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想拯救反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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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末

夜色下, 闻铃月提着狗的?后脖颈,喜气洋洋地回了无相山。

她也要?有坐骑了,而且比狮将更?好看, 回头一定要跟云冀比一比,看谁的?坐骑更?厉害。

当太上重?明苏醒时,映入眼帘的?, 就是无相山那个奸险魔头的?脸。

他之所以能够认出闻铃月,是因为他天生能够看到别人的气运。而闻铃月的?气运,比他曾经看到的那些人更为夸张可怖。

闻铃月的?头顶上,顶着一团乌黑如墨的?浓云。在?这些乌云里,骷髅般可怕的?魔魇不断地挣扎,想要?冲出这一团乌云。

他曾听闻, 有一种神魂叫做巫邪之魂,能够自动吸纳世间魇气。拥有巫邪之魂的?人, 因背负世间厄运,所以天生不幸。无亲无友,最终会失去神智,变成?只知杀戮的?恶鬼。

所以,他更?要?为世间除魔卫道了。趁着此人还未堕魔,赶紧除去,免得后患无穷。

太上重?明朝前一扑, 硬生生地撞到?了笼子上, 这才发觉自己被她关在?了笼子里。

闻铃月盯着这只龇牙咧嘴的?狗, 这狗未免也太凶狠了,一定要?压压他的?妖气才行。

忽然想到?她曾在?雪明霄手?中抢到?的?东皇钟能够镇压妖力, 于是她从储物?袋中将东皇钟拿了出来?。左看看,右瞧瞧后, 决定给它换一个名字。

回想起?自己被东皇钟镇压之时,那种威压落下的?感觉,就如大海一般难以撼动。

闻铃月想,那就叫撼海钟吧。

她将钟变大,拿出扶光剑刻下了这两个字。等刻完才发现,撼海的?“撼”字,被她刻成?了“憾”。

闻铃月莫名有些脸热,算了,反正没太大差别。

找了根红绳子串起?来?后,闻铃月强压着它的?头,把铃铛大小的?憾海钟带上去了。

太上重?明顿时感觉不妙,果然这钟压制了他的?仙力。挣脱几?番后,发觉这钟已经?脱不下来?了,无奈只能认命。

一眨眼就过去几?日,太上重?明感觉自己像个被人观赏的?物?件。不断地被无相山的?那些人看来?看去,摸来?摸去。

“不好看,我?讨厌毛绒绒的?东西。”雪观音盯着笼子里的?狗嘟囔道。他没由来?地讨厌这只狗。

闻铃月回他:“又不是给你当宠物?。”

“你这狗,性格不好,没我?家狮将亲人。”云冀看着狗嫌弃地说。

闻铃月不以为意:“这狗肯定是要?训才行,反正外表看上去比狮将高贵就行了。”

“狂躁啊,太狂躁了。”蒲姗看着龇牙咧嘴的?狗,摇了摇头。“你这狗放出来?指定乱咬人。”

蒲姗的?话刚说完。笼子里的?狗就神奇的?安静了下来?。

太上重?明发现自己越反抗,闻铃月就越兴奋,于是就假装服从,直到?闻铃月将他放出笼子。但奈何摆脱不了他身上的?这个铃铛,还是只能暂且留在?闻铃月的?身边。

闻铃月也觉得奇怪,这只狗吃起?东西来?,非要?跟人同桌吃,一定要?吃人碗里的?,不吃狗碗里的?。晚上睡觉都得盘在?她的?床榻上睡,还得枕着枕头。

算了,也算一只有洁癖的?好狗吧。

因为云冀和蒲姗的?镇压,九华宗总算是安分了许多。据说他们请来?的?隐世高人,居然无端端地失踪了,吓得他们赶紧四处寻找,急急忙忙地回九华宗禀报给东方昭侠。

这天珑主突然把闻铃月叫过去谈话,十分严肃地盯着她说:“你捡的?那只狗,并?非是狗。”

闻铃月摸了摸头道:“它是妖狗是吧?嗯,我?知道了。”

“是白猇。”珑主脸色凝重?:“太上一族受过神祝福的?血脉,就是神兽白猇。”

闻铃月总算听懂了她的?话,眼中的?兴奋却更?加浓厚,这不就是元珠自己送上门了?

珑主说:“你千万不要?低估那些人的?能力,若与他们打交道可要?慎重?。”她怕闻铃月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知道了。”

回到?住所,闻铃月一进去,就看到?她的?狗正咬着雪观音的?腿不放。她上前一巴掌拍在?了狗的?脑袋上,将他举了起?来?,和他对视着。

“咬人的?狗可不是好狗。”

见雪观音脸上生着气,她放下狗拉着雪观音说:“和一只狗有什么好计较的??”

雪观音拉着脸:“那你把它丢了好不好?”

闻铃月眉毛一挑,这送到?嘴边的?肉,可没有丢出去的?道理。

“那你以后和我?一起?照顾它好吗?”

两个人盯着它,难不成?还能让它跑了?

雪观音脸色一红,带着一点娇羞的?意味,公众号梦白推文台,脑补完什么后点了点头,顿时感觉这只狗都顺眼了很多。

太上重?明这辈子都没有受过如此折辱,他一个仙门世族,竟然被一个女魔头困在?了魔教的?地盘。

自从来?到?巫川,他的?倒霉事就不断。先是被人下毒,然后被人暗算,最后又被人追杀,让他只能变成?原形,弄成?现在?的?模样。

他脑子里想着那个追杀他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中有这样的?一个人,不知是何时得罪了这人,一定要?他的?性命。

好在?现在?暂且没有生命之忧,等他仙力恢复,就端了魔教的?地盘,然后回无尽海,再也不出来?了。

但他现在?要?面?临的?,是更?为可怕的?事情。

闻铃月手?中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脸上扬起?可怕的?笑容,慢慢地走?近他,将他压在?了身下,然后将那条裙子硬生生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真可爱,漂亮小狗。”

闻铃月欣赏着被白毛衬托得更?加粉嫩的?裙子,决定以后多给他弄一些这样的?裙子穿。毕竟这样操控神君的?机会可不多呢。

太上重?明僵硬着身子倒在?了床上。开始怀念在?无尽海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在?无相山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

这些魔教人常常聚集在?一起?喝酒耍乐,发起?酒疯来?和那些仙宗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常常看见闻铃月和云冀喝着喝着就打了起?来?,然后被蒲姗拎着耳朵揪开。

看着这些魔教生动有血肉的?模样,他心底有什么东西开始动摇。

“我?们做坐骑的?,最怕的?就是驼不起?主人,你看你瘦的?,多吃点肉吧。等下闻铃月坐你身上屁股都得磨起?泡。”

狮将又开始在?太上重?明面?前絮絮叨叨个不停。太上重?明想,如果狮将会写字,那它一定能写出一本《不会讨好主人只能累成?驴》的?妖宠指南。

果然,今天闻铃月又喝醉了。

他看着闻铃月趴在?床上,踩在?她肚子上磨了几?下爪子后,正准备躺下睡觉,就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原来?是闻铃月被他踩醒了。

看见她脸上布满的?红晕和醉熏熏的?目光,太上重?明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正准备逃跑,闻铃月突然按住了他的?前爪。

闻铃月口齿不清地问:“小白小白,你是母的?还是公的?呀?”

太上重?明顿时毛骨悚然,顾不得伪装自己,慌张地大喊道:“放开我?!”

