似又凝住了，大先生却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他双手猛然一放，屏障的瓦解使得地面霎时四分五裂，无数沙石随他动作漂浮在空中，如万箭齐发，浩浩荡荡地对准了来人。

“放”大先生道。

青鸟闻声而动，羽翼一扇，成千上万碎石在她制造的狂风中强劲地射出，宛如遮天蔽日无法逃脱的炮弹大雨，混乱之中哀嚎遍野，待烟尘散去，那两三百人竟只余下五分之一不到，残存车辆更是不复存在，放眼望去就像经历了一场灭世的浩劫。

趁着他们还未缓过神，大先生又接连扔了几个手雷，这才让青鸟拎着追上已经跑出老远的车辆。

受创严重的大车活像一尾急湍中的鱼，一口气跑了五六公里才缓下速度，高裴眉头微拧“引擎好像出问题了。”

“先停车检查”大先生体力正在放电，趴在座位上慢慢说“不过反正再往前一点就要弃车换交通方式了，不管也行。”

高裴瞥一眼后视镜，轻叹“这一路只怕没有检查的机会了。”

原来是那群人又卷土重来，看起来是抄了捷径，从侧面阴魂不散地冲了过来，天际的声音也没停，琼斯抬眼看去，就见远处有四辆直升飞机正往这开来。

“见鬼，他们从哪找到的飞机”琼斯正说着，那飞机上便投下好几个炸弹，高裴反应极快地将方向盘打死，直接破门闯进边上的民宅才躲开震荡。

“车不能用了，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了，步行吧。”大先生勉强爬起来。

琼斯和高裴对视一眼，从暗格中取出保险箱，照旧由高裴拎着，琼斯则拿着极大的包装袋，收拾了几件大袄和有用的武器，将这沉甸甸的袋子随意扛在了肩上。

他扛着这么重的东西，身形却轻盈异常，刚踏出门外便踹飞一个伸着利爪的变异人。高裴看得眼皮直抖“把东西给我背着。”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箱子和自己的小命，其它的事你想都别想。”琼斯叼着烟，单手射穿两个人的胸膛，旋即挡在高裴身前护着他走出炮火殃及的范围。

“你这样会让我担心。”高裴哪肯听，直接就要从他背上把包裹接过。

“我是专门过来保护你的。”琼斯偏过身体，头也不回地往后开一枪，眼睛直直盯着高裴“对我来说，你的命比任何事都重要，甚至比你的试管更重要，明白吗”

高裴一愣，低笑着摇头“可对我来说，你的生命也比这些更重要。”

“小心”大先生从天而降，将两人猛力一推，恰好避过一块落石，他擦去额上的汗水，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还剩一颗炮弹。”琼斯取出便携式大炮“能轰掉一架飞机，可惜射程太短。”

大先生点点头“让青霏飞上去对着他们轰。”

“会不会太危险”琼斯有些担心。

“我没关系。”青鸟飞到他们身后“但是他们上面也有很强的变异人，靠我一个人很难全干掉。”

琼斯头疼地徘徊了两圈，头顶上嗡嗡声越来越近，却是一辆直升飞机缓缓接近，里面一个男人大胆而招摇地朝他们招手“又见面了，两位。没想到你们能一路跑到这里，了不起啊。”

“你还真是穷追不舍。”琼斯冷道。

艾伦咧唇一笑“不追，难道就这样放你们去南极你当我喜欢做慈善何况，你当初一炮轰了我那么多人，这笔账，怎么也得算算吧”

“找我算账的可多了去了，没一个能善终的。”琼斯按灭烟头，对着他吐了最后一口烟“你这么急着送死，我倒想做做慈善，马上成全你呢。”

“和我耍嘴皮，你配吗”艾伦的目光不屑地移到高裴手上的保险箱上，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大教授，果然是你。”

高裴镇定如初“是我又如何。”

“都听好了，先抢那黑箱子，再杀那个金发男。”艾伦没再理他们，拿起对讲机，打了个手势，飞机再次飞远“立马动手，别再让他们跑了。”

“我这就去一炮轰了他们。”陈青霏扛起炮，作势就要飞，就听琼斯突然道“留一架飞机。”

青鸟一顿“留一架”

“我们车没了，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既然他们开着飞机来了，可不就是瞌睡送枕头么真是好人啊。”他也是刚刚才想起，自己可以抢他们的直升机，开着直接越过海峡，简直是方便得不能再方便了。而且他太久没飞行过，正手痒呢。

闻言高裴也有些惊讶“你会开飞机”

他明明记得巴塞洛缪上尉是陆军。

琼斯勾着唇，笑得意气风发“我可是宇宙千年一遇的飞行员，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会开的飞机。”

第56章

半个城市陷入了枪林弹雨之中，硝烟不断，无数红色屋顶接连炸开，如这片土地因无休止的乱斗而流下的血。在琼斯的掩护下，大先生养回了一些精神，目光直接跃到仅存的高楼上，回头道“掩护我到楼顶上去。”

这里的高楼并不多，最高也不过二十层左右，大先生沿着楼体几个纵跃就登上了屋顶，他手中拿着琼斯刚给他的飞虎爪，对陈青霏打了个手势。

琼斯与高裴紧跟其后，帮他消灭从四面八方攻来的变异人，为他争取时间。

此时青鸟正躲避着直升机内的攻击，她瞥见大先生的暗示，心下一定，羽翼扬起，灵巧地绕到攻击她的直升机身后，待一炮轰出，她借力往后退去数米，只见那架直升机的主旋翼瞬间四分五裂，火光大作，它在空中旋转几圈，终于像一叶落叶携着火焰疾速坠落。

爆炸掀起的震荡在空中传开，其余三架直升机急欲躲开，连反攻都来不及便迅速逃离，艾伦的飞机本就离得远，轻轻巧巧一个转向便远离了火力集中的中心。青鸟自然是趁势追击。

她在空中的速度绝不亚于这些飞行机器，六翼扇动，她乘风而上，一把长刀劈开拦路的炮火，但听一声高喝，前方的直升机尾桨一滞，机身剧烈摇晃，飞行员战战兢兢往后看去，就见青鸟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她的刀直直斩落，将这坚固的机身尾部砍成了两半。狂风涌入，惨叫声骤然响起，她看也不看连人带机自由落体的盛景，信手一抓，正好接到大先生扔来的飞虎爪。

跟在艾伦后头的飞行员直觉危险，慌忙之下却是四处乱飞，好似一只无头苍蝇。

“往上飞”同机的变异人眼见着陈青霏徒手劈开一架飞机，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就开始穿救生伞，可惜他实在太着急，穿了半天也没穿好，甚至飞机也正在原地打转，急得他冷汗直流，扯着嗓子大吼“搞什么还不跑等死啊”

却不知此时飞行员的双手都离开了操纵杆，他苍白着脸绝望道“跑不了了跑不了了”

原来这飞虎爪链条虽极长，却也是不可能抓到直升机的，但大先生自有一身异能在，正逢爆炸余波未散，又有青鸟助攻，他顷刻间便聚力在空中，透明屏障拔地而起，将这飞机困在其间，并将其不断下压，直到进入飞虎爪的距离内，再由青鸟把它一把扣到直升机的起落架上，才总算是控制住了它的行动。

