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楚年璟很自觉地消失了, 楚岚也没空去管他，身后如蛇般贴上来的深西彰显着无比的存在感：“阿岚，你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楚岚转过?身去, 拉着他的手, 脸上的表情十分正经?，“我?和那孩子开玩笑?呢。”

深西目光闪了闪：“玩笑？”

楚岚点头：“玩笑。玩笑。”

深西幸福地笑?了，伸出双臂拥抱住楚岚, 头埋在他的脖颈, 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猛地咬住了楚岚的脖子！

楚岚吃痛，一声?不吭, 任由他咬。他能感受到对方?这一下是?丝毫没有留情, 那一块皮肉都快被撕扯下来了。肯定流血了。但深西毫不在乎，死死不松口。

楚岚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你咬不死我?。”

深西这才?松开，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笑?：“是?啊, 你最能活，这大千世?界, 谁能活得?过?你啊。”

楚岚：“……你还在生气吗？”

深西从他肩膀上抬起头，舔了舔唇边的血渍, 绿眸幽深，“我?不该生气吗？”

楚岚思考了一下，露出另一边完好的肩膀：“那要继续咬吗？”

“……”深西的嘴角没什?么感情地扯了一下, 盯着楚岚的眼睛, “楚岚, 要不是?我?喜欢你，我?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楚岚：“没能让你实现愿望, 不好意思。”

深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楚岚补救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再创造一个文明。你在里面，可以随心所欲。”

深西冷笑?：“不抹去我?的记忆了？”

楚岚电风扇摇头：“不抹。”

“不打算和我?玩转世?轮回虐恋情深了？”

“不玩。”

“不打算瞒着我?偷偷去死了？”

“不死。”

“不打算让我?在你面前失去尊严摇尾乞怜跪在地上，希望你能看我?两?眼了？”

“不……等等。”

楚岚疑惑地蹙起眉，“我?什?么时候这么对过?你？”

难道他又忘了什?么？但这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深西微笑?：“我?只是?想?说——这个，可以。”

楚岚：“……”

“怎么，你不愿意？”

“……都听?你的。”

楚年璟躲得?不远，楚岚他们的谈话声?并不隐秘，他……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

楚年璟回想?起十分钟前。

他完成最后的任务来到思维空间，最先遇见的，居然是?在星空中一身白大褂，长身而立的深西。

“你……怎么在这？”

楚年璟十分惊讶，同时心情复杂。他从助手处得?知，深西的身体早已经?死去，灵魂却强行留在躯壳内不愿消散。

理论上，作为伴侣，深西身上有楚岚的气息，也能进?入思维空间。楚年璟不清楚他来了多久，是?不是?早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却一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深西看出他的惊讶：“和楚岚纠缠这么久，我?已经?不算一般的生命了。我?的灵魂在摆脱世?界束缚后无处可去，唯一能来到的就是?这里。”

楚年璟犹豫了一下，问他：“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比如——对他，对楚岚，或者对这个奇怪的空间的疑问，或者好久不见，两?人来个拥抱？但他的年龄也不小了，拥抱似乎有些奇怪。或者，怨他离开这么久，不回家看他……什?么的。

亲情广告里都是?这么演的。

楚年璟想?着那些一般家人之间会做的事情，心里有点发热，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看着自己母父，心底又莫名有些委屈。

他以灵魂的形式寄居在楚岚身边，跟着他走过?了无数次回溯的时空。而无论回溯多少次，深西更爱的，好像都是?楚岚，而不是?他。

楚年璟并没有任何争宠的意思在，但也许是?太久没见到深西，太久没和他交流，和深西那双深邃包容的眼睛对视上，心里就会多出几分懦弱的情感。

“……我?想?你了。”他垂下睫毛，轻轻地说。

深西静静地看着他，楚年璟意识到这一点，睫毛一抖，目光转移：“也没有特别想?。”

深西笑?了：“那是?有多想?？需要抱一抱吗？”

楚年璟抿了抿唇，“……不需要。我?已经?长大了。”

深西却上前一步抱住了他，温柔道：“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

“小璟，和我?说一说，你们经?历了什?么吧。”

楚年璟虽然痛恨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软弱，但深西始终没有松手，他就将头埋在深西的怀里，有些别扭地陈述完了相关事实。

“造物?者。”深西喃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有意思，有意思。”

他重复着感叹，楚年璟抬头看他，深西说道：“小璟，你想?不想?要补偿？”