“让我?来?看看嘛。”

闻铃月说着,就朝他后腿摸去,太上重?明急得催动了浑身不多的?仙力,暂且恢复了人身。

他身上套着一身应急穿的?白色里衣,脖子上还带着一个红绳铃铛。他抓住了闻铃月的?手?,将她按在?了床上。

闻铃月似是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试图睁大自己醉晕晕的?双眼,想看清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时,却被他蒙住了眼睛。

鼻尖萦绕着一丝熟悉的?气味,嗅着嗅着,张嘴轻咬在?停落在?她唇边的?拇指。

感觉到?手?指传来?的?柔软触感,隐隐带着湿润,一股酥麻的?感觉迅速从拇指传遍全身,使得他气息紊乱,眨眼又控制不住仙力,变回了原形。

看到?安静下来?的?闻铃月,他急忙跳下床,以后不能再和这个魔头同床共枕了,他的?身体一定是余毒未清,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而他确实也余毒未清。

当仙力紊乱之后,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毒素。那些毒素在?他的?身体内乱窜,破坏了他的?经?脉,而他被困在?这里只能等死,没有办法指望任何人来?救他。

闻铃月察觉到?他精神萎靡的?时候,突然想起?他和自己交手?之时的?异样,急忙叫来?药师为他看病。

药师看着床上这只奄奄一息的?狗,探查过他的?经?脉后,朝闻铃月说:“他中了一种很古怪的?毒,只要?受伤,毒素就会迅速蔓延。除非,能够一下就将这些毒素清除,才能保住狗命。”

闻铃月听言,当即准备运起?仙力去吸他身上的?毒,却被药师阻止。

“这毒可不一定能解,倘若你一旦受伤……”

“明白了,我?心中有数。”闻铃月当然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毕竟,她还没有打探出元珠的?下落。

吸完毒后,闻铃月只感觉有些疲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太上重?明,朝药师道:“你为他修复一下经?脉,他醒了一定要?告诉他,是我?吸走?了他体内的?毒。但不能说是我?让你说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药师连忙点头。

太上重?明苏醒后得知此事,心里矛盾的?情绪翻滚。

这就是说,闻铃月对他有恩,他不能杀闻铃月了。倘若他杀了恩人,与魔教又有何分别呢?

可惜一连几?日,他都没有看见闻铃月。难不成?闻铃月吸了他身体里的?毒后也病重?了?

心中莫名担忧的?情绪蔓延,他在?门口走?来?走?去。看着夜色降临,闻铃月还没有回来?,便准备跑出去寻找闻铃月。

他察觉到?闻铃月的?气息在?雪观音的?住处,悄摸翻过墙跃进院内,见窗口未关,就跳到?了窗前。

当看见屋内的?耳鬓厮磨,缱绻旖旎的?画面?,他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鼓擂般在?耳边响动。

太上重?明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元仪景

太上重明风也似地跑进屋里。进屋之后, 又?感觉这里满是闻铃月的气息,让他昏头重脑。于是又?跑出?了院子,见到前面出现一处水池, 当即钻进了水池里。

感受到水将一切都隔绝在外,却?令他神志越发清晰,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的那一幅画面。

他看见闻铃月衣裳半露地半椅在床上, 露出?了莹润的肩膀。那个?男人埋首在她?腰下,她?的手插进了他的银发里。雪白流金的蛇尾正缓缓缠上她?的肩膀。她?www.youxs.org,好像有蛊惑人心的妖力一般,附着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此艳靡的画面,使得他眼睛都不敢闭上,一闭上, 眼前就是那双噬人的眼睛。

等到药师来寻找闻铃月时,她?才?知晓, 太上重明不吃不喝躲在床下,气血两?空,已经接近昏迷了。闻铃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这么继续下去肯定要小命不保了。

闻铃月回到院子,就看到太上重明蜷缩在床的一角,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走上前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在他身边柔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太上重明叮咛一声, 头在尾巴里埋得更深。

闻铃月将他抱在怀里, 轻轻抚摸着他的耳朵。

他抬眼望去, 见到是一脸温和的闻铃月,眼中浓重的疲惫消失了几分。

闻铃月看到他眼中有光微亮, 眸光微颤,盯着他的眼睛逐渐开始迷离。

“你知道元珠在哪里吗?”闻铃月的声音中充满着蛊惑。

太上重明似是思考了一下, 有些委屈地说:“元珠……我不是已经给哥哥了吗?”

哥哥。闻铃月脑海里不断琢磨着这两?个?字,看来她?要去一趟无尽海才?行。

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太上重明,闻铃月最终还是给他渡了仙力,为他续了一命。

之后,她?将此事?告知了珑主?。珑主?并未反对,只是交代她?让她?注意安全,凡事?以?性命为先。

与蒲姗和云冀告别后,她?只身一人离开了无相?山,前往北海。

当太上重明醒来后,就得知闻铃月闭关一事?。

他忍不住担忧着,害怕闻铃月是因为救他,引发了她?体内的毒素。可他现?没有办法见到闻铃月,或许最好的方法,是他恢复仙力,回到无尽海,找到解药后为她?解毒。

现?在要等他恢复仙力。后面的事?情才?好继续-

北海。

沿着渡口水岸望去,宽阔的码头出?现?在眼前。许多船只停泊在码头,其中一只豪华大船十分显眼。

桅杆上挂着旗帜,随着船的开动,风慢慢将旗帜吹开,太上一族的家徽便显露了出?来,在风中摇曳。

这是太上一族前往北海运送物资的船只,闻铃月侥幸刚好撞上,便偷偷潜进船舱躲在箱子里,跟随着物资一同前往无尽海。

大海上,船只迎着朝阳的方向朝前方开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泊靠岸。

察觉到船只停泊的闻铃月,从船舱中窜了出?来。看着那些正在搬运货物的工人,偷偷跳下了海,等游到了远处的岸边时,见离人群远了就爬上了岸。

这无尽海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岛屿。

闻铃月站在岸边,抬头看着四周的礁石,沿着礁石爬上去后,便触碰到了一处结界。

她?的手轻轻触碰在结界上,那结界便泛起了阵阵白光波澜。

闻铃月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屏障将这座岛屿全都罩在里面。若没有破开结界的方法,外人根本进不去。可偏偏她?的剑,正是克制世间结界的对手。

闻铃月沿着结界的边缘走着,在察觉到一处气息微弱的结界边缘时,停下脚步,准备挥剑将结界破开。

但想到不能惊扰无尽海的人,于是开始拿着剑小心翼翼地破着那一处薄弱的地方。

最终她?破开一道裂口,匆忙钻入了裂口里。然?而一进结界,顿时天地变换,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四周野草茂盛,将视线阻挡。闻铃月拨开这些人高的野草,低头朝前走着。却?在拨开下一道野草时,突然?撞到了人。

闻铃月心口霎时提起,她?抬头看去,居然?是个?面容清秀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站在草丛后,同样震惊地看着浑身脏兮兮,略显狼狈的闻铃月。

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仙力。闻铃月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时,他先开口说话了。

“你不是无尽海的人吧?怎么如此狼狈?”

闻铃月盯着他没有开口说话。男人长相?极为俊美,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目柔和,真宛如世外隐居的仙人一般,看上去也挺好骗的。

于是她?眼眶中酝酿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你是住在这里的神仙哥哥吗?”

男人闻言,忍俊不禁:“是啊,我是住在这儿的神仙。”

听到他的回答,闻铃月心里有了势在必得的喜意。果然?很好骗。

“神仙哥哥,既然?你是神仙,那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他笑问:“你有什么愿望。”

闻铃月心底腹诽着,她?的愿望是得到元珠,这能实现?吗?心里如此想,但脸上还是装作天真单纯。

“可以?让我也住在这里吗?我会种菜,还会养鸡,养牛,养猪。”

他眼中有疑惑:“你为什么想住在这?”