“我去拖住艾伦”青鸟喊了一声，便不再管他们，转而去追艾伦。

“喝”大先生立时摆好姿势，他双臂肌肉涨起，几乎将衣袖都撑破，他紧紧抓着这根链条，，一腿往后稍退一步，再将重心下沉，手间凝力，接着竟是将这想逃脱的飞机给生生拉了回来。

无论那主旋翼如何转动，它也再无法前进一步，只能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去。

这一刻大先生不再像一个孱弱的少年，而是一个顶天立地力大无穷的巨人。

琼斯看到这幕也是啧啧称奇，心道当初救了他和青鸟真是太好了，不然今天光凭他和高裴决计不能逃出险境。

围攻的变异人已经急剧减少到只有个位数，高裴与琼斯的配合天衣无缝，将楼顶这方寸之地守护得密不透风。后来子弹都打空了，众人皆已是精疲力尽，高裴搂住琼斯躲过身后的快攻，两人一时没站稳，晃晃悠悠倒在了地上。

大先生依旧稳扎稳打地缓缓拉着链条，他的脖子与脸都由于太过用力而变得通红，听见倒地的声音忙喊“你们坚持住，我还需要五分钟”

高裴勉强站起来，从小腿上取出一把小刀，他的汗水顺着下巴流淌而下，但气息却始终稳定，如同从未有过剧烈运动一般“放心，没几个人了。”

说着就听风声阵阵，又一个变异人从侧面斜踢而来，高裴看见她的瞬间瞳孔一缩“薇薇安”

“是我。”薇薇安自知这招会被躲开，便收力翩然落了地“我是来找青鸟那贱人的，她杀了我的鹰，凌迟都不够她赔”

“没有鹰，你想怎么找她”琼斯坐在地上，努力把气喘匀，好笑道。

薇薇安眯眼一笑“解决不了你们，我可以等着你们被艾伦抓回来，到时候我亲手给你们处刑。“

“那你就等着吧。”琼斯恢复了一些力气，站到大先生身边“但是现到如今，你也该认清局面了。”

“凭什么认清局面就代表认输，我可不想输。”薇薇安咬着唇低声道“你看，多么辽阔的土地，让我们拱手让出，谁会甘心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是上帝。我想杀谁就谁，换了你，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琼斯“啊”了一声，摸了摸兜，这才想起烟早就没了，便抹了把脸，懒散地看着她说道“不想。你渴求的是荒土上的王位，而

我，当然是宁愿在盛世大闹一场。你真是不懂享受啊，薇薇安。维持现状也不过是过着物资不足，无趣残忍的日子，是人都不想这样活下去。像你们这种人，之所以不愿意回到从前，无非是因为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中，你们只会是废人罢了。”

“因为心虚，才会仗着自己侥幸得来的力量发疯，看着真可怜。”

薇薇安脸一阵青一阵白，听到最后竟是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其实她的心态早就崩溃了，艾伦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她，她的鹰也死了，一路赶到此地本以为可以立功，却在站到琼斯面前时察觉到或许这就是最后了，他们根本无法逆转局势。

直觉就是如此。

“好了，上去吧”

一番口舌下来，时间刚刚好，大先生拽着绳索狠狠一拽，那挣脱不开的直升机就如一头被捆住的巨兽般重重落下来，大先生把飞虎爪取下，高裴一把拉过他，照着里面的变异人猛击。这攻击迅猛而出其不意，里面三四个变异人连他的身影都没看清，便被他一一踢出飞机。

琼斯拉开门，把已经快晕过去的驾驶员轻轻松松地扔出来，自己坐了上去“我看看怎么开。”

这种对他而言的古董机他从没碰过，但所有飞行器大体都是相通的，他大致看了一番觉得应该没问题了，便回头不舍道“大先生，有缘再见。这段时日真的麻烦你了。”

“是我该谢谢你们。”此时大先生面上也再无一丝少年的神色，反而第一次严肃得像个老人“接下来的路我无法送你们了，我会在这里等着甘霖降落的那一天。不过到那时，我可能就是个该入土的人了，哈哈哈哈我不后悔，请你们努力飞到终点吧。”

“会的。”高裴郑重地点头。

薇薇安自始至终没再动过手，她看着大先生，头略略歪了一下“你要在这等”

“这离南极最近，也最高，就在这等吧。”大先生早已力竭，吐出一口气，盘腿坐下“小姑娘，你也别挣扎了，体面地等待新的一天，不也是种浪漫么”

“或许吧。”她也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跟着坐在他旁边“我赶过来，可能也是想这样的吧。”

空中，颤颤巍巍飞起来的直升机左摇右晃地转了几个圈，等琼斯熟悉了驾驶方式，便操纵着驾驶盘，往记忆中艾伦逃离的方向飞去。

“青霏”琼斯动作一顿“你的伤”

青鸟扇着渗血的翅膀缓缓停在了窗边。

“不严重，”她摆摆手“可惜我找到艾伦的飞机时，上面已经没人了，你们千万小心。”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高裴说道“谢谢。”

青鸟笑着摇头，展翅飞去。

和她道别后，他们平缓地飞行了半个多小时，除了海峡下方的波涛汹涌，一切寂静平和。

高裴心疼地摸摸琼斯的脸“休息一会儿。”

“你才是，你腰被割伤了吧，”见地形开阔，并不复杂，琼斯设置了自动驾驶，伸手去撩高裴的衣服“包扎了没”

高裴捉起他的手送到唇边一吻“没关系，你饿不饿一天没吃饭，吃点东西吧。”

“我记得食物都留给他们了。”

“我偷偷带了一点。”高裴故作神秘地从衣兜里掏出两小袋压缩饼干和一粒糖“吃不吃”

琼斯看他一副哄人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有的吃干嘛不吃”

两人便分食完了饼干，琼斯望向他手心躺着的糖，他其实不太爱吃甜，“这个就算了。”

高裴却不听，慢条斯理地剥开糖衣，倾身过去放到他嘴边，撒娇般说“啊”

“”琼斯一言难尽，半晌，拗不过他，才别扭地稍稍张开嘴，有些融化的糖果立时滚入唇中，甜味弥漫开来，像在舌尖上开了一场甜蜜的舞会，他从没吃过这么甜得刚刚好又让人身心皆被抚慰的糖，不由自主地便弯了双眼。

“甜不甜”高裴期待地看着他。

琼斯翘起嘴角“想知道”

不消回应，一切回答皆淹没在交叠的唇中，甜味在唇舌中分享，高裴温柔而缓慢地吮吸着他的唇瓣，舌尖勾着消融的糖粒共舞，琼斯几乎要觉得自己要跟着这糖一起融化了。

高空之上，这个吻像一颗从夜幕上摘下来的装进人心里的星星，闪亮、美好又珍贵。

琼斯甚至想就这样在他怀里睡过去，刚俯下身，就惊觉机身猛然一抖，“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的话才到一半，高裴目光一冷，用力将保险箱往身侧一踢。

只见一只手出现在了直升机之中，若不是高裴反应快，只怕这箱子已经被人夺走。

箱子没抢到，这孤零零的一只手又突然消失。

琼斯咽了一下口水“什么情况”

