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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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陆平,你选择他拒绝我?◎

发完那条信息后, 梁招月整个人就有点不在状态了。

她自然很欢喜周云川能来接她,但在这之前,她又要考虑很现实的一件事——倘若两人的关系被同事们知道了, 不论是对周云川,还是对她,都算不得上一件正向的事。

尤其是她。

一个家世再普通不过的人, 何以能和周云川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们大概是会觉得她费尽心机、绞尽脑汁才攀上这棵大树。

而女性在社会的生存困境又极尽严苛, 特别是当她们一旦和桃色绯闻沾上关系, 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和恶意。

像她在厕所外边无意听见的那些恶意揣测已经算是轻的了。

这种明面上显现出来的敌意诽谤, 比藏在浑水底下的到底是让人更能好受些的。

往好处想,杨雨欣那番话算是侧面提醒她了。

就她目前的处境而言, 名贵的车,价格不菲的包, 都不是她现阶段所能消费得起的,更不用说在这之前她还是个为学费要省吃俭用的人。

周云川和柳依棠对她再好, 送她再多贴身之物, 那终究不是她自己的。

她可以享受,可以接纳,却不能就此忘了分寸,更不能因此让自己处于一个被动难看的境地。

她可以不去在意旁人的目光和想法,但保不齐这些目光和想法会为她将来的路埋下什么隐患。

她想,是这段时间和周云川相处得太过愉快顺遂,以至于她有些得意忘形, 忽略了很多东西。

再三思索下,梁招月给周云川发了一条信息。

她不想失去这次他能来接她的机会, 但也确实不能让他和同事们碰面。于是她选择了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 让周云川在那附近等她。

消息发送出去的时候, 她其实还有些不安。

信息和地址意味着什么,恐怕深沉如周云川一眼就看出来了。

转念一想,屡次能在出行车辆上花费心思为她考虑周全的人,想来这次应该也能猜到一二并理解她的。

就这么焦灼不安等待了好一会,紧紧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梁招月低头一看,几秒前微信新进来一条消息。

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发过来的。

【yz:打车来车站,别走路。】

包厢里酒气漫天,人声嘈杂,梁招月坐在边上,低头看着这条消息,眼眶微热。

此刻那些疑虑不安都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满腔无处发泄的柔情。

她想,黑夜总是让人容易感伤的-

从去年到现在,这个项目进行超过半年多了,大家神经紧绷了好几个月,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时刻,一群人都放开了玩闹。

十二个人,最后喝了足足八箱的啤酒。

大部分喝得醉意熏熏的,走路颠三倒四的,梁招月还算清醒,配合另外一个同样醉得不太厉害的同事,把同事们一一送上车,交代目的地的同时付了车钱,来回送了六趟,才安排完,她站在一旁喘气休息。

这会,陆平还没走,他临时接了个电话,走到边上谈了许久,接完电话回来见梁招月站在路边揉额头的动作,便说:“我叫了代驾,待会先送你回学校,至于你那个车,这么晚了,要么放在这边一晚,明天来开回去还给公司?”

梁招月一听前半句,那点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说:“师父,我……”

陆平笑着走过来:“你怎么了?”

她特别难为情地说:“待会有人来接我?”

“谁啊?”

她沉默不语。

见状,想起下午在办公室梁招月被大伙起哄感情方面的事,以及她那会的反应,陆平隐约猜到了大概,便问:“真谈恋爱了?”

梁招月抿抿唇,说:“算是吧。”

她和周云川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吧?

陆平倒是笑了:“谈就是谈,没谈就是没谈,哪还有什么‘算是吧’这种说法。”

梁招月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索性说:“在谈。”

他即刻问道:“谁?”

她再次不做声。

陆平想了下:“是上次朋友圈发的那只手?”

梁招月眨眨眼,嗯了声。

他便开玩笑:“他是何方神圣?让你藏着掖着。”

她又一次噤声。

如此几次三番怪异的反应,让陆平不得不多想。谈场恋爱罢了,又不是在搞什么秘密行动,至于这么三缄其口吗?

随即他不得不想到其他方面的可能,毕竟如今这世道诱惑这么多,梁招月的家境又困难许多,在这繁华的北城,难免走错道。

想到这里,他瞬间警铃大作,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梁招月,虽然我只带过你几个月,但作为你的师父,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做那些败坏道德的事,这个圈子是乱了些,但别人乱,那是他们守不住本心,你可别乱来。”

他的担忧和谆谆教诲在梁招月看来,有种很久违的温暖,她重重点点头,说:“师父,您放心,我不做那些没有底线的事。”

听到她的保证,陆平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也没继续追问她的男朋友是谁。人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适时给予一些留白的空间,也是彼此关系的一种不冒犯,他笑着说:“既然现在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师父,有没有考虑毕业后来我这边工作?”

话题转得这么快,梁招月是没想到的,但见陆平对自己抛出橄榄枝,她忙说:“您就不怕我做不好?”

“梁招月,你可不是什么谦虚的人,之前的自信去哪了?”

她就笑了,眉间的那点忧愁随之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开眼笑。

陆平看着,由衷地说:“底气是自己给的,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谁能高看你?”

听到这贴心的话,梁招月想到那个令杨雨欣困惑的问题,说:“师父,非常感谢你之前对我的栽培和帮助。”

陆平说:“不用客气,我妹妹也是差不多你这个年纪,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那妹妹,她在国外读书,我就希望她幸运些,工作和学习上都能遇到能帮助她的人。”

原来如此,陆平这是爱屋及乌,梁招月由衷说:“一定可以的。”

陆平说:“别打岔,我知道云和那边给你发offer了,你好好考虑下,看要接哪边的。”

快五月份了,北城的天气已经一天天热起来,夜晚的风没之前那般凉,梁招月将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如实说:“我还是想从事券商方面相关的工作。”

陆平露出满意的笑容,但还是问:“舍得放弃云和这么好的公司?”

“不怕您笑话我,这行业讲究人脉资源,比起学历和能力,前两者更重要些,而且咱们这行向来有在证券做市场业务后转到投资市场的,我也想先从乙方做起,熟悉整个资本市场环境,等有一定经验积累了,到时我再重新调整我的职业规划。”

券商行业有多少做到董事总经理,攒足了人脉和资源,再另起炉灶开投资公司,从乙方转为甲方。

陆平说:“我没看错你,是个踏实本分的人。”

梁招月摇摇头,说:“也是我的一点自知之明吧。”

这话陆平爱听,问:“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接你?”

梁招月瞬间脸红,说:“应该还要一些时间。”

“他过来这边?”

“不是,在武定侯那边。”

陆平一听,问:“他这会才下班?约了坐地铁回去。”

“……”她怔了下,但也顺势下坡,说,“是的。”

餐馆所在的地方离武定侯街不算远,叫的代驾还要有些时候才过来,陆平点了取消,然后说:“我跟你过去,你顺便和我详细说说你的一个职业规划。”

梁招月瞬间警惕。

他看在眼里,笑道:“不用紧张,不是为了看你男朋友,我去那边打车方便些。”

梁招月瞬间满脸通红,因为自己的小心翼翼。

陆平啧啧感慨:“看你这恋爱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地下工作呢。”

梁招月红着脸,说:“师父您别拿我开心了。”

陆平哈哈大笑。

梁招月低头,尽量假装无视这份善意的玩笑-

收到梁招月的微信之后,周云川便从公司出发,将车开到武定候街附近时,梁招月那边的聚会还没结束。

他出来时,梁招月便给他发了共享位置。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枚月亮,背景色是紫色。

这会,微信共享地图上,她的位置正缓缓朝武定候街这边移动。

他看了一会,知道这样缓慢前进的速度,她大概率是在走路。周云川本来想开车过去接她,但想到她让自己在这边等她,想必是不愿让她同事看到自己,给她和自己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她这番小心翼翼,那他理应尊重她。

哪怕这个行为在徐明恒这个局外人眼里则成了,他特别见不得人,那么他也认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更何况,他从未想过表达。

而且说不定这会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其他的同事。

如此一想,他就更没必要过去给她添麻烦了。

想罢,周云川拿起手机,打开车门下车。

晚风吹拂中,街上霓虹灯流光溢彩,车与人来来往往,既热闹却也和谐。他靠在车旁,敲出一根然点燃,不紧不慢地抽着。

十分钟过去,隔着人来车往的霓虹街道,周云川看到了对面的梁招月。

她确实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他很熟悉的一个人——陆平。

两人有说有笑的,说到高兴处,梁招月还会低头微笑。

这是周云川从未见过的梁招月。

虽然每回见到自己,或者和自己待在一起,梁招月从来都是一副笑意澄澄的模样,那份喜悦是真的,但那份拘谨也是真的。

像眼前所看到的这幅,发自心底轻松的笑容,他从来没见过,梁招月也从未展示过。

周云川眯起眼睛,看着马路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脑海闪过之前徐明恒说的那句——陆平不会对梁招月有意思吧。

可据他所知,陆平早已成家,最大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周云川收回视线,莫名笑了一下。

他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在往失控边缘发展的趋势?

他竟然紧张起了梁招月。

这倒不该。

他及时收起那些异样的心绪,想,徐明恒说得没错,他确实很享受现在和梁招月相处的模式,他不懂这是不是就是被很多人称作的爱情。

也确实没考虑过这段相处模式日后该何去何从。

他不是个沉溺于眼下的一时享乐,而不去考虑日后该如何收场的人。

工作上,他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

可感情上他到底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远没有模版和经验让他有迹可循,他是清楚自己这段时间自己的不对劲的。

从梁招月的那位同学陈嘉杭到现在的陆平,他再一次觉得,有些事情是不是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而他现在意识到了,那是不是该有所措施应对?

周云川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出个什么周全的应对方案。

他只是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马路对面交谈得很是愉快的两人,眼底的情绪一点一点变浓。

这边,梁招月和陆平聊完自己的职业规划,突然反应过来:“师父,这算是提前面试吗?”

陆平说:“就不能是朋友之间的交谈?”

朋友?

梁招月一愣,然后低头一笑,想起很久以前徐明恒因为周云川的交代要以二十万买下她手里的画,提过一开始之所以找她做翻译,是陆平帮忙介绍的,她说:“去年谢谢您,那会我学费还差一些,因为您我接到了翻译的兼职。”

陆平说:“真想谢我,毕业就过来上班。”

梁招月又是一笑,不过这次她倒是很痛快地点头应下。

陆平说回去会让助理给她发offer,等她毕业了,到时联系助理办理入职一事,至于面试,他说:“刚才面过了,我对你挺满意的。”

梁招月说了谢谢。

陆平说:“你男朋友到了吗?”

梁招月不敢看手机,也不敢看周边的情况,实在怕要是周云川这会要是到了,难免被陆平看见,便说:“他还有一会,我等他。”

陆平说:“那行吧,今天就暂时到这里,我也不耽误你和男朋友约会了,咱们下次等你来公司报道再见。”

梁招月很是感激他的谅解,说:“谢谢师父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陆平笑着说:“保持住这份自信,我等你在工作上大放光彩。”

梁招月说:“我尽量。”

这会的车相对好叫,梁招月站在路边帮他拦了辆的士,送他坐上去后,道了再见,并站在路边目送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了,她这才从包里取出手机。

微信共享地图上,周云川的图标离自己实在近,梁招月朝四周看了会,正要打电话给他,忽的,余光瞥见对面街角某处,她刹那停在原地。

宽阔的马路对面,周云川将车停在临时车道上,人靠在车旁,正沉沉抽烟。

她看他时,他也正看她。

四目相对,她怔忪呆愣,而他气定神闲,一点也看不出适才通话时的温柔。

北城的夜晚总是喧嚣热闹的。

或许人疲惫无情,但承载在夜晚里的欲望和贪婪又让人精神随之一振。

梁招月是有那么点累的,因为工作学业,但这会看到他,她那份疲倦,又全然消失殆尽,有的只是从心底里萌芽的喜悦。

她可想了他一晚上,早就迫不及待想从聚会离开去见他。

她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朝斑马线路口走去。

电话拨通,她看着他,说:“等久了吧?”

周云川的声音有些飘渺:“刚到没一会。”

她瞬间放心,说:“不好意思,刚才师父和我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时间拖久了些。”

他淡淡嗯了声,看了她眼,她站在人群中,满心欢喜地看着他这边,似乎心急如焚。可周云川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容里少了些自在,至少是没和陆平说话时的自在。

他不明白为何要和陆平做对比,是一种本能超过意识的行为。

他掸了掸烟灰,淡声提醒她:“过马路专心点。”

“哦,”她说,“那挂电话了?”

明明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从她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什么依依不舍的离别场面。

路口指示灯转变,等待的人群逐渐松动起来,周云川没作声,摁断电话。他清楚地看到通话断掉的那一刻,梁招月脸上一晃而过的失落。

而他是不愿看到她这般失落的。

尤其有她和陆平相谈甚欢的场景在前。

他想了想,直起身,抬步朝她来的方向走去。

下一秒,梁招月看到他走来,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藏不住的欢喜,她不再在乎旁人是怎么看她的,直接跑了起来,随后一阵风撞进了周云川的怀里,同时也撞进了他的胸腔。

多年来,周云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春风得意”。

怀里的人贴在他的胸口,将他抱得很紧,她急促的呼吸,她心跳的频率,通过单薄的布料传到他的大脑神经。

周云川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但他深刻清楚,刚才因为见到她和陆平相谈甚欢而产生的不对劲,此时,又都被神奇地安抚了。

梁招月紧紧地抱了一会,从他怀里仰起头,跑得太急,脸红彤彤的,她看了看他,说:“没撞疼你吧?”

说着她就要去摸他的胸口,周云川拦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人群来来往往,他们彼此相依在一起,仿佛一对恩爱的夫妻。

坐上车,梁招月这才镇静了许多,问了很关键的一个问题:“你晚饭吃了吗?”

他点点头:“和徐明恒在办公室吃过了。”

她当即就问:“你加班到刚才才结束吗?”

他没答。

她就心疼了,说:“不是说好在家等我吗?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反而在公司加班。”

周云川就想,与其一个人在家待着无所事事,倒不如待在公司做些正事。他侧过脸看她,她眼里的关心清晰可见,他笑了下,移开话题:“晚上喝了多少酒?”

梁招月喝了大概有半箱,先前的同事都知道她酒力非常好,便想法设法和她拼酒。

这会听到他这么说,她赶紧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又闻了闻周遭的空气,很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酒味太重了?”

周云川一边注意前方的路况,一边说:“不会。”

她顿时放心,盯着他看了会,说:“我本来想给你发餐馆的定位,又怕同事看到你,到时引起误会。”

她说得很是慎重,周云川嗯了声,说:“我知道。”

他的态度很是平静,平静到了她很多的疑虑不安反而是多余的。

梁招月不禁想,他是怎么看的?

他说的知道,指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纯属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不合适宜朝外人讲,还是单纯觉得,他们的关系就该这样隐没在黑夜里,没有见光的时候。

梁招月猜不准。

这阵子的周云川对她极好又极温柔,温柔到她都快迷失在这段真假难辨的感情里了。

眼下,稍微一清醒过来看待两人的关系,迎接她的全是不安。

她总觉得,她想要的,周云川未必会给。

恐怕他还是当初那晚在纽约时的态度。

不过这会才四月底,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六个月。

梁招月想,时间还有,且先慢慢走着,万一到了那时,周云川又改变想法了呢?

想到这,她顿时笑着对他说:“待会回去了,要不要我陪你吃点东西?”-

周云川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而且他素来崇尚不要吃太饱的一个饮食理念,人吃得太饱就容易想事惹事。

或许时梁招月那会亮晶晶含着笑意的眼睛,让他全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加之,梁招月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对她的胃总是好的。

他思索片刻,应了声好。

梁招月还没和周云川在外边吃过夜宵。

她先问了他喜欢什么,得到‘你决定’这个回答后,她突发奇想,“要不要吃点不一样的?”

二十分钟后,周云川总算知道了她口中的‘不一样’到底不同在哪里。

他被梁招月带到一家位于胡同巷子里的面馆,这家面馆除了位置偏僻,就连店面装潢也是极为简陋的,和周云川经常前往消费的餐厅很是不同。

但不得不说,也就是这样简陋的店面,相比那些高档有逼格的餐厅倒是多了些生活烟火气。

这会虽然十点多了,但店里人还是很多。

梁招月眼尖,见有桌人走了,立马上前占了位置,一边帮忙老板收拾餐桌,一边问周云川:“你想吃什么?”

她的动作实在太过熟练,收拾碗筷,擦桌,笑着和老板打招呼,那一瞬,周云川看着,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几乎不用猜就能想象得到,过去的她大概在这样的地方兼职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就为了那么点生活费和学费。

周云川按住她在擦桌子的手,说:“你坐着,我来擦。”

说着,他抽了两张纸巾擦桌子。

梁招月愣了下,明明他的穿着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但这会他的行为又是极其融入的。

见他擦好扔掉纸巾,在自己对面坐下,她便问:“想吃点什么?”

“你想吃什么?”

梁招月摸了摸肚子,说:“我还挺饱的。”

周云川看了眼菜单,想起她喜欢吃刀削面,便说:“点份刀削面?”

“你喜欢吃吗?”

“我都可以。”

梁招月便和老板说要份刀削面,同时叮嘱不要放葱蒜,也不要放辣椒油。

老板在本子上备注好,说:“待会给你加个荷包蛋。最近很忙吧?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梁招月说:“最近忙着毕业的事,都没时间过来。”

老板看了眼她对面的男人,说:“谈男朋友了?”

梁招月拆一次性筷子的动作停住,还没等她回声,周云川说了声是,又朝店老板点点头。

老板很平价了句‘不错呦’,就接着忙去了。

梁招月把两根筷子来回划了划,说:“这家面的味道很不错,你待会试试看。”

周云川问:“你经常来?”

她不好意思笑了下,说:“读本科来打工过,这边离学校近,中午和傍晚的时候很多学生过来吃,我兼职的时间主要是这两个时段,不过老板的手艺是真的好,我那会顿顿都是吃面,怎么都吃不腻。”

周云川看了看她,又问:“累吗?”

梁招月愣了下,说:“还好。”怕他不信,她说,“真的,这里包餐的,我来这边兼职既赚钱又省了饭钱,而且占用的是我下课休息的时间,也还好。”

周云川听着却很不是滋味。

大概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为钱发愁过,哪怕是和父亲闹矛盾只身在国外读书生活的那些年,尽管他所有的经济来源都被父亲断掉了,然而他每年还是能从信托基金拿到不少钱。

这为他解决了很多困难,能让他全身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几乎可以说,他是自由的。

而梁招月却不是。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在为研究生学费而发愁。

想起几天前并购三部的投资经理来找他汇报奥方科技这个项目的工作进展时,略微提过一句,想跳过诸多繁琐的考察手续,让梁招月毕业便来公司入职。要知道,这投资经理向来对下属严苛,哪怕是跟在他手底下工作了两三年的员工,都未必能让她另眼相待。

可想而知,梁招月的工作能力优秀到了她主动抛橄榄枝的程度。

他思索数秒,觉得与其让梁招月毕业去别的公司闯荡,倒不如留在云和,左右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既能保证她工作方面能有所长进,又能确保她在薪资福利待遇不被苛刻对待。

而且再过两个月,梁招月就要毕业了,周云川想了想,问:“毕业之后怎么打算?”

梁招月动了动唇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好此时,老板端上一碗刀削面。

梁招月笑着说:“趁热吃,这面热的时候劲道最好。”

周云川想,不着急,等会回去再和她聊工作的事。

两人在面馆待了半个小时,这才离开。

回去路上,梁招月摸着肚子,说:“明明是陪你来吃的,怎么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

周云川说:“你不是吃得很开心?”

梁招月抿唇。

回到望京新景,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周云川先去洗澡,而梁招月因为吃得太撑,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才迟迟抱着衣服进入盥洗室。

周云川洗完出来的时候,卧室盥洗室的水流声还在继续,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想着梁招月一时半会还不会好,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手机进书房。

他给并购三部的投资经理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便收到了投资经理的回复。

周云川看着这条回复,陷入沉思。

梁招月洗完出来,在两个卧室和客厅找了一遍都没瞧见周云川的身影,转身朝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抬手正要敲门,不料,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打开。

周云川抬头,看到她,目光有那么一瞬的耐人寻味。

梁招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只是一见他头发还很潮湿,就说:“我帮你吹头发吧。”

怕他拒绝似的,她说:“你今晚来接我,后来又陪我吃了一碗面,我给你吹个头发不过分吧?”

难为她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找了这么多的借口。

周云川说:“好,我正好有事问你。”

诶?

他有什么事可以问她的?

怀揣着不安,梁招月和周云川回到卧室。

她拿了吹风机,来到周云川面前,他实在高,她便让他坐在椅子上,而她站着,这样两人都省事些。

她不用费力去踮脚尖,而他也不用弯腰配合她。

周云川的发质很软,按理说,冷情的男人发质要偏硬才对。

梁招月一边吹,一边抓了抓他的头发,然后像是上瘾了一样。周云川一开始还能当作视而不见,可当她的手一次次碰到他的脖子时,心里到底是被激起了一些别样的情愫,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抬手抓住梁招月的手腕。

吹风机嗡嗡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梁招月盯着周云川看了会,反应过来,赶忙把吹风机关掉。

“我……”

她刚说一个字,下一秒,周云川将她一拽,她跌到他身上,剩下的话语都尽数吞没在喉咙中。

她发现,他好像总喜欢突然拽她手。

梁招月轻声问:“怎么了?”

周云川眼眸深深的,他低头看她,问:“刚才在玩什么?”

玩?

梁招月思索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说:“我……我看你发质好。”

周云川就笑了,他捻了一缕她的头发,摸了摸,一本正经地说:“有差吗?”

“……”梁招月有种被他蛊到的感觉。

他太过正经,倒显得他越发吸引人。

梁招月点点头:“有差别。”

周云川眼眸一敛,慢慢低下头,近在咫尺地看了看她,附到她耳旁,说:“哪里有差别?”

梁招月也不明白后来事态是如何发展的,等她脑子再次清醒过来,她和周云川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额间渗了层薄薄的汗,头发贴在脸颊上,有说不出的性感。

她看了看,抬手将头发抹开,突然说:“你刚才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周云川抓起她的手腕,贴在唇边亲了亲,问:“赵经理和你说过毕业来云和,跟在她手底下工作,你拒绝了?”

唔,那是三天前的事了。

他怎么知道的。

她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个小辈,纵使再优秀,放到偌大的云和资本里边,就不怎么够看了,赵经理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员工跑到他面前说吧?

见她不说话,周云川抚摸着她的脸颊,说:“不想来的原因是什么?赵经理开出的条件不够诱人?”

梁招月很想问一句,你想让我来吗?

但她知道,这话不适合问,也不能问,问了就露怯了。

她抿抿唇,没回答而是说:“晚上聚餐结束后,师父陆平也问了我毕业后的打算。”

话落的那一刻,梁招月有感到身上的人身体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要不是她明确察觉到了,她就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周云川眸光一凛:“你和他怎么说?”

梁招月抚着他的脸庞,颇为郑重其事地说:“我想继续做乙方的工作。”

换言之,她还是想从事券商行业的工作。

周云川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早在看到她和陆平相谈得那么融洽时,他就有所猜测。

刚才从赵经理那边得到她拒绝了云和的入职邀请时,这种猜测又肯定了几分,这会不过是完完全全证实罢了。

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将她额间的发丝捋到旁侧,问:“喜欢从事投行业务?”

梁招月握住他的手,说:“我不太懂怎么和人交流,那些漂亮话我说不来,做投资的话,我自己找不到项目。”

他眉眼一扬,眼里聚了点笑意,说:“如果我亲自带你呢?”

亲自?

梁招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你那么忙,有时间带小白吗?”

他漫不经意的:“那要看人。”

这话有几分意思,梁招月说:“那你看我怎么样?”

周云川说:“你愿意来我就手把手带你。”

他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都说男人在床上讲的话不可信,激情之下的任何诺言都要大打折扣,可情到浓时,梁招月还是止不住做梦。

实在是他说得太情真意切,而且,这诱惑对她实在太大了。

她笑了笑,说:“真的吗,我可是会当真的。”

如果先前还是一个浅显的念头,那么此刻他几乎是做了决定,他说:“你来吗?”

梁招月是有些发怔的,因为他这会的语气太过正经,仿佛在跟她承诺一般。

她眼里忍不住潮湿,担心他看出来,侧过脸,亲了亲他的手,佯装一副犯愁的口吻:“那怎么办?我怕跟在你身边学习,我学不进去东西。”

周云川不由问:“怎么讲?”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压,笑眯眯地说:“你太秀色可餐,我怕到时就光看你去了。”

周云川就想,前一秒她还直言自己不会说漂亮话,这会却又用最漂亮的话拒绝了他。

他紧紧地盯着她,问:“你的意思是,我和陆平,你选他不选我?”

怎么还可以这样做类比的?

梁招月一时没听出话里的不对味,只是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更喜欢做投行业务……”

可惜周云川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顺势吻住她的唇,止住了她后面更多的解释。

其实这个话题本就不适合深聊,现在还只是单纯的感情牵扯,如若真的再带上工作,那就要变得复杂许多了。

感情和利益向来不是对等挂钩的。

梁招月也不敢奢望,在利益面前,自己会是周云川的那个例外。

毕竟单就感情这事上,她光是要成为他的例外,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达到一半的水平。

但她还是觉得庆幸。

周云川那句话说得很是真心实意,并不是一时兴起。

他说:“你愿意来我就手把手教你。”

这是这个晚上结束之前,她听到的最美的话。

极为有分量,让她在这份前途未卜的感情里多了几分真实感和坚定感,也抵消了此前仿佛身处空中楼阁,随时有可能崩塌的恐慌感。

更有甚者,也抚慰了她一晚上的焦虑难安。

她不用再去在意旁人的那些恶意揣测和异样目光,此时,周云川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作者有话说:

这个拒绝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得拒绝

抱歉更晚了,好忙啊,一天恨不得有36小时!

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42? 42

◎你这是要给我撑腰吗?——有何不可。◎

那一晚, 梁招月一夜无梦,次日清晨,不到六点她就醒了。

难得有一天早上, 她是比周云川早起的,她静静地注视了他许久,而后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拍了两张他的睡照, 这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到盥洗室洗漱。

出来时, 周姨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

梁招月过去溜了一圈, 帮忙煎了两个荷包蛋,依旧是枕头样式的。周姨大概早已见怪不怪, 对此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到一旁看书去。

六点半左右, 周云川便醒了,醒来他习惯性超旁侧的床铺摸去, 竟是落了空, 侧过脸一看,早已没了梁招月的身影。

他有一会的不适应,坐在床上低头醒了会神,半晌,想到昨夜梁招月缠着他闹的情形,他摇摇头,心想, 果然情/欲一事容易让人迷失。

可这样的迷失,他虽谈不上格外沉溺, 却也并不排斥。

就在这时, 门外响起一身敲门声, 很有节奏的两下停一下,不用想,也知道外面的人是梁招月。果不其然,门从外面推进来一条小缝,随后缝隙里露出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梁招月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就这么撞进他眼里。

她说:“醒了吗?准备吃早餐了。”

周云川并没有下床洗漱的意思,他看了看她,朝她招招手。

梁招月推开门,小跑进来,很是欢乐地扑到他怀里,说:“找我有事?”

周云川低头,迎上她的眼睛,说:“昨晚的事你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闻言,梁招月脸上的笑容一滞。

昨晚她的回答还不够明白吗?

周云川说:“真决定去银海证券?”

梁招月抿了抿唇,没敢再看他,低头埋在他的怀里,手轻轻拽着他的衣服,说:“我已经答应我师父了。”

周云川摸着她的头发,状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答应了还可以拒绝。”

额……

梁招月从他怀里仰头,说:“你……怎么净教我做坏人?”

周云川便笑了:“所以你是不愿意?”

梁招月想了想,不答反问:“这么想我去云和?”

这回没说话的换成了周云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梁招月心里跟渗了蜜似的,说:“那这样好不好?等我在银海工作三五年,积攒一定经验了我再跳槽去云和?”