闻铃月眼中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滑落,抽泣着说:“我家里人把我卖给了一个?屠夫,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听说在北海的尽头有一处世外桃源,这里住着的人都是神仙。如果我能住在这里,就不怕被那些人抓回去了。”

“神仙哥哥,你要侍从吗?我可会做菜了,以?后我可以?天天给你做人间那些好吃的。”

男子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洁白的手掌,闻铃月有些犹豫地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在触碰到他之间时,感觉一股异常冰冷的触感,然?后被他拉着起了身。

“那你跟着我吧,做我的侍从。”

闻铃月心中雀跃,没想到如此顺利。她?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走出?密林,来到了一处山庄。

与岛屿萧瑟的风景不同,山庄内的景象格外秀美精致,非常符合闻铃月对隐世一族有钱、低调、奢华的品味印象。

当她?看见山庄内进门主?院的牌匾上,用?鎏金字写了个?“太上”时,她?努力压住心底激动的情绪,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男人,很有可能就那只狗的哥哥。

这些隐世一族这么好骗吗?

走到一处房前,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你在这等着。”

闻铃月望着他点了点头,看着他敲响门,走进屋内。

她?并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当屋门再次打开,走出?来的却?不是带她?来的那个?男人,而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径直强行地将她?架起,朝院外拖走。

闻铃月狠狠压制住想动手的冲动,难不成那个?男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被架双臂,眼中仍有怒意流露,脸上却?装作惊恐地问:“你们做什么?要把我带哪去?”

身旁的侍卫开口:“外界者?入无尽海,受十三道刑方能留下。”

闻铃月闻言,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下。

地牢内,沿着黑暗的甬道前行,闻铃月被关进一处石室中。丢下她?后,这些人便离开了。

石室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渐渐地,心跳的声音变成了耳鸣在她?脑海里回荡。

不知过了几日,发觉那些人毫无来探望她?的迹象,而且并不准备给她?送饭时,她?不敢用?仙力抵抗,怕暴露身份,只能硬扛着,任由?饥饿袭来。

直到某天,黑暗的石室里突然?发出?刺眼亮光。明晃晃的强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直到适应了这些强光之后,她?看着周围空荡的石壁,眼中恍惚。

一道低沉浑厚,带着威压的声音从石室外传来:“你来无尽海有什么目的?”

闻铃月喉咙嘶哑,发不出?声音,勉强咽了咽口水后说:“我家里人要将我卖给屠夫,我只是……想寻一处庇护之所。”

闻铃月故作迷蒙,脑子里却?是异常清醒。十三道酷刑,莫不是为了逼问她?来此处真实的目的?她?可没有那么弱,且让她?看看,这十三道酷刑,到底有多厉害……

直到半月过去,确定她?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外加调查了她?可怜的身世后,她?才?昏迷着被送出?牢房。

闻铃月真是庆幸,过北海的时候顺手救了一个?被卖给屠夫的女?子,还助她?逃跑了。要不然?来这么一出?,她?估计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布置精致的屋内,香炉中缓缓冒着白雾,散发着安神的香气。

闻铃月躺在柔软的床上,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人用?湿布擦拭着。她?睁开刺痛的眼睛,是那个?带她?进山庄的男人。

见她?苏醒,男人声音温柔地说:“我给你用?了药,你身体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真是抱歉,这是无尽海的规矩,谁都不能破坏它。”

闻铃月心里怒骂着,这什么破规矩,吃喝玩乐都没有,真当这儿是皇城一籍难求呢。

“我叫元仪景,这里是太上一族的山庄,以?后,你就跟我在这里住下了。”

听到他自?报家门,闻铃月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知道,倘若她?身份有异,或是撑不过十三道酷刑,她?都没有机会知道他的名字。

昼夜交替,几日时间,她?身体就恢复个?大好。便开始踏出?房门,探索外面的世界。

院子里,溪水围绕假山流入水池,丛花生长间,鹅卵石路通向池边。

见到元仪景站在池边喂鱼,闻铃月偷偷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左边的肩膀,见他转头,就从右边探出?了头。

瞧了个?空的元仪景哑然?失笑,看着得意的闻铃月,笑着问:“你要喂鱼吗?”

闻铃月盯着池子里肥肥胖胖的各种鱼,眼珠子一转:“我想吃鱼。”

“吃鱼?”元仪景疑惑,“那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鱼当然?要现?抓的才?好吃。”

闻铃月拉动他的袖子,示意他跟上自?己。

元仪景看着被她?拉在手里的袖子边缘,缩小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沧海月

两人走?到海岸边, 元仪景看着闻铃月捡起一根树枝,踩着沙子朝着大海的方向走去。前方是?一片滩涂,退潮后, 有许多鱼在礁石形成的水坑中穿梭。

海风吹动闻铃月的长发,她一身白衣站在蔚蓝的大海前,弯腰脱下鞋袜, 将?衣摆卷起,转身看向他,举起手朝他挥动,然后回身向滩涂走去。

元仪景走?到滩涂和沙子的边界处,看见她拿着树枝在插水坑中迅速游动的海鱼。

在好几次都没有抓到鱼后。闻铃月看着站在岸边不下水的元仪景,有些生气地说:“你站在那做什么?快来!”

看着她殷切的目光, 元仪景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俯身将?鞋袜脱去, 试探地踩在了沙子上,立即感觉到了被沙子包裹的凉爽感。抬起头?时,他看到闻铃月朝他走?来,拉起他的手,往水中走?去。

“你来试试。”闻铃月将?手中的树杈递给?了他。

元仪景接过树杈,看着水里游动的鱼,果断迅速地将?树杈落下, 一条鱼正好被他刺中。他眼中泛起一丝温柔的笑, 将?手里的鱼递给?了闻铃月。

闻铃月笑着接过鱼:“你很有抓鱼的天赋嘛, 多抓几条等?会烤着吃。”

日光下,两个人在礁石间穿梭, 时不时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在海岸后的树林间,两个人站在远处, 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们,注视片刻后,身影隐没在林间。

暮色四起时,闻铃月在沙滩架起了篝火,然后将?鱼去鳞,用树枝插起架在火上烤。看见?元仪景沉默地坐在火边,闻铃月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了他。

元仪景从她手中接过烤好的鱼,焦黄的外皮看着十分酥脆,鱼肉的焦香四溢。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腥味。

闻铃月见?他这样子,不禁感慨,真是?没吃过苦的富家公子。山珍海味吃多了,就成了日常三餐里的米饭。没吃过的廉价烤鱼,反倒成了新鲜的山珍海味。

夜色一点点降临,元仪景看着跳跃的篝火在闻铃月眼中闪动,他忽然觉得,在无尽海的日子,如果有她陪伴,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可惜的是?,第二天元仪景就病倒了。

闻铃月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她没有想到元仪景居然这么脆弱,只是?沾了水,吹了下风,就病倒了。

片刻后,房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衣衫板正,身影挺拔,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她冷冷看着闻灵月,眼中没有任何愉悦的神情,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闻铃月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心里有些心虚。眼前这个中年妇女是?太上家主,元仪景的母亲元承海。她带着元仪景玩成这个样子,估计不讨厌她也难吧。

“仪景要你服侍他,那你一个做下人的,是?不是?应该好好服侍主子呢?”

元承海发话了。闻铃月感觉大事不妙,但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家主说得是?。”

“既如此,你就先学着,该如何正确地服侍主子。”

元承海走?后,屋内出来一个管事的嬷嬷,嬷嬷走?到她面前说:“云桃是?吧,从今天起,你就先跟我学学规矩吧。”

闻铃月拘谨地点了点头?。云桃是?那个逃走?女子的名字,如今,她顶替了云桃的名字。

元仪景身体好转之后,才再次看到云桃。时隔几日,他觉得云桃改变了很多,面对他的时候,居然有了几分谨小慎微。

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云桃。

“是?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吗?”

闻铃月摇了摇头?:“上次是?我不好,你身体这么差,我还带着你去吹海风。”

元仪景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望着她:“那你……以后还带我玩吗?”

闻铃月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可怜和期盼。再那样玩,恐怕她在这儿就待不下去了。但她知?道?,元仪景可不缺一个伺候他的下人。

闻铃月朝他机灵地眨了眨眼睛,附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们可以玩点别的,比如,摇骰子。”

元仪景疑惑地问?:“骰子是?什么?”