“补偿？”楚年璟愣了，“什?么补偿？”

深西微微一笑?，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对于这些年，我?们亲子离散的补偿。”

他摸了摸自家儿子的狗头，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随身的瓜子递给了楚年璟，楚年璟呆呆地接了过?来。

“乖。等楚岚醒了，你去套他的话。然后我?们……”

楚年璟愣愣地点头，听?到最后，他震惊道：“这样、这样好吗？他真的会这么说吗？”

深西回以神秘一笑?。

回到现在。

深西精准地猜测到了楚岚抹去他记忆的阴谋，戳穿后，他一条条向?楚岚列出不平等条约，楚岚碍于理亏，只能被迫割地赔款。

楚年璟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听?他们交谈，精神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灵魂深处积压的疲惫却在瞬间涌了上来，楚年璟闭上眼睛，思绪慢慢沉入了梦境。

**

最后楚岚和深西达成了什?么具体的协议，不得?而知。

楚年璟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睡在已经?久违的柔软的大床上。

身体的疲倦被一扫而空，楚年璟起身将窗帘拉开，天色早已大亮，阳光呈现暖洋洋的金黄色，照耀在小花园的花朵上。

而目光再往外望去，深西正在为植物?浇花，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楚年璟的唇角不经?意扬起，他打开房门，想?去楚岚的房间寻找他。

此时，厨房走出来熟悉的人影。

楚年璟视线扫过?去，看到一个长相和楚岚一模一样的面瘫脸“女”仆端着餐盘走了出来，声?音冷淡地说：

“少爷请用餐。”

“……”

楚年璟看着对方?一身花边女仆装束，长发松松地扎了个低马尾，头上还戴着猫耳朵，配着精致秾丽的五官，有种雌雄莫辨的漂亮。

楚年璟瞬间怀疑自己没睡醒，使出最大力气揪了一下自己的脸。

啊。

好疼。

楚年璟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然后转过?了头。

楚岚将餐盘优雅地端上桌，冷冷道：“少爷，我?看到你偷笑?了。”

楚年璟抿住唇，倔强：“我?没有。”

楚岚：“你肩膀的耸动难道是?因为癫痫吗？”

楚年璟：“……噗。”

他忍不住了。

深西走进?客厅，先是?将花洒收起来，看见这一幕，温和笑?道：“阿风，你也坐下吃饭吧，不用把自己当外人。”

楚岚：“……遵命，夫人。”

楚年璟拼命憋住自己的表情，听?到这句又要忍不住了，他手掌握拳，抵在唇边，深西关怀问他：“小璟，你哪里不舒服吗？”

楚岚一边叉着盘子里那个已经?他被分尸的荷包蛋，一边嘲讽道：“他舒服得?很。”

深西看着楚岚，眉头微微挑起，警告似的，“阿风？”

楚岚：“……”

他将荷包蛋咽了下去，道：“少爷只是?憋狠了。少爷想?笑?就笑?吧。”

楚年璟：“噗咳咳咳——”

他被楚岚的阴阳怪气呛到了，随后问：“老爷、老爷是?谁？”

“老爷出门不在家。”楚岚说，“夫人说他今天下午回家。”

楚年璟：“那你是?我?们家的……男仆？”

楚岚吃完荷包蛋，优雅地擦了擦嘴：“不，我?是?夫人的偷情对象。”

楚年璟：“……”

楚年璟：“你倒是?很实诚。不怕我?告状？”

楚岚冷冷道：“你告啊。”

深西：“阿风。”

楚岚低眉敛目：“……别告诉老爷。”

深西满意道：“乖。”

楚年璟看看楚岚，又看看深西，忽然觉察到哪里不对。

……他是?不是?也是?这两?个人play的一环？

……靠。

楚年璟饭也吃不下去了，看这两?人眉来眼去，上演着“我?自己绿自己”的剧本，瞬间郁闷得?要命。

尤其是?楚岚在深西离开后，对楚年璟无情说道：

“你晚上不准上桌吃饭。”

楚年璟：“……”

把你变成这样的又不是?我?！

他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想?联系别人，打开手机全是?未读消息，看得?眼睛疼，干脆直接出门去找钟乔乔他们。

楚年璟离开这个时间段有半年左右，他不在的半年，也不知道钟乔乔他们怎么样了。

钟乔乔住在校外的一处公寓，楚年璟轻车熟路地来到她门前，按响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他看见的却不是?钟乔乔的身影。