周云川说:“我这里就可以当作你起始的跳板。”

“不行,起点太高了,我压力大。”

左右她是不愿意过来了。

周云川也就不再游说,只是说:“去了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及时和我说。”

梁招月便问:“你手能伸得那么长?”

他眉梢微扬,显然是这样的。

梁招月表面应下,心里却是对此怀疑。

说不定他只是一时起意,毕竟他都两次邀请她了,而她说什么也不去,只是好胜心再作祟也有可能。

而且离她毕业还早,现在说的话,那会还能不能记得也是两说。

共进早餐的时候,梁招月给他夹了一块荷包蛋,周云川见那近似枕头的形状,说:“你煎的?”

梁招月说:“是不好看了点,不过能吃就行。”

他吃了两口,转而问起她毕业的事情,说:“论文写得顺利吗?”

梁招月点点头:“你给我的那些资料很有用,里面好几个案例的细节和逻辑理得很清楚,比网上的还全。”

他看了她眼,说:“有不清楚的随时问我。”

她便来了兴致:“你开会上班的时候也可以打扰吗?”

谁知,他竟是思索了数十秒,最后一本正经地说:“可以。”

她愣住,而他给她舀了一勺子肉酱,继续低头用早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梁招月无时不刻都在想,周云川这是不是对这段感情,或者说是对这段婚姻,开始逐步认真了?

如果不是认真,他根本没有必要为她做那么多,也没有必要为她一再二再二三地打破原则。

她想,这是一个好的势头-

转眼时间走进五月,之后一路就跟拨了发条一样,快速地朝前发展。

整个五月下旬,梁招月只忙碌两件事——毕业论文答辩和散伙会。

毕业论文答辩是全英文模式,周云川在国外生活学习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特意让他饰演答辩老师,陪自己模拟了两次。

至于聚会,梁招月倒没怎么紧张。虽是散伙会,但大家都没有一点不舍的意思。相反,大家都在热络地谈论未来的打算或去处,比起离别,这时候他们更在意的是日后的资源人脉积攒。

那段时间,梁招月就像处在一个很魔幻的环境里。

一边是紧张的毕业答辩,另一边则是热闹非凡充满利益算计的聚会。

梁招月处在其中,只觉这次是真的要和学生时代正式告别了,她即将步入社会,同许多人一样开始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

当然这其中更重要的是,她很快便会有一份固定的经济来源。

再不用和过去一样,时刻焦虑没有钱该怎么办。

她的人生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而这一次,她将比过去无数次都要来得从容,她的选择也将更加广阔,再不像过去一样时刻备受局限。

日子在忙碌奔波中一晃而过,正式毕业那天,梁招月难得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电话里,梁明凯问她毕业如何打算,要不要回临城工作,他说:“家里换房子了,给你留了个房间。”

母亲林汀晚也说:“你哥哥结婚从家里搬出去了,那房间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下,决定留给你。”

自从那次老房子事件之后,梁招月就没联系过父母,而父母自然也没想起过她。时隔半年多的光景,他们突然找她,其中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好不容易毕业要出来工作赚钱了,他们想捡现成的便宜。

六月的北城,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微风习习。梁招月站在楼梯口,看着不远处朝她挥手的孟安安,以及站在一旁的柳依棠和周云川。

她想,她没有选择出生和父母的权利,但她现在有选择家人的自由。

电话那端父母还在等待她的回答,梁招月沉默片刻,径直挂掉电话,然后走下台阶。

她从阴凉处来到太阳光底下,朝她的家人走去。

今天是她的毕业日。

周云川索性请了一天的假来陪她,而柳依棠和孟安安也特意将这天的时间空出来。几个人里,当属柳依棠最为开心。

中午在华府会吃饭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一束鲜花,柳依棠交给了梁招月,说:“招月,毕业快乐。”

梁招月接过花,说:“谢谢奶奶。”随后低头去看鲜花,忽地看见藏在中间的那枚车钥匙,她顿时愣住。

柳依棠自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说:“收着,我早看你那辆车不顺眼了,下周到新公司报道了,就当是撑撑门面。”

梁招月再不识货,也认识那枚车钥匙的图标是宾利,一时怀里的花束成了烫手山芋,她转向周云川求助,后者淡淡笑着,示意她手下。

一旁的孟安安也附和道:“招月你就收下吧,你不收回头奶奶送你更多,这老太太小金库满满当当的,正愁没处花钱。”

梁招月汗颜,但也知道如果不收,恐怕柳依棠不会答应,她朝柳依棠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奶奶。”

柳依棠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可怜的孩子,一路走来辛苦了。以后就是你的世界了,放大胆去闯,需要什么随时和奶奶说。”

梁招月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孟安安送给梁招月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她说:“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送你什么,那天和你收拾行李,觉得你可能需要一台电脑。”

梁招月的那台电脑依旧是从二手平台淘回来的,从大二用到现在,系统已经逐渐卡顿,是时候退出历史舞台了。梁招月抱住她,说:“安安,谢谢你。”

“哎呀,我毕业你不是送我一整套颜料吗?呜呜呜里面好多我心水的颜色。”

那套颜料其中出力最多的是周云川,梁招月忍不住看了他眼,他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孟安安送完礼物,立马将话头转向周云川:“哥哥你的礼物呢?我和奶奶都准备了,不会你忘了吧?”

闻言,梁招月也看向周云川,她并不是真的需要什么礼物,但在这个人生关键的时刻,她突然在想周云川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周云川视线从右边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梁招月身上。

他笑了笑,说:“你想要什么?”

梁招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孟安安说:“哥哥,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是你该操心的,怎么还问起招月了,不要和我说,你都没准备哦?”

柳依棠看了看紧张的梁招月,说:“云川,拿礼物吧,别把招月吓到了。”

周云川扬扬眉,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袋,递给梁招月,语调不紧不慢:“毕业快乐。”

梁招月看着他没动。

孟安安撞了下她的肩膀,说:“招月快点接,我倒是很好奇哥哥准备的是什么,就这么薄的一张纸,不会是张可以填写金额的支票吧?”

柳依棠敲了下她的脑袋,说:“就你话多。”又说,“招月,打开看看。”

梁招月双手接过那份文件袋,模样很是虔诚,像是接圣旨一样,孟安安忍不住笑出声,下一秒又被柳依棠拍打了下,她这才老实本分起来。

梁招月猜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看了看孟安安和柳依棠,最后将目光转向周云川,后者只是淡淡笑着,示意她打开看。

她绕开那绳索,取出里面的纸张,只是刚扫了眼开头的内容,一旁的孟安安已经惊呼出声。

“竟然是费城的房子。”

梁招月也是震惊,她未曾料到,没什么重量的文件袋里面竟然承载着一份千斤重的礼物。她仔细看了看合同条款,除了这套房子的所有权人是她,最令她惊讶的是末尾处的落款日期。

如若没有记错的话,那日期是她拖延了回国的时间,跑到费城找他,被他带回家的那晚,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和她感慨那夜景非常美丽,他当时就问了她喜欢吗,她回答喜欢。

她原以为这段简短的对话就该止步于当时,不料他却记在了心里,并付诸实践。

她喜欢房子窗外的夜景,是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宾大,那所他流浪在外孤苦求学的学校,她看着它,就像看到那些年穿梭在学校里的他。

这是她的私心,藏在心底无处言说的秘密。

可当他在她毕业这天,将她的私心从幻想变成具像化的实体,梁招月就知道了,这辈子她就认定这个人了。

她彻彻底底臣服于他,她再无别的选择。

梁招月拿着那纸张,胸中情绪无处发泄,心思千回百转后,她顾不得孟安安和柳依棠还在,扑进他怀里,低声抽泣。

那几乎是生理性自发的一个行为,她根本控制不住。周云川没有想过她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以为她会先不可置信,然后像从前那般笑着拒绝他或者笑着收下,他猜过许多种她看到这份资料的情形,却唯独不包括这种。

思索数秒,周云川摇头笑了笑,是有些无奈的,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拍着以做安抚。

柳依棠看着这一幕,心底的那点担心终于放下了。

周云川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人,也许最开始他是做样子给她看,但未必会认真到这种地步。看来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不错,假以时日,说不定还有别的惊喜。

梁招月的情绪在周云川的安抚下,终于归于平静。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孟安安和柳依棠,说:“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孟安安一副“我懂”的表情:“哥哥终于开窍,知道怎么投其所好了。”

被她这么一说,梁招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这会又是起起伏伏的。见状,周云川慢幽幽提醒:“你待会不是要去面试?”

孟安安瞬间苦瓜脸:“好烦人哦,我都快忘记面试这个事了,哥哥你怎么又提起了。”

柳依棠说她:“你哥不提醒,你就不用面试找工作了吗?”

孟安安撇嘴,非常的不开心,扒拉梁招月的手臂,说:“招月,他们欺负我。”

梁招月笑了笑,说:“我待会陪你做个预面试的流程?”

孟安安一下子气成河豚样。

中午吃过饭,送柳依棠和孟安安回老宅,梁招月和周云川回望京新景,到了家里,她一边找花瓶插花,一边问周云川:“安安怎么这么着急找工作?”

周云川在倒水,闻言,说:“奶奶想让她出国,她不愿意,既然想留在国内,总要找点事做。”

“那她是要找本专业相关的工作,还是?”

“你想帮她?”

周云川瞬间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梁招月说:“我帮不了,不过你可以。”

这是安排他起来了?周云川说:“不用担心她,”随即话题一转,问道,“你下周入职是哪天?”

梁招月说:“周一。”

周云川拿起手机看了下,随即扬扬眉,那天他全天都有会议。

梁招月问:“怎么了吗?”

他收起手机:“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她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以前他说这话梁招月兴许会欣然答应,现在可不敢了,银海证券那边不少人知道他,她说:“不用,我自己过去。”

她又是一次这么果断地拒绝他。

周云川莫名就想到了那晚她拒绝来他公司一事,以前没发现,在她自己的事上,她倒是格外清醒有主见,从不被旁人旁事所干扰,哪怕这人是他也不行。

毋庸置疑,他是喜欢她这点的,关键时刻,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他沉思数秒,叮嘱道:“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随时找我。”

这是他两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了,梁招月抿唇,看着那美丽的鲜花再看看他,开玩笑道:“你这是要给我撑腰?”

他侧过脸,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有何不可?”

一种宠溺的语气,落在梁招月耳朵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幸福感。

午后阳光慵懒,玻璃拥着鲜花,两人站在中岛台,相视一笑,抬眼低眉来往间,尽是说不出的温暖美好。

梁招月觉得,这将是个良好的开始-

周一这天,梁招月正式到银海证券投行二部报道。

由于去年夏天她就在银海证券实习,加上陆平事先打过招呼,因此她的入职手续办理得很快,当天就拿到了电脑账号和工牌。

也是入职的第一天,她便被派到了一个新项目上。

目前陆平手上共有三个正在进行的项目,两个首次公开发行项目(IPO),另一个则是此前梁招月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并购重组项目——奥方科技收购环视科技。

近几年国家金融政策一直在变化,早年间一个保荐代表人手上只能负责签字一个项目。后来政策改变,每个保荐代表人签字的项目最多不超过4个。如今陆平正在争取二部的副总裁,是以他最近还在接触一个主营新材料技术研发的公司。(*1)

这家公司叫杭通新材料有限公司,公司主营业务为有色贵金属材料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年初这家公司向市场透露出想上市的计划,通常拟上司公司放出类似的消息给市场,一是利好,二是吸引券商公司来竞争。(*2)

为了争取下这个项目,陆平这段时间都在和杭通的董事长联系,但对方似乎在犹豫观望一直不给明确的答案,而他手上还有三个项目缠身,时常全国到处出差。于是梁招月一进来,就被他安排到了杭通这个项目上。

陆平知道她不善交际,给她安排的任务就是配合高级经理姜晨收集整理尽调的资料。

姜晨是个干脆利落风风火火的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个效率,梁招月不敢懈怠,也怕挨骂,那阵子她兢兢战战的,天天早出晚归,连好好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到二十来天,整个人都累得瘦了一圈。

她本就瘦,之前柳依棠就心疼她一直不长肉,看着弱不禁风的,私底下专门交代周姨平时多给她补补。谁曾想,还工作不到一个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忙得累没了。

周末两人回香山麋院看柳依棠,柳依棠免不了在这事上责怪周云川。

周云川向来沉默也不喜辩驳,而且梁招月确实瘦了些,他安安静静听柳依棠教导。

见状,梁招月急忙解释说:“奶奶是我的问题,不关他的事。”

柳依棠故作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周云川:“云川,不是我说你,你和招月工作也是同行,她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你多带着她点,她才刚出社会,玩不过那些老狐狸。”

话里提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梁招月既尴尬又觉得心里实在温暖。

周云川嗯了声,说:“我有数。”

柳依棠说:“你有数?那我的宝贝孙媳妇能瘦成纸片人一样?”

梁招月听到这话,不禁红脸,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就此挖坑将自己埋了算了。

周云川不动声色看着,下午趁着梁招月陪柳依棠在院子里作画的间隙,他给助理江柏打了个电话。

虽然他事先再三叮嘱梁招月若是有工作上的不顺,记得和他说,但梁招月是个什么性子,除了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之外,恐怕要让她主动朝别人求救,无异是难于登天的事。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周云川便收到想要的信息。

江柏将最近陆平手头的项目情况发了个详细的PDF文档过来,尤其是梁招月参与的那个新项目更是写得极为详细,周云川一目十行扫完,再仔细看了眼加粗加黑的地方,心里也有了个细致的了解。

晚上回到家,两人做亲密事的时候,他问:“这段时间陆平给你安排什么工作?”

那时,梁招月正迷糊着,冷不防听他这么一问,她瞬间清醒。

他说这话时,语气偏平淡。想到之前他似乎有些在意自己工作没选择他,而是选了陆平,梁招月亲了亲他的喉结,说:“跟着一位很有资历的前辈学习。”

至于忙碌什么项目,她倒没明说。

周云川深知她的脾性,也没多问,低头吻住她。

只是次日上班,他便让助理江柏将杭通新材料的资料整理出来。

江柏昨天收到了周云川的信息后,也大概猜到了他的真实意思,因此特意牺牲了半天的休息时间,将新材料近几年的情况摸排查了个清楚,其中还不忘不漏掉最关键的一个信息。

这会,周云川正在仔细查看杭通新材料的资料,江柏一边观察周云川的神色,一边说:“杭通新材料这家公司之前C轮融资找过我们,您觉得他的主营方向不在我们涉略的范围内,后来是余总那边投资了。”

周云川指尖点了点桌面,半晌,他将文件搁在一边,说:“你先出去忙。”

江柏知道接下来周云川大概是要打电话,点了点头,退出办公室。

周云川拿着手机,起身倒了杯水,走到落地窗前,欣赏了会窗外的景色,他拨通余浩的电话。

余浩接到周云川的电话时还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他可是没在上班时间怎么接到过周云川的电话。

少有的几次,还是为了紧急的工作。

今天他倒是好奇,这次周云川打电话找自己做什么?

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急事,他挥挥手让秘书出去,待门关上了,他接下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哟我的好兄弟,今儿这风怎么把您刮到我这边来了?”

余浩和徐明恒一样,嘴巴向来是没什么正经的时候。

周云川说:“听说你前段时间投资了一个项目。”

余浩一听这话,可是稀罕了:“你这是看上我投的项目了?想跟投吗?快跟我说说,好赚钱的话我再加些。”

周云川将水杯放在一边,转而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他说:“杭通新材料。”

余浩想了下:“这不是你当初拒绝的项目吗?”

周云川说:“我最近又看上它了。”

“哟!难得你这匹好马还吃回头草啊?”

“……”

那端沉默。余浩也知道见好就收,便说:“它最近正打算上市了,在找融资,你要是感兴趣,就投点钱来玩玩呗。”

周云川想了两秒说:“它上市的事你怎么看?”

“呵,那我当然是看好了,我还等着他赶紧上市好套现走人。”

周云川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吁出去。

余浩等一会,都没听到他的声音,想了想,越发觉得不对劲。就算周云川再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这通电话毕竟是他主动打过来的,那么他就该是一个主导的角色,绝不是现在这般时常沉默。

余浩寻思了会,突发奇想,周云川或许不是打投资的主意呢?

那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余浩大脑快速转了两圈,末了落在杭通新材料上市的事情上。

他思索了一会也没想出周云川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问:“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周云川也干脆,说:“杭通新材料的上市,他们那边准备找哪家券商公司?”

“这好几家呢,都是业内排名靠前的,你也知道……”

余浩突然顿住,不是,好好的,周云川突然关心这事做什么?等等,周云川家那位现在是不是在哪家券商公司工作来着?

余浩支吾了会,打开电脑翻了下杭通新材料前几天发给他的文档,滑了会鼠标,最后他在一份竞标的方案书上看到了梁招月的名字。

看着这个名字,再联想周云川这通来电的目的,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余浩痛快地拍了下大腿,说:“周云川,看不出来吗?哈,你这是有求于我呢?还是有求于我呢?”

周云川也不拐弯抹角,说:“听说你最近要去杭城出差,有时间帮忙走一趟吗?”

“啧啧啧,多难得啊,谁能想到有一天竟能从你口中听到求这个字眼。”

周云川不置可否。

玩笑归玩笑,余浩还是清楚周云川的脾性,看来这次是认真了,“动真格了?”

周云川说:“算不上,只是她最近为了这个项目劳碌奔波,老太太心疼。”

“是老太太心疼呢,还是你心疼呢?”

回答他的只有周云川淡淡的两个字:“帮吗?”

余浩说:“帮是当然要帮了,只是也不能只要求我帮吧?你这边给点辛苦费?”

周云川掸了掸手里的烟,说:“你看上的那块地,我过几天帮你跑一趟。”

余浩呆住了:“你不是不喜欢走关系这一套吗?”

周云川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不是正在走关系吗?”

余浩一愣,随即笑道:“周云川,你完了。”

周云川没在意,只是叮嘱:“她脸皮薄,但脑子活络,她那天要是看到你基本能猜出来怎么回事,到时你让她回来找我。”

“找你?怎么我帮你干活,还不兴人家谢谢我?”

“除了那块地,你之前被套在股市里的钱,我帮你挪出来。”

哟!

这是动真格了。

余浩不得不提醒:“那可是好几个亿的钱呢,你撬得动吗?”

周云川云淡风轻的:“你到时不就知道了?”

得,为博美人一笑,几个钱算什么。

余浩说:“行,我知道了,我一定给你这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边,梁招月和姜晨一直在推进杭通新材料上市保荐承销的竞争工作,奈何一直不顺,杭通的董事长就跟钓鱼似的,一会热情一会冷落,如此几次,陆平大概猜到他们是有更好的选择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陪跑,让两人打道回府。

梁招月没遇到这种情况,问姜晨:“姜经理,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姜晨说:“他们应该和其他家券商公司谈好了,我们入场还是晚了一步。”

早上两人是带了新的方案书从北城赶来杭城的,这次在费用方面比上一次又是退让了许多,本想着是有得谈的。谁能料到杭通那边根本不打算见他们,一直将他们晾在会议室。

第一次接触项目就是这么个结果,梁招月有种挫败感,她将精心准备的方案书装进包里,和姜晨离开会议室。

走出电梯的时候,姜晨安慰她:“这种事很正常,项目要是那么好拿,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了。”

梁招月正想附和,忽地,听到前边有人叫自己。

“梁招月?”

她抬头,几步远外,一个身材略为发胖的男人笑着朝自己走来,那张脸隐约有几分熟悉。

余浩走到她面前,笑着往前伸脖子,说:“忘了我了?”

她在脑海里快速搜寻了一番,这才想起这人叫余浩,是周云川的朋友,两人之前见过一面,还是周云川介绍她认识的。

她有些懵,但看到一旁杭通董事长打量的眼神,脑子随即转过来,和余浩说:“好久不见。”

余浩看了看她,问:“你这是要去哪,杭城我熟呀,我送你?”

梁招月说:“我和同事过来处理点事情,正打算去机场回北城。”

余浩说那太巧了,他也打算回去,就要送,一旁的杭通董事长见这架势,立马说:“哎呀,小姜你那方案书我看了,这不早上我太忙了,一直没时间找你说,这样,大家都正好认识,一起到我办公室聊聊?”

梁招月和姜晨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多少有点“柳暗花明又一处”的意思。

由于余浩的出现,梁招月和姜晨一改之前的坐冷板凳,反倒被当成了“座上宾”。

更有甚者,杭通的董事长在看过他们最新一版的方案书后,当场签了辅导协议意向书。

并且在费用方面还是用了上次给出的点数。

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梁招月不是不意外的,但也知道,这个转机恐怕是因为余浩。此前她收集整理杭通的资料时,特别了解过杭通几轮融资下来的投资者和投资机构,余浩的投资公司也在里面,且是第三大股东。

梁招月和余浩算不上熟悉,仅有一面之缘而已,余浩那时候能出现在杭通公司,又恰好叫住她,她很难不多去想。

签完合作意向书,两人离开,到了楼下,梁招月略作迟疑,和姜晨说:“晨姐,您先回酒店?我中午想请我那朋友吃顿饭。”

姜晨说:“是该请他吃饭,今天多亏他,话说回来,你怎么认识余总的?”

梁招月模棱两可:“朋友介绍的。”

姜晨当即明白了,说:“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知道她是误会了,梁招月解释:“我和他就见过一次,主要他和我那朋友关系好。”

“哦?你说的朋友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

姜晨明白自己猜对了,说:“去吧,回头记得开发/票,我给你报销。”

梁招月说好,等姜晨驱车离开了,她返回杭通大厦。

在一楼等了约二十分钟,余浩终于下来。

他是一个人下来的,梁招月怕自己看错了,还特别往他身后看了好几

依譁

遍,余浩说:“别看了,周云川和我说你肯定会在楼下守株待兔,我把那势利鬼打发了。”

势利鬼?

竟然给人起了这么个外号,梁招月没来由笑了。

余浩说:“这些人就是这样,”随即又说,“你要去机场?我送你。”

梁招月说:“我和同事改成了下午的机票,中午我想请你吃饭,今天谢谢你。”

“别,你这声谢谢我受之有愧,实在想道谢的话,找你家周云川。”

梁招月抓紧包包的带子,说:“我之后再找他。”

余浩假装为难:“真不是我不想被你请,是你家那位特别交代过。而且你还真不用谢我,你家那位已经提前谢过了,你不用过意不去。”

闻言,梁招月紧抿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找不到语言。

余浩看着,忽然感概道:“我认识周云川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求于我。”

因为这句话,下午回到北城后,梁招月做什么事都不怎么能有所专注。

她脑子里全是余浩临别前说的话。

她如何也没料到,周云川竟然会为了她的事求人。

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求人这种事说什么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然而,这样离谱的事情却又是真实发生了。

忍到晚上下班那一刻,梁招月怎么都忍不住了,时间一到,她拿起包,快速冲出金融大厦。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金融街,抬头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他那天说要给他撑腰,竟然是真的。

她以为那句“有何不可”是开玩笑,却不想他是信誓旦旦地在承诺。

梁招月看了许久,拿出手机,点到那串备注yz的号码。

铃声响了两下,那边接通,赶在周云川说话之前,她先一步开口。

“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有版稿子丢了!只能重写!

抱歉又更新迟了,明晚大概也是这个时间

真的很抱歉呐!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1-2)信息来源参考网络新闻和资料,其中公司主营业务为有色贵金属材料的研发、生产和销售。——这句话参考网上某招股说明书资料。

43? 43

◎关于我爱你这件事。◎

在车库等了十来分钟, 周云川总算姗姗来迟,一见到他从电梯出来,梁招月就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抱住他。

她将他抱得极紧, 怀里那阵突如其来的温热很快蔓延全身,周云川一边感受着,一边笑得有些无奈:“见到我就这么激动?”

怀里的人没说话, 只是抓紧他的衣服。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笑着问:“晚上去哪吃?”

梁招月趴在他的胸口, 说:“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吃饭?”

这倒是符合周云川的意思。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 他还是喜欢比较安静的场所。

最后,梁招月被周云川带到市中心的一处会所。

高耸入云的大楼, 站在高楼的落地窗望外看,北城最繁华的夜景旋即印在眼底。

可这会两招月并没有看景色的意思, 她坐在周云川的身上,说:“余浩说今天都是你的主意。”

周云川倒也不掩藏, 说:“事情进行得顺利吗?”

显然他是明知故问的。

梁招月抱着他的脖颈, 很认真地说:“很顺利,本来我都觉得这个项目铁定黄了。”

周云川手搁在她的肩膀上,闻言,便问:“那现在是什么感觉?”

梁招月不由笑了下,说:“开心。出来工作的第一个项目能顺利签约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

周云川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该利用的资源和关系就心安理得利用。”

梁招月凝眉深思。

见状,周云川又说:“你觉得是心理的感觉重要, 还是项目能顺利走下去重要?”

梁招月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项目走下去。”

周云川手移向她的耳朵,不紧不慢捏着, 说:“这就对了, 以后工作时间长了, 遇到的事和见到的人多了,像今天这种情况你大概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可是……”她看了看他,说:“我总不能一直靠你。”

“你可以把我当暂时性的跳板,需要什么自己来拿,再过几年,或许你积累够了,也就不需要我了。”

前面几句话语,梁招月听得很是认真,再听到后面这句,她就立马摇头,不赞同道:“虽然不知道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但不论那会的梁招月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她还是需要你的。”

周云川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吗?”

她甚是笃定地点点头,又问他:“那你会一直需要我吗?”

周云川笑意淡淡,没回答。

不能指望这个人讲什么细腻的情话,好在今天确实也开心,先是他间接帮自己出面,然后又怕自己心理压力大,又谆谆教诲了一番。

梁招月不想和他去计较这些细节。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说:“这个项目一旦签约了,未来一年我会很忙的,出差的频率可能比你还要寻常。”

对此,周云川倒是看得开:“你刚正式踏入职场,现在还是摸索阶段,熟悉之后你会有自己的工作节奏,到那时出差这种事对你来讲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梁招月怎么感觉他没听出来自己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从他肩膀上起来,和他隔开了些距离,很是较真地看着他。

周云川气定神闲的:“怎么了?”

这话该怎么说出口呢?

他该不会忘了当初他们的协议只签了一年的时长吧?

倘若她接下来要长时间出差,那么留给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

梁招月愁容满面,是有些纠结的。

周云川看着,以为她是压力过大,说:“要我和陆平打声招呼吗?”

梁招月恨得牙痒痒,低头在他脖子咬了一口:“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云川说:“是你脸皮太薄。”

倒打一耙!

梁招月低头又是一口,这次周云川没再让她得逞,他抱住她的腰,翻了个身,将她抵在沙发上,他认真地瞧了她一会,嘴角漫着淡淡笑意,随后他低头吻下去。

这个晚上,他们留在会所顶层住了一晚。

折腾到半夜,周云川终于舍得放过她,夜里四点,梁招月侧身躺着,看着眼前睡得良好的人。

心里堵了层拨不开的大雾。

它们无时不刻地笼罩在她眼前,让她看不到前方是否明朗。

往后看,倒是有一条很明晰的退路,只是眼下的梁招月还不想转身后退。

她盯着周云川看了许久,半晌,附身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随即关灯入睡-

三天后,银海证券正式和杭通新材料签署了辅导协议和上市保荐承销。

陆平的嘴角弧度怎么都压不下,这个项目一签,代表他离明年的升职之路又进了一步。

梁招月将合同送去法务部,回来时被他叫住。

他说:“你和余总认识?我听姜晨说是你男朋友的朋友?”

梁招月早已想好托词:“我们和他就是普通朋友,那天正巧遇上了。”

“余浩那人我知道,背景强得很,看来你男朋友不是单纯的上班族。”

“不不不,就是一个小职员。”

见她慌张强调,陆平又老话重提:“什么时候有空把你男朋友约出来,我帮你把把关。”

梁招月为难,最近很紧张地捏了捏手,说:“以后有时间我带他见您。”

“行,我等着哈。”

同陆平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同,梁招月的心情充满阴云密布。

杭通新材料项目一签,接下来的安排也就定了。

和她那晚担心的情况一样,未来一年,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驻扎在企业现场,帮助企业进行上市前的一切尽调合规辅导。

而杭通新材料的办公地点位于杭城,一南一北,这意味着她和周云川接下来将要聚少离多。

梁招月坐在工位上,看着项目安排表,怎么看怎么惆怅。

附近几个要参加这次尽调辅导的同事正在激情讨论到时到杭城的安排,除了工作,她们还想在休息的时候到周边好好玩玩。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回头见梁招月一言不发,似在为什么事苦恼,相继来问她怎么了。

梁招月摇摇头,敷衍过去。

晚上回到家里,她的兴致照样不高。

周云川给她夹了一块红烧牛肉,见她恹恹地说了声谢谢,扬扬眉,放下筷子,问:“今天工作不顺利?”