听?到他的疑问?,闻铃月心想,看来无尽海是?没有骰子这种东西了。

“等?我把?这玩意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当闻铃月拿来十几颗方方正正的圆边小木头?时,他很好奇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玩法。

两人围坐茶桌边,每人身前放了一个骰子筒,用来摇骰子。

“看到上面的点数了吗?”闻铃月捏着一颗骰子,递到他眼前。“我现在要教你的,就是?最?简单的玩法——吹牛。”

这是?那些赌坊里最?常见?的一种玩法,每人五个骰子开始叫点数。一点最?大,同时也可以和玩家所拥有的点数替代相加。赌的就是?对方不敢跟叫点数。

跟他说明白游戏规则后,闻铃月率先叫点。

“三个六。”

元仪景抬起骰子筒看了看,随后道?:“四个一。”

闻铃月眉头?一皱,她自己?没有一,她不信元仪景能摇出四个一。

“我开你。”闻铃月打开骰子筒,露出了五个六。

元仪景的眼中流露出迟疑,慢慢打开了骰子筒。闻铃月一看,他居然摇出了五个一,这一定是?巧合。于是?她跟他又来了一局。

当闻铃月看到他又摇出了五个六时,当下有些坐不住了。这小子不会出老千了吧。

连着几把?,元仪景摇出的都是?统一的点数。闻铃月将?骰子移到了一边,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她质问?道?:“你是?不是?作弊了?”

“我就随便摇摇……”元仪景神色无辜,盯着自己?被她握住的手,耳尖冒出了红晕。

闻铃月气馁地放开他的手。想当初,她没钱吃饭,跑到赌坊里跟人摇骰子,差点连小命都输了。后来千辛万苦练就一手摇骰子的本事,因为赚太多,又差点被人把?手砍了。

然而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赌徒,运气好。让她不免妒忌。

元仪景微垂着眸,感觉到袖子下的手还残留着余温。抬眼看见?她有些扫兴的表情,突然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正想开解她的时候,见?她眼睛一亮。

“咱们去抓鸡吃吧!”

元仪景抿了抿唇,怕自己?的身体拖累,谁知?闻铃月说:“不用你去抓,你坐那给?我挖坑就行?。”

可沿海的林间哪有野鸡,看着不远处目光灼灼,盼着她过去的元仪景,闻铃月决定抓几只鱼做叫化鱼算了。

就像做叫化鸡一样。去除鱼鳞,将?鱼包上池里摘来的荷叶,然后裹上厚厚的黄泥,丢进火里炙烤。

“云桃,你在外面的生活很丰富吧。”元仪景声音微沉,听?不明情绪。

闻铃月点头?:“是?吧。”

过了多时,闻铃月从火中挑出梆硬的黄土包,用石头?砸开了硬壳,露出了里面的荷叶,顿时一股荷叶清香冒了出来。

她把?鱼挑出来,私撕下一小块鱼肉送到他嘴边。

元仪景没有迟疑地吃了进去。

“好吃吗?”

“嗯。”

闻铃月也撕下一块肉进嘴,还没咬呢,泥土腥味和鱼腥味直冲脑门,闻铃月差点哕了。她急忙吐掉鱼肉,看向元仪景:“你吃不出腥味?”

元仪景老实回答:“吃出来了。”

“那你还骗我说好吃?”

“因为是?你做的……”

“……我谢谢你。”

令闻铃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块鱼肉,让元仪景又!倒!下!了!

她真的害怕,再玩几次就得把?他给?玩死了。这元珠的事还没着落,太上一族恐怕就得先给?他出殡了。

元仪景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嬷嬷一脸冷酷地现在床边,死死盯着她质问?:“你到底怎么伺候大少主的?”

恐怕再让她伺候,大少主就得归西了。

“您亲自教导的我,我都是?严格按照您说的做的,努力让大少主开心。”闻铃月赔着笑脸。

元仪景不想让闻铃月感到负担:“嬷嬷,我身体向来不好,你是?知?道?的,和云桃无关?。”

因为他的揽责,闻铃月免于挨骂,安然无事地度过了他的病期。

这一日,天气正好,海中岛屿的天格外的蓝,云朵洁白低垂,仿佛伸手就能触摸。

院子里,元仪景看见?闻铃月蹲在地上削竹篾,便走?上前接过她刚刚削好的竹篾,为她帮手。

“你这是?做什么?”

闻铃月指了指一旁铺在桌子上的人形画。元仪景瞧了瞧,没看懂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闻铃月直起腰,笑眯眯地对他说:“我画的你。等?下把?你做成风筝,送你上天。”

元仪景仔细打量着画,画上的人短短的手配上面条似的下半身,穿着白色的衣裳,隐约看出来和他的着装相似,红的白的颜色糊成了一张脸,活像唱戏的。

只是?送他上天,这听?上去不太喜庆。

闻铃月将?竹篾编成风筝骨架,将?纸糊在了骨架上,等?风干后引好线,风筝就做成了。

见?她屡次扬不起来风筝,元仪景唇边扬起一抹笑,走?到她身后,帮她拉起了风筝线。

闻铃月感觉到肩膀触碰到他的手臂,回头?望去,看见?了元仪景白如润玉的颈,沿着下巴往上,他正对着自己?笑,眉眼间流露出的温柔过分生动。

她感觉自己?心跳忽然停了一下,但那并非情情爱爱的动心之感。和大美男这么对视,谁都顶不住吧。

食色,性也。她很了解自己?的欲望。

当天夜里,闻铃月就听?到了一个消息,元承海给?元仪景定下了一门亲事。

虽说匆忙,却也是?理?所当然,他已经到了成婚了年纪。他不需要像太上重明一样承担家族责任,元承海对于自己?的长子,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好好生活。

闻铃月心底开始躁动了起来,她的计划,该如何继续下去。

春潮雨

连日的晴朗终于迎来大雨, 屋外雷雨声?不断作响,闻铃月坐在屋内,看着窗外的雨珠砸在地面四溅开来。她心中琢磨着, 要在定亲之前把事?情?解决,倘若人女子家定亲就死了未婚夫,恐怕也不免会觉得晦气。

密雨间, 一道修长的身影撑着雨伞,从院子缓缓走到门前。

是元仪景。他任由雨打湿衣摆,脸上毫无急色。抖落伞上的雨滴后?,他将?伞立在门口,走进屋内。

感觉他带了一身寒气,闻铃月给他倒了杯热茶。

雨这?么大, 他来这?恐怕也是为交代她定亲的事?,以免以后?她惹出事?端。

闻铃月盯着他, 等着他开口。

元仪景喝了一口茶,眉眼间有些恍惚的神色。

“云桃,你想以后?都留在无尽海吗?”

闻铃月心口一跳,瞧他这?幅幽怨的样子,莫不是对定亲不满想收她做妾?

“自然?,和大少主在一起,云桃很开心。”

元仪景忽地抬起头, 望着她说:“那如果?, 我做了也许会违背你意?愿的事?, 你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闻铃月脸上维持着天真无害的笑容,心底冷笑着:“我知道大少主要定亲了, 为了未来夫人,就不能和我走的太近, 但我并不在意?,只要少主和夫人想找我打发无聊,我随时都在。”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元仪景脸上的愁云散去?,温润的眉眼间换上了灿烂的笑容,笑得闻铃月突然?背后?一冷。

“其实,昨晚我与母亲交谈很久,她知道我喜欢你,她也知道,你来之后?,我的生活不再像往日一般枯燥。所以,我就跟她说,我想与你结为夫妻,想让你堂堂正正地留在我身边。原本母亲说不经?过你的同意?就定下婚事?,你一定会生气,但我知晓,你也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不是吗?”