是?……一个omega男人？

还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熟悉的omega男人。

omega气质沉稳，面容秀丽，穿着一件对他来说比较宽大的白衬衫，但有些皱了。

楚年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人。

omega看见楚年璟的一瞬，微微瞪大了眼睛：“……小璟？”

楚年璟：“你是?？”

随着走动声?响起，睡眼惺忪的钟乔乔散着长发从身后抱住了omega的腰。楚年璟几乎是?瞬间后退了一步——他闻到了很浓重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钟乔乔脑袋迷迷糊糊地埋在omega脖子里吸了一口，才?不耐地抬起头道：“谁啊——”

看见楚年璟的一瞬间，她迷蒙的眼睛瞪大：“楚、楚哥！啊啊啊啊楚哥你回来了！”

她上前，楚年璟却捂住鼻子，难受得?青筋暴起：“钟乔乔！你把信息素给我?收一收！”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在家被那一对祸害，出来还正好碰见钟乔乔和她男朋友鬼混！

楚年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omega男人扶着钟乔乔，有些嗔怪地将她拉回来，钟乔乔恋恋不舍地抱着他，一脸犹豫地看向?楚年璟：

“楚哥……真不是?我?不想?和你叙旧……但是?我?……那个，阿巳发热期

喃風

，我?想?陪着他……”

她忸忸怩怩的，楚年璟却如遭雷劈：“阿巳？他是?——”

omega男人看着他的表情：“我?是?柳巳，小璟。深西将我?治好了，恢复得?很不错。”

不、重点不是?这个。

你到底为什?么和钟乔乔搞在一起了啊？！

“楚哥。”钟乔乔抬头看他，憋不住暗示他，“你……还不走吗？”

柳巳脸色一红，躲到了她身后。

楚年璟：“……我?走。我?走。”

他离开了钟乔乔家，思考了一下，打了乔纳东的电话。

对面一接通，传来的是?omega娇滴滴的声?音：“阿东，有个人给你打了电话。”

乔纳东夹起来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好呢乖乖宝宝，让我?看看是?谁……啊！是?楚——”

最后那句土拨鼠似的惊恐叫声?还没叫完，楚年璟就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并且将他拉黑。

……太糟心了。

楚年璟决定一个人静静，他独自在城市里漫步。路过?商业大街时，有人的尖叫声?让他从散漫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啊啊啊啊——是?安歌白！！”

他抬头，高大的商业大厦上的广告屏被买了下来，此时播放着安歌白的婚礼vlog。

安歌白大学去读了表演，很快成了当红的明星。

半年前，他的父亲楚厌冬在一场泥石流中去世?，安家一落千丈，歌昀再嫁，而安歌白……

他身着一身美丽的婚服，面容还是?那样清纯无辜。可在他身边，说着誓言，为他戴上戒指的，并不是?他曾经?深爱的步鸦。

安歌白的表情有些仓皇，笑?容甜美，并没有多幸福，但也没有悲伤。他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估计只是?一场联姻。新郎俊美富有，安歌白似乎也认可了他。

楚年璟想?起这个世?界最初只是?一本以安歌白为中心的小说，而他是?其中一个无可救药、连僵尸吃了都要yue一口的恋爱脑。

但现在的事实，并不是?楚年璟渴望爱情。

而是?爱情似乎，独独孤立了他。

楚年璟：“……”

听?上去似乎很悲伤。

不过?……

也许他其实并不需要这种东西呢？

楚年璟加快了脚步，广告屏的声?音被甩在身后，慢慢消失。

他还没忘，他的“父亲”晚上会回来吃饭，他得?在饭点前赶回家。

身后却忽然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楚年璟？！”

楚年璟回过?头，与一脸震惊的步燃对视。

一段时间不见，步燃似乎……长得?又顺眼了一点。

“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

性格沉稳的步燃不知为何有些结巴，他看着楚年璟，问：

“你，现在是?要回家吃饭吗？”

楚年璟点头。

步燃握了握拳，似乎下定决心似的，道：“我?能一起去吗？”

楚年璟有些惊讶，转念想?到如果有他人在，楚岚应该不会对他报复得?太过?分：“……可以。”

至于到家之后，恢复了“老爷”身份的楚岚让楚年璟滚去和狗坐一桌的事——

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