可他刚下班前还接到余浩的电话,说今天是杭通新材料和银海证券签约上市辅导的日子。

梁招月握紧筷子,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她说:“我下周要去杭城出差。”

他神情倒是极其平静,说:“出差多久?”

这倒是问到关键了。

梁招月说:“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快十一月份了。”

周云川说:“有点久。”

岂止是有点,是很久了,还是在那么特殊的一个时段。

梁招月很是愁闷。

周云川笑着说:“不想去?”

她摇摇头:“那倒不是。”

“那是什么?”

他询问的语气既直白又寻常,梁招月瞬间就被问住了。

思索良久,她说:“这三个月我得老老实实呆在杭通新材料那边,可能连周末都没得休息。”

这回,周云川算是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了。

他笑得别有深意的:“那你准备怎么办?”???

梁招月能肯定他这句绝对是故意的!

她都这么郁闷了,有些话还不能直接和他说,那晚她只是问了一句‘那你会一直需要我吗’,他就有意避而不答,这还叫她怎么敢问一些别的。

这一刻,梁招月格外讨厌他。

讨厌他明明都知道,却偏偏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全凭她在那揣测。

思索了好一会,梁招月索性破瓜子破摔,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这三个月只能和你的手过了。”

周云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是何意思,淡淡笑出声。

梁招月羞得低下头,假装扒饭。

真是丢死人了!

都怪他,什么都要明知故问。

不然她怎么口出狂言。

自己要是再这么隔岸观火,梁招月整张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周云川适时收起玩笑,说:“怕三个月见不到我?”

梁招月没抬头,闷着声反问:“难道不是你要怕吗?”

周云川不禁微笑,说:“是我。”

只这一句就没下文了。

他说话就这样,喜欢点到即止,以前梁招月还挺喜欢他这种说话方式,适时的点到即止在感情里,有时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留白。

只是今晚特殊。

梁招月连饭都不想吃了。

她放下碗筷,起身离开,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周云川拉住手腕。

他说:“还没吃几口饭就饱了?”

她没好气:“被你气饱了。”

“说说,我气你哪了?”

“……”

梁招月作势要甩开他的手。

周云川稍微用力一拽,她即刻朝他倒来,周云川揽住她的腰,说:“这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周末过去找你?”

梁招月不由看了他眼,故作忸怩:“我周末不一定有时间的。”

周云川说:“没事,我过去看你工作也行。”

她心里舒服了些,但还想着呛他:“我们工作要求保密,不能随便有第三人在场。”

周云川笑道:“我是第三人?”

她微扬起脸,很是傲娇道:“难道不是吗?”

周云川低笑一声,颇为正经地说:“我每周过去找你一次。”

每周都过去?

梁招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用工作的吗?”

周云川牵着她走到饭桌前坐下,帮她舀了碗汤,说:“这点时间我还能安排得过来。”

梁招月是满足的。

她说:“你确定?”

周云川反问:“我骗过你吗?”

这倒没有,他从来不屑欺骗。倘若真遇到些不好回答的问题,他从来只会沉默。

这样一想他还真没骗过她。

困扰了梁招月好些天的问题终于有了切实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又是超出她想象的。她一改此前的愁容,整个人洋溢得很。

周云川看着,不禁莞尔。

由于下周二梁招月就要出发前往杭城开展工作,周末两天她和周云川便就回香山麋院陪柳依棠住两天。

柳依棠得知梁招月下周要出差,一去还是三个月,第一反应就是:“要去这么长时间?”

梁招月看了眼周云川,点点头,说:“是阶段性的,项目刚开始,事情比较多,之后就是每两个月过去一次,到明年六月结束。”

“这项目要做一年啊,这么长?”

“看上去是一年,但后期会轻松一点,您放心,有假期我就赶回来看您。”

柳依棠叹了声气:“我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我是担心你和云川,你们才结婚多久。”

听到后面的话,梁招月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向周云川,而后者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看来,同她的紧张相反,他倒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看向柳依棠说:“那我每周回来看您。”

柳依棠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我做什么?这话你找错对象说了。”

周云川又是不紧不慢的:“您我自然是要回来看的,只是周末我答应招月要去杭城找她,看您只能安排在工作日了。”

柳依棠一听,顿时又笑着说:“你啊总算上道了。”

梁招月不好意思脸红。

周云川说:“你是觉得我安排不好?”

柳依棠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最近耳朵是不是不太好使?连话都不会听了?”

周云川没说话,反倒是梁招月帮他说:“奶奶,云川他是和你说笑。”

柳依棠哼了声,又笑着和她说:“他是自己开公司的,堂堂一个老板要是连见老婆的时间都安排不出来,我看他这公司不开也罢。这点上招月你不能惯着他,自己的老婆自己疼,理应他过去找你。”

梁招月嗯了声,说:“谢谢奶奶。”

前往杭城的前一晚,梁招月到底不舍,缠了周云川很久。

虽然周云川说了每周都会过去找她,可她也明白,他平时出差的频率那么高,能一个月来一次,她就谢天谢地了,一周过来一次,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不定,于是在这离别之前,她想跟他温存久一些,她甚至祈祷夜晚的时间能不能再漫长一点,好让她把想说的想做的都做个彻彻底底。

周云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怎么了?”

梁招月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说:“我要走三个月。”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再一次说:“我每周都去找你。”

梁招月猛地抬头,她的反应太突然,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下巴,那一下磕得不清,梁招月只觉头皮发麻,可想周云川应该也很痛,她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周云川摸着下巴,闻言,不禁一笑:“这么激动?”

梁招月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下巴,轻轻地摩挲了两下,说:“很激动。”

她在想,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吗?

她说要离开三个月,其实还有后面还有一句——

下次再回来就是十月了。

而他们的协议就签到十月,他是怎么想的。

可他仿佛没意识到一样。

梁招月自个烦扰了好一会,见他淡淡笑着自己,那模样要多风轻云淡就多风轻云淡,她顿时凑上前,照着他的喉结咬了一口。

明明他是罪魁祸首,到头来,黯然神伤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这一口落得恰到好处,www.youxs.org,周云川眸色暗了暗,他伸手抱住她的腰,将两人的位置换了下。

梁招月躺在床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就那么直瞪瞪地看着他。

眉目间满是天真,又满是诱惑。

周云川心中一动,低下头,同她呼吸纠缠-

时间匆匆,转瞬即逝。

转眼间,梁招月已在杭城待了三个月,这期间,周云川每周雷打不动来杭城找她一次。

第一周他打来电话时,梁招月已经做好了他会食言的准备,不想他就在酒店侧街等她,让她下来。

她当时没忍住,直接尖叫了起来。

隔壁屋的同事听到声音,以为她怎么了,过来敲门询问情况,梁招月红着脸说是磕到腿了,同事让她注意些,又问她要不要药,梁招月说不用。等同事离开后,她立马锁上门,开始在橱柜找约会的裙子。

那晚她穿了一条红色的吊带裙。

火红鲜艳的颜色就是她当时心情的最好写照。

那晚周云川定了西湖边上的一家私房菜馆,梁招月全程都不在精致可口的食物上,反而都在他身上。

如此几次,周云川也瞧出来了,说:“这么看我做什么?”

梁招月说:“明明我们上周才分开,才过去一周,怎么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周云川说:“这么夸张?”

“那是,”她又问,“你过来不耽误工作吧?”

其实在过来之前,周云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事关一笔很大的投资,换做以前,他自然以工作为先,旁人旁事都要靠边。

或许是梁招月那几天的情绪起伏影响到他了,因此,他也没过多犹豫就把那个行程拿掉了。

至于那损失,他没去计算。

他潜意识是不想去计算的,他只知道当看到梁招月下楼来看到自己,眉飞色彩地跑过来的样子,已胜过一切。

当然这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周云川说:“不耽误,”又问,“第一周还习惯吗?”

她点点头:“还可以,节奏很快,每天都很充实,”顿了下,又说,“当然这一周能见到你,是比充实还要充实的。”

周云川便笑了。

梁招月也感到不好意思,低下头默默吃菜。

周云川工作上到底还是忙,只留了一晚,次日早上两人吃完饭,送她回酒店,周云川便要匆匆离开。

梁招月到底舍不得,还是说:“要是太忙了,不过来也可以的。”

周云川说:“当真?”

她犹豫了一会,点点头:“我理解你的。”

周云川说:“好好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下周我还是这个时间过来看你。”

下一周的同个时间,梁招月果然又接到周云川的电话,他照旧在酒店侧街等她。那之后的每个周六,梁招月都在等一通来电。

每当那串yz备注在屏幕亮起时,她兴奋的同时,多少担心会接到周云川可能来不了的消息。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格外怜悯她,周云川一次也没有食言。

那三个月,工作属实繁忙,但梁招月却也实在快乐充足。

以前还在校读书时,有时她可能半个月都见不到周云川,不想轮到她工作出差,她见他的时间倒是格外固定了。

就在这种忙碌但又令人充实的状态下,梁招月迎来了十月。

她们的工作安排是进行到中旬暂告阶段性结束,下次出差时间则在十一月初。

为了合群,不引起别人注意,梁招月随同团队一起飞回北城,只是下机之后,同事们各自离开,有些是家里人来接,有些则是打车。

姜晨因为一通临时工作电话,落后一步,回来一见只剩梁招月一个人了,便问:“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忙说:“晨姐,不用了,我朋友待会来接我。”

姜晨说:“上次那个帮了我们大忙的男朋友?”

说起这个,梁招月就很难为情,杭通新材料IPO这个项目不知道怎么传的。反正她听说时,外边都在传,是她的功劳,有些更是言之凿凿她有靠山,难怪陆平会跳过考核手续直接录取她。

梁招月说:“晨姐,真是我朋友。”

姜晨以为她害羞,没再继续开玩笑,叮嘱她注意安全,便先离开。

梁招月站在停车场等了一会,才收到孟安安的消息,说是进来了,马上到。

这两天周云川在上海开会,梁招月本想着从杭城飞去上海找他,到时两人再回北城;后来考虑到这样未免张扬不合群,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周云川是明天才回,孟安安知道她今天回北城,便说要来接她。

孟安安找了一个插画的工作,闲的时候很自由,忙的时候又很紧张。最近正是她比较闲的时候。

毕竟是三个月没见了,一见面,孟安安给了梁招月一个熊抱,说:“呜呜呜招月,我好想你。”

梁招月也抱紧她,说:“我也是。”

“今晚哥哥不在,你和我一起睡,我有好多话和你吐槽。”

那话听着好不委屈。

梁招月说:“工作受委屈了?”

回去路上时堵时通畅,孟安安吐槽了一路上司的坏话,末了,说道:“当然,另外一个王八蛋更可恶。”

梁招月就问:“哪个王八蛋让你这么生气?”

她又闭口不言,开始左顾而言它,梁招月就明白大概是她之前说过的那个很喜欢的人。

“你和他还没有结果吗?”

孟安安说:“大概就没有结果了吧,”她叹叹气,侧过脸看她一眼,“不是人人都跟你和哥哥那么幸运,先是一见钟情,然后恩爱长久。”

落日黄昏,窗外满是斜阳余晖的光影,落在挨挨挤挤的车流和大厦之间,给人一种懒散感。

梁招月想,她和周云川能不能这么幸运,还要看这个月。

那份协议是就此被遗落在抽屉里积灰,永无再见天光的可能;还是时间一到,就此发挥作用,她完全没数。

决定这一切的人是周云川。

不安快一年的时间了,她终于迎来了判决的时刻。

次日周云川从上海回来,他风尘仆仆的,眉眼间尽是疲惫。

他刚走进大院,梁招月顾不上还有旁人在,也顾不上他满面风尘,径直抱住他,说:“你回来了。”

周云川说:“嗯,我回来了。”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柳依棠说这次梁招月出差太久,她实在想念。接着又念叨两招月实在是瘦了许多,末了话头一转,让夫妻俩这段时间就住在老宅,她想亲自给梁招月补补。

那两周,两人就住在老宅,早上一起出门上班,晚上再前后脚回来,柳依棠看着别说多满意。

梁招月自己也暗暗满意着。

因为签署协议日期那天无事发生,周云川并没有拿着那份协议告诉她,这段婚姻就此结束,两人到此为止。

她担心是周云川忘了,于是又安静等了三天,直到她再次要去杭城出差,周云川都没就那份协议的事找过她。

那份协议就像被他忘了一样,又或者说,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不过是她不安杜撰出来的。

就这么安安静静到了再次出差的前一晚,晚饭后,柳依棠突然找到她。

“云川有说那份协议的事吗?”

“没有。”

梁招月明白柳依棠坚持要他们留在老宅,大抵就是担心那份协议的事。

柳依棠说:“招月,你别哄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梁招月说:“奶奶,我跟您一样,这段时间我都在等他找我,可是云川他就是没因为那事找过我。”

闻言,柳依棠松了口气,笑道:“你这傻孩子,他不找你,说明是想和你过下去的;再说了他要是真敢找你,还有奶奶给你做主。奶奶跟你保证,除非你愿意,不然他就离不了这婚。”

梁招月抿唇,说:“谢谢奶奶。”

柳依棠摸了摸她的肩膀,又问:“那你愿意吗?”

梁招月低头,小声说:“您明明知道。”

有这话,柳依棠彻底宽心了,说:“好了,明早还要赶飞机,早点休息吧。”

梁招月送柳依棠回房,这才回到卧室。

周云川正洗完出来,见她回来了,问:“奶奶找你什么事?”

她想了下,说:“问我工作时有没有被欺负。”

他停住擦头发的手,语调顿时正经了许多:“被欺负了?”

她走到他身旁,拿过他手里的干毛巾,又让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给他一边说:“没人欺负我,工作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搞事情。”

周云川思忖半晌,说:“杭通那边要是借着聚餐灌酒为难你,及时和我说。”

梁招月找来吹风机,插了电,听到这话,她不免开玩笑:“你还要去杭城给我撑腰吗?”

他说:“你不欢迎?”

梁招月被逗乐了,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后来不知怎的,梁招月本来是站着的,弄来弄去,她倒坐在了他腿上。

还是一个跨坐正对的姿势,至于那吹风机,早已关了被丢在一旁。

夜深人静,周遭一片寂静。

周云川抱着她的亲了一会,同她抵着额头,说:“有点肉了。”

像是为了证实这句话,他的手特意在她腰上驻留了许久。

梁招月极怕痒,他一摸,她就忍不住躲,一来二去,两人气息逐渐凌乱。

梁招月说:“那你喜欢吗?”

周云川附在她耳旁说话:“你觉得呢?”

梁招月心里忍不住窃喜。

男人就是这样,永远都要让你猜,他们从来都不坦诚,尤其是这种时候。

她亲了亲他的唇角,说:“下次再回来该是明年的时候了。”

他嗯了声。

她踌躇了下,说:“明年元旦要去港城吗?”

他说:“不用,他们过年有其他安排。”

说完,他便抱起她往床上走去,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梁招月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还有几分钟就零点了,她害怕的十月即将过去,新的一个月份即将到来。

她是得偿所愿,还是美梦破碎,全由他定夺。

周云川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他将她额头碎发拂到耳后,说:“我忘记什么事了?”

梁招月终于心安,她笑了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说:“是我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甜甜的恋爱再过度两章就到文案一了,后面的章节真的很不好写,宝贝们,我可能要申请两天一更了

44? 44

◎他是否把她当作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许是心里积压很久的一件事, 终于解决,梁招月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次日清晨,她早早醒来, 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找出去年和周云川签署的那份协议。

当初签署这份协议的时候,她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的, 现在一年过去了, 她好像赌赢了?

至少当前是这样的。

她看了两遍, 打算拿到碎纸机处理掉, 等要放进去的时候,又犹豫了。

虽然这份协议算是作废了, 可是就这么处理掉好像也不太行,总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

思索再三, 梁招月想,等两人关系再更近一步, 到彼此坦诚毫无间隙的时候, 再和周云川说说这份协议该怎么处理。毕竟他那里还有一份,到时一起处理掉才比较合适,也算是有始有终。

想罢,她将那份协议放到文档袋,搁到抽屉放置。

七点左右,两人坐在餐厅吃饭。

梁招月一脸笑眯眯的,一会给周云川夹菜一会问周云川要不要添粥, 情极是欢快,远没有上一次出差离别前的低落。

周云川漫不经意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开心?”

梁招月笑着说:“秘密。”

这份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两人抵达机场。

见她一直没有离别的愁绪, 周云川有点不习惯, 问:“马上就要去杭城了, 不说点什么?”

梁招月略作思考,解开安全带,手抵在中央扶手箱,笑容灿烂地凑到他跟前,说:“我这次要出去两个月,你会想我吗?”

你会想我吗?

听到这声直接的询问,周云川不免想起昨晚她那句——“我爱你”。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目光定住了一会,说:“想你的话,我会去找你。”

真是让人很有期待,又很是满意的一个回答,

梁招月心里喜滋滋的,她一手撑住扶手箱,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往前一倾,亲了亲他的唇角。亲了一会,像是不满意,又觉得不够,她想了想,又亲了亲他的眼角。

都是很浅尝辄止的碰触,没有带一点欲望的意思,要说有,那是想念和不舍居多。

周云川低着声音提醒:“这边走到你公司要五分钟。”

梁招月默了下,移开目光看了眼时间,她说:“还有十五分钟。”

她得争分夺秒,时刻珍惜和他相处的时间。

周云川淡淡笑了下,说:“你确定?”

他笑声略略的,落在耳侧,极是引人,梁招月心里都软成一片,说:“我就再待五分钟。”

话落,她察觉一股温热的呼吸朝她靠近,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周云川已经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前一拽,然后,他的唇瓣附上她的。

车停在隔壁街,离人行主干道还有些距离,是以,这边少有人经过。

清晨时分,街上还算安静,除了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几近无声。

车室内,是两人彼此起伏的呼吸声。周云川的侵略性极强,不像她的点到即止,相反,他总有往边缘地带触探的意思。

梁招月甚至觉得,假如这会不是在车上,她要不是只能再待五分钟,周云川想做的不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她尤其喜欢这时候的他,格外忠实于身体欲/望的本能。

梁招月撇开那些多余的思绪,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离别前的依偎中。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离别时刻还是如约而至。

纵然再有不舍,到底为了工作前途,也要有说再见的时候。

周云川捏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会,说:“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她突然想起以前他出远门,总会叮嘱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江柏,鲜少有说直接找他,上一次倒是主动提过一次。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不知道他现在又是什么想法。

或许是喜悦独占上风,这一次她照旧故意和他开玩笑,“那我是要联系谁,还是江柏吗?”

闻言,周云川眉梢微扬,眼里漫着淡淡的笑意,他一边摁下安全带的扣子,一边不以为意地说:“他忙,有什么你直接找我。”

她逗趣他:“他再忙,能有你忙?”

周云川说:“如果有呢?”

她忍住笑:“那这老板该换换人了。”

他倒也配合她:“那我看看,选个合适的时间彻底当个甩手掌柜。”

难得他也会开玩笑。

梁招月又觉得满心欢喜,原来所谓的偏爱是这样的。

梁招月说:“沉迷美色,小心一无所有。”

周云川不紧不慢道:“你要迟到了。”

一看时间,过去十分钟过去了,留给她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了。

她说:“这两个月我会见缝插针地联系你的,你到时不要嫌弃我太烦人。”

周云川下车,拉开她这边的车门,还是那副漫不经意的口吻:“我等你的联系。”

梁招月心满意足地拉着行李箱离开,没有回头,只是举手挥了挥以作示意。

走到拐口时,她到底做不到那么干脆潇洒,还是停顿了下,转头往后边看。

这一看,她就笑出了声。

周云川站在车旁,正朝着她的方向看,神情不无惬意。

许是早就料到她会回头,不会这么干脆地一走了之,他倒没什么惊讶,笑着看她,有种波澜不惊的意思,也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感。

梁招月朝他挥了挥手,随后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这次她走得倒是出奇的潇洒,再没回头。

远处朝阳落下,照得地上一片明亮而温暖。

梁招月走在晨曦中,心里想的是,假如她和周云川能这么一直过下去,她不介意做低头的那一方。

更有甚者,她永远可以是回头的那一方。

只要她一回头,他就在她身后触手可及的位置等待即可-

梁招月并没有见缝插针地联系周云川。

杭通新材料IPO的尽调辅导有序而紧张地进行,她负责的是财务部分的内容。临近新年,各项财务数据报表都要梳理更新制作,更不论还有上下游供应商和客户往年的财务数据要整理归纳。

梁招月一忙起来,根本找不到时间联系周云川。

年底通常是各大企业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周云川也不遑多让,频繁的开会和出差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之前他还能挪出时间每周过来找她一次,这一回,他倒是很难再拨出时间。

两边都忙,又都处于同一行业,虽然性质和所处的职位不同,但工作忙碌程度却是不相上下的,对此梁招月很能理解,并无任何怨念。

不过还是有令她欣喜的时候。

那是周三上午十一点左右,刚开完会,她在会议室整理会议纪要,手机震了震,以为是工作消息,她赶忙看了下手头资料的整理情况,正要做回复,拿起一看,却是周云川发来的信息。

【yz: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

梁招月看了这条消息许久,才缓缓品出一点滋味。

她当即打字回复:【你在杭城?】

他径直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是一张杭城高速路站出口的照片。

敢情这会已经到杭城了。

梁招月翻看了下今天的工作安排,下午两点有个会,她寻思了下,回复道:【我两点要赶回来开会。】

他回复:【我三点半的飞机,飞港城。】

她愧疚心稍减的同时,震撼感却徒然增加。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他这是算着时间来找她,就为了简单吃顿饭吗?

一想到这,她便笑了。

当时说好她会见缝插针地联系他,可事实却是,他见缝插针地找她。

在这段感情里,梁招月第一次感到新鲜。

因为他的主动。

从高速站那边过来市中心大概要半个小时,时间紧迫,梁招月紧忙赶出会议纪要,之后又将姜晨需要的一份财务分析数据整理出来,发给姜晨的时候,引来后者的不解:“不是下午再给吗?”

梁招月不好意思地将笔电放在工位上,说:“我临时有点事,等会要出去一趟,怕下午来不及,先赶出来给您。”

“中午我们要一起去涮火锅,你这是不去了?”

梁招月懵了,完全没听说有这个聚会。

姜晨笑着说:“逗你的。”又问,“男朋友来找你了?”

梁招月红着脸,没说话。

见状,姜晨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说:“自己注意时间,下午两点的会别迟到。”

在工位上忙碌到十一点半,梁招月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

周云川的车就在附近西街等候,她走出杭通大厦没两步,又返回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妆容,拾掇一番才觉满意,她匆匆朝西街奔去。

她到的时候,周云川正在接电话,以前这种时候她都是静候在一旁等他都忙完了,她才上前打扰。可今天,她突然想肆意妄为一次。

梁招月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那道熟悉和思念的背影走去,在离他两步远近时,她停住前进的步伐。

周云川在讲一通工作电话,对方讲得倒是挺急的,那语速快得仿佛要冲破话筒,反观周云川,在那人噤声后,只淡淡应了声嗯。

梁招月听着,没忍住抿唇笑,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了,周云川有所察觉,就在她笑完后,刚抬头,便见周云川侧身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梁招月笑意凝在脸上,剩下的只有尴尬。

有种想做坏事,还未实施就被抓到的样子。

周云川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数秒,跟手机那端的人说了声:“等我过去再说。”便将电话挂了。

他转过身,看着伸手便可触及的梁招月,说:“到了怎么不出声?”

额……

梁招月原本是打算等他接完电话了,她就趁机从身后抱住他,给他来个惊喜。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只是还没行动就被当场抓到了,叫她怎么如实说。

她颇为不自在地说:“看你在讲电话就没打扰。”

周云川扬扬眉:“是吗?”

显然是不信的。

她略缩思索,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抱住他,说:“不是,”又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想,要不是他这么突然过来,她刚才是不会有那般肆意妄为的想法的。

周云川看了看怀里的人,说:“刚在上海那边开完会,还有点时间,过来看看你。”

专门来看她?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说:“那看得还满意吗?”

周云川没作声。

梁招月知道他也不是那种甜言蜜语就信手拈来的人,况且比起说,她还是更倾向于实际的行动,便说:“我挺高兴你来的。”

话落,她腰上一紧,肩膀上一沉。

周云川抱住了她。

她双眼当即亮起,想,这人果然闷骚至极。

有些话她要是不说,大概也就被他暗暗藏住了。

他们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的相处时间,好不容易见一次,谁都不舍得浪费。

周云川订了餐厅,是一家私人会所,私密性绝佳,整体环境很是静谧清幽,是个约会的好去处。

用餐的时候,梁招月这才知道,周云川确实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杭城的,他原本在上海开完会,便可直飞港城。一点的航班被他延迟到了三点半。

这为谁延迟的,显而易见。

梁招月心里甜蜜的同时又是为他担忧:“你也不用这么赶的,又不急于这一时。”

周云川给她挑了一碟蟹肉,推给她,说:“不欢迎我来?”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笑了下,说:“我接下来比较忙,国内的事情忙完,国外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她随即就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过来了,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年一月中旬左右。”

她想了下,倒也还好,说:“我也差不多那时候结束这边的工作。”

说着,她猛然看向他,目光充满不可置信。

周云川问:“怎么了?”

梁招月摇摇头,说:“这螃蟹好好吃。”

他听了,又取了一只螃蟹给她挑蟹肉。

梁招月看着,心里喜滋滋的,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专门过来一趟和她说行程安排,以前都是临时通知居多,现在竟然是挤着时间亲自前来和她说。

她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把她当作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这副模样落在周云川眼里,以为她是被美食所愉悦了,便问:“这螃蟹有这么好吃?”

梁招月点点头,意有所指般:“那也不看看是剥的。”

闻言,周云川又帮她剥了一碟。

吃过午饭,见时间还有,两人走到后院的湖边散步。

午后的阳光比较大,室外的气温还算暖和,两人沿着鹅卵石小径行走,一时倒也舒适惬意。

梁招月说了些自己最近工作上的事,以此打开话题,倒是知道了不少周云川最近的情况。

也没什么新鲜的,加班开会出差,比她的工作还要忙碌还要无趣。

唯一可以展开说的便是,周云川的好友姚崇景有孩子了。

年初两人备孕还算顺利,经过十月怀胎,孩子于一周前出生。

是个女宝宝。

虽然只和姚崇景没见过几次面,因为对方是周云川的朋友,梁招月也为他们高兴,随后又感慨道:“看不出来,他是你们四个人里面最早有孩子的。”

周云川问:“怎么说?”

“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

姚崇景的气质偏斯文冷峻,虽然接触不多,但看着怎么都不像是按部就班的人。

梁招月便问:“那要表示表示吗?”

她本来想加上主语——我们,话到嘴边到底保守了些,把主语撇去了,意思倒也差不多就是了。

周云川说:“他前两天打过电话,邀请我们去参加孩子的满月酒,你想去吗?”

梁招月想了下,说:“我都可以,但他是你好朋友,你要是不去不送点礼物好像说不过去。”

周云川对这种场合从来都没什么兴趣,哪怕是关系再好的朋友,礼物方面也都是交代助理或者秘书准备,不过这会听梁招月的意思,他稍作思索,问:疼训裙4而2二午玖幺伺七“很喜欢孩子?”

梁招月说:“这么明显吗?”