“小心”高裴迅速将人推开，一颗子弹擦着琼斯的手臂射出窗外。飞机像失去了动力，僵硬地停住，机门被打开，艾伦的身影渐渐浮现，他手里的手枪正冒着烟。

“你怎么做到的”琼斯瞪大了眼睛。

艾伦稳稳站在空中“我已经跟了你们好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偷袭，可惜教授反应太快。”

“你也是复合型异能。”高裴冷道，他果然没猜错，能走到艾伦这个地位，必然和大先生一样，是万里挑一的复合型变异者。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吧”艾伦邪笑“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青鸟这女人太难缠，我也不至于弃机离开，你们还真是把我逼到了绝境啊。不杀了你们，这口恶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自己把箱子交出来，我大慈大悲地给你们留个全尸。”

琼斯死死抱住箱子“做梦去吧。”

“行啊，你自找的。”艾伦面色狰狞，枪口抬起，对准了高裴，并迅速扣动了扳机。

“操”

琼斯的身体本能性地飞扑了出去，分秒之中只听见子弹爆体的声音，鲜血汩汩流出，琼斯紧紧拥抱着高裴，眼睫颤抖“你不能死”

“巴塞洛缪”高裴浑身巨颤，目眦欲裂，按着他的伤口，低头在他额上轻吻，即便听到他说“没事，有箱子挡着，只是打到肩膀”，冲击与震怒依然越来越激烈，待再抬眼时已是状似疯狂“你该死”

艾伦一愣，还没发觉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往外飘出几米，他定睛一看，竟是高裴以肉体凡胎跳出机内，一手扭住他的手腕，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不要命般要置他于死地。

“喂，你有病啊”艾伦霎时慌乱，他此前一直将身体融入起落架之中，这便耗去他大半体力，后来浮空偷袭更是透支了力量，被高裴这出乎意料的一击，差不多打散了全身的防御，在空中摇摆半天才重新稳住“你他妈以为自己能飞吗”

高裴没有回答，他的双眼通红，力气大得骨节都在响。

枪口被他强硬地扭转，对准了艾伦的太阳穴。艾伦觉得自己的骨头可能已经被他捏碎了，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这，这样，我送你回飞机，你松手，你看行不行“

高裴狞笑，低声骂了一句，果断扣动扳机。

鲜血绽开，高裴松开手，眼看着就要跟着艾伦一同落下，就听飞机的巨响近在耳边，琼斯趴在机身边沿，一手拎着他的衣领，一边咳一边骂“你找死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回直升机内，高裴给他包扎好伤口，乖乖低头坐着，“抱歉。”

“你就是看准了我会来救你。”琼斯翻了个白眼“嘶还真疼。”

“巴塞洛缪你”

看他一脸感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琼斯想起1号那句“要刺激”，当即把轻描淡写的安慰收回去，转而认真道“我说过，你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因为我的任务是保护你，而是因为，你是高裴。无论何时，我都愿意用我的命换你平安。”

高裴眼睛眨了眨，一滴泪自眼眶中央倏然滑落。

与此同时，熟悉的眩晕感涌上琼斯脑海，他释然地软了身体。

终于回收成功了。

只是为什么没听到1号的声音

待再次睁眼，琼斯只感受到无边的坠落感，他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蓦然咒骂一句“见鬼”，急匆匆解除了自动驾驶，拉着驾驶盘将即将要坠落到海面的飞机再度升起。

“高裴，你还好吗”半晌，将飞机稳定住，琼斯说着转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侧的高裴静静闭着眼，没有丝毫动静，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

琼斯如遭雷击。

难道1号只回收了高裴的碎片，而忘了自己

不，它不可能会犯这种错。

琼斯瞬时想起1号曾说的受到攻击，那么它回收失败了

“高裴，你醒醒”思及至此，琼斯心急如焚，巨大的绝望笼罩在他周身“你睁开眼高裴，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死寂。

直到傍晚，琼斯红着眼降落在了赫里蒂奇岭峡谷内，按高裴的话说，这里会有科研人员来接应他们。

背着高裴下了飞机，一声疲惫的喵在他脑海响起。

他的步伐猛然一顿。

“大人。”1号几乎趴在了地上，仿佛在认罪“刚才信号受到了巨大的干扰，有人想抢在我之前拿到元帅的碎片，我不得已立即中断了回收。为了元帅与宇宙的安全，我让他陷入了假性睡眠。等攻击停歇，我会立马想办法秘密回收。请您不要担心，安心等待。”

第57章

南极的科研中心藏在深处，有极其完善的防御装置与一队精英黑旗军二十四小时巡逻保护，接到琼斯后，他们对高裴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最终也只得出一个生命体征没有任何异象的答案。

足以改变世界的试管已经送到位，在研究之前，他们又意外在保险箱的夹层中发现了高裴留下的芯片与手写信。芯片里是他详细记录的解毒剂配方与制作方法，手写信则是遗书。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自己牺牲的准备。这遗书大抵是早就写好的，只是在落款后又新加了几行字

“自大森林归来后，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充满着令人倾心的勇气与引人注目的光芒。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如逢故友，如饮甘醇。我的生命本应沉默且渐渐枯竭，是他为我建造了一个烈日与大海并存的乐园，让我在寒冬之中得见春光之美。对我的一生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回来的路太长，我不认为我值得他付出生命，更不认为我可以安然抵达，如果我果然死去，希望见到此信的人可以帮我妥善处理后事。”

接着便条理分明地说明了自己手头有的产业和它们应有的去处，还有研究会用到的资料，科研中心之后的详细安排。

琼斯一条条看完，翻到背面，就见上面果然还有一行字“曾经我想，等世界回归正常，我会在小镇里开垦出一片玫瑰园，与爱人一同观赏。如果他不喜欢花，就买下一片空地，和他一起画下蓝图。但当你看见这行话，说明我已经无法得偿所愿。那么请替我买下我看中的地方，匿名将它送给巴塞洛缪琼斯。这即是我死后唯一的愿望。”

“真是个蠢货。”琼斯捏着这张发皱的纸，指头微颤“你怎么可能会死，把我当成什么了”

“那个，长官”黑旗士兵尴尬地站在边上“您看完了能不能还给我们，这份遗嘱我们要交给上级执行的”

琼斯冷冷瞪他一眼，直接把信塞进衣服里面的兜里“遗嘱什么遗嘱，他活得好好的，你咒谁呢回去告诉他们，安心研究就行，高裴的事现在起都由我接手。”

“这不符合规定”

“我是上面钦定来保护高裴的，你再说一遍什么叫规定”

长官凶起来是挺吓人的，士兵抖了两抖，忙行了礼走人。

等他走了，房间里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琼斯捏了捏高裴的脸“你睡得挺香啊一天到晚听不到你啰嗦居然还有些不习惯。我真的麻烦你以后不要闷不做声一个人写这种东西，怪吓人的。话说啊你在联邦不会也写了遗书吧回去我非得好好问问你。”

守在他床边念念叨叨半天，琼斯撇撇嘴，照常开始呼唤1号，毫无疑问依旧是没有回应。

至于研究，本来也只差这最后一管液体，再加上高裴的芯片，只用了三天就弄清楚了巨蜥血液的成分，从而研制出了第一批解毒剂，并在整个g区通过空气、人工降雨、水源等等途径进行初步试验。