闻铃月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元仪景握着自己?的双手?,言辞恳切,脑子里跟炸开了烟花似的,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看着元仪景,忽然?感觉自己?看不透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惊喜得说不出话了。”元仪景语气带着几分羞涩,脸颊浮起几片红晕。

闻铃月暗暗深吸一口气,笑道:“确实很……惊喜。”

“那你愿意?和我定亲吗?”

“当然?,愿意?。”闻铃月回握住他的手?。这?些男人,总妄想用定亲困一个女人,真是可笑。不过,既然?亲自送上门来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几日后?,天气大好,这?场定亲宴,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排场大。

无尽海内几家世族,都派人来送礼祝贺。

闻铃月一身藕粉华服,头上金玉发坠压着她乱动不得。

见?过几位太上族内的长辈后?,元仪景就说自个身体虚弱,带着她一同回院子休息了。

闻铃月坐在镜子前,想将?头上的发饰取下,发现缠在了发丝上扯不下来。元仪景见?此,走到她身边,手?指轻柔地为她卸下发饰。

“不喜欢戴,以后?就不要勉强自己?。”

“好。”闻铃月抚上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眼中精光一闪:“为什么平日里我都没见?过那些长辈。”

元仪景把玩着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地说:“那些长辈,往日里都住在后?山禁地,没事?不会出来走动。”

“原来如此。”闻铃月低语。

长凳宽敞,元仪景坐在她身侧,抬手?将?她耳侧凌乱的发丝抚平:“你不好奇后?山禁地是什么地方吗?”

闻铃月气息微沉,抬眸看向元仪景,见?他眼中并无试探之意?。

“你都说是禁地了,我何必还继续追问。”反正她会亲自去?看看。

“你若是开口问,我一定会告诉你,不论任何事?。”元仪景说得诚恳,目光中透着缠绵的温柔情?意?。

“真的吗?”闻铃月微微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分辨他话语的真假。

“真的。”元仪景垂眸,手?指缓缓从发上移到耳垂,发现她耳垂上并无耳环穿孔,难怪不带耳环。

闻铃月感觉到耳上传来指腹微凉的冷意?,见?他目光越发炙热,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看,唇色粉润,气色似乎好些了。

元仪景见?她目光盯着别的地方,脸上微热,忍不住倾身向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闻铃月仰头看着他,神情?微怔。

元仪景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她的唇上,察觉他眼中逐渐出现不明?的情?绪,闻铃月心中明?白?,他想吻她。而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感觉到他的唇将?要碰在自己?的唇上时,屋外传来高扬的呼声?。

“大哥!你怎么突然?定亲了!我都没来得及参加你的定亲宴!”

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人与声?一同冲进了屋内。

闻铃月埋下头,有些尴尬。

见?到来人,元仪景下意?识将?闻铃月揽入怀中,看着他问:“有事?吗?”

“你这?么多日没见?我,怎么就这?冷冰冰的三个字。”

太上重明?风尘仆仆,额间的发丝被风吹乱,他好不容易逃出无相山回了无尽海,刚到家就看见?一群宾客,连后?山的长老也在。一打听才知道,大哥今日定亲了。

看见?大哥怀中的女子,想必这?就是与他定亲的人。

闻铃月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元仪景怀中微微起身,侧目望去?,是个意?气风发、神清骨秀的少年郎。

一双明?澈丹凤眼,柳眉似薄刀,浑身不敛张狂,打一眼就知道是个目无下尘的骄矜少男,还未被世事?磋磨过。

“她……你……”太上重明?见?到自家哥哥怀中的人后?,瞪大了一双眼睛,指着她说不出话。

闻铃月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太上重明?当即站不住,冲上前抓住了闻铃月的手?臂,将?她从元仪景怀中扯到身前。

闻铃月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撞进了太上重明?怀里。

“你做什么!”元仪景站起身,眼中的怒意?流露,“放开她。”

“你怎么在这?!”太上重明?根本听不进去?元仪景的话,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无辜的闻铃月。

闻铃月只得向元仪景投去?求救的目光。

“太上重明?,这?是我的未婚妻,是你的长嫂。”

发觉哥哥真的生气,太上重明?依旧不肯撒手?,朝元仪景道:“这?女人是魔教之人,可不是什么善类,你别被她蒙骗了!”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违反家规偷偷跑出去?,如今还没跟你算账,就开始胡乱污蔑我的未婚妻。云桃受过十三道刑,她只是个不会修炼的凡人。你出去?一趟,怎的越发愚蠢了。”

听完元仪景的话,太上重明?这?回才认真地看向身前的人。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的泪水都要掉出来了,而那个女人,根本不会做出这?幅样子。

这?世上相似之人多了去?,闻铃月还在无相山上闭关,难不成?真是他认错了?

见?他松开手?,闻铃月揉着被他捏疼的地方,小跑走到了元仪景身边。

元仪景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按着她的手?臂:“没事?吧?”

闻铃月摇了摇头。

太上重明?眉头皱起,可这?人与那魔头也太过相似了,莫不是闻铃月有什么双胞胎姐妹。

“向你的长嫂道歉,然?后?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准进院子。”

“嫂嫂,对不起……”太上重明?有些不情?愿地低头,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他离开后?,元仪景朝她道歉:“这?是我弟弟,他性子自负目中无人,以后?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就告诉我。”

闻铃月看着太上重明?离去?的背影,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想来要先搞定太上重明?,免得他又闹腾几次,被族里别些人知道必定会起疑。

随着太上重明?被元承海罚跪几天之后?,闻铃月也得知这?偌大家族中,这?二人是仅有的后?辈。其中太上重明?天赋异禀,从小被逼着刻苦修炼,越折腾他,性子还越发不安分。元仪景天生体弱,反倒处处被元承海照顾,事?事?顺着他的意?来。

不过,闻铃月却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地方,太上重明?忌妒哥哥受家人宠爱,元仪景又妒忌弟弟是个修炼天才,即便内心不满,二人相处却又十分默契和谐。

白?日里,闻铃月去?后?厨做了些点?心,是崔寒霜教她做的杏仁糕,因为不是什么珍贵物,才在元仪景面前显得少见?。

她提着食盒,路过后?花园时,瞧见?太上重明?正在池心亭里练剑,见?到她驻足在池边假山后?,他停下身,转身出了亭子想离开后?花园。

因只有一条水上回廊,他必须要经?过闻铃月站着的地方。

他脚步迅速,仿若没看见?闻铃月一般,当他与闻铃月擦身而过时,故意?撇开头不去?看她,微卷的黑发飞动,无意?间勾住了闻铃月发间的发饰,顿时缠在一起。

闻铃月摸着被扯痛的头皮,心底的怒气差点?压不住。

见?他低着头,胡乱扯着头发,闻铃月的头发一同跟着痛了起来。

真是只蠢狗。

“行了,你别扯了,我来弄,你拿着食盒吧。”闻铃月将?食盒塞在他手?中,抬手?将?发饰从自己?的发间解下,然?后?又将?他的长发解开。

太上重明?站着,看着她将?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弄好后?,别扭地将?食盒还了回去?。

正想离开,却被闻铃月挡住了路。

“麻烦让开。”太上重明?有些不耐烦。

闻铃月见?他这?副不服人的样子,和他做狗的时候倒并无差别。

“身体恢复得挺快。”闻铃月挡住他的路,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原本以为,好歹得等她事?办完了他才能恢复。

太上重明?收回想要离开的半步,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她是怎么知晓自己?受伤的。

“原来你叫太上重明?,倒是比小白?好听。”闻铃月笑眼弯弯。

“果?然?是你!”太上重明?伸手?扣住她的肩膀,“你伪装身份来无尽海有什么目的?不行,我要抓你去?见?长辈,免得你祸害大哥。”

“恩将?仇报,也是你这?正道所为吗?”闻铃月不受要挟,抬手?覆在他扣住自己?的肩膀的手?上。

感受到她微微燥热的手?心,太上重明?猛地缩回了手?。

“我帮你解毒之后?,仙力尽散。如今巫川人人都盯着我,我不抓紧时间解毒,还等着那些人来杀我吗?这?毒,可是从无尽海出来的。”

太上重明?哑口无言,缓了片刻后?问:“你怎么知道是无尽海的毒?”