他没有言语,但显然是这样的。

她道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都说孩子代表着父母爱情的结晶,也意味着新的希望,”

顿了下,她觑着他的神情,说,“我还是挺喜欢小孩的,尤其是女宝宝。”

她甚至有一瞬在想,要是她和周云川幸运些,在将来拥有自己的小孩了,那孩子会更像谁一些。

如果可以,她希望孩子的眼睛和嘴唇可以像周云川多一点,如果还能再贪心一点的话,她希望这个孩子能更像周云川一点。

虽然这事还很遥远,但不妨碍她提前想象。

她想得太过沉浸投入,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周云川的沉默,以及他那逐渐淡去的笑意。

梁招月独自幻想了好一会,想到开心的地方,她偷偷笑出声,侧过脸见周云川正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她忙收起自己那副不值钱的模样,说:“你喜欢女孩多一点还是男孩多一点?”

周云川看了她一会,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送你回公司?”

他这么一提醒,梁招月赶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一点二十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她不过才和他吃了一顿饭,说了没两句话,怎么就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梁招月顿时有些泄气,这时间也太刚刚好了,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他到底对孩子是个什么态度,暂时还是个疑问。

不过也不着急。

就让这个悬念留给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好了。

想到这,她将手机放回口袋,上前攀住他的手臂,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一点四十分左右,周云川将车子开到杭通大厦所在的园区附近,车子还是停在刚才的位置。

梁招月解开安全带,侧过脸看他,说:“很高兴你今天来找我,下回要是我有机会,就换我过去找你。”

周云川说:“之前不是已经找过了吗?”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有吗?什么时候。”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她寻思了一番,总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道:“纽约那次不算。”

他问:“为什么不算?”

那次是两人在一起前的事了,她追过去无非是要个结果。

而现在他们已经有结果了,她再去找他的话,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这种事情这种感觉,说给他听,他是不会明白的。

梁招月别扭道:“反正我说了不算就是不算。”

语气倒是挺强势的,有种嚣张的骄纵,周云川说:“嗯,不算。”

跳过这茬,梁招月又说:“你朋友小孩的满月礼物我来准备,你可别交代你助理。我都听安安说了,你连家里小孩的过年礼物都让助理准备,也太不上心,这可不行。”

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周云川笑着问:“那今年那些小孩子的礼物你来准备?”

“可以吗?”说起来,梁招月还没见过他家里的其他人。

周云川点点头:“不知道买什么,找安安要清单,她那边有。”末了,顿了下,他说,“需要时,也可以找我。”

她就等着他那句话:“说好了,到时准备年货的时间你得空出来给我。”

她高兴时,整张脸都是明朗灵动的,眼睛亮得像是承载了许多希望一般,周云川看着,心里为之动容:“我会把那几天空出来。”

梁招月眼珠子一转,手抵在扶手箱,身体往前倾,快凑到他面前了,她停下,说:“那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先上去了?”

她是这么说的,但那狡黠的双眼以及不动分毫的身体,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云川再迟钝,这会也猜出了她的目的。

他伸出手,在离她脸庞只有厘米之距时停止。

车室内实在安静,周围高楼大厦挡住了午后的阳光,映得他们这一隅实在静寂而又幽沉。

梁招月屏息盯着周云川。

周云川静静和她对视了许久,他手再往前一点,抚住她的脸,冰冷的触感随即传达到她全身上下,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下一秒,一股清冽的呼吸覆在她的唇瓣上。

一个半月未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互相缠了许久,中间换了两次气,要进行第三次时,梁招月的手机响了。

是她定的闹钟。

那一声声震动的铃声在时刻提醒她,离下午会议开始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

梁招月气息略有不稳,她抵着他的额头:“我先上去了。”

周云川轻轻地嗯了声。

梁招月下车,刚合上车门,就见驾驶座那边周云川也下了车,他走到她面前,本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揽进怀里。

梁招月默了一会,也伸手抱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餍足慵懒的小猫咪,说:“待会到了机场,在等待室休息一会,工作忙归忙,别累着自己。”

他又是轻轻嗯了声。

两人就此分别。

搭乘电梯上楼时,梁招月看着电梯门上模糊的人影,忍不住笑出声。

现在已是十二月下旬,新的一年就快到来,她已经做好要在明年才能见到周云川,不料,他倒是主动过来,帮她弥补上了这份遗憾。

这会,不能一起跨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反正她和他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今年错过,他们可以在下一年补上。

那句古诗说得再正确不过。

两人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叮——

电梯门开,梁招月所在的楼层到了,她走出电梯,刷卡进入杭通办公区域,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两人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宋·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宝贝们,目前还有几章存稿,并不是现在就开始两天一更,我尽量日更。假如后面写得不太顺,剧情推进卡得太厉害,我有可能就要两天一更了,实在抱歉~

45? 45

◎他还不想和她结束,他并非不识好歹的人。◎

转眼, 新的一年到来。

去年这个时候,梁招月和周云川的关系还算得上陌生,今年他们倒是熟得不能再熟。

唯一可以谈得上的共同点, 是今年这个时候周云川也在外出差,两人很难再相聚。纵使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和他见面,梁招月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

相反她是觉得很有盼头的。

那阵子, 她可以说得上是忙里偷闲, 紧张却也自在。

姚崇景孩子的满月酒礼物还算好安排, 她只琢磨不到半天就定下了, 倒是周云川家里人的礼物不好准备。

他的家里人实在多,算得上一个大家族, 只是这些人分散在各地生活,只有过年期间以及一些重要的节日才会回到北城相聚。

梁招月从孟安安那里要到人员名单, 了解到每个人的喜好后,一方面她思考该送些什么礼物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另一方面她实在不解一个问题。

按理说, 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根基又在北城,难道不应该都尽量在北城发展才符合正常思路吗?除去北城这个地理优势之外,更重要的是家族资源倾斜。

从古至今哪一个大家族不是这样发展的?

团结一心,互相帮助扶持,再一代代传承壮大才是根本。

可梁招月看着这分散在全国各地,甚至是在国外生活的人员, 莫名有种这个家族被故意分散成一团散沙的意思。

倘若只是家族里的一两个孩子在外求学工作发展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所有人都走出北城了, 再看柳依棠那偌大的老宅, 除了她一个人住, 平常也就周云川和孟安安回去看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梁招月对这份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这里面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

她和这些人的交集最多也就是因为周云川,抛去这个因素,她和他们也很难有往来,只要在过年见面的那几天不失礼数便可。

她参照孟安安给的清单,开始琢磨应该怎么给每人准备礼物。

这期间,她自然没落下余淼以及她父母的那一份。

去年九月,余淼结束哥大的学业回国工作,目前在深城一家大厂做云存储预研方面的工作。当时梁招月正在杭城紧张开展杭通新材料的工作,那次两人没见上面。本以为忙完手头的事,应该是能找个时间见一次的。

谁曾想,一晃就是新的一年到来,她们连一次面也没见过。每次只能靠着网线视频互诉思念。

好在这次结束杭通新材料IPO的阶段性工作后,梁招月有三天的假期,而周云川人也不在北城,她决定趁着这个难得的假期,绕道跑深城一趟见余淼。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元旦过后,工作没几天,很快就到了一月中旬。

周云川最近在新加坡出差,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梁招月在微信和他说了要去深城一事,将大部分行李寄回北城,拜托周姨帮忙签收,然后带着专门收拾出来的一个简易行李箱前往深城。

距离上一次见面,又是快一年过去了,梁招月看着余淼,有种久别重逢的心酸感,她说:“以后都在国内,见面要简单多了。”

余淼开玩笑说:“你要是愿意来深城工作生活,我们见面更方便。”

这个问题她们之前就商讨过,梁招月委婉说道:“在北城生活快七年了,我都习惯那边的生活了。”

余淼也不开她玩笑了,说:“饿了吧?我约了一家火锅,我们边吃边聊。”

两人许久没见,能说的话特别多。从学业聊到工作,继而延伸到职场上遇到的奇葩同事和客户,那真是要吐槽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吃完火锅,快接近十点了,外边天冷,两人也没有逛街的心思,径直回了余淼的住处。

余淼住的房子离她公司很近,是她父母早年为了投资买的。这些年随着深城高速发展的同时,城市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她父母原本打算卖掉这套房子,取回当初的投资收益,但考虑到深城的房价很难再降,手头上又不缺钱,便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曾想,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房子将近150平,四室两厅的格局,余淼将梁招月的行李箱搬到自己卧室,说:“这两晚你就和我睡,以后要是经常来了,你再住隔壁屋,那是我给你留的。”

梁招月说:“那要不要我给你交房租?”

余淼故作为难,想了几秒钟,说:“短住要交,长住就不必了。”

梁招月跟着开玩笑:“那以后我要真在北城呆不下去了,就来深城投奔你,到时你可记得收留我。”

“求之不得,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这个机会。”

两人笑闹着,各自拿了衣服进盥洗室洗澡,再出来时,余淼扔给她一条干毛巾,说:“前面尽聊我的事了,说说你的事呗。”

梁招月走过去,挨在她身旁坐下,说:“我也没什么事,就工作生活,忙忙碌碌的。”

“看来我不直接问,你是根本不想说了,”余淼啧啧两声,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就挺好的呀。”

余淼不信:“只是表面的好,还是真实的很好。”

梁招月知道她是在担心那份协议的事,说:“真实的好,你看去年这时候还是我追到纽约和费城找他,这回我去杭城出差这么长时间,都是他过来找的我。”

话是这么说,余淼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你们没再聊过那份协议的事?”

梁招月点点头:“去年十月那会我等了好久,他都没提这件事,大概是想当作它不存在?”

“你没问他?”

她摇摇头。

余淼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和他说说这件事?”

梁招月认真地思考了会,胡乱擦拭几下头发,说:“想过,但是这时候感情正浓,贸然提起的话是不是太败坏风景?”说着她自顾自点点头,“我打算假如顺利度过第二年,等今年十月他还是没再提,那我就来和他摊牌,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他要是那时也只是和你玩玩的意思呢?”

梁招月被这个从没有想过的问题难住了好久。

余淼推了下她,说:“你的工作不是经常要做plan B吗?别和我说在这事上你都是往好的想,没考虑过不好的情况。”

梁招月有些赧然,她确实一直是这么想的:“主要我感觉他并不是只想和我玩玩。”

如果只是玩玩,那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云川根本没必要往里面又是投钱又是花尽心思,这玩玩的成本和代价未免太大了?还是说,他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

梁招月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那么商人本性的一个人,最知道什么叫沉没成本。

不过,余淼的提醒也不无道理,梁招月说:“如果真的只是玩玩,那我肯定说什么也要和他一拍两散。”

这话余淼相信,是梁招月能做出来的事。

她这个朋友,有时候不将尊严当回事,而有时候又极是在乎自己的尊严和感受。

假如是后者的话,就意味着,她一定是处于一个非常崩溃失望的情况下,才会做出那般决绝的事。

余淼觉得这也不错,“就当是谈恋爱了,能谈得下去大家就一起携手同行,谈不下去的话,咱就一拍两散,没必要吊在一棵树上耗时间。不过我还是需要提醒你,记得做好措施。”

梁招月点头:“这个我知道,你放心,我没打算在30岁之前要孩子,咬紧牙关读了这么多年书,总不能还没干出点成绩就早早进入另外一个角色。”

“那就好,还不算为爱冲昏头脑。”

梁招月躺下,靠在她的腿上,看着被灯照亮的天花板,很认真地说:“淼淼,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希望和他有个好的结局。”

余淼捻起她的一缕头发,缠在指尖把玩,“我17岁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那会就觉得那个人是我以后一生拼劲全力也要一起走下去的人。可你看现在我又经历了几段感情?不是我打击你,少把美好的幻想寄托在男人身上。”

梁招月没说话。

余淼又说:“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期待,就把感情当作旅途中的一段,能开往终点是大家都想要的,但中途下车也没必要失望。他下车了,就意味着有人上车,以后谁说得准呢。”

梁招月嗯了声,说:“我懂的。”

感情一事到底私人属性太强,余淼也没再多说,转开话题:“你今年过年怎么安排?”

今年春节的时间早,就在一月月底,梁招月说:“除夕和初一我应该在北城,你呢?”

余淼说:“回临城陪我爸妈过年。”

“那你今年大概要陪叔叔阿姨走很多亲戚吧?你看什么时候走完亲戚了,跟我讲一声,我回临城找你。”

“你父母那边……”

余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招月说:“没想见他们,以前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没见人影,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们了,更没有见的必要。”

余淼松了口气,说:“虽然有点残忍,但我必须说一声做得漂亮。”

梁招月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抱紧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腹部。

余淼看着她,静默数秒,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

三天假期,梁招月花了两天时间留在深城,第三天的时候,她踏上返回北城的飞机,临别前,她和余淼约好开春的时候见面。

回到北城,梁招月去香山麋院陪柳依棠住了一晚,次日她结束假期,回到办公室上班。

那天早上刚走进办公室没多久,梁招月便收到一个算不上多好的消息。

去年下半年公司高层提出未来打算在深城开设分公司便于业务开展,目前已选定了相关负责人员,该决定将在今年三月实施。

此前梁招月对这事早就有所耳闻,但对她来说,这事毕竟层级跨越过大,相关负责人员就在高层之间选定,至于底下的人员班子肯定是要到深城那边之后再进行组建,当然内部员工如有意愿到深城发展的,也可自行报名。

梁招月没想过到深城工作,自然也就没去了解过其中的内幕详情。但她无论如何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上司陆平会是此次被选中的人员。

银海证券每年的内部晋升大都在3-4月进行调整,如今赶在这个时候将陆平调到深城,很难不说里面有什么猫腻。

上午十点是部门固定的会议时间,往常这个时候,陆平从来都是一副精神抖擞、充满干劲的模样,今天他还是那副样子,但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得出他眼底清晰可见的疲惫。

同事们也都看过那封邮件了,这时候安安静静听他讲诉近期的工作总结,收起了平时的那份松弛状态。

说完近阶段工作上的事,陆平清了清嗓子,说:“早上的邮件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接下来说说我手上几个项目的事。”

陆平手里正在进行的四个项目,照旧是他负责,但之后要在找项目的话,人员班子要另外组建,除非有员工愿意跟他一起调任过去,否则将由其他高层接管。

也是这个时候,梁招月才知道为何陆平这么突然被调到深城。

都说职业晋升阶段,最怕的就是外部空降人员,无疑在这次内部竞争中,陆平成了炮灰,和副总裁之位失之交臂。

开完会议,同事们陆续离开,梁招月落在最后,陆平叫住她,说:“姜晨和我说你最近的表现不错,她很满意你。”

梁招月观察着他的神色,说:“都是师父您之前带的好。”

陆平笑着摇摇头:“本来招你进来,就是想着培养个熟手,以后做项目好打配合,人算不如天算,恐怕我们师徒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她纠结了一会,问:“师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陆平笑道:“有啊。”

她眼睛顿时一亮,旋即便听到陆平说:“换家公司工作。”

梁招月眼眸一暗。

如今陆平手里握着四个项目,除去一个进入申报阶段,一个正接受问询阶段,其余两个都还在进行中。为了保证券商投行项目和人员的稳定性,近几年相关政策已然规定项目获得的奖金以递延方式发放。(*1)

倘若陆平这时候贸然离职,除了要放弃丰厚的奖金,就连这些年来打拼获得的人脉资源也将付之东流。

他断然做不到一走了之。

梁招月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平说:“你有没有想过调去其他部门,趁着我还在这个位置,新领导还没上任,我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梁招月摇摇头。

陆平说:“不急,我大概三月底才过去那边,在这之前你要是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我说,你要是想另谋出路也可以提出来,那几家排得上号的券商公司,我多少认识些人,卖个人情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话,梁招月不无震撼,她说:“师父,我……”

陆平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也帮了我不少不是,杭通新材料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能那么痛快签给我?”

“这个……”她稍微不自在,说,“那事纯属凑巧。”

陆平意味深长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

从会议室出来,梁招月走在熟悉的走廊道上,看着步履匆忙、神色焦急的同事,竟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晚上回家,她在吃饭的时候接到周云川打来的视频电话,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周云川以为她出差回来疲惫,可说了会话,发现不是这样。

她显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问:“工作遇到问题了?”

梁招月放下汤匙,抽了张擦擦嘴角,抱着手机来到客厅,窝在沙发里,说:“我好像要换师父了。”

周云川一听,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陆平要辞职了?”

“不是。”她犹豫了会,说,“本来他今年要竞争部门副总裁的,好像上面突然派了个人过来,恰好公司计划在深城开设分公司,他就被派过去负责开发新市场。”

周云川说:“很正常的一件事,对陆平来说,算不得上是坏事。”

“是吗?他人脉资源都在北城这边,到了深城又要重新开始规划。”

周云川看着她一副愁眉苦展的样子,忽然问道:“你想跟他过去?”

梁招月眨眨眼,顿时挺直脊背,摇摇头,坚决地说:“我暂时没这个想法。”

“暂时?”

“毕竟是我师父,我总不能直接说没有吧。”

周云川顿时放心了,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何刚才会有刹那间的不安。

他说:“或许在你看来,他被调到深城是件不好的事,可万一这是个机会呢?”

梁招月问:“怎么说?”

周云川笑了笑,给她分析:“他过去了就是分公司总经理,职位上比他先前的部门副总裁来得高,手里的权利自然也大,运作几年,若是做得好了,未来的成就不比他继续留在北城的差。要知道,挑战和机会从来相辅相成。他既然应下,没和公司高层据理力争,自然有他的考量,你不必为他担忧。”

前面的内容梁招月认真听着,乍然听到最后一句,她瞬间好不自在,说:“你别误会,去年在他底下做实习生时,他帮了我好多的。”

要不是因为陆平,她应该没有认识他的机会,更不用说后来一系列的故事。

说起来,她还是要感谢陆平的。

对于她的解释,周云川的回应很是平淡,他甚至轻描淡写问了一句:“我有误会吗?”

梁招月哦了声,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那是最好的了。”

周云川嘴角弯了弯,没在这个话题继续深说。

烦闷的事情被他一通说下来,开解了许多,她看了看他,只觉思念倍增,便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明晚。”

“诶?”她满是惊喜,“不是后天晚上吗?”

他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靠在沙发上,姿态格外惬意,说:“这边事情都处理完了,提前回去。”

她抿抿唇,说:“我们有26天没见了。”

竟然具体到天数,周云川说:“还好。”!!!

竟然说还好,梁招月就想挂电话,周云川不急不忙说:“是有点久。”

她又开心了些,说:“你把航班时间发我,我明晚去接你。”

周云川没答话,垂眸弄了会手机,梁招月正想问他是不是走神了,下一秒,屏幕顶端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是周云川发来的航班信息截图。

她点开一看,他搭乘的那班航班,是在晚上七点半抵达北城。

再过一个晚上就能见到他了,梁招月眼睛笑成一条缝,“我在公司加会班,七点出发过去接你。”

周云川没说什么,但从他淡笑的神情中可以看得出,他心情似乎不错。

梁招月望着屏幕里的他,心里泛着丝丝的甜-

次日晚上,梁招月在公司待到了七点,处理完手头的事,手机闹铃正好震响。

该出发去机场接人了,她关掉闹钟,拿起包包离开办公室。

等待电梯的时候,梁招月突然发现杨雨欣也在,她朝她点点头,后者看了她一眼,也点点头,继续看手机。

没一会,电梯到了她们所在的楼层,两人正打算进去,忽的发现电梯里站着的赫然是六部的副总裁钱凯。

银海证券所在的大厦,虽然电梯没有分高层人员和普通员工使用,但遇到这种情况,梁招月和杨雨欣都很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等候下一趟电梯。

钱凯倒没什么架子,伸手按了下开的按钮,然后说:“都进来吧,别这么见外。”

去年实习时,梁招月帮忙他送过不少资料,是以还算熟悉,如今她又赶时间,况且他也这么说了,她朝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走进电梯。

一旁的杨雨欣见状,抬了下眉,也跟着走进电梯。

电梯空间还算大,虽然只有三人,但其中一位是其他部门领导,两人都不敢看手机,沉默了一会,钱凯的声音突然响起:“梁招月,你对财务数据这块是不是比较熟悉?”

梁招月被点到名,先是惊讶,随即又做出反应,说:“对,我本科是财务方向。”

钱凯若有所思,又沉默了会,说:“有没有考虑来我部门?去年那一群实习生,我对你印象比较深,踏实肯干活,后来听说陆平把你招进来,我还后悔迟了一步。”

梁招月知道这话是场面意思居多,六部在银海证券的业绩是最好的,每年都稳定排在第一名,但相对的压力也很大,而且总有把员工当成牲口使用的传闻,更重要的是,对女性员工似乎很不友好。梁招月说:“谢谢钱总欣赏,我手头上还有项目在进行,可能不太方便。”

钱凯笑笑,说:“你好好想想,将来要是有什么想法,欢迎你来找我。”

话落,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钱凯先一步走出去,梁招月等他走出去几步远了,才要出去,杨雨欣快她一步,撞了下她的肩膀,走出电梯。

像是故意似的,她还回头看了下梁招月,说:“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真是抱歉。”

说完,蹬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招月:“……”

梁招月莫名其妙了一会,到底没太较真,左右就是同事,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接,这些旁人入不了她的眼,更犯不着较真生气。

她驱车赶往北城机场。

今晚周云川的航班还算准时没有误点,接到人后,梁招月照常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周云川揶揄她:“还真不嫌弃我一身的灰尘。”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说:“我在外也忙了一天,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她安慰人的方式总是如此特别,好似就要放到和你一样低的尘埃。

但不可否认的是,周云川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安慰方式。

总是让他觉得这繁忙匆匆的尘世,他不再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也有这样的一个人,愿意和他保持同个频道往前走。

虽然他暂且还没有想好将来和梁招月要何去何从,但眼下这种相互依偎的生活状态又是他不愿放弃的。

因此,他没在去年十月的既定日期,拿出那份协议。

他还不想和她结束。

至少当下是没有这个想法。

至于以后,那还是很远的事。

他对那份协议保持沉默,而梁招月对此也没有提起的意思。

他和她在这件事上是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存在的。

既然双方都装聋作哑要继续下去。

周云川想,他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偶尔,他也有私心的时刻。

截至目前为止,不愿她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便是他最大的私心。

至于未来,倘若她要是先提出结束,他自然也愿和她和平结束。

不过,周云川看着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人,他想,短时间内,梁招月应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想到这,他自然而然抬起手,反抱住她。

梁招月感受到那股力劲以及温暖,说:“这次回来短时间内不用再出差了吧?”

周云川侧过脸亲了亲她的脸颊,说:“要是出差会怎么样?”

她轻轻捶了他一下,说:“好不容易在北城一起过年,你可不能缺席。”

那力道实在轻,就像隔层挠痒一样,周云川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说:“如果是你缺席呢?”

梁招月想也不想就反驳:“不可能,我都将时间空出来了,比起我,我怎么感觉你的可能性更大。”

周云川揽着她的肩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说:“我也将那段时间空出来了。”

闻言,梁招月当即停下脚步,周云川笑笑地看向她,她抿抿唇,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下,说:“给你的奖励。”

话落,她从他怀里挣脱开,跑到前面,然后回头朝他挥手,笑得格外开心:“快点回家,周姨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菜。”

周云川拉着行李箱,淡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梁招月。

心想,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梁招月。

她热情洋溢,时刻都在拉着她喜欢在意的那个人一直朝前走,而他有幸遇到她,自然没理由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放开她。

他抬步朝她走去。

走向那个温暖而明亮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1):参考网上资料查询。

下章就到文案一

46? 46

◎她没什么特别,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临近过年, 不论是走上街上还是待在办公室里,那份年味愈来愈浓,到处都是在准备过新年的忙碌身影。

今年算得上是梁招月和周云川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她格外重视。

再有一周就是除夕夜了,而在此之前两人除了上班,还要参加姚崇景孩子的满月酒。

满月酒定在这周周日, 趁着周六两人都放假在家, 梁招月准备拉着周云川出门前往商超采购年货。

那会周云川还在开会。

这次梁招月可没那么体谅他, 给他发消息, 控诉他此前可是说好了要把时间空出来陪她买年货的。

消息发出五分钟后,周云川便从书房出来了。

梁招月说:“你自己说过的话没忘吧?”

周云川问:“想好买什么了吗?”

梁招月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张刚刚打印好的纸张, 说:“都在这里了,你看看齐全吗?”

周云川拿过纸, 快速扫了两眼,半晌, 点点头:“挺全的, ”又问,“这么多东西,今天买得完吗?”

“可以的,到时就麻烦你做苦力工了。”

周云川莞尔。

外面冰天雪地的,实在寒冷,两人整装出发,到了附近最大的商超, 这才发现,准备买年货的人好像比他们原先预计的还要多。

梁招月望着那人山人海, 说:“虽然如今手机可以解决很多生活问题了, 可到了这样别有深意的日子, 大家还是更喜欢自己出来采买嘛。”

周云川瞟了眼那人群,说:“要换家超市吗?”

“不用,这时候去哪里都一样,而且你不觉得这里很有年味吗?”

周云川没答,只是帮她摘下围巾,拿在手里,说:“里边温度高,待会要热了记得脱掉衣服,别憋汗把自己折腾着凉了。”

梁招月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到底还是心里泛着甜,说:“知道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说完,她拉着他的手,共同加入这采购的大队伍中。

商超已经摆上新年的装置,入目全是各种各样的过年装饰品。

老宅那边的年货有专门的人准备,梁招月不用操心,也不敢包揽过来。这次出来采买的年货全是为了两人在望京新景的住处准备。

新年装饰品的花样层出不穷,精致小巧,玲琅满目。商场专门划出一块区域摆放,梁招月看得眼花缭乱,觉得哪样都好,哪样都想买。

她很是纠结:“小时候过年,家里的对联都是爷爷亲自手写的,现在科技发展快,一副对联都能做出这么多花样了。”

周云川看了看,问:“喜欢什么样式的?”

旁边也有人在挑对联和装饰品,梁招月看了眼,凑到周云川身旁小声说:“我可以一样买一个吗?家里那么多房间,对联可以每个房间贴不一样的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的,很是喜乐,周云川对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从前过年也没有专门花心思备这些东西,这会见她满心欢喜的,有种对新年的期许和向往,他也不想让她扫兴,便说:“按照你的意愿来,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有了他这句话,梁招月当即就选了起来。

周云川站在购物车旁,看她在张灯结彩的一隅中纠结挑选,不禁露出笑意。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

他以为,他的生活就该永远这么单调无趣,直至她闯入,孜孜不倦地一步一步蚕食他的领地。

如今,她已在他的领地扎根,而他也不见得对此有所排斥。

他是默许的。

默许她在他的世界里肆意妄为。

梁招月挑了十来副对联,副副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她挑一副,周云川就接过一副,甚至到了后来,他就那么安静地看她忙活。

她回头,就见他站在身后不远处,淡淡笑着,格外从容惬意。

她看了看手边刚挑的一堆小灯笼和门贴,很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太多了?”

周云川摇摇头,走过来,将那些挑中的东西搬进购物车里,说:“不多,你继续挑。”

难得两人出来逛超市,既然他不觉得无聊没意思,梁招月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况且还是为两人的居所做采买。

她和他,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的感觉了。

梁招月心里喜滋滋的。

逛了一下午,从天亮逛到差不多天黑,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在自助台买完单,两人打道回府。

出来时,是双手空空;回去时,倒是满载而归。

周云川包揽了大部分的重物,梁招月只拿了轻飘飘的一袋。虽然心里多少心疼他,但对此还是喜闻乐见的。

他还真的愿意做苦力工,任劳任怨,一句不耐烦和抱怨都没有。

她想,周云川好像也越来越上道了,假以时日,两人说不定就这么假戏真做,一直生活下去也不一定。

晚上吃完饭,梁招月将明天给姚崇景小孩的满月礼物拿出来。

她总共准备了三袋的礼物。

周云川把目光从iPad中移开,见她忙活的背影,眉梢微挑。

梁招月确认了礼物的份数,转身走过来,坐到他身旁,说:“姚崇景的老婆是叫?”

他说:“姜瑶。”

她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说:“那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吗?或者有花粉过敏吗?”

周云川说:“不清楚。”

“那你问问你朋友。”

周云川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招月脱口而出:“送她花呀,女孩子都喜欢花的,在她那么重要的一个日子,收到花应该会很开心吧。”

“她不缺花,姚崇景会送。”

“那不一样,没有人不喜欢在既定的情况下收到额外的惊喜。”

周云川说:“那你喜欢吗?”