大雨下了整整两天，派出去的探查员说成效极佳，随后他们便紧急扩大制作量，并推广到了全世界。

这段时间，奥德里奇元帅也总算揪出了组织内的叛徒，据说正是艾伦的父亲，他与交通部长也就是丹妮的父亲是好友，在他那得到了很多情报，在高裴回到地下后就想办法把消息传了出去。如今在奥德里奇的主张下，终是受到了严酷的处刑。

人类联合组织在解毒剂蔓延开后立即重返地面，黑旗军广收失地，在统领的带领下开始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离当初的约定时间只

剩下一个小时。

琼斯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打转，如果今天那肥猫再不召回他们，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任务时间可不可以延长，他从没问过，所以心中异常慌乱。高裴一直在昏睡，科研中心的医务组每天准时报道，给他检查，当然，也只有琼斯知道高裴只是身体不能醒罢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1号错过了最后的期限，导致高裴一直这样睡下去。

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死胖猫，你再不出现，等我回去，我就真的把你拆了给我船上的人工智障当零嘴了。”琼斯在脑内低声威胁。

“”

“啧。”那头还是惯常的沉默，琼斯挠了把头发，转回去坐在床上，瞥了眼还在睡的高裴“那什么，高裴，我仔细想过了，玫瑰园这种东西吧，你想建就建，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花，但我喜欢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勉强为你照顾几朵玫瑰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我以前在里奇星系看见一个小型星球，没有人住，漫山遍野的都是花，当时正好我有钱，就直接买下了。本来是想放手里等着升值的，现在倒是有了去处。所以啊，你要对我再好一点，不然世间最适合养花的星球就没你的份了，知道吗”

“你的房产入狱前居然没被没收吗”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琼斯愣了一下，随即黑了脸“该来的时候不来，现在还学会偷听了”

“不好意思大人，我刚找到它攻击的规律与间隙，大概一分零五秒后，我们的信号会再次收到干扰。”1号用爪子人性化地合十道歉“所以我会马上接您和元帅回来。麻烦您放松身体。”

脑补了几种杀猫场景，把1号吓得瑟瑟发抖了，琼斯才轻笑一声，躺在了高裴身边“开始吧。”

“所以，到底是谁在捣鬼，你查到了么”琼斯躺在沙发上，手边放着甜品和奶茶，一旁的高裴时不时喂他吃一口。

1号蹲在沙发扶手上，冷眼看着他享受元帅的服侍“暂时还没有。主管说他咨询了专家，这种连我都无法锁定i的攻击很可能是异能者的直接攻击。而能直接攻击我，又只有心灵系的异能者才能做到。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是怎么追踪到中转站的，我设立的中转站相当于一个异能者的灵魂意识空间，没有可能追踪到啊而且我还不是人”

琼斯嚼着蛋糕，困惑地看向高裴“你怎么想的”

“很有可能是虫族发现了救援计划，现在最好停止行动，向联邦报告情况的危急程度。”高裴肃然道“不然你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没这么夸张吧”琼斯微愣“死肥猫不至于这点事都做不好。”

高裴轻叹，“这很严重，追踪、攻击巡回者1号以他们的科技水平是绝对无法做到的。那么一定是他们请了哪位超越大导师级别的异能者，仅凭1号很难抵抗。如果在军事中，这属于红色高级警报，需要立即召开会议，制定方针毕竟一位超导师，足以媲美一整个步兵旅。”

“超导师都快是传说了，联邦也就一个老爷子，还宝贝似的被藏在国会大厦的秘密套房里，”琼斯托着下巴，不敢置信“他们能从哪请到一个替他们做事”

“总之，答应我，暂停行动。”高裴郑重地握着他的手“我不想你出事。”

“啊嗯”琼斯移开目光，敷衍道“行吧，行吧。”

高裴笑着摸摸他的头“还吃不吃蛋糕”

“太甜了，不想吃了。”琼斯皱了皱鼻子“给我倒杯水。”

高裴立刻起身给他倒水。

“我说，你现在也太殷勤了吧”

“因为不对你再好一点，世间最适合养花的星球就没我的份了呀。”高裴低声笑着把水递给他“请一定要带我去。”

琼斯僵硬地坐起来，机械地转过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你听见了”

“大人。”三花猫满脸不忍直视“因为时间紧迫，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元帅只是身体在睡，他的灵魂是醒着的”

“也就是说，我，这些天，说的话，你，全都听见了”琼斯一字一顿地说完，在高裴点头后，缓慢地露出绝望的神情，继而开始满地找刀“好，好样的，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我要杀了你们祭天去死吧”

高裴好笑地把抓狂的人搂怀里，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一点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那星球呢”

琼斯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犬牙戳穿他“想都别想，我绝对不给你我就是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都不给你”

“又没有窗户，你要跳到哪去”高裴怕他气得狠了，忙抱紧了安慰道“我没听见多少，别害羞了，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算作惩罚，好不好”

“得了吧，你说这种话从来没难为情过好吗”琼斯已经害羞到极致，脸早就红得不正常，被高裴轻言细语安慰了大半天才勉强消了气，嘟嘟囔囔道“等着吧你，看你现在就是个碎片，我不欺负你，以后不打你我就不姓琼斯。”

一副死要迁怒的倔模样。

高裴垂着头忍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好，要打多少次都行。”

“元帅大人，已经和主宇宙连接成功了，请您进入传送舱。”1号讨好地甩着尾巴，这个气氛让它插话，它也实在不想。

“麻烦你了，”高裴不舍地起身，目光一寸寸划过琼斯的脸“巴塞洛缪，保护好自己。”

琼斯有些别扭地点头“知道了，你快回家吧。”

看着他化光消失了，1号开始念叨起来“现在和主管申请暂停行动应该也来得及吧”

“不行”琼斯立马变了脸，拎着它的后颈，让它和自己对视“只有二十多个小时了，不是吗还有多少碎片现在怎么可能暂停”

“但是元帅都说了”

“他就是当英雄当出毛病了。”琼斯气道“退一万步讲，我还靠着成功营救高裴免刑呢。本来就时间紧迫，暂停后收不回来他死了怎么办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三花猫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半晌，点点头“大人您说得对，时间的确很紧张，暂停行动会产生无法想象的后果。即使申请，主管也不一定会同意。”

“是吧”琼斯松了口气，把它放回地上“下一个宇宙在哪反正高裴也回去了，现在就给我传送吧。”

见他这么积极，1号当即摆出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大人，我好感动。”

然后在琼斯糊它猫脸之前赶忙开始定位“好了好了，大人您坐好，我马上进行传送。”

琼斯便又坐回沙发，闭上眼，听它讲一贯的台词。

“这次的世界为支线支线”它的声音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断层，紧接着就无法辨明起来“支线的编码aa宇宙”

中转站骤然发出阵阵巨响，仿佛空间开始瓦解。

重压与眩晕中，琼斯挣扎着睁开眼，就见那胖猫已经变成了抽象的色块，整个空间看起来扭曲而夸张。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那生硬冷漠的电子音响彻脑海。

“警告，警告，当前坐标信号丢失，已强制断开连接，请尽快重启，滴滴”