“这?点?事?都查不出来,我还怎么当大魔头。”

太上重明?听言,忽然?发觉,闻铃月在遇见?他的真身之时,就已经?认出是他了,却还将?他带回无相山。

“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闻铃月直言:“若把你留在那,现在你的母亲和大哥,应该是准备去?给你收尸了。”

太上重明?问:“你伪装身份来这?,是为了解毒?”

“无尽海守卫森严,若不借你哥哥身份,我在这?寸步难行。等解毒了,我会和他坦白?一切。所以,你不如快点?报恩,这?样皆大欢喜。”

太上重明?见?她如此坦诚,心底竟无端生出几分愧疚,若她有所图,在他失去?仙力变回原形之时,完全可以挟持他向无尽海提出任何要求。

看见?他沉思的模样,闻铃月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很好,又上当了。

“对不起,我早点?找到解药。”太上重明?抿着红唇,眼中流露出几分似是委屈的情?绪。

闻铃月似乎看见?他的真身也垂下了一双毛茸茸的狗耳朵。他这?张俊美的脸上做出这?副表情?,倒是极为纯情?,让她忍不住想逗弄。

“想尝尝看吗?”闻铃月将?食盒打开,送到他的面前。

太上重明?愣了一下,看着食盒里米黄色的印花糕点?。

“这?是什么点?心?”

“杏仁糕,我亲手?做的呢。”见?他不动,闻铃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

口中顿时溢满杏仁香味,太上重明?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边的杏仁屑,甜而不腻,恰好是他喜欢的口味。

闻铃月故意?问:“嫂嫂做的杏仁糕好吃吗?”

太上重明?白?了她一眼,勉强点?点?头。

“所以,那天晚上,你在雪观音窗前见?到了什么?”

“咳咳……”太上重明?听到这?话,突然?呛到,嘴里喷出一团糕点?碎屑,他狼狈地拍了拍胸口,红晕却从脖子开始往上蔓延。

趁着他说不了话,闻铃月赶紧盖上食盒溜走。

院子里,元仪景正修剪着花草盆栽,见?到闻铃月时,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朝她快步走去?。

“你去?哪儿?了。”元仪景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引着她进了院里的雨亭。

闻铃月坐在石凳上,打开了食盒:“我想着你爱吃点?心,就给你做了点?杏仁糕。”

元仪景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往嘴里去?。没有精磨细研的香杏仁,气味倒更为香浓袭人。

“好吃。”元仪景笑道。

闻铃月撑着下巴,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笑容,想着他日后?落入绝境之时,又会是何种模样。

“差点?忘了,我还得去?趟厨房吩咐后?厨做点?你爱吃的。重明?禁闭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元仪景摸了摸她的头,起身朝院外走去?。

路过后?花园时,元仪景看见?太上重明?从假山后?出来,一脸气愤的模样,耳尖还残留着明?显的红晕。

太上重明?抬头就瞧见?元仪景,当即转头想走,被他叫住了脚步。

“你怎么了?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

见?元仪景朝他走来,太上重明?目光飘忽地看着别处说:“刚练完剑呢,热得很。”

元仪景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前衣襟上,瞧见?上面落了些许白?屑,便伸手?拂去?了他衣襟上的白?屑。

“你如今也满十八,该稳重些了。”

“大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太上重明?越过他朝花园外走去?。

元仪景朝他背影叮嘱道:“今晚的家宴,可要按时到。”

“知道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元仪景脸上的温和逐渐消失,他低头看着手?指头沾染的白?屑,在指间搓捻片刻后?,放在鼻底轻嗅。

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帕子,将?手?擦了干净。

回到院子,闻铃月仍在亭子里,站在那儿?等着他。

“起风了,怎么不进去?。”元仪景脱下外袍,拢在闻铃月肩上,站在她身前,握住她微凉的手?。

闻铃月笑道:“这?不是在等你。”

元仪景张开双臂,将?她环抱进了怀里。

闻铃月感觉到他的身体带着寒凉,似乎有些颤抖,双手?撑在他胸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仰着头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先进去?。”

元仪景看见?她的瞳仁漆黑明?亮,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在她眉上轻轻落下一吻。

闻铃月感觉到他有些情?绪不佳,但在她眼中,男人脆弱易碎的模样,比华丽的衣裳更为衬托他的貌美。

她攀上他的肩,压低他的身子,微微踮脚吻在他的唇上。

元仪景僵硬生涩地回应着她,被她引带着仿佛登上云巅,又如冰火交融,让他浑身的气息渐渐热了起来。

二人沉浸在对方的气息之中,风也未曾吹凉滚烫的躯体。

元仪景下巴靠在闻铃月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你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

他问得很委婉。

闻铃月反问道:“你没有喜欢过的人吗?”

元仪景摇了摇头。

闻铃月轻抚着他的背:“没事?,这?种事?情?,不用自卑的。”

元仪景将?头埋在她脖颈间,紧紧抱着她不愿放手?。

暮色刚起,家宴便开始了。

膳厅内,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圆桌,两侧站着几个伺候用膳的仆人。

闻铃月坐在元承海主位旁的第一个位置,元仪景坐在她左手?边。隔着元承海,就是太上重明?。

元承海坐在中间,神态一如平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然?是一家人,便没那么多规矩,随便吃吧。”

闻铃月有些出乎意?料,元承海对她的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快了些,这?是爱屋及乌吗?

清明梦

碗筷响动, 桌上的氛围并不紧张。

闻铃月细嚼慢咽的?,没有什么胃口。倒是看着太上重明,一碗接一碗, 碗底一粒米都没剩。

十八岁,正好长身体的?年纪。就是不知道吃得多长得?壮这种话,对神君是不是一样有用。

元仪景给闻铃月夹了菜, 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闻铃月朝他微微一笑,菜刚进口,元仪景就开口说话了:“母亲,我想与云桃尽快成亲。”

众人皆看向他,闻铃月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着急。

元承海放下筷子?, 缓缓道:“你们二人愿意就行。”

“你觉得?呢?”元仪景期待地?看着闻铃月。

闻铃月点点头:“我都行。”

“这怎么行,刚定亲就成婚, 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吧。”

桌上唯一一个反对的?人出现了。

元承海有些不悦,看着太上重明道:“有你什么事?闭嘴吃饭。”

元仪景说:“三天后,就是良辰吉日。”

“好。”闻铃月应下。

元仪景明显很高兴,桌上与元承海和太上重明推杯换盏间,几人竟饮了不少酒。

散宴时,元承海的?脸上都有了些红晕。

送走她和太上重明后,闻铃月看着趴在?桌上的?元仪景, 拉起?他的?手?, 扛着他的?身子?朝厅外走去。

将元仪景送到?房间后, 她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元仪景,替他盖好被子?, 转身出了院子?。

夜色浓重,乌云盖月。

后山密林间, 一处宽敞的?青石板路通向树林深处,隔一段路,两旁便竖起?长明灯架,照亮漆黑的?道路。

闻铃月隐在?暗处,并未发现有人驻守。

几番丢出仙力试探后,发觉真的?没有人和机关,便大胆地?走了正道进去。

她心里琢磨着,太上重明为何说元珠给了哥哥。既然给了元仪景,她又不曾在?他周围看见,那不就是找个地?儿藏起?来了。

更何况,她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这后山禁地?,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一群长老都在?这里日夜守着,莫不是有更好的?东西?