梁招月唔了声:“当然我也没例外,我也是很喜欢偶尔的惊喜的。”

周云川笑着看她。

梁招月被看得不好意思,催促他:“你发个信息问问,我好下单。”

她实在坚持,周云川只好拿出手机给姚崇景发了一条微信。

姚崇景大概在看手机,回复得很快,先是惊讶他竟然会问这个,然后说瑶瑶喜欢的是玫瑰,尤其是卡布奇诺。

这个花种还算大众,不会很难订,梁招月开始在网上寻找店铺订购。

周云川忙完手头的工作,梁招月那边已经选好玫瑰了,工作人员会在明天指定的时间直接送到办理满月酒所在的私人山庄。

她看着那鲜艳欲滴,又充满幻想美好的花,将手机拿到周云川面前,问:“好看吗?”

周云川对花一向无感,或者说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东西,他都很难有兴致,不过这会他看着那花,再看看眼前笑得跟花一般灿烂的人,想到她说也喜欢惊喜,他拿开她的手机,放在一旁,又将她拉到怀里坐着,亲了亲她,说:“好看。”

梁招月便说:“要不要我买一束花送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云川很不正经:“喜欢你这样的。”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低头凑到他脖子处咬了一口,说:“你才是花!你全家都是花!”

周云川笑笑的,摸着她的腰,说:“我全家不就包括你吗?说你是花也没错。”

受不了了!

哪有人是这么讲话的!

这教她怎么反驳?

是说她不是花,还是说她不是家里人。

实在是天下难题,梁招月唔嚎两声,埋在他的颈窝处,说:“周云川,你好坏!”

周云川摸了摸她的头发,正经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梁招月被他撩拨得心思混乱,也没深思他问这话的用意,说:“铃兰花。”

“其他呢?”

“没了。”

周云川说:“只喜欢这种花?”

梁招月嗯了声,又问:“你呢,你喜欢什么花?”

“刚才不是回你了?”

“严肃点,认真回答。”

后来周云川确实认真回答了,只是他回答的方式有点特别。

两人从客厅缠绵到卧室,直到梁招月筋疲力尽,昏昏欲睡之际,也没问出他到底喜欢什么花。

他既然不答,梁招月也就不纠结,改天问安安好了。

孟安安肯定知道。

她沉沉睡去。

只是午夜时分,梁招月梦里如坠高地,突然醒来。

一瞬睁开眼,侧过脸看去,周云川还在身旁,眉目沉静睡着。

她看了一会,轻轻地翻了个身,伸过手,抱住他。

虽然她已经尽量放轻声音,周云川还是醒了,开灯见她一脸惶恐忧愁的样子,他将她揽进怀里,问:“做噩梦了?”

她抱紧他的腰,说:“没有。”

她确实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冰天雪地,而她和他走散了,她找遍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她想,大概是最近工作密度太强,导致她压力过大神经衰弱,才会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

她又往他怀里靠了些,说:“你怀里比较暖和,我抱着你睡。”

周云川忍不住笑:“怎么跟小孩似的。”

她不理会调侃,又往他怀里靠近。

周云川将她掖了掖被角,确认她盖严实了,在额头落下一吻,这才关灯-

隔天早上九点,两人开车前往郊外的一处私人山庄,参加姚崇景孩子的满月酒。

梁招月和周云川抵达的时候,她昨晚预定的鲜花也正好送到。

满满一大束的卡布奇诺玫瑰,在四周冰天雪地的映衬下,有种说不出的娇嫩美丽。

梁招月抱着,转过脸和周云川说:“走吧。”

周云川将三袋礼物挪到左手拿,空出右手,握住她的手,踏着雪,往山庄走去。

姚崇景和姜瑶原本打算低调办理孩子的满月酒,但姚崇景的家庭背景摆在那,再想怎么低调,前来祝贺的人并不少。

孟安安和徐明恒比较早到,见梁招月和周云川来了,她跑过来强行分开两人,拉着梁招月的手臂,说:“招月,你可算来了,我都多久没见着你了。”

梁招月笑着说:“听奶奶说你前阵子去欧洲旅游了?”

“哈哈哈,”孟安安笑得尴尬,“工作太难了,我就给自己放个假嘛。”

一旁的徐明恒搭腔:“一放就是一个月,你干脆把老板炒鱿鱼算了。”

孟安安给他一记白眼,没搭理他,继续问:“招月,你这花是?”

“送给姜小姐的。”

孟安安说:“你真是有心了,瑶姐姐就喜欢卡布奇诺,这么多年品味如一。”

正说着,姚崇景抱着小孩子过来,身旁挽着个温柔打扮的女人,梁招月猜想,那人大概就是姜瑶。

果不其然,姚崇景给两人介绍。

梁招月忙递出那一束玫瑰花,说:“希望你喜欢。”

姜瑶昨晚就听姚崇景说周云川突然问花的事,那会姚崇景的吐槽是,周云川真是性子大转变,一个钢铁直男竟然也学会问别人的喜好了。

现在,谜底总算揭开。原来是他的老婆梁招月要问的。

她接过那束鲜花,低头闻了闻,笑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梁招月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喜欢就好。”

说着,她侧过脸示意周云川。

周云川笑了笑,是有些无奈的,他递出手里的三个礼袋,说:“孩子满月快乐。”

姚崇景和周云川从小玩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周云川这么郑重其事地做这等俗事,从前他不以为意的人情世故,这会他竟然愿意示意。

众人不无意外。

余浩和徐明恒起哄道:“赶紧打开看看,看周云川都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姚崇景抱着小孩不方便,便让姜瑶打开。

三份礼物,第一份是很常见的满月宝宝银饰和拼图,第二份和第三份倒跟小孩子没什么关系了,是送给姜瑶的。

一份是腰部按摩器,另一份则是安神香薰。

几人再次意外。

尤其当属姜瑶,今天给宝宝办理满月酒,大家送的礼物无一例外都是给小孩子的,这还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给她的礼物。

再看看那束玫瑰花,她是有些动容的,朝梁招月和周云川,说:“谢谢你们。”

周云川说:“都是招月准备的。”

姜瑶又看向梁招月,将礼物放在边上,说:“我能抱抱你吗?”

梁招月难免受宠若惊,看向周云川,后者朝她笑了笑,她受了鼓舞,走向姜瑶,率先抱住她,轻声说:“辛苦了,要注意产后恢复哦。”

姜瑶嗯了声,说:“谢谢你,你送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孩子的满月酒要办一天,中午是对外,晚间的则是几个好友私人小聚。

经过中午的热闹,傍晚时分的山庄少了许多笑闹,但人还是多。

期间,梁招月跟在周云川身边,免不了被人询问两人是何关系,有年轻的也有上了年纪的,周云川的回答都是妻子。

那些人无不惊讶,紧接着就是问什么时候结婚的,都没听说,还想着喝他的喜酒。

周云川神情淡淡,只说先领证,婚礼还没定。

那些人又将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梁招月的肚子上。

梁招月一时好不尴尬。

周云川便拉着她来到后院。

那会正是孩子睡饱醒来的时候,几人围着孩子打趣。

孟安安说:“她好可爱,怎么能这么可爱。”

余浩说:“喜欢吗,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孟安安切了声,顶回去:“你当买菜呢,生孩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说着,她又去推身边的梁招月,说,“招月,你和哥哥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梁招月一懵,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转而想起刚才那些人听闻自己是周云川的妻子,却只是领证还没办婚礼时的异样眼光。

旁边几人听到这话,也都看向周云川,说:“云川,什么考虑要一个孩子?”

还未等周云川说话,徐明恒先开口,他啧啧道:“还真的很难想象周云川做父亲是个什么样。”

姚崇景说:“这讲究缘分。”

孟安安插嘴:“就跟你和瑶姐姐的缘分差不多吧,纠缠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甘愿作为人父。”

姜瑶听了,笑着点了下她的脸颊。

孟安安嘿嘿笑着。

梁招月听着他们的打趣,侧过脸去看周云川,发现他始终笑意淡淡的,有种若即若离的意思。

她虽然不解,这会到底人多,也不适合说悄悄话,便作罢。

众人都在逗趣小孩,小孩也不认生,瞪着大眼睛看众人,眼里满是惊奇。

梁招月看着,也觉得欢喜,她隔空逗弄了一会,再去看周云川,只见他还是神情淡淡的,有种隔绝在外的冷漠感。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

有次他到杭城找她,聊到姚崇景有孩子一事时,她便问他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那时他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转移话题。这会见他态度偏冷淡,和其他人的欢喜很是格格不入,明明中午那会他态度还是挺平和的。

他始终站在一旁,轻描淡写地看了那孩子一眼,并无往前一步逗弄的意思。

这几个人当中,大家或多或少看得出是喜欢小孩的,唯独他,至始至终兴致寥寥;更有甚者,他是不愿在小孩的话题上多说。

难怪刚才那些人看向她肚子的时候,他拉她离开,她以为是他看出了那些人的不怀好意,原来是别的原因。

她尽量忽略心里那份怪异的不舒服感,故作轻松地问他:“她可爱吧?”

周云川反应实在平静,只是附和般地嗯了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至此,梁招月心中的那份怪异感逐渐得到证实。

周云川不喜欢小孩。

他也没有想过要做父亲。

这就不稀奇那天他会问她要不要来参加满月酒,看来他本意是不打算来的。

只是她想要来,所以他无奈也就跟着来。

这也就说得通,为何那天两人第一次聊到孩子的话题,她说得头头是道,而他始终兴致缺缺。

梁招月继续逗弄小孩,面上笑意不减,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笑得有多勉强。

她很想和他再进一步,不止是在一起的圆满,还要是那种组成一个美好家庭的圆满。

可看他这样子,她的愿望好像有点难满足-

晚上的宴会只有几个好友相聚,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意,氛围偏轻松许多。

吃过饭后,姜瑶要抱孩子上楼换衣服,孟安安拉上梁招月一起。

她说:“他们几个男人好无趣哦,讲的话题都好没意思,我们还不如去看孩子,和瑶姐姐聊天。”

梁招月回头看了眼,周云川和姚崇景还有余浩以及徐明恒在谈事情,话题围绕医疗投资为主,难怪孟安安觉得无趣,如此正经的工作话题确实很难有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她没去打扰他们,随着孟安安上楼。

小孩才出生一个月,小小的一个,安分地由姜瑶换衣,一点儿也不闹。

看着那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梁招月心里某处软成一片。

是真的很可爱的一个小孩,看着她,总觉得周围一切都是很美好的。

姜瑶说:“招月,你要抱抱她吗?”

梁招月手脚立即紧张,问:“可以吗?”

姜瑶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别紧张,没事的。”

孟安安也鼓舞她:“抱抱嘛,将来你和哥哥总要有孩子的,提前试试感觉。”

要是不知道周云川对小孩的态度之前,梁招月听到这话,大概是喜不自胜的,可这会她听着这话,竟然有种悲从中来的惆怅感。

她是想和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可他不是。

到底不好拂却姜瑶的好意,以及让孟安安瞧出异样,梁招月说:“那我试试,”又补了一句,“我会很小心的。”

姜瑶和孟安安相视一笑,都说:“你太紧张了。”

梁招月伸出双手,从姜瑶手里接过小孩,当那小孩到了自己怀里,她瞬间定住,软软小小的一团,就窝在她的怀里,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当了母亲的女人,总是格外感性。

然后她必不可及地想到自己的母亲林汀晚,她生自己的时候,是否也这般的心情。如果是的话,后来又为何能这么狠心地丢下自己。

梁招月越想,喉咙忍不住泛酸,她低头,隔空蹭了蹭小孩,说:“宝贝,你要好好长大。”

孟安安扯着姜瑶说:“瑶姐姐你看看招月。”

姜瑶说:“你别笑她,以后要是你有孩子了,你比她还夸张。”

梁招月把小孩还给姜瑶。

姜瑶抱着,一边逗女儿,一边问孟安安:“你和那谁最近怎么样?”

孟安安努努嘴,说:“不怎么样。”

梁招月一听,有些意外姜瑶竟然知道孟安安的事,随即转念一想,姜瑶不过大孟安安四岁,又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知道也不奇怪。

姜瑶以过来人的态度劝她:“有时候也别吊在一棵树上。”

孟安安才不信:“那你和姚崇景怎么说?以前闹成那样,现在又不是在一起结婚生子。”

“你那么能说,怎么到那谁面前就变哑巴了?”

“姜瑶!”

姜瑶笑了笑,继续逗小孩,没说话。

孟安安鼓着脸不说话。

梁招月看了看两人,半晌,才出声打破沉寂:“那谁今晚也在?”

姜瑶惊讶:“你嫂嫂竟然不知道?”

孟安安呜了一声,低头埋在沙发的枕头里不说话。

姜瑶朝梁招月摇了摇头,说:“她就是太倔了。”

孟安安着急辩解:“我这叫专一。”

梁招月没做评价。

一是没立场,二是她很能和孟安安感同身受,根本做不到理性评价。

孟安安是倔强,那她呢?恐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外人说得再理性再客观,当局者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费力气,自讨没趣。

三人移开话题,说起了其他事。

也是通过这次聊天,梁招月这才知道,姜瑶和姚崇景的感情相当戏剧性和曲折化。

姜瑶的爸爸早年是姚崇景父亲的司机,姚崇景家里知道两人在一起后,极力反对,中间两人分开过几年,再重逢时,两人的感情又死灰复燃,扛住姚崇景家里人的反对,重新走到一起。

难怪孟安安说他们纠缠这么多年。

梁招月问出当初孟安安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你当时没想过放弃吗?”

姜瑶一边哄着孩子入睡,一边说:“大概就像是那句话说的,人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这句被传得烂俗的话,恰是最好解释为何人世间有那么多痴情男女。

孟安安说:“你听听,刚刚还说我,瑶姐姐你不也是吊在一棵树上。”

姜瑶说:“安安你这嘴啊,要是能在其他事上那么锋利就好了。”

孟安安靠在梁招月的肩膀上笑眯眯的,“傻人有傻福,你怎么知道我的坚持不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又问梁招月,“你说是吧,招月?”

梁招月第一次没有这么快回答她,孟安安又问了一遍,她嗯了声,说:“可能吧。”

三人聊到九点,小孩还没睡着,姜瑶抱到里屋哄,孟安安和梁招月下楼,路过走廊时,孟安安手机响了。

是工作来电,孟安安极为气愤:“啊啊啊,资本家能不能体谅我们这些打工的,好不容易放假怎么还要回去加班!明天就上班了,明早再做不行吗?”

骂归骂,孟安安还是说:“招月我回公司一趟,待会你和我哥哥说下。”

梁招月说:“你注意安全,看着点路。”

“好啦,下周就是过年了,到时我们再好好聊。”

梁招嗯了声,送她到庄园门口,目送她车子远去,她再转身往回走。

这处山庄实在大,总共分为三部分,一处迎客一处自居,另一处则是用作茶院闲聊。

梁招月在前院没找到周云川,问了管家,才知道他们四人在茶院聊事情。

姜瑶这会还在楼上哄孩子入睡,梁招月到底不太好上去打扰,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她又不怎么认识,略作思索,她索性问了管家茶院如何走,弄清方向后,她慢悠悠前往。

山庄的环境很是别致幽静,雪层覆盖了周边的小径以及屋顶,放眼望去,幽寂夜色下,更是添了几份沉寂。

梁招月想着那几人聊事情大概也没那么快,她要是过去打扰他们了也不太好,便一边欣赏一边拍照。

就这么慢悠悠地走了十来分钟,茶院近在眼前。

梁招月没有从前门进去,而是绕到后面的假山,拍了一些风景照,这才从侧门进入。

周云川一行人在楼上别院。

梁招月上楼,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壁画和装饰物,一边穿过长长的走廊。

到了别院的房间,乍然听到里边还在谈话,她扬扬眉,心想聊了这么久还没谈完?随即又想,里边谈得正开心,她也没必要上前打断扰人兴致,前边都晃悠过来了,也差不这一时半会。

正要转身去好好欣赏走廊里的壁画,忽的,听到里边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抬脚的动作一顿。

话题是余浩提起的。

四人聊到医疗器械投资的事,顺带地就聊到了医疗器械相关的新材料,恰好余浩就有投资一家新材料公司,最近这公司正准备上市事宜。

更巧的是,此次操作上市辅导工作的券商中介是银海证券,其中组员之一是梁招月。

余浩说:“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周云川突然给我电话,让我去杭城跑一趟,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他家那位在那边碰壁了,让我过去撑场。认识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他有求于我,又是帮忙走关系又是帮忙捞钱,多难得。”

姚崇景笑着问周云川:“你终于舍得出手了?”

还未等周云川说话,徐明恒啧啧两声:“这算什么?我这还有件更早之前的事呢。之前他家那位考试,他表面上当作无事发生,暗地里知道我当天要去融科那边拜访客户,嘿,你们猜怎么着?”

姚崇景和余浩互相看了下,很给面子地说:“怎么着?”

徐明恒觑了周云川一眼,见他八风不动的,极其淡定,呵了声,说:“他把我工作包揽了,亲自拜访客户,就为了送他家那位去考试,而且啊还不敢让人家知道,你们说他闷不闷骚。”

余浩笑说:“云川,看不出来你这么热爱工作啊。”

周云川神情平静,仿佛不为所动。

梁招月站在走廊里,听着这些对话,再细想那些事,竟也低头,轻轻笑了。

原来那天他要送她去考试,并不是偶然决定的,而是早就有所预谋。

在场四个人,只有姚崇景和周云川结婚,其余两人都是单身。

姚崇景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心境也温和了许多,他问周云川:“你和她,你现在是作何打算?”

另外两人也好奇,余浩说:“当初听说你结婚的消息,我还有点不相信,谁知道一眨眼你们也在一起一年多了,现在姚崇景可是女儿都有了,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门外的梁招月同样好奇,周云川对于两人的以后到底是何想法。

她原本打算等今年十月再问他,她是觉得两人是能安全走到那个时候的。幸运点的话,或许他们还能开始第三年甚至更长久的婚姻生活。

可就在傍晚时分,她又觉得自己并非能拿那么幸运。

现在,姚崇景和余浩两个局外人倒是帮她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静静等候。

周云川上一次听到这番询问,还是在去年春节后,问他的人是姚崇景,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余浩。

同那次一样,他的想法依旧不变。

他享受当下的生活,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将这样的生活打上一个“永远”的期限。

姚崇景兴许看出来了,说:“快一年过去了,怎么,你不会还是当时的想法吧?”

余浩一头雾水:“什么想法?”

姚崇景说:“这个你得问当事人,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余浩便看向周云川。

门外的梁招月,听着这屋里的沉静,默默低头盯着木地板看。

理智告诉她,周云川的沉默算不上是一个好的信号,以防万一,她应该立马转身离开这个地方才对。

这样子,不论周云川后面说了什么话,她都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将这场梦继续做下去。

可或许是周云川的沉默太过醒目,又或许是他几次对孩子话题的态度太过冷淡,梁招月根本做不到理智,更做不到自自欺人当作无事发生。

她一如当初向他靠近那般,悄然等待一份判决。

周云川拿起桌上的烟盒,敲出一根,默默点燃,而后不紧不慢抽着,并无作声。

见状,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也猜到了一些意思。

率先说话的是徐明恒,他猛吸了一口烟,往烟灰缸里一碾,不可置信道:“周云川,别说你没有什么想法。都做了那么多事,你还想矢口否认,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对此,周云川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继而抖了抖烟灰,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姚崇景实在不解:“既然有感觉,就这么过下去,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除了你和她,可能将来还会有个小孩,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们就陪着这个孩子一起成长,对此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闻言,周云川眼眸一敛,他再次掸了下烟灰,终于舍得开口:“不心动。”

姚崇景扬眉,换了个方式问:“是她也不心动?”

周云川轻轻嗯了声。

三人大惊,尤其是余浩:“你可别忘了,为了她工作能暂稳脚跟,你在里边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周云川说:“那又怎么样?你们对于第一次喜欢的人不会这样花心思吗?”

余浩摇摇头。

徐明恒也摇摇头,他说:“要是没点心动,我至于花那么大力气给别人铺路吗?没事做闲得慌?”

余浩深以为然,他想到前段时间周云川在股市里帮他力挽狂澜拉出来的5个亿,再想想他刚才的话,不由问道:“难道她对你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

茶室里安静得落地可闻。

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站在走廊外面的梁招月亦是,她握紧手指,低头咬唇不语。

其实周云川上一句已经足够让她死心了,原来他对她真是玩玩而已,可以花费心思,但远不到想要永远在一起生活的地步。

可是这还不够,她似乎想让自己更心死一点。

光面洁净的木地板上已然承载好几滴水珠,灯光下,亮澄澄的,一滴就是一个破碎的世界。

梁招月闭上眼,眼眶又是两滴眼泪掉落。

她终于迎来属于她的判决,只是这次的结果并比不上那年她在曼哈顿的那样让人欢喜。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美梦破碎的声音,它们巨响无比,哗啦啦的一片倒下,就这么穿破她的耳膜,接二连三,狠狠地砸向她。

屋里,周云川凛冽而凉薄的声音,穿过一扇镂空木质推拉门的距离,清晰而显然地传到她耳边。

他说:“她没什么特别,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作者有话说:

抱抱招月宝贝~-

我没想到这张更新恰好在今天……

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也祝大家节日快乐~

47? 47

◎我和杨律师约了八点的离婚咨询。◎

那晚后来, 梁招月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茶院的二楼,回到前院的。

大雪盖满了枝桠,她穿行在漫长的走廊, 寒风肆意吹在她的脸上,她不觉严寒刺骨,只觉悲哀至极。

原来走到现在, 到头来为两人的生活而努力的只有她一人, 而他始终站在局外, 冷冰冰地看着, 一点都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今晚亲耳听到那些话,知晓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是不是还傻乎乎地沦陷在这段感情里,傻乎乎地等到十月份再和他做所谓的摊牌。

其实, 哪会有什么摊牌呢。

到时等她的只有自取其辱罢了。

梁招月麻木地回到前院,麻木地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杯热水, 麻木地想着, 接下来要怎么做。

原来她认为的占据感情高地,在那个人眼里,不过只是各取所需。

那么在清楚他这个想法之后的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段感情里显得不那么难堪。

唤回她意识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姜晨人在杭城,目前需要一份资料,但这会都联系不到人, 问梁招月有没有时间回银海证券一趟,帮她传送。

为了保证项目完成前, 所有数据的绝密和安全性, 很多资料数据都专门锁在一间资料室, 如需资料通过网络传送,则要内部人员拿着工牌和密钥,进入资料室的电脑操作。

梁招月明白正是周末,大家好不容易放个假,这会大概在某个角落放肆游玩,哪还会接什么工作电话。

她说:“有时间的,我这就回公司一趟。”

她上楼和姜瑶说明情况,姜瑶的反应和孟安安如出一辙,先是抱怨了下这什么上司,连人家周末都不放过,随即又说现在很晚了,路上湿滑开车不安全,她让家里司机送她去。

梁招月说:“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

姜瑶却是不肯,带着她下楼,正要叫司机,侧门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说话声,随后姚崇景走进来,然后是余浩和徐明恒,周云川走在最末。

这会忽然看到他,梁招月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那句冷漠无情的话言犹在耳,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她的心脏。

也是这时,她才觉得胸口某处,泛着阵阵疼痛。

她没再看他,移开目光,垂眸看着地面。

姚崇景看着两人,问:“有什么事吗?”

姜瑶说:“招月临时要回公司一趟,我让司机送。”

话落,还未等姚崇景接话,周云川便开口了,他走过来,说:“我送她过去。”

姜瑶觉得也行,人家毕竟是夫妻,丈夫要送妻子,再正常不过,说:“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周云川点点头,站在梁招月身旁,跟姚崇景说:“待会就不过来了,下次再聚。”

姚崇景看着何其登对的两人,再想到刚才茶室的谈话,心里叹了声气,说:“路上注意安全,”又对招月,说,“今天谢谢你准备的礼物,下次有机会来家里吃饭。”

梁招月朝他和姜瑶笑了下,说:“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宝宝很可爱,祝愿她快乐成长。”

从山庄出来,梁招月整个人安静极了。

她安静得有些颓丧,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活泼明朗,周云川以为她是聚会一天下来身体疲惫,还要赶回公司处理工作才导致的。

上了车,他系好安全带,转过脸,见她呆呆地坐在那,解开刚系好的安全带,倾过身,正要帮她系上,梁招月快他一步,先扣上安全带。

他略一扬眉,看了看她,见她安安静静的,神色有点冷,他坐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很累吗?”

梁招月整个脑子乱糟糟的,乍然听到他的声音,依旧那般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能挑起他的情绪一般。

她第一次不带任何滤镜和情感地去看他。

她就想,当初到底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天真到以为自己是个例外,能够逐渐融化他,乃至融进他的生活。

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谁都怪不了,要怪的只有她自己。

她甚至怪不了周云川。

早在纽约告白那晚,他就说得明明白白——他不考虑一段稳定而长久的婚姻关系。

是她孤注一掷,非要纵身一跳,如今摔个粉身碎骨也算是她的报应。

她悲哀地想。

她只想喜欢他。

可得到的却是报应。

真是可笑、愚蠢至极。

周云川还在等她的回答。

而梁招月已然没有应付他的心情了。

她过去所有放在他身上的热情,到今晚,总算是走到熄停的时刻。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前漆黑的夜景,说:“开车吧。”

周云川握着方向盘,听到这话,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半晌,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启动车子,驶离山庄。

姜瑶站在门口,看着那车亮着灯远去,说:“这周云川也会献殷勤了,以前可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平时最爱打岔的余浩和徐明恒今晚倒是难得的安静。

她好奇,看了看两人,又去看姚崇景,姚崇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说:“感情的事谁说得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姜瑶对此倒是格外认同:“这种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时间已晚,半山腰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人实在发冷,四人转身回到屋里-

去公司之前,梁招月先回望京新景取工牌。

出门前,她和周云川说:“今天在外待了一天你也累了,你在家休息吧,我自己过去。”

周云川说:“我送你。”

她就要再次拒绝,见他一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动了动唇瓣,末了,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率先走进电梯。

他愿意送就送,至于他为什么送,梁招月却无心再去揣测了,也不会再自作多情。

周云川随后跟上。

到了银海证券大厦,梁招月要下车前,她盯着握紧车门手柄的手,说:“我可能要加会班,时间还不确定要多久,你要不要先回去?”

周云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是背对自己说的,回道:“我在这等你,”顿了下,又说,“你上去多久我就等多久。”

多好听又多柔情的一句话。

可惜再不能动摇梁招月丝毫。

她推开车门下车,快步上楼梯,走进大厦。

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周云川,没有同他道别。

周云川坐在车里等了会,觉得坐着干等实在没什么意思,索性打开车门下车。

周日的晚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附近一带的高楼大厦鲜少有亮灯加班的,梁招月所在的办公室位于26楼,周云川站在车旁,抬头看向银海所在的大厦,静静等了一会,有个楼层的灯亮了。

大概是梁招月已经到了办公室里。

他盯着看了一会,打开车门坐进去,从副驾驶的抽屉拿出工作机,加班。

姜晨要的资料并不复杂,梁招月花了半小时整理好后,用专门的电脑传送也就不过两分钟的事。

那边收到后,梁招月多问了一句:“杭通那边不是定了年后再继续开展工作吗?”

姜晨叹气:“陆老大这不是职位变动?有些事情只能紧着来了。”

梁招月默了默,问:“那晨姐你过年还要加班吗?”