第58章

迷幻的音乐正在无限循环。

透明的房间由玻璃组成，玻璃后是波澜壮阔的大海，鲨鱼贴墙游过，琼斯甚至觉得它对自己笑了一下。这座宽广的房间空旷无比，却又显得奢华且奇幻，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是一张高得需要人仰颈才能看见全貌的桌子，上面铺着不知是哪个文明织出来的绸缎，瑰丽绚烂，细小的宝石顺着流苏垂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桌后还有一头浑身镶金戴玉的大象，它静静站着，背上的宝座正坐着一个瘦小丑陋，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人。

看到琼斯彻底清醒，并缓缓站了起来，他兴奋地跳上长桌，举起双手欢呼起来“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盖洛德的嘉年华号”

随着他的声音，房间内霎时彩带飘扬，一群小丑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欢快地跳了场舞，随即又蓦然消失。

琼斯木然地看着他，显然对现状全然无法理解。

过了许久，他才看清那活像一个侏儒的男人的脸，他的嗓子在这一瞬间干得要命“你是，盖洛德”

盖洛德，联邦至今都未有人能争其风头的第一诈骗犯，他身怀大导师级别的心灵系异能，一生纵横宇宙，从未有失手。他曾是联邦的首富，生性古怪，残忍暴戾，但又极懂人心，只要他想，任何人在他面前都逃不出他的圈套，只能心甘情愿为他倾家荡产，付出性命。直到三百年前，联邦才终于找到他确切的行踪，并请动了超导师前去逮捕。可惜等到达他的私宅，他们捉到的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死因至今未明。

他是一个天才，一个疯子，一个人人避而远之的怪物。

“哈哈哈，”他啪啪鼓了两下掌，像是很满意琼斯认得出自己“我们终于见面了，巴塞洛缪琼斯，我最欣赏的罪犯。”

“你没死”

盖洛德坐在桌边上，翘起二郎腿，眼中放出莫名的光“我当然死了，我的肉体已经在墓园中埋了三百年，从物理方面来说，我当然是个死人。可要从我的角度来说，巴塞洛缪琼斯，我获得了永生”

“你抛弃了你的身体”琼斯脑子嗡嗡直响，盖洛德这个人的存在就像一颗催人反胃的药，他全身都像被冰凉的舌头舔过，颤栗又恶心。

“肉体不过是禁锢人的镣铐，所有心灵系的异能者都应当像我一样，早点认识到这个真理。”盖洛德得意地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当我舍弃肉体，用灵魂建造出属于自己的空间时，我就从一个人类升华成了神，在这里，我是唯一的造物者。无论我想要什么，想拥有什么，老天，这都在我的一念之间。你能明白这样的滋味有多好吗从前我过的日子与现在相比，都像是一团烂泥”

琼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眸问“所以呢，是你把我强行拉过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可说来话长了，我的好船长。”盖洛德手中乍现一杯红酒，他翘着指头抿了一口，笑道“两天前，虫族有几个心灵系的高手，他们在灵识空间联络到了我，说愿意以昂贵的代价聘请我捕捞高裴的灵魂碎片，以免让联邦的废物把人给救回去。对我来说，这当然只是举手之劳。但你猜怎么着在我捞到第八片的时候，我感知到了其它的信号，也就是你。”

“我本想抢在

你之前捞回他的碎片，可惜被一股力量挡了回去。然后我就索性守株待兔，等你再次进行传送时，更换坐标，截断信号，让你在旅途中自投罗网。”

“事实证明，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听到这里，琼斯又惊愕又庆幸，庆幸1号不是人，作为没有灵魂的ai，看来它还没被盖洛德发现真相，这大概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优势了。

“你是说，高裴的灵魂碎片现在都在你手里”

“高裴元帅多么有价值的收藏品，我的嘉年华号里几乎所有类别的收藏品都有，高裴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收藏品”

盖洛德阴森而夸张地大笑起来“小乖乖，你就没想过，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多孤独吗弱小的人类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因为神会孤独。如果没有人趴伏在神的脚下，神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神呢既然我是造物主，我当然需要我的子民，我的玩物，你看见这头大象了吗它也不过是我捉来的灵魂罢了。在我的嘉年华号里，我想让你当人，你就是人，我想让你当一个花瓶，你就只能是个死物。”

“它是人”

看着琼斯克制不住的毛骨悚然的模样，盖洛德又笑了几声，随即打了个响指，琼斯猛然回头，只见房间的一面墙化为了巨大的光屏，上面就如同有千百个监控，密密麻麻的牢房里游荡的全是他耳熟能详的人物。

盖洛德已经兴奋得眼睛发红，像是难得能和人炫耀自己的财富“看吧我的收藏品全都是艺术啊”

一个个画面看过去，那些满面麻木的囚犯有莫名死亡的影帝，被暗杀的政客，病逝的模特，琼斯还有过一面之缘的通缉犯，甚至画家、歌手、作家、叫不出名字的少年少女都在其中。他们被关在牢房里，有的奇装异服，有的一丝不挂，简直就像被人放在橱窗里的玩具。

“多么美妙啊”盖洛德看上去仿佛喝醉了“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带来和我一起享受永生的幸运者。而高裴，也将成为其中一员他是最特殊的，因为他不像这些完整的灵魂他是残破的，不完美的，同时又是他们之中最接近完美的灵魂，他是至高无上的艺术”

琼斯急得嗓子直冒烟“你不要动他”

“别急，别急。”

盖洛德摇了摇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琼斯“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在发现和我抢碎片的人是你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你该感到荣幸，巴塞洛缪琼斯。比起高裴，我对你更感兴趣。你是这几个世纪之中，我最喜爱的罪犯。无论从脸蛋，身体，异能的强大程度，还是你的为人处事，都像一尊摔不坏的瓷器，精美，坚韧，让人爱不释手。”

“很多手眼通天的罪犯，都不能像你这样讲究原则。我研究了你很多年，你和每一个故事中的主角一样，有着悲惨的身世，却又不像他们走上了正义的道路。你选择了犯罪，在地下游走，杀人放火什么都做，你简直无畏无惧可在此同时，你又像个天真的小姑娘，总有一些不恰当的仁慈。本来，我该唾弃你这一点，可偏偏就是这么点仁慈，放在你身上，又格外迷人。”

“巴塞洛缪琼斯，你才是我最想要的收藏品，我的嘉年华有了你，将再也不需要别的艺术。”

琼斯忍住暴打他的冲动

，将骨节攥得咔咔作响，咬牙道“直说你到底想怎么做，不要再和我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好说。”盖洛德又一打响指，光屏上所有小屏幕合为一个，画面中被吊在半空沉睡不醒的，正是高裴。

“他被我关在嘉年华号的某一个房间里，现在，我要和你玩一个游戏。如果你能在限定时间内顺利找到他你就可以代替他留在这里。如果找不到，你就和他一起当我的奴隶吧”

游戏

难怪他从一开始就称呼自己为“亲爱的玩家”，琼斯磨了磨后槽牙，眯着眼冷笑“你还真会做买卖。横竖我都要留在这里呗”