在?树林深处的?屋子?里,两位长老坐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出现的?人影。

其?中一人问:“咱们要拦住她吗?”

另一人回:“不是规定只有外人不可?入禁地?吗?她都与仪景定亲了,应该不算外人吧?”

“也是,反正她也进不了结界,就随她逛吧。”

“可?是她为何半夜来此处?”

“要不你去问问她?”

突然,镜中画面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哎!你看,仪景跟着她后面进去了,搞不懂这小两口。”

沿着笔直的?路走,越深入越觉凉风阴冷。

闻铃月走到?路的?尽头时,眼前只有一片圆形的?空地?,空无一物?。

若她真是无法?修炼之人,只会觉得?此处不过是处普通的?空地?。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结界气?息,不断地?在?她周围浮动。

她不自?觉地?朝前方走去,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她身体里穿过。

“云桃,回来!”

听到?喊声?,闻铃月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元仪景脸色潮红,胸口微微起?伏着,正焦急地?看着她,快步朝她走来。

闻铃月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他不是喝醉了吗?

“酒意上头,我只是随便逛逛,想醒醒酒……”闻铃月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借口。“见这里没人守着,我就进来了。这儿不可?以进来吗?”

元仪景紧紧拉住她的?手?,正想说什么,突然瞧见闻铃月身后,一团巨大的?黑影升起?,迅速弥漫开来,遮住了空旷的?天空。

闻铃月见他的?瞳孔愈发漆黑,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黑色的?影子?正扭曲着朝她袭来,宛如地?狱中看不清面容的?恶鬼魂魄。

莫名的?恶寒从脚底往头顶蔓延,闻铃月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此时此刻,她要暴露身份保护元仪景吗?

在?她犹豫的?片刻,这道黑影竟然直接发起?了攻击朝她袭来。手?中的?扶光剑还未出现,千钧一发之际,闻铃月感觉自?己的?身体朝后倒去,只见元仪景挡在?她身前,以病弱之躯接下了黑影的?攻击。

那些黑影冲撞在?他的?身体上,转而又四散开来。元仪景吐出一口鲜血,脚下撑不住力软了下去。闻铃月急忙接住他,将他搂在?怀中。

二人坐在?地?上,闻铃月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焦急的?情?绪冒了出来,现在?可?不是死的?时候啊!

“我带你去找族里的?长辈!”

元仪景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闻铃月眉头紧皱,声?音带着怒意:“你气?息很弱了,再不找人帮忙你就要死了!”

“我不会死的?。”元仪景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一抹笑,“我有元珠护体,不会有性命之忧,休息一会就好了。今天此事不要告诉别人,免得?有人找你麻烦。”

闻铃月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中的?情?绪平复,又逐渐变得?深暗。

“好,你好好休息。”

她的?手?轻轻地?拂过他的?后颈,元仪景便陷入了昏睡之中,将他放平在?地?上后,闻铃月抬头看向那团还在?聚集的?黑影。

原来是一团由修士妖族死后形成的?魇气?,难怪她一出现,这魇气?就开始蛊惑她,竟是想吞噬自?己。

闻铃月手?中金光闪现,举剑挥出一道剑风,在?触碰到?剑风仙力的?那一刻,这些黑影便如缩水一般,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她收起?剑,转头看向昏迷的?元仪景,走到?他身边伸手?放在?了他胸口上,运起?仙力开始查探元珠的?位置。

沿着经脉,她感觉到?他的?神元处仙力充盈,一颗金色的?珠子?正散发着仙力,缓缓修复着他的?内伤。

闻铃月试图将元珠吸纳进自?己身体里,却发现她的?仙力根本接近不了元珠。

现在?,她该愁的?,是如何将元珠拿到?手?。

待元仪景苏醒时,他睁开眼,发现闻铃月将他抱在?怀中,而她歪垂着脑袋,正昏昏欲睡。

元仪景细细盯着她脸,伸手?将她耳边落下的?发丝勾在?了耳后。闻铃月被他的?动作惊扰,清醒了过来。

闻铃月语气?中带着关心:“你还好吗?”

元仪景缓缓坐起?身,盯着她点了点头,将她一同拉着站了起?来。

“嘶……”闻铃月站起?来一直腰,又弯下去了。

“怎么了?”元仪景扶住她。

“我腿麻了。”闻铃月锤了捶大腿侧。

元仪景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要是能修炼,就不会被这种小事困扰了。不如我为你找个启灵的?长老,教你修炼?”

闻铃月干笑一声?,扯开话题:“我本来就没修炼天赋,可?别让长老看了丢脸。我们赶快回去吧,等会被人瞧见了。”

“不要妄自?菲薄。”元仪景低笑,走到?闻铃月前面半蹲下身子?,“我背你回去。”

闻铃月没有犹豫,趴在?元仪景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朝外面走去。

天黑如墨,乌云散去,皎月清清。

她勾住元仪景的?脖子?,下巴撑在?手?臂上,侧头盯着他洁白的?耳垂。见他背着自?己毫不吃力,心里琢磨着,这元珠的?力量真神奇,竟能这么迅速地?恢复身体。

闻铃月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微凉如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看见元仪景的?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日光正好,闻铃月坐在?卧房内,看着窗外摇曳的?粉白花树,眼中有一瞬的?恍惚。院子?里,仆人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今日就是她与元仪景成亲的?日子?。这元承海对于元仪景的?重视超出了她的?想象,前院宾客满堂,排场浩大,一箱又一箱的?礼金送进了院内。

她刚刚接待完宾客,此时正值开宴之际。

拆下满头珠饰,闻铃月正想好好休息,屋外突然嚷嚷了起?来。

“赤女君,这是新房,外人不能进的?!”

“让开!看俩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我是来送新婚礼的?!”

一阵鸡飞狗跳,闻铃月走到?卧房外,就瞧见一道红色身影冲进屋内。

来人是个衣着华丽的?红袍少女,墨发高束,眉目间尽显张扬。她就是无尽海赤氏的?女君赤岚媗,母亲是赤氏族长的?长女,父亲却是个外界的?低微世族。然而她实力天赋绝佳,在?族内亦十分受族长喜爱。

看见闻铃月,赤岚媗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她款款走到?闻铃月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讥讽道:“长得?倒是还行,居然也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你们二人倒挺相配的?。既如此,我便送你一些防身的?法?器,免得?一不小心就死了。”

赤岚媗大手?一挥,屋内霎时出现了一地?的?法?器,看得?众人睁大了眼睛。这赤岚媗出了名的?穷奢极欲,没想到?出手?竟也如此大方。

闻铃月自?然不会跟她客气?,吩咐人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而后朝她笑道:“多谢。”

“等等,还没完呢。”赤岚媗今日是浑身洋溢着喜气?,本来以为还得?杀一个呢,没想到?元仪景先成婚了,这太上重明就算侥幸活下来,她也能再下手?一次。

赤岚媗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块一人高的?屏风放在?大堂内,闻铃月仔细一看,屏风上刻画的?都是一个个面容祥和可?爱的?小人,看上去还都是女娃。

闻铃月看向赤岚媗,眼中流露出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

赤岚媗环抱着双臂,颇为得?意地?说:“这是外头的?习俗,多看女娃画像,自?然就多生女娃。这太上一族本就子?嗣凋零,还净是些男儿,大的?是个废物?,小的?是个蠢货……不好意思啊,我没有骂人的?意思,我这人就是爱说实话。”

闻铃月盯着她,默不作声?。看得?出她是个骄纵暴躁话又多的?女人了,就算闻铃月一句话不说,她一个人也能一直说个不停。

听完她发表的?重要意见后,闻铃月客气?地?将她请出去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聒噪的?人。

不过,她却知道了赤岚媗对元仪景和太上重明有着莫名强烈的?敌意。

闻铃月不懂

弋?