券商投行在外做业务时,很难有节假日一说。大家阖家团圆吃年夜饭,投行人员手捧泡面坐在客户公司的会议室,边吃边处理辅导资料的情况比比皆是。

姜晨唉声叹气:“还真被你说对了,今年加班。”

梁招月没吭声,姜晨说:“时间不早了,今晚麻烦你跑一趟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结束通话,梁招月在偌大的办公区踱步了两分钟。

她并不想就这么早下去,这么早和周云川回家。

明明在今天之前,她很爱那个家,恨不得所有休息的时间都和周云川待在那里面。

明明今天出门前,他们还是很温馨和谐美好的。

可一天还没过去,她已经开始抵触他了。

梁招月走到窗户前,低头往下看。

26楼的高度往下看到的东西只能是模糊的一些小点。

那辆车依旧停在那里。

她看着,却没有飞奔下去的喜悦心情了。

梁招月关上窗户,回到工位前坐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脑子里全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段婚姻应该何去何从。

她和周云川之间该何去何从。

之前哪怕有好几次察觉周云川对这段婚姻的态度,并没有她这般热情。可那会她到底在兴头上,也觉得努力是会有回报的。就像这么多年她咬牙拼命读书,不也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可今晚周云川的那句话以及他冷漠的态度,仿佛一盆冷水,将她狠狠浇醒。

感情这种事,不是你努力了便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梁招月靠在电脑椅上,仰头对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一个念头随之产生。

既然他不在乎,说是各取所需,那就……离婚吧,反正这段婚姻原本也是以离婚为前提的不是吗?

离婚这个想法甫一跳出来,梁招月就被自己吓住了。

就在今晚以前,她满心满意的全是想着要怎么和周云川度过这个新年,包括给他从未谋面的家里人准备新年礼物以及装饰两人在望京新景的住所。

她可以确定的是,她从没想过要和他离婚。

从一开始,她就是抱着想要和他一起好好走下去的念头,绝不是什么半途不欢而散。

甚至在答应他签署那份结婚协议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如果两人一定要离婚,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只会是周云川,绝对不会是她。

那会她信誓旦旦,可现在,她就和当初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

她不禁想起那会到深城找余淼,余淼说的那些话。

果然,恐怕那时的余淼已经看出事情的本质了,才会问自己有没有做plan B,也点醒自己不要一味乐观。

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拉弓到底没有回头箭。

离婚的想法冒出来后,后续所有的意识都不是梁招月所能控制的了。

就像当初她毅然决然要和他赌一把,如今她赌输了。

那么她就该及时损止,果断同周云川一拍两散,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

怔愣好半晌,梁招月坐直身体,盯着眼前的黑屏台式电脑看了看,想到要是用电脑搜索东西,难免会留下痕迹。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又从笔筒取了支黑色水笔,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着手搜索离婚的程序。

梁招月一边搜,一边记笔记。

搜了十分钟左右,她大概也了解了其中的操作。

离婚手续其实很简单,要么双方自愿离婚,要么上诉法院判决。梁招月想了下,她和周云川大概用不到后者。

随后她搜离婚协议要怎么拟,搜来搜去,她都没怎么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她决定还是明天找个律师咨询比较妥当。

一个多小时过去,她已决定好了这段关系要何去何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面对周云川了,遂关掉办公室的灯,离开。

走出银海大厦,远远的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人生说到底,处处充满戏剧性。

当初看着这车的主人,她满怀欣喜,一心只想和他有个开始。

现在她看着这车的主人,心里在想的却是,该怎么快刀斩乱麻,给自己一个痛快。

她和他,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始终不愿面对的一步

忆樺 。

周云川一早就发现某个楼层的灯灭了,也发现了梁招月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这里,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

他等了会,见她还是纹丝不动,正要开车门,这时,梁招月倒是动身朝这边走过来了。

她的步伐极快,以前她朝自己走来时,步伐就是这般轻快。

他微微笑着等她走近。

待她下了楼梯,周云川下车,绕道到副驾驶,在她走近时,他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俨然绅士,也很道貌岸然。

梁招月朝他笑了笑,说:“谢谢。”

刚才还是满腹心事的模样,这会整个人都变得明朗,周云川想应该是工作上的问题解决了,淡淡笑着:“事情很棘手?”

梁招月重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一开始是挺棘手的,不过想明白其中的逻辑了,就还挺简单的。”

周云川说:“在上面处理了快两小时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上次的那家面馆吃碗面?”

梁招月懵了下,问:“哪家面馆?”

周云川说:“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你不是很喜欢他家的面吗?”

她抿抿唇,说:“你不适合去那家面馆,还是别去了。”

周云川觉得莫名好笑,“为什么不适合?”

“就……又不是你平时消费会去的地方,干吗委屈自己。”

“为什么会是委屈?”

梁招月想,这得问你自己。

明明就不怎么喜欢她,却还要在很多事情上配合她,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如果是逢场作戏,那他也演够了吧。

梁招月说:“好累哦,明天还要上班,我想睡觉了。”

周云川能察觉她这会的情绪低迷,想着确实也累了一天了,又刚加班了快两个小时,说:“想下要吃点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梁招月没回。

她侧过脸望着窗外的街景,眼睫轻轻颤着。

回到家,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梁招月像是想起自己忘记回答他了,说:“不用煮了,我也不饿,都早点睡吧。”

周云川将她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问:“你确定?”

她很笃定地点点头:“没胃口,我现在只想睡觉。”

周云川便作罢。

两人回到卧室找了衣服,周云川拿着衣服去对面的卧室洗漱,将这边的卧室留给梁招月。

梁招月抱着衣服发了会怔,这才走进盥洗室。

洗簌完,已是将近凌晨,两人吹完头发,上床睡觉。

卧室一片漆黑,安静得落针可闻,梁招月蓄了会睡意,还是睡不着,她翻了翻身,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她看着周云川那侧,轻声问:“你睡了吗?”

周云川说:“没有。”

梁招月又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海里全是下午满月酒宴席上,旁人提到孩子时他的冷漠,便问:“你喜欢小孩吗?”

周云川沉默了一会,没回答而是说:“怎么想到问这个?”

他依旧对此避而不答,看来真是一点也不期待,梁招月说:“没什么,就是好奇每个妈妈在决定要生小孩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她们期待这个孩子出生吗?期待看着孩子成长的每一瞬间吗?”

周云川正要说话。

梁招月又自言自语,自我否定:“可能并不是每个母亲都期待的吧,我妈妈大概就是那个‘可能’之一。”

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有哭声,周云川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抚摸她的肩膀,说:“刚才情绪那么低落是因为这个?”

她想,原来他注意到她的情绪了。

她又想,既然他愿意注意到,为什么不愿意再多给她一点点关注呢?

她要的只是不多,只想和他拥有一个家。

父母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家庭,她坦然接受,自己找了一个。可现在,她的新家又要没了。

他替她执掌的那盏灯,终于熄灭。

她好像只是短暂地在他身旁停靠了一下。

又要再次开始流浪的生活。

周云川还在轻声抚摸她的肩膀,安慰她。

梁招月埋在他的颈窝,无声流泪-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到来,生活照旧继续。

早上吃完早餐,周姨在厨房收拾卫生,两人回到卧室更换上班的服饰。

梁招月换得快一些,出来时,见周云川正要系领带,他手上拿的赫然是她当初在港城给他买的那条。

送给他的时候,她还是很向往他当时说的那句“下次”的。

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很多的“下一次”。

然而,还是迎来为这话画上句号的那一天。

梁招月走过去,说:“我帮你系。”

过去只要她在家,两人一起出门,她多少要帮他系,他已然习惯。

周云川将领带递给她。

不同以往的温莎结,今天她给他系的是一个浪漫结,一个很适合婚礼场合的领带扎法。

周云川看了看,抬眸看她。

梁招月有些不好意思,说:“无聊的时候学的,好看吧。”

他问:“还学了什么系法?”

梁招月卖关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他稍作思考,回了句:“看你都会什么。”

梁招月抿唇笑,拿了西装外套给他,他穿上,她给他理了理领口和肩带,说:“那不好意思了,我只会这两种。”

他似乎也没有求太多,说:“也够了。”

周云川就要离开卧室。

梁招月叫住他。

他回头,眼里有询问。

她笑了笑,说:“我想亲你。”

她还是那般直白,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说,毫不掩饰。

想到她昨晚夜里的伤心哭泣,想到她说母亲这个角色时的悲伤,周云川走上前,到了她面前,他微弯腰,保持一个和她平视的位置,声音格外温柔。

“你想怎么亲?”

梁招月背着手,脸颊微微往左边侧,俨然一副得意的模样。

周云川看着,眉眼一弯,他伸出手,勾住她的脖颈,而后吻住她的唇。

他没深入。

因为梁招月哭了。

眼泪滑过她的脸颊,落入唇瓣,周云川便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

他皱紧眉,正要往后退询问,梁招月却反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压向自己。

这是一个多少带点悲伤的吻。

梁招月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吻他,有一瞬,周云川似乎能听到她的灵魂在哭泣。

但是最后结束的时候,她看起来又是一副没什么事的模样。

搭乘电梯下楼时,周云川有几次想问,但见她眉眼带笑,他又止住了。

他想,晚上回来再详细问她。

到了车库,两人一前一后驱车离开,车子出了望京新景,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梁招月摇下车窗,透过车镜看着身后愈来愈远的黑色宾利,她咬唇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没什么好哭的。

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

迄今为止,二十五年的人生,她不都是好好走过来了吗。

未来她也一定可以。

到了公司,坐在工位前忙了两个小时,内网聊天软件弹出一条信息,陆平叫大家到3号会议室开会。

会议上只讲一件事。

过年期间需要有人支持杭通那边的工作。

由于拟上市辅导期间,每一次辅导人员的变动都要出示相对应的文件,因此陆平的意思是尽量还是原来负责的队伍进行轮班。

毕竟是春节,有几个人早已定好出行的计划,眼下陆平这么说了,大家面面相觑。

组员杨雨欣先说:“经理,去年没过上年,今年我家里都安排好了……”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说。

陆平一圈看过去,唯独梁招月没说话。

梁招月察觉到他的目光,默了默,她说:“我可以轮班,不过除夕夜那天我要陪家里老人吃饭,初一后面的时间都可以。”

会议结束后,陆平单独留下了梁招月。

他说:“你去年春节就在国外,这次又外出工作,你确定没问题?”

梁招月说:“我奶奶还挺支持我工作的,她老人家能理解。”

陆平说:“你把老人家从临城带来北城了?”

梁招月并没有和陆平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这会应该是误会了。她想着误会就误会了吧,也就没解释。

陆平开玩笑道:“你那男朋友没意见?”

听到这话,梁招月倒是足足愣了一会,还是陆平叫她她才回过神,她神情明显低落,陆平猜到了大概,问:“感情出问题了?”

梁招月摇头:“没有,我刚刚在想,可能他也要加班。”

陆平笑了:“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既然决定了除夕后要加班,梁招月想了想,还是给远在深城的余淼说了声。

余淼在那边叫苦连天:“这都什么运气,我过年也要加班!加班这种东西能不能滚出地球。”

梁招月说:“那咱们还真是苦到一块去了呢。”

余淼啧啧道:“不过我还好,我爸妈过来陪我。”说着,又问,“你呢?到时你家那位过去杭城陪你吗?”

她第一次沉默。

余淼故意调侃她:“怎么,你家那位这次不勤快地跑到杭城找你了?”

梁招月用指尖去戳桌面,说:“他还不知道。”

余淼说:“那可真是考验他的一个好机会,去年你可是追到了纽约,这次是在国内,就看他能不能谅解你,追过去了。”

梁招月想,已经不用考验了。

晚上忙到六点半,梁招月给周云川发了一条消息,说是要加班,大概要凌晨左右再回来。

周云川工作了一天,想到梁招月连续两次流泪,这在之前可从来没有过。

她在他面前从来是笑意澄澄的样子,就像偶有失落,但从未那么悲伤地哭过。

到底是不放心,他提前下班,本想去公司接她,后面想想,干脆回家准备晚餐。

他依稀记得在费城那次,他不过是做了一顿晚餐,她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既惊又喜。

过去都是她照顾他情绪居多。

周云川想,偶尔也可以反过来。

他回来得比平时早,周姨很是意外,忙问他是不是什么东西落下回来拿,听闻周云川是提早回来给梁招月准备晚餐。

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会煮?”

半个小时后,看着一锅噗噗沸腾的鱼头汤,周姨说:“你……”

周云川继续处理食材。

周姨在旁边看着,突然说:“难怪。”

他问:“难怪什么?”

周姨说:“上次你和招月从国外出差回来,我给她做菜,她还特意问我你以前一个人在家怎么解决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是侧面从我这边打探你以前的消息。”

晚上的餐食都由周云川一手处理,根本轮不到旁人动手,周姨看着也没自己的事,干脆提前回家。

离开前,她说:“待会招月回来看到你准备的晚餐,那孩子大概会乐疯了。”

周云川还真的想象了下那个画面,末了,摇头笑笑。

忙到六点半,见梁招月没有回来的迹象,他拿出手机正想给她发消息,不料刚点开梁招月的聊天界面,她的消息先他一步跳出来。

【月亮:突然收到通知晚上要加班,我大概忙到凌晨左右,你别等我了。】

周云川读了两遍这条信息,抬眸,再看看一桌冒着热气的丰盛晚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餐厅过分安静。

好一会过去,梁招月没再发信息过来。

他记得以前这个时候,她都会再加一条叮嘱,让他一定要好好吃饭,千万别随便应付。

周云川又等了一会,属于她的聊天界面还是停留在上一条信息,没有再进来新的。

他眉梢微挑,不紧不慢打字。

【yz:下班了发信息给我,我过去接你。】

梁招月收到这条消息时,电梯门正开。

好巧不巧,电梯里又是六部的副总裁钱凯,梁招月同他打了招呼,没有进去的意思。

钱凯说:“刚下班?”

又示意她进来。

梁招月想起早上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陆平突然和她说,六部的副总裁挺满意她的,要是想过去,年后回来他可以给她安排。

她朝钱凯笑了笑,走进去。

电梯匀速下行,钱凯说:“陆平找过你了?”

梁招月点点头。

“你的想法呢?”

电梯门右上角的位置,楼层字数一层层在往下降,中间停过两次,进来了三个人。突然多了几个人,倒是给了梁招月一个缓冲的机会。

抵达地下负一层停车场时,电梯内又只剩下她和钱凯两个人。

走出电梯,一个往左,一个要往右,钱凯没急着离开,他说:“我这边还是很欢迎你的。”

梁招月实在不解:“为什么?”

钱凯也很直接:“你认识云和资本的周总?”

她听了,一时没控制情绪。

钱凯随即明白了:“上次我去杭城出差,无意看到过一次,后来听说杭通这个项目,好像你在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梁招月想,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再小心翼翼,到底有注意不到的时候。

钱凯说:“这行业的资源置换屡见不鲜,到我的部门来,我能给你的远比你现在拥有的还多。”

说完,钱凯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随即离开。

梁招月在电梯门口站了一会,这才朝停车的方向走去,刚坐进车里,手机嘟嘟震了下,提醒她有新进的消息。

最新一条是离婚律师发来的,再往前则是周云川的。

做决定这种事要的就是一鼓作气,耽搁久了容易出现旁的意外,是以早上忙完工作,趁着休息的间隙,梁招月便通过朋友,以客户需要为借口,找了个离婚律师,约定见面的时间在晚上八点。

离见面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律师问她能否准时到达,梁招月回了消息,然后将手机搁在一边。

至于周云川的那条,她暂时没心思理睬。

她靠在座椅背上,定定地坐了好一会,忽的,她就笑了。

果然不论是谁,看到她和周云川在一起的场景,想到的只会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关系。

而她竟然不自量力,妄图跨过那阶层差距,和他求个圆满。

难怪钱凯当时主动提出欢迎她去他部门的时候,她就不理解,每年头部券商投行的实习机会,大家可都是挤破了头脑往里钻,从来不缺那些优秀拔尖的人。

她自认不差,但也没到了部门领导垂青的地步。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钱凯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资源置换?

他大可以讲得更直白难听点。

她又拿起手机,点开周云川发来的消息,打过去两个字——不用。

随后看了看这聊天界面,最后目光定在顶端的备注。

良久,她点开右上角的三点。

进去再退出,一番操作后,改变的只是她对周云川的备注。

梁招月抵达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微信显示新进来一条消息。

她看了眼,是周云川发来的。

【周云川:路上注意安全。】

梁招月摁熄了屏幕,推开玻璃门,前台人员看到她,说:“您是梁小姐?”

梁招月笑着说:“对,我和杨律师约了八点的离婚咨询。”

作者有话说:

爱我的招月宝贝!

本章继续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还是18点更新!

48? 48

◎两天过去,周云川也没接到梁招月的回电。◎

那晚梁招月在律师事务所待到了十点半。

期间周云川来过一次电话。

她没接, 淡淡瞥了一眼,径直摁掉,随后打开微信回他一句——我在开会。

杨律师给她续茶, 正好看到这两行对话。

她说:“他看着还挺关心你的,怎么突然想离婚了呢?”

梁招月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说:“您也说只是看着。”

杨律师大概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离婚事件和当事人, 说:“看在他那么有钱的份上, 忍忍就过去了。他那么有钱, 你爱他的钱就好了, 做什么还去计较他这个人。”

梁招月笑笑没说话。

杨律师大概是第一次接到这么大案子的离婚case,循循善诱:“并非我觉得自己技不如人, 实在我们对面的这个人……你懂的,真要离婚的话, 你在利益方面可能没有什么胜算。”

梁招月说:“没关系,我的诉求就是离婚。”

杨律师以为自己表达得不太清楚, 便说:“如果这段婚姻继续维持下去, 你得到的远比现在的东西要多得多,远的不说,就算是为了你目前的工作,也不打算忍忍?”

梁招月摸了摸杯子,朝她淡淡一笑,说:“没这个打算,我只想尽快离婚。”

见状, 杨律师似有若无地说了句:“看来他让你很失望。”

就算看在钱的份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忍一时可能就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可现在这个当事人连这点委屈都不忍了, 看来是非常失望才这么决绝, 想要速战速决。

一方面,是很羡慕她的勇气,一方面又觉得她实在年轻,太过意气用事,如若再过几年,恐怕看在利益上,梁招月多少是会忍的。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接到数额这么大的案子,杨律师将那些想法摁下,说:“那我们再聊聊你的具体诉求。”

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梁招月离开律师事务所时,已是夜里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北城的街上灯火通明的,人潮拥挤,照旧热闹。

梁招月开车行驶在路上,趁着红绿灯车停的空隙,她时不时看向窗外。

以前这样的景色对她来说,就是陌生而遥远的存在,后来同周云川在一起后,她以为自己离这样的景色靠近了许多,更有甚者,她以为自己就是这烟火生活中的一者。可现在,残酷的现实又将她打回原形。

原来,她一直站在原地兜转,从未离开一步。

前方道路松动,车子陆陆续续朝前行驶,梁招月收回目光,启动车子。

如果这样温暖的风景终究不会被自己所拥有,那不看不奢望不期待,是她最后的自救。

回到望京新景,是夜里十一点左右。

今晚周云川难得没在书房加班,而是坐在客厅,抱着台电脑在看,听到玄关这边的声音,他循声看过来。梁招月放下钥匙的瞬间,就见他将电脑放在桌上,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突然间,梁招月就忘记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周云川走到她面前,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突然笑了,一边附身接过她手里的包包,一边逗趣问道:“不认识我了?”

梁招月没说话,眼睛不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些莫名的认真。

周云川见她继续呆愣着,扬了扬眉,打开鞋柜,拿出她常穿的那双淡绿色拖鞋,放在地上,说:“肚子饿吗?”

梁招月说:“好像是有点饿。”

她加班忙完工作,就赶着去见律师,晚饭还没来得及吃,这会他突然问起,她这才觉得,肚子是有些饿了。

周云川说:“先换鞋,然后再去洗把脸,我去给你热汤。”

他帮她安排好一切,就要转身去厨房,梁招月倏的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他回头,看着她,说:“怎么了?”

梁招月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只是感觉奇怪。

奇怪他怎么突然如此温情。

同时又在思考,这温情是不是来得太迟了。

周云川以为她忙工作忙得晕头转向了,态度才这么反常迟钝,便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说:“我先给你热汤,还有你喜欢的咖喱蟹。”

周云川在厨房忙活。

梁招月在盥洗室洗脸,出来时,见他站在流理台前,背对着自己,这一幕熟悉但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一幕她过去并没少见过。以往两人只要闲在家里,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周云川也会下厨,做一些她喜欢吃的餐食。

陌生的则是,他这个人。

他有时很好,好到她甘愿不去计较那些虚幻的情感。

他有时又很残忍,残忍到她没法忽视最实际的问题——他并不想和她就这么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所以,走到离婚这一步,是必然的。

周云川将食物加热好,转身就看见梁招月站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说:“怎么不出声?工作上的事没处理完?”

梁招月摇摇头。

他说:“来喝汤。”

他熬的是玉米排骨汤,梁招月最为喜欢的一种骨头汤。除了汤,还有咖喱蟹、酸笋炒肉片、蛋羹、白灼芥兰。

四菜一汤,全是她喜欢的,梁招月看了看,说:“都是你做的?”

周云川没答,只是问:“喜欢吗?”

梁招月也没答,她用汤匙舀了几口汤喝,很是认真地和他说:“味道不错。”

周云川说:“明晚想喝什么汤?我回来给你做。”

梁招月放下汤匙,拿起筷子,夹了根芥兰,说:“你不用工作吗?”

他说:“偶尔可以松懈几次。”

梁招月就笑了,说:“那你还是不要松懈了。”

周云川不置可否。

用完餐,梁招月坐在客厅休息消食,周云川收桌。

她趴在沙发椅背上,看着他忙活的身影,心想,他们相处这一年多的时间,也是有甜蜜温馨的时刻。

比如眼前这副场景。

可惜的是,这样的时刻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走,以至于周云川人来到了跟前,她还没有所察觉。周云川看她眼睛明明紧紧盯着自己,可目光却无定焦,想到她昨晚的哭泣以及今晚回来的沉默寡言,很是反常,他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捞过来。

梁招月顺势倒在他的膝盖上,怔怔地看着他。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一点也没有从前的明朗。

周云川低头看了她一会,伸手将她脸颊两侧的头发拂到耳后,夜太安静,他的声音也格外地低柔,他问:“怎么了?”

以前他不是没这么问过自己,却是梁招月第一次不想回答他,她定定地看了一会,翻了个身,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说:“太累了,工作太忙了,都要过年了,还是一堆事,怎么都做不完。”

周云川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闻言,不禁笑了,说:“这么累,给自己放个假如何?过年我们去曼哈顿休息几天。”

不知为何,说完这话以后,他能明显察觉梁招月身体僵硬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秒之间的事,快得仿佛就是他的错觉一样。

梁招月掩嘴打了个哈欠,说:“还不一定有假呢?”

周云川挑眉,问:“过年要加班?”

梁招月紧了紧手,半晌,她左手撑着沙发,从他怀里起来,说:“上周部门开会像是有这么个意思,不知道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这是梁招月第一次对他说谎。

她原以为谎言是很难说的,她绝对会露出马脚,可当她真的这么做时,又发现,原来她也是个说谎的高手,谎话简直信手拈来。

周云川默了默,说:“这就是你这两天情绪这么低的原因?”

梁招月呆了下:“被你看出来了。”随即想起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对不起呀,本来之前说好让你把过年的时间空出来,我们一起过年,现在我好像要食言了。”

见她笑了,他像是松了口气,也没在意她后面道歉的话,只是说:“那就等忙完你手头上的工作再休假把这个新年补上,到时看看你想去哪。”

梁招月清楚地明白,未来他们非但不用弥补这个新年的空缺,更不用琢磨考虑该去哪里度假。

她和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但是难得见他竟然提出休假,还如此配合她,她自然也愿意配合他把戏演足,“我什么时候休息,你什么时候都有空吗?”

“我尽量在你休假的时候安排空出来。”

尽量,已是他最大限度的温柔和宠溺了吧?

如果这话发生在昨晚以前,或许梁招月要兴奋上好半天。可现在已经挑不起她半分情绪。

而且最让她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原来抛开那些情意和滤镜,她看他,也会有种,当初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明明是那么残忍的一个人,明明在这个人身上她根本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还是一心甘愿往里扎。

她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为过去的自己哭泣,但又怕真哭了被他怀疑,于是仰起头,说:“你最好能做到。”

周云川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往自己跟前一拽,她再一次伏在他身上,这一次,他们俩的姿势要暧昧许多,配上一室的寂静,某种情意油然而生。

周云川低头,在快碰上她的脸颊时,他说:“我从不食言。”

他的吻落下时,梁招月对此的回答是——

你确实从不食言,当初就不想和她做真夫妻,如今也是这样的想法。

夜还深,www.youxs.org,各怀心事-

梁招月是在第二天晚上告诉周云川,她过年要加班一事的。

那会,周姨在厨房忙碌,梁招月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拭嘴角,然后说:“今早部门通知下来了,过年期间我们要到杭城出差。”

听到这话,周云川抬眸看了看她,许是昨晚她已提前打过预防针,因此,当被通知时,他倒没什么太大的惊讶。他只是放下碗筷,问:“什么时候出发?”

梁招月放在桌下的双手缠得紧紧的,她说:“除夕晚上九点的飞机。”

周云川点点头,又问:“出差多久?”

梁招月说:“这个还不确定,看到时工作的进展情况如何,顺利的话,半个月。”

他便问:“不顺利呢?”

她说:“可能一个月?”

周云川便就没说话了,神情极平静,一丝起伏也无。

梁招月早就预料到,也没太大的失落,只是说:“要不要和奶奶说一声?”

毕竟这个新年说好了要一起去老宅过的。

周云川想了下,说:“年二十九那天再和她说。”

他们最初计划的就是那天正式休假回老宅过新年。

吃完饭,周云川因为一通工作电话关进书房,梁招月在客厅来回走了十分钟,就要回卧室拿衣服洗澡,被正要离开的周姨叫住。

周姨说:“昨晚云川可是提前下班回来给你准备晚餐,你吃得开心吗?”

梁招月是有些惊讶的,她知道昨晚那桌晚餐是他做的,却不知道他竟然为此提前下班。

梁招月说:“我昨晚公司加班,回来时已经十一点了。”

周姨就有点惋惜:“他可是六点不到就在准备了。”

梁招月没应声。

周姨以为她是激动害羞没反应过来,便说:“看你们感情越来越好了,你们奶奶应该是最高兴的。”

梁招月便问:“我们感情看起来很好吗?”

周姨暧昧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说呢?你心里有他,他心里有你,这感情还不够好吗?云川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我看他就对你不同。”

梁招月说:“我怎么不觉得呢。”

周姨说:“等时间再长些你就会这么觉得了。”

梁招月想,他们可没以后了。

一年多的时间够长了,她都没能让他改变想法。

再给多长的时间也是徒劳无功。

况且她也累了,不想再把所有的心思耗在他身上。

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这天,两人暂时结束工作,回去老宅看柳依棠。

柳依棠到底对她很是照顾,哪怕知道她和周云川一开始的关系就不单纯,也从未低看过她一眼。梁招月不想让老人家失望,但也做不到如实相告,只是说公司临时安排出差。

不同于周云川听到这个消息的平静,柳依棠倒是极为惋惜:“这不好容易在家过个年,怎么又要加班?去年你们就不在家。”

梁招月抱歉地说:“公司通知得太突然了,本来昨天就要过去了,我和其他同事调班了,在家陪您过完除夕再过去。”

听到这话,周云川倒是看了她一眼。

那天她和他说过年加班一事时可没说过调班。

柳依棠惋惜归惋惜,但也知道工作不易,说:“这次还想着把你介绍给家里其他长辈,他们初一才回来,又要错过了。”

梁招月低头没说话。

见状,周云川说:“这事不急,以后再说。”

柳依棠瞪了他一眼,不过看到他终于懂得袒护自己人了,便也说:“下次中秋节,我让他们再回来一趟。”

梁招月顿时喉咙发涩。

柳依棠今年80岁,算是高龄了。虽然她平时注意锻炼和保养,面貌要稍显年轻些,但苍白的头发和眼角的褶皱,到底是出卖了她。

同律师咨询离婚事宜,拟离婚协议的过程中,梁招月自觉在这段婚姻关系,从没对不起过谁。可这会看着柳依棠,看着她眼中流露的关系和爱护,她第一次觉得,如果要真说有对不起的人,那大概就是眼前这位苍老慈祥的老人了。

她没应声,只是朝柳依棠笑了笑。

由于梁招月除夕晚上吃完饭就要前往杭城,那些提前给周云川家里其他人准备好的礼物她是不能亲自送到他们手上了,她把礼物和清单交给周云川,让他送。

孟安安看着那三大箱摆得整整齐齐的礼物,惊掉下巴:“招月,这都是你准备的?”