“你没有任何筹码，是我大发慈悲，你才有了和我同桌对谈的机会，不要搞错了，我的船长。”盖洛德的声音逐渐尖利“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是联邦第一海盗，怎么能来救一个抓你入狱的军官我是在帮你释放天性，让你意识到，这个人不值得你救。只要你在救他的时候支撑不住，和我说你想加入我，那么我立马就能让你成为仅次于我的神。嘉年华号里任何一件藏品你都可以随意赏玩。”

“那还真是谢谢了。”琼斯强行冷静下来，思索片刻，拉着脸冷道“我记得是虫族拜托了你把碎片交给他们吧他们允许你拿他当人质，又是要放，又是要留的么

“我为什么要他们允许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遵守交易。你也好，高裴也好，只有在我手里才能焕发出光彩，交给虫族天大的笑话。”盖洛德跳下桌子，在空中连踏几步，浮在半空之中，直视着琼斯的眼睛低声笑道“我无聊了太久，好不容易有送上门的玩具，不玩够了，我是不会松手的。”

“你想怎么玩”

“痛快”盖洛德抚掌“要是每个玩具都能像你一样识时务，我也不会这么无聊了。”

说着，他手中乍现一沓卡牌，在空中随便洗了洗，他手掌一送，示意道“选吧。这是角色卡，我会根据你选中的角色，为你定制专属游戏。这是只有你才有的待遇哦”

“啧。”

琼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也不和他讨价还价，直接伸手随便拿了一张，翻开一看，上面是个正在撒足狂奔的男人。盖洛德自是也看见了，怪叫着跳了几下“逃亡者od choice听说过神庙逃亡么现在，我要将嘉年华号改造成一个迷宫，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关卡，当你在每个关卡停留的时间超过我规定的时间时，你的身后就会出现怪物。至于它会对你做什么，我可不知道。”

这个死变态。

琼斯深吸几口气，脏话才没脱口而出，就听盖洛德又说道“也别说我不照顾你。考虑到你的各项条件，我特别准许你有唤醒高裴的权利。无论何时你察觉到自己不行了，都可以让我唤醒高裴，从他那获得提示。有他在，任何关卡都迎刃而解吧只是你要知道一点，高裴的灵魂是残缺的，在我的世界规则里，他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清醒的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痛苦。所以自己选择吧。”

话音落下，奢侈的房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简陋的走道，两边是金属打造的牢房，头顶监狱专属的白炽灯照得他眼睛生疼。

他眼前浮现出几个巨大的字母。

otstartot

游戏，开始了。

第59章

匀速跑了半个多小时，景色都没有任何变化，始终是望不见尽头的狭窄走道和一间间相差无几的牢房，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琼斯便只是跑步与在心里数秒。事实上他从醒来后就一刻未停地在数着时间，他无法得知自己晕了多久，且现在1号还处在失联的状态，他不知道这边的时间流速，只能大致地从24小时开始倒数。

到现在为止，还剩下22小时。

数到整数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紧闭的铁门。

“热身时间结束了，逃亡者。”

少年的声音在他左侧响起。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这还是他这半个小时以来第一次能看见牢房中的人，此前里面都像是堆满了马赛克，让他无法看得真切。

少年瘦得皮包骨，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衣裤，皮肤泛着病态的青白色，褐色的发丝太长了，将眼睛尽皆拢入其中，使上半边脸都浸在阴影之中。

“你是”

“第一关灵魂审判室正式开启。”少年机械地说着话，缓缓摊开掌心，白皙的手掌上放着一把铜钥匙“请在四个小时内，打开领路者的门，并抵达第二关的入口。请你铭记，怪物正在路上。”

琼斯一头雾水地接过钥匙，试着开了开了他的门，果然与少年牢房的门锁完全不匹配。

他皱着眉思索起来。

“领路者”

盖洛德洗牌的时候，他也凑巧瞥见了几张角色牌，其中有盖洛德本人画像的“王牌”卡面上写的是收藏家，此外他看见的还有传述者、预言家与屠夫。看来，进入游戏模式后，每个人都会被分配到相应的角色。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他开启关卡的少年，岂不是很有可能就是

“你是传述者”

少年抱着膝头坐在地上，闻言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在神的注视下，我将只传述神的话语。”

这里的神只有盖洛德，他这句话的意思琼斯瞬时就明白了盖洛德正在看着。

琼斯举目将这片骤然变小的区域扫视一圈，两边加起来共八间牢房，右侧第一个是传述者，左侧起头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自传述者说了关卡开启后便趴伏在地上，嘴里念念叨叨的，像是在做祷告。他之后的牢房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看上去极为阴郁，在接触到琼斯的目光后便神经质地蹲到了墙角处，一动不动。而在青年对面的，却是一个颇为活泼的双马尾少女，背着手蹦蹦跳跳，唱着琼斯从没听过的欢快歌谣，字词都模糊而陌生，不像任何一种语言。

这歌谣简直没完没了，少女隔壁的老人在她唱到第三遍时阴森地笑道“她在唱这是一个至黑的夜晚，预言家被屠夫用斧头砍死，头颅扔进胆小鬼的后院，噢，可怜的胆小如鼠的孩子，他在神父的面前自尽，他祈求将有领路者，送他去天堂。可是天堂在哪呀在谎话家的嘴里，在设计者的脑子里，在传述者的手心里。可这明明是一个至黑的夜晚，苍穹之下，无人得见天堂。”

至少首先，传述者手心里的钥匙，现在在自己手里。琼斯攥紧了这把钥匙，大致猜测了一下眼前这八个人的身份。这歌谣他即使听到了翻译也并不太懂，但一听就知道的是，屠夫杀了人，且是杀的预言家，这证明预言家的预言对他不利很可能是和天堂有关。这八个人，除去能领人前往天堂的领路者，大概每个人

都想得到去天堂的机会。

“每过三十分钟，就将有一个罪人的灵魂被彻底溶解。”传述者突然出声“在场的只有一个是无辜之人，若不能及时找到，天堂之路将彻底关闭。”

“包括你”

“包括我。”传述者点头“但每三十分钟，你可以指认一名罪犯的身份，在指认正确后，你的钥匙才能打开他的门。在正确指认之前，这把钥匙是没有用的。”

只有一个是无辜之人，那么必定是开头就说了要他找到的领路者。而其他人全部都是共犯。为了得到免去魂飞魄散的机会，除了确认身份的传述者和领路者外的六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伪装。但要是这么一想，那个一直在祷告的男人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劳驾停一下，”琼斯敲敲他的铁栏杆“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你是神父吗”

男人身子顿了顿，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岁了，两鬓已然斑白，面上皱纹很重，声音倒是颇为好听，低沉而优雅“我是。我正在向上帝坦白自己的罪恶。”

“你有什么罪”

“我劝导了胆小鬼自杀，我骗他当看见凶行不加阻止时，就染上了与罪犯同等的恶，只有用生命来洗净这份恶，才能直接看见通往天堂的路。”

“那你隔壁那位仁兄，你能说一说他是谁吗”琼斯瞥了眼那位还蹲在墙角的青年。

男人紧张地发抖“他，他是屠夫杀人如麻的屠夫，你最好不要接近他。”

“哦”琼斯眼珠转了转，刚想走到被称为屠夫的青年那头去问话，监狱的白炽灯便猛然一暗。传述者轻声道“你过来吧。”