梁招月说:“参考从你那边要的清单。”

周云川看着那张手写的清单,纸上每个家庭人员,有专门相应的新年礼物。

他大致扫了一眼,发现每样礼物都能对上每个人的喜好,以前这些东西都是他交给助理准备,助理都会先把清单拿给他过目,他记得一些人的喜好。

看得出来梁招月在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

柳依棠浏览了一遍清单,很满意地朝梁招月点头:“你这孩子有心了。”

梁招月说:“应该的。”

孟安安很是佩服:“之前我弄过一次,累得不成样,招月,要是下次轮到我了,你帮我弄了吧。”

还未等梁招月说话,一旁的柳依棠责怪道:“都这么大了,你还是小孩子心性。”

孟安安靠在柳依棠身上磨蹭,“哎呀,人家就是想一直当小孩子嘛。”

梁招月看着,默默微笑。

除夕夜吃过饭,梁招月和周云川回家,她行李都收拾好了,时间还有,她重点检查了资料以及证件。

周云川在一旁等着。

梁招月检查好了,见他没走,就一直站在那个位置,说:“怎么了?”

说完,她便笑了。

周云川疑惑:“好笑吗?”

梁招月说:“还行。”

以前都是他问——怎么了,这倒是第一次由她来问,还别说,那感觉挺好的,就像占据情感高位,很有拿捏感。

周云川说:“那些礼物……辛苦你了。”

梁招月反问:“还满意吗?”

他点点头。

她便说:“那就行,总算没白忙活。”

看着她自信而有劲的神情,周云川忽的伸手将她拽过来。

梁招月没料到他会突然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几乎没有防备,就这么跌到他的怀里。

近距离再细细看他,他还是一如初见那般的冷峻惹眼。

梁招月抬手,去摸他的眉眼,反复抚摸了一会,她踮起脚尖,在他眼角亲了亲。

她依旧是浅尝则止,一触即离。

周云川笑了笑,低头吻住她。

马上就要分别了,年后再回来,她就要和他摊牌说结束。

梁招月屈从于身体的感觉,格外珍惜这时候的亲密。

她没有抵触他,也没拒绝他,www.youxs.org,祈求一个满足。

一个小时后,梁招月从盥洗室出来,她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周云川说:“现在走?”

她点头嗯了声:“再不走大概赶不上飞机了。”

他竟难得说:“赶不上也没事,我明天送你过去。”

梁招月说:“知道你路数多,谢谢你的好意,这次还有其他同事一起呢,我可不好放人家鸽子。”

周云川也没再强求,帮她拉行李箱。

路过客厅的时候,梁招月不免看到了堆在墙壁柜子上的大几袋年货。

都是那天她和周云川出去采购的。

那一天,她可是满心满意地都在想,这可是她和他第一次在家过年,可得把两人的小家好好装饰一番,为此,她把商场里能选的样式都选了。

那会她想,要是用不完,那就等到元宵再把装上下的撤下来,然后换上那些没来得及用上的。

也才一周过去,她和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实施,就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

生活有时就是这般狗血。

天翻地覆,不过转瞬之间。

周云川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过去,他沉默数秒,说:“那些东西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弄。”

梁招月做出失落状,说:“那会可能没时间,我回来没几天又要过去那边了。”

她欢喜是清晰可见,失落亦是不相上下,周云川寻思片刻,说:“我自己贴好等你回来?”

梁招月想,她怎么能坦然自若得说:“你忙得过来吗?”

周云川没言语,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两人下楼,由周云川开车前往机场。

抵达机场后,周云川陪她在候机室里边等,坐了一会,广播传来她所要搭乘航班的提醒信息,梁招月起身说:“我得走了。”

周云川看了看她,垂眸温声说道:“工作量力而行,记得休息,有什么事及时打我电话。”

她说:“知道啦,每次出门你都是这句话,能不能换个新鲜词。”

他思考了一会,说:“想听别的?”

梁招月点点头。

周云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到她手里,然后弯腰附到她耳旁,一字一句地说:“梁招月,新年快乐。”

一瞬间,梁招月懵住了。

她那话不过说说而已,也料到了他才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

谁知他竟然还记得去年那会的承诺。

坐在飞机上,梁招月哭得特别厉害。

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没必要再因这段关系,再因这个人流眼泪,可当周云川把红包送到她手里,附在她耳旁说那句话,再一直到她上了飞机打开红包,看到里面崭新的一沓红钞票以及一份曼哈顿房产合同。

她忍了好多天的情绪,终于受控不住,眼泪就像关不上的水龙头,夺眶而出。

身旁的同事见她一直无声流泪,怎么都止不住,于是找来空姐要了一条温热的毛巾。空姐大概也没想到,这人能哭得这么厉害,虽然无声,但那紧紧咬合的牙关又能看出这乘客忍得有多辛苦,急忙送来。

梁招月捧着那温热的毛巾,脸埋在上面,捂住嘴唇,继续哭泣。

耳边依稀传来去年她和他的对话声。

“要是明年这个时候也能收到你的红包就好了。”

“明年这个时候我要是忘记了,你记得提醒我。”

“这里晚上的风景应该很好。”

“什么时候想看夜景了,随时过来。”

她满是崩溃。

他为什么要记得送她红包。

他为什么要送她曼哈顿的房子。

他不见得不喜欢她。

可是为何又要残忍得说出那句——“她没什么特别,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看着那放在桌板上的红包和合同,梁招月愈加崩溃-

周云川陪着柳依棠待到初二,应付完那些从各地赶回来过年的长辈,他准备返回望京新景。

走前,柳依棠到底不放心,问:“你和招月没事吧?”

周云川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您希望我和她有事?”

柳依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找不出怪在哪里,心里很是不安,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和安安一样喜欢逗嘴了?招月那孩子在杭城我总是不放心。”

周云川说:“您多虑了,以前我最忙的那几年也差不多这样的情况。”

柳依棠想也是,金融这行忙起来的时候,哪管什么过年过节。

可终归是不放心,她说:“有事没事多联系联系招月,那孩子看着是藏不住事,可一旦认真起来,我都看不透她。”

回去路上,想到柳依棠的话,一到家,周云川看了眼时间,想着这会梁招月大概在休息,便给她拨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声,那端就挂了,随后是梁招月发过来的消息。

【月亮:呜呜呜我在开会!!!】

周云川想了想,给她发消息。

【周云川: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

梁招月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继续和离婚律师视频。

杨律师说:“谁打来的视频电话?”

梁招月说:“一个同事。”

杨律师看出来了,没点透,而是说:“你这工作不是和律师打交道最多吗?怎么找到我这小律所了?”

券商投行做业务时,只是起到中介机构中重要的一环,另外两个机构则是会所和律所。日常工作积攒下来,梁招月自然接触到不少律师,想通过中间人找到一个离婚方面的专业律师属实简单。

可她偏偏避开了,也避开了所有和云和资本有过合作的律所。

经过这么一番排除,最后在北城能找到的,只有那些小律所的律师。

梁招月说:“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协议的事就麻烦你了。”

杨律师开玩笑:“我最近什么案子都撇一边了,就一心只忙你这个,万一打成功了,我这是名利双收,以后的案子不愁了。”

梁招月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多少还是点醒自己居多。

作为女人,如果有一条更快的捷径能够通往成功,想来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

梁招月也是,只是这一次到底不一样。

如果她一开始和周云川只是做做样子,并未抱其他不该有的心思,那么现在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她第一次接触体验感情,便就得到这么痛苦的一个教训。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顺心而为,至于那些权衡利弊她一点都不想去计较。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荒诞的婚姻。

她笑着和杨律师说:“那就祝我们都得偿所愿。”

两天过去,周云川也没接到梁招月的回电。

这天他从公司回来,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那摆在柜子上的三袋年货,想了想,他转身,朝客厅走去。

三袋年货,其中对联和过年装饰品占了两袋。

另外一袋则是零食。

梁招月说,难得一起过年,他们可以到影厅吃着垃圾零食看电影,随后又说,家里的影厅总算派上用场了。

可惜的是,这袋零食和影厅都没能派上用场。

他打开那两袋装饰品,想着下午也没事做,把它们都贴了算了。

到时她出差完回来,看到一屋子的装饰,大概心情也会很好。

思及此,他开始找工具忙活。

徐明恒纯属被家里催亲逼烦了,找孟安安,对方又一直占线,他明白这是被拉黑了,左右也没处可去,知道梁招月最近出差,周云川一个人在家,直接来他这边躲清闲。

一进门,看着这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看周云川正在贴对联,他愣着看了数秒,随后笑得好不乐呵:“以前不是不做这种事吗,怎么今年勤快起来了?”

周云川将他当作空气。

徐明恒不用猜都知道,这八成是梁招月的主意,刚出社会的女孩子心里还是稚气满满,喜欢这种仪式感的东西。

不止梁招月这样,孟安安亦是。

他顺手拆了袋薯片,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一边咬得脆脆响,一边笑话周云川:“还不特别,不特别的话劳您大驾亲手在这做这些。”

周云川贴好了卧室的对联,过来拿新的,见徐明恒已经打开一袋薯片,正要开第二包,踢了踢他,说:“自己叫外送。”

说着,取过他手里还未来得及拆开的薯片,放进那购物袋,拎到餐厅放好。

徐明恒不可置信:“兄弟!就一包薯片!你至于吗?!”

周云川只是凉凉睨了他一眼,继续贴对联。

徐明恒一边咬牙愤懑点外送服务,一边说:“算了,你在这边忙活,老婆不也是没在身边,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跟你计较。”

周云川全当作没听见。

忙了一个小时,总算全都折腾好。

周云川回屋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出来时,客厅多了一个包裹。

是一个大箱子。

徐明恒指了指,说:“你的东西,快递员在门口等你验收签字,我要代签,人家不肯。”

周云川提前叮嘱过这东西要再三小心派送,拆了包裹,里面的东西果然完好无损,他签了单子,快递员撕给他一张签收单然后离开。

他回到客厅时,徐明恒正对着那一盏做工繁复的玻璃铃兰花,连番感慨。

周云川淡声提醒:“那东西容易碎,你别碰它。”

徐明恒回头:“给梁招月的?”

周云川不置可否。

徐明恒直起腰,抱着胳膊打趣他:“还真是陷进去了,嘴上又非要逞强,把你能的。”

周云川明白他赖在这里不走,大概率是为了借手机给孟安安打电话,路过他身旁时,将手机丢了过去。

徐明恒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接住了,说:“嘿嘿,谢谢了兄弟。”

说着他跑到隔壁客卧打电话。

偌大的客厅总算再次恢复此前的安静。

周云川看着这做工精致的玻璃铃兰花,想,梁招月会喜欢吗?

他订的加急,原本是在大年初一那天收到的,后来梁招月要去杭城出差,他便让那边慢慢做,不用着急送过来。

到底是花了大价钱定制的,那边也不敢拖,做好便给送过来了。

他查过铃兰花的花语,意指美好祝福。

梁招月最属意这花,而鲜花极易枯萎,花期不长;但这玻璃制品,倘若养护得当,存放的时间倒要长上许多。

他想,她应该会喜欢的。

他几乎可以预见,她收到这礼物时,那满心满意的欢喜。

想到那副场景,周云川低头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你醒醒!这礼物是送不出去了!

49? 49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明早拿给你。◎

整个过年期间, 梁招月不是在开会的路上,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那段时间周云川给她打过三个电话,发过三条信息, 虽然这样的频率看着不算多,但和过去的比起来,就显得要频繁了许多。

以前她出差, 他想她要么直接过去找, 电话和信息通常很少, 要说有, 也是她主动发起的更多。

乍然见他这般主动,梁招月一边意外, 一边又觉得陌生。

那种感觉很像走投无路之人选择终结自己,却在放弃的那一瞬间发现还是有生的希望。可是那又怎么样?一切都没有再重来选择的机会了。

梁招月一个电话也没接, 任由它们响到系统自动挂断,然后再不慌不忙地回复周云川, 自己在开会。

第一次她做得心安理得, 后面周云川再来电话和信息,她熟练以同样的理由应对。

周云川一次也没有怀疑,只是让她先忙工作,又叮嘱她要记得休息。当然,他也会让她有时间了给他回个电话。

加上电话和信息,那正是他主动联系她的第六次。

梁招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摁熄手机, 倒扣在一旁,继续对着笔记本电脑忙碌。

原本的出差计划是加班两周, 可事情一旦具体执行起来, 却比原先预计的要繁琐许多。这就导致她们在杭城加班的时间, 要比原先估计的还来得长一些。

梁招月和姜晨,以及另外一个同事,三个人就扎在杭通大厦的一间会议室里,在别人庆祝新年悠闲度假时,她们熬夜通宵整理尽调资料。

就这么忙碌了二十来天,总算将杭通过去有来往的供应商和客户的财务数据彻底梳理清楚。

加班到第二十三天时,工作进入阶段性结束的那天,陆平特地从深城飞来一趟。

虽然他的调任指令是在3月中旬才正式生效,但这段时间他都在深城准备前期工作的开展,过年期间也没闲着。

经过二十来天的熬夜加班,四个人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大家灰头土脸的,尽显疲惫。

幽静的包厢内,陆平给每人发了两千块的红包以及一张北城高档美容院的消费卡,他说:“这半个月你们辛苦了,回北城好好休息几天,有时间去做个美容。”

姜晨说:“这卡是嫂子给你准备的吧?”

陆平笑着点头。

梁招月看着他,不免想,他接下来去深城工作,家里老人老婆和小孩都在北城,以后该怎么平衡。

姜晨说:“这还是女人懂女人。”

陆平感慨:“你们嫂子是个好人,这次工作变动我都打算辞职了,不然我过去了,北城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你们嫂子便劝我说,先过去做做看,现在深城发展也不错,要是做起来了,以后全家接过去那边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倒是和那天周云川开导她的一模一样。

梁招月一边羡慕他家庭的和谐以及夫妻之间的相互扶持,但一边她又担忧,“那孩子和老人由嫂子照顾吗?”

据她所知,陆平的妻子是有工作的,还是某大厂的高级工程师。

陆平说:“我和你嫂子商量过了,给家里再请一个保姆,轮流照顾他们,你嫂子支持我工作,我也不能让她寒心啊。”

梁招月发自内心地羡慕:“真好。”

当年她的母亲要出去工作时,父亲极力反对,说是女人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跑去外面出什么风头。

这恐怕也是后来母亲非要和父亲离婚不可的最大原因。

姜晨笑说:“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梁招月笑意一滞。

包厢内顿时一阵安静,陆平看了看,起身给每人的杯子里加满酒,抓了抓手,打破这时刻凝滞的氛围:“这个啊,今天这顿饭除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工作上的支持,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说。”

他掩嘴咳嗽两声,看着梁招月,说:“除了小晨和小何,我们在深城的队伍又增加了一员,招月决定加入我们的团队。”

说完,陆平带头鼓掌,姜晨和小何后知后觉跟着。

姜晨试探性问道:“和男朋友闹矛盾了?”

她知道梁招月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都是围绕北城这座城市进行,当时办理入职手续时,陆平和她讲过,让她好好带人家。

梁招月握住酒杯,一会抓紧一会松开,良久才说:“北城的冬天太冷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南方的天气。”

小何不明所以,说:“招月本来就是南方人,选择深城多正常。”

话落,包厢又是一片沉寂。

小何左看看右看看,自觉说错话,低头不作声。

梁招月伸出手握住她的,跟她说:“你没记错,我确实是南方人。”

说着她拿起酒杯,站起身,说:“以后在深城了,就麻烦大家多多照顾我啦。”

姜晨愣了愣,然后在陆平的眼神提醒下,拿着酒杯起身碰杯。

聚会结束,陆平叫了两辆车,姜晨和小何一辆,而他则和梁招月一辆,到了下榻的酒店,姜晨和小何先上去休息,陆平则带着梁招月到酒店的咖啡厅交谈。

两人各点了杯咖啡,找了块没什么人的区域坐下。

陆平搅了会咖啡,思虑半晌,问:“是因为感情一事不顺,才想着申请去深城工作?”

他是在昨天收到梁招月的申请邮件,当时立即拨了电话过来,但梁招月言语含糊,明显没想讲真话。原本他是打算回北城了再请三人吃饭,犒劳她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加班。后来想想,干脆趁着她们这天工作结束,他特地过来一趟。

眼下,梁招月也没有说真话的意思。

陆平看着她,就想到自己那位因为受了情伤远走挪威学习的妹妹,妹妹最怕寒冷,却选择了那么一个天气严寒的国家。

他说:“招月,我认识你也快两年了,知道你不是这么任性冲动的人,工作上的事你要想好,不要因为旁的人做些让自己日后会后悔的决定。”

梁招月本想笑着回复和他的,可无论如何那笑容怎么都挤不出来,最后,她索性放弃,说:“谢谢师父的关心,我不是临时决定的,也想了很久,其实在研二开学的时候我就在犹豫毕业之后是要留在北城,还是选择回临城,或者去其他城市工作。”

她顿了下,捧着咖啡杯,感受着象白瓷杯身上的温暖,继续说:“这次我想了很久,北城这边的冬天实在冷,在这边待了7年多,我还是不习惯,深城那边的气候更适合我。”

陆平想了下,又问:“你之前不是说把奶奶带来北城了吗?你现在要去深城,她老人家怎么办?”

梁招月愣住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陆平说的是柳依棠,她说:“家里其他长辈会照顾她。我以后常过来看她……就可以了。”

见她主意已定,很难再改,最后陆平问:“你男朋友那边什么态度?”

终于是聊到这个话题了,梁招月抿了口咖啡,苦涩的香味顺着喉咙滑下,她第一次觉得这咖啡实在是苦,“我和他准备分手了。当初在一起时,本来就存在生活上的一些分歧,现在分歧越来越大,感觉也没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点陆平倒是过来人,他说:“既然如此,倒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感情这种事,自己的感觉最重要。处得来那就一起走,处不下去了,那就分道扬镳。”

梁招月脸上总算有点笑容,她说:“谢谢师父。”

陆平倒是开玩笑道:“真舍得放弃六部的邀请啊?之前杨雨欣也来找我做推荐,人家那边拒绝了,你这唾手可得的机会就这么甘心让它溜走?”

梁招月一点也没有惋惜的意思,她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陆平怔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我没看错人,就喜欢你这份自信的劲。”

聊到最后,陆平伸出手,说:“上次的话说早了,看来你和我的师徒缘又要继续了。”

梁招月伸出手,握住他的,格外真挚地说:“师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送陆平下楼坐车离开,梁招月在幽冷寒夜中站了许久。

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路人,或安静或喧嚣,前者她感同身受,后者她格格不入。

而以后,她大概也是万千世界中,匆匆忙忙独来独往的那一个人了。

梁招月转身,快步走进酒店-

这阵子,周云川照旧忙碌,出差、开会仍是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

只是这忙碌之余,他偶尔会拨出点时间看手机。

他很少在工作的时候看手机,一台电脑足以解决他大部分的工作需求。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看手机的频率变高了。

关于这点,他身边的秘书和助理,以及其他下属员工都发现了。

徐明恒自然也不例外。

这天开会结束后,徐明恒说:“不是,刚才在开会呢,你一直看手机干吗?”

周云川也说不清他在看什么。

徐明恒问:“梁招月还没回来?不是过去半个月吗?”

周云川说:“临时变动,又增加了一周。”

那天视频电话被梁招月拒接之后,饶是他发了消息过去,她后来仍旧没给他回电。之后他又给她去过几次电话和信息,无一例外得到的回复都是开会或者加班。

总之就是没空。

这在之前可从来没有过,从前只要他给她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哪怕她再忙,事后一定是会第一时间给他回复的。

和他有关的任何事,她总是格外积极和热情。

这番出差,她的态度一改之前的热情,反而是有几分冷淡,或者说更像是逃避。

逃避一词出现在他的脑海,周云川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比起这个荒唐的念头,他更倾向于是梁招月的工作太忙了,毕竟他工作忙起来时,其余人和事总要先放置一边。

不过,梁招月还是有来过一次信息的。

虽然内容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答复,但不可否认的是,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周云川有种莫名心安的感觉。

只是这份心安里面,多少存着一丝怪异。

梁招月主动来消息主要是告知他,她此次出差要延长,还要多忙一周才回来。

这些天他一直在看她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月亮:我这周回不去了,要多加班一周,你好好照顾自己哦。】

口吻一如既往,他读的时候,能想象得出她打这行字时的一个神情,大抵是无奈而又失落的。

但隐约又能察觉出她文字里的冷淡,这是他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遍之后,依旧有的感觉。

周云川尽量忽略那层不舒服的怪异感。

一听又是加班,徐明恒说:“这陆平也真是的,自己升职了却剥削下属员工,过年加班就算了,找不到人可以理解,怎么都年后了,还要加班,要不要我去说说他?”

周云川瞥了他眼:“安安最近又不理你了?”

“哎,难搞,”他又说,“我认真的,真不要我去和陆平讲讲?”

周云川起身,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说,“别给她惹麻烦了。”

徐明恒:“……”

得,嫌他多管闲事呢。

“行,我吃力不讨好行了吧。你们兄妹俩真是够够的了,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你们俩。”

周云川没作回复,只身回到办公室。

梁招月周五回来,不巧的是,他前一天要出发前往曼哈顿出差,为期半个月。

这一来一往,他和梁招月要再见面就是在三月份的时候了。

想来想去,他退出微信,没给她发消息,而是拨通她的电话。

这次梁招月倒是接了。

她说:“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他顿时就笑了,听这俏皮而又熟稔的语气,他怎么会觉得她对他有所冷淡,“最近很忙?”

“是啊,要整理的资料堆起来比我人还高。”

她果然是在忙工作,从而才没时间联系他,现在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她又有时间可以和他说说话了。

因为这话,周云川断了问她之前怎么没回他电话的念头。

他只是问:“在那边有没有好好休息?”

梁招月唔了声,说:“你上次不是发信息提醒我了吗?”随即又笑道,“放心,当然是有好好休息,不然哪有精力工作。”

自此,周云川算是放心,她果然有把他发的那些信息看进去,也有好好记得。这样一想,倒是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说:“回来后,想吃什么和周姨说,好好养养身体。”

梁招月说:“好,我会多麻烦周姨的,”随即想到他每每说这话,总是他要出远门的时候,她问,“给我打电话是想说什么?”

果然生活久了,一些小细节都彼此熟悉,周云川笑道:“就不能是想你了?”

梁招月说:“是吗?我没觉得耶。”

周云川又是低头一笑,如实道出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说:“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她当然明白‘出去’指的是什么,默了默,问:“去哪里,去多久?”

她对他的关心依旧。

周云川靠在电脑椅上,揉了揉额头,说:“曼哈顿,半个月。”顿了下,又说,“之前不是说过想去曼哈顿过年吗?要不要过去住几天再一起回来。”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这事。

这回梁招月沉默得有点久。

周云川静静等待,大概一分钟过去,才听到她叹了声气,说:“怎么办?杭城这边的工作还没结束,挪不出时间。”

她话里的惋惜清晰了然。

周云川弯了弯唇角,还是上次那番提议:“等你忙完这个项目,休一周年假,到时我们再去。”

梁招月似在思考可行性,好久都没回复。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秘书推门进来,说是有电话找。周云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跟她说:“你回来那天我让江柏去接你,有什么需要找他。”

她终于应了声,说:“好。路上注意安全,工作也别太累了,我在家等你回来。”

通话结束,周云川指尖在桌上敲了敲。

他想,梁招月永远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抚他。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依旧被她一句——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所折服。

秘书站在一旁等候,他凝神思索片刻,朝秘书招了下手。秘书及时递上手机,他接过,将手机附在耳旁,继而投入这日复一日枯燥的工作中-

次日早上十点,梁招月和姜晨以及小何飞回北城,陆平没和她们一起,径直飞了深城。

姜晨和小何知道她有人接,三人在机场分别。

等两人走远了,梁招月这才打电话告诉江柏自己的位置。

梁招月东西其实不多,或许是加班加点忙了快一个多月,她身体实在疲惫,既然江柏因为周云川的叮嘱是一定要来接她的,她倒也乐得清闲。

回到望京新景,江柏帮她把行李箱放到客厅,离开前他说:“周总回来之前,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梁招月想了下,眼下倒是有一事需要麻烦他,“之前拜托你帮忙对接出租的那三套房子,你可以把中介公司的联系电话发给我吗?”

江柏立即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会,说:“发给您了。”

梁招月看了下,不止联系电话地址,还有一些合同上的问题他都发过来了,不愧是周云川最得力的助手,做事就是这般周到,她说:“谢谢你。”

江柏之后还要和周云川报备,便问:“您要联系方式是?”

她说:“之前我在读书比较忙,对这方面也不懂,一直麻烦你在中间帮忙沟通,现在我想自己学习学习。”

江柏得到答案,随即离开。

梁招月看着电梯字数一层层在减,直到显示一楼字样,她这才转身走向客厅,卸下全身的戒备,靠在沙发上休息。

坐了大概十分钟,她休息也够了,起身开始整理行李箱。

随后她便发现这住所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环顾了一圈,才意识到哪里有所不同。

家里的门和窗户都贴上了对联、福字以及其他的装饰品。

俨然一副新年气味。

她不为所动地看了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笑了。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锦上添花”?

这些代表着喜庆含义的过年装饰品,是在为她的离开做庆祝吗?

梁招月脑海里闪过那天下午,她和周云川在超市购买这些年货的场景。那时有多欢乐,现在就有多无动于衷。

她收回目光,没做多想,继续整理行李。

收拾完此次出差的东西,将需要清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趁着这个空白的时间,她开始回卧室清点归纳其余东西。

在望京新景住了一年多,梁招月的东西清点到最后,能带走的并不多。

其中书籍大概占了两个大纸箱,衣服倒是一个行李箱就可以解决。

上班之后,周云川让人给她准备了不少衣服,柳依棠也帮忙买了不少,她都不准备带走。那些衣服价格实在昂贵,她穿在身上多少觉得不自在,只打算带走自己买的那些。

再然后就是两次过年柳依棠给她的新年压岁钱,加上周云川的那份,总共是四盒丝楠木盒子的黄金条,梁招月一并拿出来,看了一会,她拿笔写了一张便签纸附在上面,随后来到周云川的书房,将其放进他书桌抽屉的最下面一格。

最后让她纠结的是那幅字以及周云川当时给她的iPad。

这些她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倒成了她的难处。

思来想去,两样东西她都不准备带走。

前者那幅字她照旧挂在墙上,没取下,毕竟这房子是周云川的,字又是他写的,仔细算计下来,这东西原本就是他的,不过是被她拿走保存了一段时间,现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至于那台iPad,梁招月将数据备了份,退出账号,她将那iPad放在书桌上,环顾了一圈书房,再看笔记本电脑的清单记录,发现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找来洗地机器人,设定好功能,让机器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擦洗一遍。

趁着这个时间,她找衣服到盥洗室洗漱。

日子快步朝前推进,转眼就迎来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一个时节。

与此同时,周云川结束曼哈顿的出差返回北城。

也是那天,梁招月收到了杨律师发来的离婚协议。

这是她们两人商量了许久后的最终版本,她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争议的地方了,打印出来,装进文件袋,下班。

周云川是六点半的航班到北城,坐进车里,见时间还有,梁招月将文件袋里的合同拿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

过去的实习和现在的工作,她和各类协议合同打过不少交道,可这却是最紧张最较真的第一次。

她就跟初次认字的小孩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生怕自己落了什么细节,又或者在某个字眼上有所歧义,导致周云川不肯在上面签字。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被自己逗笑了。

那笑是有几分自嘲的。

她想,周云川怎么会不愿意在上面签字呢?

说不定他签得不假思索、毫不犹豫。

余光瞥见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去机场了。她没再往下看,将协议放进文包里装好,再将文件袋放进包里,做好这些,她系上安全带驱车前往机场。

今天她开的车是柳依棠送的那辆橄榄绿宾利。

这辆车是去年六月毕业的时候,柳依棠送她的礼物。但她总共没开过几次,平时去上班还是开的原来大众,唯有几次开出去,都是为的私事。

接到周云川后,他见她难得开这辆车出来,略微挑眉。

梁招月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她说:“总不能每次来接你都委屈你坐那辆大众。”

他就笑:“都是代步工具,为什么我坐就委屈。”

她倒是答得理所当然:“你身价在那里呀。”

周云川揽住她的肩膀,说:“我什么身价?”又说,“我所有的身家不都是你的吗?”

这一定是最美最柔情的一句谈笑话。

可梁招月早已没了感觉,她没理睬,反而问:“回家,还是去外面吃?”

那会夜色已深,周云川看了下时间,说:“去莫奈花园?”

梁招月倒是有别的意见,她问:“去渔家灯火吃饭怎么样?”

渔家灯火?

周云川恍然想起两人初相识的第一年,因为他给她安排了一辆车,她便挖空了心思探知他的喜好后,请他到经常光顾的渔家灯火吃饭。

那大概是她朝他正式表明心意的第一步。

随即,他便想,梁招月突然提起要去这家餐馆吃饭,是打算故地重游?

两人坐上车,梁招月一边设置导航一边说:“今天这顿晚餐我请客。”

周云川问:“有差别吗?”

梁招月很认真地说:“前几次出去吃饭都是你请的,这次也该轮到我了。”

周云川摇头笑笑。

她喜欢就好。

她和他如今也没分什么你我了。

谁买单都一样。

渔家灯火这家餐厅同样离CBD不算远,但不同于两人常去的那家莫奈花园是建在玻璃大厦里边,它反而是位于一处巷子里边。

近似于私房菜,专门接待那些喜欢安静的高消费群体。

那次梁招月来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不少。

却也明白,这样的消费习惯符合她对周云川的认知。

这一次,她倒是格外从容。

大概是跟在周云川身边学习了不少,加上她自己这一年多也长了不少见识,她心态远比以前要来得自在。

如果说从莫奈花园去眺望窗外对面的CBD楼群,让人徒生一种对权势地位的热烈追求,那么处在这种幽静舒适的空间里,让人则是放下所有的疲惫,只想置身其中好好享受美食,好好休息一番。

入座后,梁招月开始点菜,她点的都是周云川喜欢的餐食,周云川看到了,不得不提醒她,“别只顾我,也顾顾你自己。”

梁招月说:“我当然顾我自己。”

她都快自顾到要和他离婚了。

周云川说完,见她还是只点他喜欢的那些菜,思索数秒,伸手将她手中的点菜机子拿过来,垂眸,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没一会他便点好了,也没过问梁招月的意思,叫来服务生下单。

等服务员下好单子送到他们这桌,梁招月这才发现,周云川划掉了她点的大部分菜,然后增加了许多她喜欢的菜。

她不由得说:“看来你对我的口味很了解嘛。”

周云川没有回答,而是提起别的事:“附近新开了一家螃蟹店,汤炖得不错,下次带你去。”

梁招月安静几秒,将菜单拿到一边放着,说:“你竟然会关注这些小事。”

他说:“徐明恒是个爱吃的,他之前去过一次。”

她就说,他这么忙的人哪有心思注意某家餐厅新开业这种小事。

她笑笑没再说话。

没一会,精致可口的菜肴一一端上来,梁招月看了看,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却听到对面的周云川问了一句:“不拍照?”

之前每一次出去外面吃饭,她都要拍照,拍食物拍餐厅环境,也拍人,拍他的手。

有时她会发朋友圈,有时不发。

全凭她当下的心境。

梁招月抬眸,看了看他,半晌,说:“你想拍吗?”

想吗?

过了数秒,周云川起身坐到她身旁,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她,说:“解锁。”

看样子是想拍的。

拍就拍吧,反正拍完又不发,反正拍完也可以删。

两人共拍了三张,都是合照,最后周云川又用自己手机给梁招月拍了一张单人照。照片上,她微微仰脸看向镜头,嘴角抿着笑。

很沉静,也很温婉。

依旧是周云川熟悉的模样。

可周云川明显能感觉到这一次梁招月的意兴阑珊。

她整个人有点太过安静了。

尽管她一直在说话,尽管她眉眼舒适微微扬起。

周云川想,她大概是累了,又或者腻了。

再奢华美丽、令人震撼的东西,看得久了,尝得够了,心里难免再起任何波澜。

第一次多少惊喜,再往后都是波澜不惊的平常。

这一顿晚餐吃得有些不知味,周云川思考不明白为何他会有这种想法。

用完餐,梁招月起身要去买单,周云川却先她一步拿起那张单子,他说:“我来买。”

梁招月努嘴:“说好我买的。”

他说:“下次去那家专做螃蟹的新餐厅,你来买单。”

他起身去前台买单,没给她坚持的机会。

梁招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拿起橙汁抿了口,望向木窗外的夜景。

夜晚下,庭院深深,偌大的院子偶尔传来几声细微的说话声,那大概是在这边用完餐的人在散步。

几盏泛着冷白光亮的路灯,为这幽寂的夜晚添上一丝活力。它们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盏小夜灯,照亮行人前进的道路,让他们得以在黑暗中匍匐前进。

梁招月曾经乐观地以为,属于她的那盏小夜灯永远不会熄灭。

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她无声笑了下,收回目光。

周云川买完单回来,两人携手离开餐厅。

回去路上,梁招月忽然说:“第一次请你来这边吃饭饿时候,说好是我请客,最后还是你买单。”

周云川说:“过去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说:“那当然,你的事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残忍,她一直记得分明。

这话周云川听着很受用,前方正是红路灯,车子缓缓停下,他顺势伸手握住梁招月的手,说:“还记得什么?”

梁招月没反握住他的手,只是任由他抓着:“本来这次我想买单的,你竟然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笑了,有些无奈有些不解:“就这么想买单?”

她说:“是呀。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不就刚好一来一回?”

这话乍一听有些不太对劲,有种梁招月要和他算得清清楚楚的意思。

想法甫一产生,周云川便被自己逗笑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吹草动了?

这个晚上,他未免太过患得患失。

他扫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说:“人和人之间讲究互通有无,可你我不用这样。”

他用的是‘互通有无’这个词,字典上对这个词语的释义是——拿出自己多余的东西给对方,与之进行交换,以得到自己所缺少的东西。

梁招月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就一直对他互通有无吗?

可惜交换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意。

回到家,一踏进家门,不知为何周云川便就感到了家里有种不一样的气氛。

一眼望去,他只觉整个客厅好像少了很多东西,但他再仔细去辨认时,又发现家里还是原来的装置。

比如中岛台上,他和梁招月常用的两个水杯整齐排列在一起。

沙发上,照旧是放着梁招月喜欢的几个小碎花抱枕。

梁招月放下门卡,说:“你先去梳洗,我整理行李箱?”

周云川收回视线:“麻烦了。”

梁招月说:“谁让你买单呢?”

他笑了笑,问:“还在计较这个?”

梁招月推他去卧室梳洗。

他的行李很简单,梁招月将衣服放到脏衣娄拿到洗衣房,随后检查了他行李箱里的药物使用情况。

这次出差还算顺利,药物都没使用过的痕迹。她又检查了下日期,保质期都还很长,不用更换。她拉起行李箱,擦了擦放在露台吹风。

夜里十点,两人梳洗收拾好后,上床睡觉。

梁招月问了他这次在曼哈顿的工作情况,她有问周云川就有答,聊到最后,梁招月直打哈欠,周云川亲了亲她的唇角:“困了?”

她在他脖颈蹭了蹭,说:“好困。”

周云川便将灯关了。

一室漆黑寂静。

梁招月躺了一会,凑到他怀里,问:“你明晚几点下班?”

周云川说:“怎么了?”

她没答,只是固执地问:“几点下班回家?”

他没答反问:“你想我几点下班?”

梁招月窝在他怀里:“明晚我想你和说件事,你早点下班回来好不好?”

他手在她腰上来回抚摸,声音淡淡的:“什么事?”

她躲着他的触摸:“都说了是明晚的事,怎么能现在说。”

“惊喜?”

梁招月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翻了个身,又将壁灯打开,漆黑的卧室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他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看她,梁招月看回去,这样的一个静谧昏黄的环境,让她有种雨天傍晚黄昏的清净冰冷感。

她无端想起两人刚认识那会,有一次,他穿行在大雨中朝她走来。

也是那会,她就确认了,她要这个人。

然而,努力纠缠了这么一年多,到头来,还是空梦一场。

周云川俯下身,从她的脖颈往上亲,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除了麻,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栗感,梁招月不由自主扬起脸。

恍惚中,她听到周云川用着低沉而又悦耳的声音,附在她耳旁说。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明早拿给你。”

50? 50

◎周云川,我们离婚吧。◎

次日早上七点半, 梁招月醒了。

一睁开眼,先是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再侧过脸去看床的另一边。

周云川还在, 看他双眼明亮、精神清爽的样子,想必是醒来有些时候了。

过去他鲜少这么晚起过,更不论还在床上逗留这么久, 竟然不去上班。梁招月笑他, 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说:“你竟然赖床了。”

周云川抓住她的手指, 在手里捏了捏,问:“再睡一会?”

她摇摇头, 说:“不了,也没什么睡意了。”

两人下床洗簌, 来到餐厅的时候,周姨正在往桌上端小米粥, 见两人出来了, 一边解围裙,一边说:“那你们先吃,我去送下孙女上学,待会再回来收拾。”

梁招月送她到门口,说:“周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周姨笑着说:“有什么辛苦的,只要你和云川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她笑了笑, 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餐桌,周云川正在舀粥。

她收回视线, 和周姨说:“我今天晚上和云川有点事要处理, 您就不用过来跑一趟了。”

周姨听了, 笑得极是暧昧:“小别胜新婚,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想过过二人世界?”

梁招月笑而不语。

周姨以为自己猜对了,便说:“年轻就是好,什么时候都是节日。”

梁招月笑着送她走进电梯。

她回到餐厅时,周云川已经将餐食布置完毕。

他问:“和周姨说什么了,送那么久?”

梁招月拉开椅子坐下,说:“晚上不是有事和你说吗,我让周姨不用过来了。”

周云川一听,不由扬眉:“看来是很重要的事,让你要把周姨支开。”

梁招月点点头,很赞同一般,“确实蛮重要的。”

周云川便问:“一定要等到晚上才能说?”

她嗯了声:“晚上吧,我怕这会跟你说,你今天恐怕都没上班的心情了。”

“哦?我倒好奇你到底想说什么了。”

“秘密。”

无论周云川怎么旁敲侧击,梁招月就是不说。如此几次,周云川也就放弃了,两人安安静静吃饭。

吃了会菜,梁招月这才想起,昨晚快睡着钱,隐约听到他说,他也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早上要拿给她。

她犹豫了会,说:“有东西给我?”

周云川说:“先吃东西,吃完再说。”

尽管走到了离婚这一步,梁招月还是好奇,他这样淡漠凉薄的人,到底会送她什么东西。

更是好奇,他的惊喜所谓何物。

半小时过去,两人用完早餐。

回到卧室,各自换衣服,照旧是梁招月换得快一些,周云川见她穿好了,拿着领带走到她面前,说:“帮我系。”

还是她送给他的那条。

梁招月说:“你好像很喜欢它。”

他说:“你送的我自然喜欢。”

她说:“油嘴滑舌。”

系好领带,离上班时间还有些长,周云川牵过她的手,说:“跟我来书房一趟。”

梁招月明知故问:“书房藏什么秘密了?”

他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两人来到书房门口。

周云川的书房,梁招月很少进去过,一方面是她有自己的书房,二是他书房里太多重要文件了,她进去了多少不合适。

周云川推开书房的门,摁亮灯,朝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请进。”

梁招月走进去,环顾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干干净净的一间书房,四面墙,光是书柜占了三面,再者就是书籍、文件资料以及电脑,俨然一个办公风格。

周云川走到左手边的书柜,梁招月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这才发现,那里放着一个类似箱子的物件,但因为用布盖着,而布又和书柜一个颜色,她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张桌子。

周云川将那块布轻轻掀起,拿开,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她,说:“喜欢吗?”

那是一座有着半人高的琉璃铃兰花,专门用玻璃柜装着,一看就是一件美得让人心醉的东西。

很多年以前,梁招月有次路过博物馆,便看过类似的,据那展牌介绍,是花费大价钱和心思打造出来的一件展览品。

都说琉璃易碎,梁招月却是一眼便惊艳上了。

后来她喜欢的花也成了铃兰花。

她突然想起上次去参加姚崇景小孩的满月酒,她打听他妻子的鲜花喜好,那次周云川便问了她喜欢什么花。

那会她就奇怪他怎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有耐心,一直纠缠到她回答才肯做罢休,原来是为了今天眼前这一幕。

原来这就是他昨晚说的惊喜。

确实够惊喜,饶是已经心灰意冷的梁招月,这会也不得不被他拨动两分心思。

梁招月已然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完全在周云川的预料之内,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更不用说,是她喜欢的人费尽心思为她准备的,她自然再喜欢不过。

可是,为什么要挑在今天送她呢?

为什么不更早一点?

为什么不在她还没改变心意的时候?

太迟了。

她想,一切都太迟了,迟到她看到他的心意,尽管心有起伏,却是能快速摁下,然后变得没有一丝波澜。

极力压了会,梁招月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周云川以为她是喜极而泣,走到书桌前抽了张纸巾,回到她身边,低头给她轻轻搽拭眼泪,说:“怎么哭了?”

梁招月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周云川又轻声安抚她,过了一会,见她情绪平缓下来,他说:“过两天我让人把它搬到你书房。”

梁招月看了眼那琉璃铃兰花,脑子快速转动着,她说:“搬来搬去,容易碎,还是放在你书房好了。”

他便笑了:“送你的东西,放我这边?”

梁招月也笑了,是有些不对,她说:“那就暂时麻烦你帮忙保管?”

周云川想了想,说:“介不介意换书房?”

他势必要将这东西送给她的,不送到她手里誓不罢休。

梁招月问:“有必要这么大到干戈吗?”

他煞有介事:“当然有必要。”

她听了,忽的很认真地看着他,也很认真地问:“我就这么值得你耗费心思?”

周云川眉梢微扬,眼里分明有几分笑意,大约是比这更直白的话她也说过,因此他也没怎么在意,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你觉得呢?”

你看,男人就是这么狡猾。

做了那么多事,等你真要找他给一份确认时,他又不舍得给你。

梁招月的心在这会彻底冷了个干净,她说:“先放你这边,改天有空再说。”

周云川想,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个时刻,他这份礼物送出去,她也喜欢那就可以了。

至于这份礼物的归属,眼下倒不是太重要。

况且放在他书房也不算是坏事,说不定梁招月以后光顾他书房的次数将会变得频繁起来。

想罢,周云川也没再游说。

两人携手出门上班-

这一天上班时,梁招月始终心不在焉的。

有好几次,她处理工作上时都出现了失误。虽说是一些很细小的差错,她也及时更改过来,可一旁的姜晨见她这个状态,不免关心道:“招月,你身体不舒服吗?”

梁招月说:“可能昨晚没睡好,不好意思。”

姜晨说:“最近的工作强度是有点大,又要忙着工作交接,又要对接深城那边的工作开展,要不要下午休息半天?”

梁招月确实好好考虑了这个提议。

可是她突然发现,偌大的一个北城,倘若她要休息半天假,竟然是无处可去的。

最好的朋友不在这座城市,她在这边也没有一个亲人。

她摇摇头,说:“谢谢晨姐关心,还有好多工作没处理完,真休息了,回头还得加班加点补回来,我等过去深城再休。”

姜晨说:“那你多注意点,要是真的太累了,下楼买个咖啡提提神。”

梁招月忙完手头的部分工作,拿着手机和工牌下楼买咖啡。

买完咖啡,她转过身,随即碰上了同样下楼来买咖啡的钱凯。

梁招月朝他微点头示意,拿着咖啡就要离开,被他叫住:“聊几句?”

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但毕竟在同一个公司,对方职位又比她高,梁招月如果直接走人确实也不太好,便说:“钱副总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说吗?”

钱凯说:“确实有点。”顿了下,又道,“不耽误你几分钟。”

话说到这份上,梁招月随他到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坐下,钱凯便就接到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他说:“抱歉,麻烦你等我几分钟。”

梁招月笑笑。

钱凯的电话说了快十五分钟,结束通话时,他将手机放在桌上,特意说:“让你久等了。”

梁招月依旧礼貌微笑。

钱凯端起咖啡抿了口,拢了拢西装外套,靠在沙发椅背上,说:“你要和陆平去深城?”

这话说得实在有歧义,梁招月纠正他:“钱副总,我这应该是工作调迁?”

钱凯笑了,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一眼,问:“周总知道吗?”

梁招月说:“您觉得呢?”

钱凯便猜中了一点,说:“你看男人的心就是这么薄,为什么不趁还在他身边,多换点可以依赖的东西。”

梁招月没说话。

钱凯又说:“真不考虑来我这个部门?”

梁招月反问:“我身上都没有你想要的筹码了,您还想我过去?”

他笑笑的,口吻慢悠悠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梁招月直言不讳:“对不起,我不太懂。”

钱凯定睛看了她数秒,又说:“最近我这边收到一封邮件,和你有些关系,”他拿起手机点了点,说,“发给你了,你看看。”

话一落,梁招月这边的手机就震了下,她点开一看,邮箱新进一封邮件,是钱凯刚刚发来的。她看了看钱凯,低头点开那封邮件。三下五除二浏览完邮件内容她便笑了。

少顷后,梁招月摁熄手机屏幕放在桌上,说:“您这是在威胁我?”

钱凯支起右手食指晃了晃,无不淡定地说:“不是,是商量。”

梁招月拿起咖啡,说:“那封邮件威胁不到我半分,至于我到了您部门,您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钱凯说:“是吗?”

梁招月说:“您觉得我为什么离开北城去深城?”

钱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说:“他都不要我了,您觉得我真到您部门,您能在他那边拿到什么项目?”

钱凯脸色不由一变。

梁招月相当满意他这个反应,说:“钱副总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先上去了。”

她拿着咖啡起身。

等进了楼梯,上楼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点进那封邮件。

是一封说她靠权色交易上位的邮件,里面说到了三个男人,除了周云川,另外两个则是徐浩和陆平。

梁招月看着那些照片,颇为好奇钱凯到底是从谁那里收到这封邮件的。

不过这会也没多大意义了。

钱凯无非是想用这个来威胁她,从而在周云川那边拿好处。

他算盘打得倒是响,可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梁招月想,她都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加之她也要离开北城,左右这封邮件是对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26楼到了,电梯门开,梁招月拿着咖啡走进办公楼-

出差半个月回来,公事积压来一堆,周云川忙到下午四点左右,总算理掉了大半部分。

期间他找来江柏,询问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会议安排。江柏说倒有一个,是公司的会议,周云川说:“让徐明恒主持。”

江柏应了声好,就要去安排,周云川又叫住他,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有有没有出什么事?”

江柏立马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她’指的是梁招月,说:“没有,除了那天去机场接她,后来她找我要了之前三套房子出租的信息。”顿了下,他又说,“那天我跟您说过。”

周云川知道这事,“她后来有联系那边的中介吗?”

江柏说:“没有,我后来和中介那边的人打听过,梁小姐没找过他们。”

看来只是想要了解下房子出租的信息。

他说:“我今天早下班,有什么事你让其他人处理,不用给我打电话。”

江柏说知道了。

周云川又忙了会工作,大概五点的时候,他起身接了杯水,刚喝一口,徐明恒推门进来,一上来就是囔囔道:“不是我说你怎么回事?这才刚回来第一天就把所有的工作推给我,自己却早早下班?周云川,你未免太消极怠工了。”

周云川气定神闲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徐明恒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说:“这不还没下班?你多加半个小时会怎么样?”

周云川说:“今天恐怕不行。”

“今天是什么神奇日子,你就非的得早下班。”

周云川笑而不语。

见状,徐明恒猜了大半:“梁招月给你甜头了?”

周云川将被子放在柜子上,走到办公桌前,一边处理剩下的工作,一边说:“她晚上有个惊喜要和我说。”

“啧啧,看来是陷进这温柔乡里边了,连平日里最爱的工作也只能往后边靠。”

周云川不置可否。

徐明恒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说:“我接下来可忙了,这种替你参加会议的事你可别次次赖给我,兄弟我可只帮你这一次。”

周云川说:“下次给你还回来。”

徐明恒说:“看这爱情的魔力如此之大,我看你干脆和她假戏真做,好好过就完了。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梁招月我看着是很不错的人,说不定你们这一过就是一辈子。”

周云川难得没有反驳,他陷入沉默,好似也在寻思这种可能性。

徐明恒起身,一边往门口说:“有好消息了和我说一声,你结婚这么久了,我还没来得及喝你的喜酒,红包都没给你包,我可等着呢。”

周云川说:“安安最近怎么样?”

徐明恒的脚步一顿,笑笑的:“老样子呗,一边上班一边痛骂老板不是人。”

周云川问:“你们怎么样?”

徐明恒没回答,想来是不顺利,他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然后离开办公室。

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既然徐明恒不回答,自然有他的道理,周云川没再多想,继续工作。

五点半左右,他关掉电脑,抄过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离开公司。

回到家的时候,他订的果肉蔬菜也到了。

梁招月六点半下班,回到家大概是七点左右。

周云川回房换了衣服,来到厨房,着手整理订购的肉菜果蔬。

梁招月对吃的东西素来要求不高,只是这段时间两人前后出差,在家的时间很少,也很久没有在家好好吃过一顿正式的饭了。

想来想去,周云川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

况且,她还算喜欢他的手艺。

之前几次,每每他下厨做东西,她总会吃得多些。说是他的厨艺好,她一闻到饭菜香总是胃口大开。

她说这话时的喜乐样,他记得格外清晰。

再过几天她又要去杭城出差,两人又要分离一段时间,加Qqun思二咡而五九一思期趁她还在北城,他也有时间,下厨做顿饭菜给她吃,也是可以的-

梁招月下班到家的时候,便闻到了股饭菜香,她一边换鞋一边不解,难道周姨过来做饭了?

早上她特意和周姨说过晚上不用来。如果周姨在这的话,她就不好和周云川提离婚的事了。

这种事有第三个人在,总是不好说的。

梁招月一边想,一边穿过玄关,朝餐厅走去。走进了,她才发现站在流理台的那道背影并不是周姨,而不是周云川。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梁招月打开手机看了下,确实是晚上七点,她又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确实是周云川没错。

周云川一回头,就看到梁招月站在餐桌前,目瞪口呆地看他。

一时间,她的神情难免有几分滑稽。

周云川忍俊不禁,擦了擦手,绕过餐桌走到她面前,说:“回来了?”

梁招月还有些不在情况,说:“你……”

他说:“换衣服洗手,我把汤端上来就可以吃饭了。”

梁招月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间。

她换好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周云川,他问:“好了吗?”

她回了声:“稍等。”

周云川便说:“换好衣服就出来。”

“好。”

梁招月靠在梳妆台前,有些失神。

站了一会,她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份离婚协议。

她看了良久,合上抽屉,离开卧室。

晚上的饭菜做得很是丰富,荤素数下来总共有七道,道道是她喜欢的菜,梁招月看着,说:“你开餐馆呢。”

周云川给她添了碗汤,放在她面前,说:“你一样样尝尝鲜,喜欢的我下次继续给你煮。”

她喉咙一时有些发涩,问:“不是刚回来吗?工作都处理完了?”

他没怎么在意地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徐明恒代为处理了。”

“你把事情都推给他,他不跟你生气?”

“以前我也帮他处理过不少。”

梁招月没再问,认真喝汤。

不得不说,周云川的厨艺果然好,一个最简单的鱼头汤,在他的手下处理得很是完美,煮出来的汤奶白奶白的,就连里边的小白菜都跟着软糯,吃起来别有几番风味。

她由衷说道:“你不做厨师可惜了。”

周云川莞尔:“那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厨师?”

这话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梁招月听了一时慌神,手里的汤匙就掉到了桌子上,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拐了个弯,又砸在地上碎了。

状况太过突然,两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了。

还是周云川最先回过神,他说:“你坐着别动,我去拿扫把。”

餐厅突然响起一阵着急的走路声,一会近一会远,一会远一会近。

等梁招月再缓过神,周云川已经拿着扫把来到她身边,他一边扫地上的碎瓷片,一边说:“看下你的手脚有没有被磕到。”

梁招月看都没看,就说:“没有”。

周云川将地上的碎片扫掉,倒到垃圾桶,又洗干净书,折回来,先是弯腰帮忙查看了梁招月的手,没什么大碍,于是,他蹲下身,开始查看她的脚。

三月份的北城,气候还有些冷。

梁招月穿的绒裤,脚上则是光着,他皱了下眉,梁招月见他就要摘掉自己的拖鞋,忙说:“真的没事。”

下一秒,周云川已经拿掉了她的拖鞋,与此同时,一道渗了血珠的伤痕露在两人面前。

周云川抬眸,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梁招月:“……”

“我……”她说,“就是一道小口子,没事的。我都没感到痛。”

周云川却不由分说地抱起她,说:“不痛就不管了?”

梁招月没接声。

周云川抱她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认真地看了看,说:“我去拿药箱,你好好坐在这边等我。”

他起身就要离开,梁招月拉住他的衣袖,他回头看她,正要问她怎么了,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她脸上滑下的眼泪时,顿时就止住了。

他再次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无不温柔:“很疼是不是?”

梁招月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掉的越来越多。

周云川帮她擦着,说:“先忍一下,我去拿药箱帮你处理下,要是还觉得痛,我带你去医院。”

梁招月被他后面这句话逗笑了:“哪有那么严重。”

还能开玩笑,证明是没有事的,他顿时松了口气,给她递了张纸,说:“擦擦眼泪,我马上回来。”

就在他转身去拿药箱的这几分钟,梁招月靠在沙发上,想了很久。

她有时很恍惚。

到底哪个周云川才是真的。

是眼前刚刚这个关心她的人?

还是那晚能浑不在意就说出那般无情冷漠的话的人?

她分不清。

于是她更加痛苦了。

周云川拿着药箱回来的时候,就见梁招月坐在沙发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上边,看着格外无助,也格外茫然。

他走过去,将药箱放在茶几上,拿出红药水和棉签,说:“我给你擦擦。”

他蹲着身子,用蘸了红药水的棉签为她擦拭。

他的力道格外轻。

梁招月心里暖暖的,也涨涨的。

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将她的心脏充盈得满满涨涨的。

伤口实在小,红药水擦过,也就是差不多了,周云川收拾好药箱,就要放回到储物箱,就在这时,梁招月再次拉住他的手。

他照旧回头,问:“还疼吗?”

她坐在沙发上,仰脸看他,“不疼。”

“我把药箱放回去,就过来。”

他话里有安抚。

梁招月嗯了声,说:“那我等你。”

周云川尤其喜欢她说这句话,他微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我马上就回来。”

他去储物室,梁招月穿着拖鞋也回了一趟卧室,从抽屉拿出那份离婚协议。

她想,一时的温馨甜蜜并不代表以后。

就算周云川的关心是真的,但那也是短暂的,远不足支撑起漫长的一生。

她不该再自欺欺人。

当断立断才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周云川回到客厅的时候,梁招月照旧坐在沙发上,只不过这次她是正襟危坐,从她的背影看来,是有几分正视的。

就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所以她正经对待。

周云川走过去的几步中,他不禁在想,是要说那个惊喜吗?

夜晚格外寂静。

窗外是一眼望不到的漆黑夜空,而在夜空之下的,则是无数万家灯火。

曾几何时,梁招月也期盼在这漆黑的夜空下,她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然后携手过完这一生。

她流浪得实在太久,也一个人孤独地走了太远的路,她迫切想要寻求一个人可以陪她继续往前走。

遇到周云川的时候,她天真地以为,他会是那个人。

会是那个陪她走完这漫长一生的人。

可命运和她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罢了。

周云川来到她面前,他蹲下,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说:“继续吃饭?”

梁招月回过神,看了看他,又侧过脸去看那一桌丰盛的晚餐,她摇摇头,说:“我有事和你说。”

他已然猜到,说:“你讲。”

梁招月从身后抽出一个文件袋,她认真地看了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地递过去,说。

“周云川,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说:

先更,这章我明天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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