他的语调颇有感情，不再像此前那样机械，琼斯心头一动，忙走过去“怎么了你有什么好的提示”

“不，是现在到了休息时间。”少年把人招到自己面前，表情生动了许多地道“盖洛德没有那个闲心一直盯着我们，我都计算过的，现在是他的狩猎时间。你也知道，嘉年华里被他禁锢的灵魂成千上万，早就被他玩腻了。所以每天他都会外出狩猎。”

“这个时间是固定的”

“是的，我们处在灵识空间，进入现实世界不能太随意，在固定的时间出入对双方的稳定都有好处。”

琼斯突然察觉出不对劲“为什么你可以随时从游戏模式脱出”

“因为我来的时间不久，没被盖洛德玩过几回，传述者这个角色也有很多天然优势，毕竟我的任务就是给你当一个旁观者。而其他人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变成玩具了，他们没有了自我，盖洛德给他们灌输的身份与世界观就是他们知道的所有。”

“原来如此，还有你说的每三十分钟，就有一个人”

少年面沉如水“这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包括我，我们是真的会死的。虽然现在也和死差不多但在盖洛德建造的世界里，我们的灵魂与肉体一样，也是鲜活地活着的。被生生消解，就意味着整个人的存在都被抹消，那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比任何死亡都来得可怕。”

琼斯直到这时才是真的震惊了。

他本以为游戏模式就是游戏，并不会有人真的受伤害，现在想来实在是自己太过天真，盖洛德其人的残忍宇宙皆知，他怎么可能会在乎几个玩具的死活。更何况，他还妄想着释放自己的天性。以这种游戏来试探人的内心，激发人的恶念，的确是盖洛德做得

出来的事。

传述者看他在沉思，便没有再打搅。

这时一个声音悄悄闯入琼斯的脑海“大人听得到吗”

“我在你终于上线了。”琼斯第一次对它感到这么亲切，语调都洋溢着热情，只是面上始终维持着沉思的模样。

“和您断开连接后我一直在躲在这个空间的外围，刚刚它的防御出现了缺口我才敢和您联系，请把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

琼斯镇定地整理了一番思绪，尽量简短利落地和它说完，1号听了，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等到琼斯要发飙了，它才缓缓说道“大人，这件事太过异常与凶险，我会立即向联邦上报。至于时间流速的问题，由于灵识空间非常混乱，干扰因子太多，我目前还在计算。请您稍安勿躁。”

“高裴的事呢为什么他的碎片会被盖洛德拿到手不是要按你那样回收才行吗”琼斯对这件事一直无比在意。

“根据大人您的描述，盖洛德目前已经是另一种生命的存在，他是灵魂的主宰，不需要我们这种方法，他也不必顾及元帅的身体，直接将沉睡的碎片如捕猎一般捉回来对他而言更方便，也更符合他的作风。由于这个世界他设立的规则是灵魂与肉体等同，那么元帅现在由七片碎片组成的身体就和残缺了身体部位的人一样，会无时无刻不疼痛。所以目前来说，一直不苏醒反而对元帅更合适。”

琼斯恼怒地“啧”了一声，1号就仿佛是要被发现了，连忙又断了连接。与此同时，随着传述者的一个响指，灯再度亮起，少女的尖叫声猛然响起。琼斯瞪着眼睛爬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尽头那间牢房里倒在血泊里的男人。

他缺了一个头的身体还在抽搐着。

这个男人一直很不起眼，胡子满面都是，衣服也很破旧，琼斯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按歌谣来说他就是预言家。

“该死。”

琼斯用力锤了一下墙，他气得身体发颤“你是故意的。”

“我是在帮你。”传述者做口型。

他故意不告诉他盖洛德的狩猎时间里游戏时间也在流逝，故意与他说这些话，并把灯关了让他误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帮无非是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通过死亡确定了一个人的身份罢了。

琼斯头脑发胀，牙齿磨得咯咯响。

如果是高裴在这，他会怎么做他脑子很好，也很善良，他一定会找到万全之策。

可他琼斯不是高裴，也没那么多分析的方法。

“我等会儿再和你算账。”瞪了少年一眼，琼斯扭扭手腕，一掌把预言家旁边牢房的栏杆打断，冷着脸走了进去“听好了，我没空陪你们消磨时间，现在起，你们最好都顺着我的心意回答提问，不然谁死谁活，我真的都不管了。惹急了，我甚至会让你们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当然，我这也不是在让盖洛德那神经病得偿所愿，我啊”

“只是想早点接我的便宜男朋友回家罢了。”

“为此谁也不能拦我。”

说着，他就一把拎起嫌疑人，把人直接抡到墙壁上，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一句谎话我就给你好看，听到了吗”

嫌疑人“”

传述者“”

不，等等，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第60章

十分钟后，牢房里的人全部鼻青脸肿地排成一排，乖巧无比地坐在走道上，琼斯抱着臂从他们面前一一路过，表情阴晴不定。

经他这么一出，所有人方才都像倒豆子一样言无不尽，只是到底是不是像他们保证的那样绝无虚言，就很有待商榷了。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神父始终坚称自己是神父，并指认他旁边的青年是屠夫，那位青年被琼斯一顿暴揍后总算是也开了口，不过说的话颠三倒四，没有什么逻辑性“你可以这么认为，也可以不相信他，我的身份就是如此。什么是屠夫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由谁判定或许我是屠夫，或许我是死人，又或许我其实才是该死的预言家。这一切有什么要紧呢”

琼斯让他指认少女的身份，他耸耸肩，说“她我和她不熟，可能是胆小鬼吧。”

至于住在死去的预言家旁边牢房里的男人，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穿着整齐，斯斯文文，说话时带着一股不知哪里的口音，听起来很奇怪“我我都说了，我真的是说谎家，你不信就指认我那个女人她应该是设计者吧。”

他说的是最尾端牢房里一直没有出过声的女人，就住在预言家对面，他死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玩自己的头发。她生得美貌而高挑，气质超绝，在面对琼斯的拳头时也始终镇定，导致琼斯最后也没下得去手，只把在场的男性统统揍了个遍，琼斯注意到自己打人时还她偷偷地笑了。

“我可以保证，我不是设计者。”她妩媚地笑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地方，神父为什么一定就是男性呢”

琼斯眼睛瞬时一亮，只觉得思绪被打通，正要开始分析，那位帮他翻译过歌谣的老人家却是突然气急败坏起来“你在说什么千百年来只有男性能出任神父耶稣只认男性当使徒，你不要胡说八道，毁了规矩”

“别激动，”琼斯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接着畅快地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我一直觉得我忽略了什么，现在总算想明白了。”

在场的人皆是面色一紧。

“其实传述者在关灯后和我说了很多，比如盖洛德玩游戏虽然丧心病狂，但也讲究基本的公平。可现在我们的规则却一点也不公平。我就算拖到最后都找不到领路者，最多也不过是被怪物打一顿。而你们却是魂飞魄散，命都没了。从后果来说，我们是一点都不对等的。而因为这个残忍的规则，领路者外的所有人为了避免自己死亡，当然要力所能及地提示我，让我尽早确定领路者的身份，这样就轮不到自己死。”

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顿，观察他们的表情，“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你们在尽全力让我陷入混乱，即使下一个是自己死也无所谓，好像领路者才是你们这边的。这很奇怪，不是么为了使这个行为正当化，我猜你们之间还有一个连传述者都不知道的隐藏规则，那就是如果我直到最后都找不到领路者，并且你们的身份我都指认错误，那么，在游戏结束时所有人都会复活，还会拿走我的钥匙，代替我上天堂，对吗”

斯文的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琼斯看在眼里，扬起一个微笑，继续说道“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传述者和你们不一样，他不想让我随便指认，甚至急着让你们快点死，因为他知道所有人的死亡顺序，并且他和领路者的死亡顺序排在最后，只要我能在他死之前指认出领路者就万事大吉这傻子也能做到。所以他千方百计使我错过指认时间，不是推理

，不是用排除法，而是直接通过你们的死亡确定身份。”

“说这么多，不还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神父嗤笑“有本事你就全指认出来啊”

“好啊。”琼斯蹲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首先，我确定你不是神父。你旁边那个，也绝对不是屠夫。”

神父眼神一冷“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的演技很好，这点我很赞赏。但你的演技实在太好了”琼斯眯了眯眼“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瑕疵，只有你完美无缺，连祷告的姿势都没得挑。你说，如果有个人是说谎家，在场的人，是谁更称职呢”

“或许瑕疵也是说谎家的计谋呢”

琼斯点点头“的确，这也是可能的，不过这点就暂时不必考虑了。”

“等等，什么叫不必”

“嘘。”琼斯没再听他说话，站起来又走到双马尾少女的身前“至于你，你的身份我本来一直犹豫不定，还好，领路者提醒了我。神父为什么一定就是男性呢同理，屠夫为什么一定就是男性呢安排你唱歌，或许是想误导我你其实是预言家，即使预言家死了，我也很难怀疑到你头上。但很可惜，你演技太拙劣了。灯刚亮，你们的眼睛都还没适应光亮，你就开始尖叫。甚至你和预言家的牢房还是斜对角，隔了两个人，根本看不见他倒下的地方。请问，你那么急着叫是为什么”

少女身体僵住，嘴唇张合几番，结巴道“我，我知道，会死人”

“你知道，但你还没看见，这无法构成你恐惧的原因。或许你是想巩固自己胆小鬼的身份，可惜在我之前作势要打你的时候，你下意识挡我的动作和力气可完全不像一个胆小鬼。即使那个微动作很不起眼，对我这种常年刀尖舔血的人来说，却是一眼就知道你有功夫。你手上的茧也证明你是常用刀的人。”

琼斯说完，又看向那个斯文的男人“还有你。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人在危机时的本能反应是不能骗人的。你想装作说谎家，但你装不像，我打你的时候你简直抖成了筛子，我拳头刚举起来，你的瞳孔就变大了。此后我故意吓了你几回，常人都不会有反应的声响，你却呼吸停顿，肢体僵硬，甚至風雨文学这是装的，没受过训练的人不可能凭空装出这么多肢体反应。”

“”男人讷讷不语，如琼斯所言的瘫软在地。

琼斯将目光移开，扫视全场“说实话，要猜你们的身份实在太简单了。用排除法也能做到。至于这位老人家，你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相信你方才那一番激动的辩驳，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暴露了你是神父。那么现在就只剩下领路者和设计者还没对上号。”

美丽的女人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30分钟马上就要到了。

琼斯拿着钥匙，走到女人的牢房面前，虽然铁杆已经被他破坏了，但按规矩，他还是得开开门才行“你提醒过我，说明你和我是站在一边的。我想你就是领路者。反正就算我这把猜错了，也完全不亏。”

说着，在整点刚到时，他就正式向系统指认了领路者的身份，并将钥匙插入了门锁。

他的手腕轻轻一转。

只听咔嗒一声，门锁掉落在地。

“走吧，女士。”琼斯笑着回身“我们去天堂。”

与此同时，这间监狱随着其他人悲痛欲绝的哭声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扇门，领路者将其推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四个方位的入口和弯曲的通道。领路者道

“恭喜您通过了第一关，现在请您选择一条路继续通关。其中有捷径，也有死路，祝您挑选到可以通往终点的入口。”

“既然你是领路者，想必你应该有提示吧”

女人歪了歪头“终点始终在一个方向。”

方向

这算什么提示

琼斯刚想要她再说两句，脑子里蓦地闪过了芙蕾雅的脸。

没错芙蕾雅曾经在他梦里为他占卜了一回。她说自己是勇士，终有一天要救出被恶龙困住的公主。

且他的幸运方位是西。

琼斯转了个身，看向西边的入口。领路者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在心里感谢了一番芙蕾雅，祈祷她说的正是现在这个情形，琼斯没有再多犹豫，抬步进入其中。

领路者跟在他身边，突然听见他笑了一下，“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我是勇士，而那个被关在终点的家伙只能是被我拯救的公主。我看，以后他还是随我姓琼斯算了，毕竟在我们那，都是要随夫姓的。”

女人将长卷发撩到耳后，闻言眸光闪了闪，笑容愈发得甜了起来“听起来像是在求婚。”

“哈求什么婚，谁要和他结婚”琼斯立马炸毛，没再和她说话，自己顺着这条通道吭哧吭哧跑了起来。而领路者也轻轻松松地跟在他身边，随着他的步调调整速度。

如此跑了许久，通道才变换了模样，电闪雷鸣间，琼斯眼前一黑，待再度睁眼时，他便已经身处古堡之中。

他听见传述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第二关幽魂古堡正式开启。请在天亮前封印鬼魂，逃出古堡。请你铭记，怪物正在路上。”

古堡外风雨交加，他试着推开窗户，那破破烂烂的窗户却如被什么力量挡住，无论如何也纹丝不动。他又看了看自己现在这间房间，这应该是间小女孩的卧室，床上摆着几个熊娃娃，衣柜里也挂着许多小洋裙。门被从外面关上了，他踹了两脚，倒是先把自己踹得有点疼。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烛台，琼斯又翻了半天，才翻出一盒被打湿的火柴，看来照明是不用想了，好在现在也不算太黑，对他而言这个程度对视物没有任何影响。

领路者从头到尾就抱着娃娃坐在床上，看着他忙东忙西。直到看到琼斯抄起凳子想砸门的时候，才失笑道“或许还有别的门，再找找”

“喂，你就干坐着”

“我只能带你进入关卡，最多给你几个提示，不能直接上手帮你。”

“那随便你吧。”琼斯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得到答复就没再看她，转而开始地毯式搜索暗门之类的东西。

闪电劈空而来，房间内光影斑驳，琼斯动作一顿，他看见门缝外影子飘来飘去，幽怨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直唱得人寒毛直竖。

领路者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怕鬼的话可以和我说的，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首先，我和你不熟，”琼斯一脸一言难尽地瞥她“性别也不同，你还是不要说这种话比较好。其次，我长这么大，从没怕过鬼，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先担心担心鬼吧，我怕我忍不住把它们打得再死一遍。”

领路者闻言险些笑出声，忙将脸埋在小熊的肚子上，忍得肩膀直颤。

她是很想装好一个冷酷理智的领路者，可在这人面前，她怎么都忍不住和他说话，因他而心情波动。

能这样看着他，再多痛苦好像也都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