,也不想去追究。

夜色降临,众人逐渐散去的?时候,闻铃月没有等来元仪景,反倒等来了太上重明。

他风尘仆仆,带着焦急的?气?息。从窗外跃身进来,见到?闻铃月惊讶的?神情?,递上了解药。

闻铃月看着他掌心的?药丸,没有迟疑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太上重明看着她明艳的?脸庞说:“你可?以和大哥坦白了。”

“可?是,我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他了。”闻铃月抬起?头望着他,目光颤动。很明显地?,当她说出这句话,太上重明的?表情?有种破裂的?意味。

“你……”太上重明不敢置信,闻铃月是魔教之人,且还是欺骗伪装身份接近的?元仪景,二人决计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喜欢他,倘若他知晓你的?身份,你认为他还会喜欢你吗?”

闻铃月浅笑,话语中带着几分残忍:“可?你知道我的?身份,怎么还喜欢我呢?”

“我没有!”太上重明慌张地?矢口否认,眼中却露出摇摆不定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搞不清。

闻铃月脸上笑意消失,少年时谁又会熟练地?隐藏自?己的?感情?呢,太上重明看向她时情?www.youxs.org,或许元仪景都察觉到?了。

屋外传来了数道脚步声?,想来是有人将元仪景送了回来。

“还不走?怎么,想和我们一起?洞房吗?”闻铃月倾身贴近他,凝视着他漂亮的?眼睛。

闻铃月身上那甜丝丝的?气?息,迅速冲撞进太上重明的?身体之中,他心口猛地?一跳,头也不回地?从窗户逃走了。

闻铃月关好窗户,元仪景便进了屋内。

他身上并无酒气?。

见到?闻铃月一身红衣,与红烛相映,一切逐渐朦胧,暖意弥漫。

“你怎么不喝点?”闻铃月上前搂住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愈来愈快。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想清醒着。”元仪景的?手?覆在?她背后的?散落的?长发上。

闻铃月抬头看着他,打趣道:“难道,连和我都不能喝?”

“和你自?然是可?以的?。”元仪景温柔地?笑着,眼中映着烛火,清光荡漾。

夜已深。

太上重明看着紧闭的?房门,他走到?门前,想将一切告诉大哥,怕他遭受蒙骗。

可?走到?门前时,他看着倒映在?窗户纸上晃动的?烛火,听见屋内耳鬓厮磨的?喘声?,他突然身体一软,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一般。

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难受,甚至痛苦。

女子?娇吟低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转,他第?一次感到?惧怕,又一次地?逃离了这里。

太上重明逃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闭,看着桌上摆放的?喜酒,他揭开一坛,灌进了喉咙里。

醉意上头,太上重明趴在?酒坛上,感觉天旋地?转,躺在?床上后,燥热让他心中难安,遂脱去了衣裳,赤着上身,直至入梦。

天光将明时天色最暗,太上重明忽地?被一阵凉意惊醒。他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回想起?梦里的?景象,他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竟做那般可?耻的?梦。

他掀开被子?,盯着那冷意传来的?地?方,呼吸之间也如被冰冷的?海水侵袭。

新房内,红烛还未燃尽。

闻铃月趴在?枕头上,衣裳退至腰下,露出了雪白的?背。

元仪景给她揉按着腰,指腹划动间,却又似勾起?了闻铃月心里的?www.youxs.org。

热意袭来,闻铃月支起?胳膊,坐起?身将衣裳拢好,朝元仪景轻声?道:“天热,你去将窗户打开吧。”

元仪景一吻落在?她的?肩上,站起?身朝窗边走去。

闻铃月面色平静,望着他的?背影瞳仁愈发深暗。

呲——

剑穿破衣裳与血肉的?声?音响起?。

元仪景低头看了眼从背后穿过自?己胸膛的?剑,转身看向身后的?闻铃月。

“你,为什么……”他气?息很快开始虚弱,为了稳住身形,手?中抓住了桌布扫落一地?的?茶盏,他支撑着摇晃的?身躯靠在?了窗边,仰着头喘气?着。

瓷器破碎的?声?音中,闻铃月赤脚走向他,拔出了扶光剑,伸手?按在?他的?伤口上,将元珠吸纳了出来。

一颗金色的?元珠出现在?她手?中。

见到?元珠时,元仪景眼中似乎有了些释怀。他低低咳嗽着:“你若想要,为何不说?”

闻铃月将元珠收起?,眼睛黑亮地?盯着他:“若我没有将元珠拿到?手?,就先说这番话,那我岂不是早已进了太上一族的?地?牢?”

鲜血浸染了他白色的?里衣,烛光之下异常显眼。

“你,对我有几分真心?”元仪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闻铃月扬唇一笑,抚上他的?脸颊,“当然有了,我是真心想得?到?元珠的?。”

得?到?她的?答案后,元仪景眼中灰暗密布,光彩渐渐弱了下去。

“从西边走吧,那边无人防守。”

听到?他的?话,闻铃月心有疑惑,不恨她,反而还要帮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爱害人。

闻铃月靠近他的?唇,低声?道:“既如此,我给你一线生机。”说罢,便吻在?他的?唇上,给他渡了仙力。若天明无人来救他,必死无疑。

在?她准备离身之时,元仪景似乎用尽了力气?,将她拉进了怀里,唇间带着血腥压在?了她的?唇上。

带着入侵气?息的?唇舌缠绵间,在?闻铃月感到?窒息之时,元仪景放开了她。

闻铃月擦去唇边的?沾染的?血迹,眼中情?绪翻滚,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

屋内寂静无声?,元仪景唇边溢出鲜血,他倚靠着墙,缓缓跌落,瞳仁渐渐涣散。

很快,后山禁地?燃起?的?大火,惊醒了许多人。

太上重明见到?后山的?冲天火光,下意识地?朝元仪景的?院子?跑去。

只见房门敞开,他跑进屋内,看见元仪景毫无生息地?靠在?窗下。

一股慌乱窜上心头,太上重明急忙上前为他渡仙力续命。

果然,元珠消失了。

一场大火,让无尽海动乱,而得?知原委后,修仙界更掀起?一阵浩荡的?除魔声?势。

众人亦发现,那个欺骗仙门世族,夺走太上一族镇族之宝的?魔教之人,竟然就是围剿巫川仙宗的?无相山的?左护法?。

巫川内的?某处客栈,仙士聚集围坐,饮茶谈论。

其?中一人说:“这无相山倒也守得?住,大半年了还是攻不进去。”

另一人接话道:“她们自?称左护法?为了独吞宝物?叛出师门,谁知道是不是为了保护她?”

“不过这宝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隐世一族的?东西,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法?器。”

闻铃月坐在?他们右方,听见他们的?谈话,眼底的?光暗了几分。她不想将火引至无相山,但自?己的?所求,必然会牵扯她们入局。

这半年来,她吞噬了元珠,却依旧无法?突破神境。

雪观音乔装打扮成一个普通男子?,隐去了一头张扬的?银发,见到?她神情?严肃,握住了她的?手?。半年来,她一直都在?闭关修炼,心神耗费了不少。

“你先去城外等我。”闻铃月声?音极冷,雪观音当即知晓她的?意图,起?身离开了客栈。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闻铃月带上了那张银色面具。

仙力外放的?同时,客栈内仙士具惊,纷纷看向仙力来源之处,准备提剑防御。

只见一黑衣女子?坐在?桌边,背对众人,手?中端着茶杯。

在?她放下茶杯的?一刹那,肉眼可?见的?波动从她手?下扩散,带着强悍的?力量将周围的?仙士逼得?起?身后退。

有人大声?喊道:“你是谁!”

闻铃月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这群慌乱的?人。

他们不认识她的?脸,却认识她的?面具。

“是她!快!我们一起?联手?杀了她,去太上一族讨赏!”

话音一落,在?闻铃月眼中,无数张狰狞的?面孔朝她袭来,带着贪婪和嗜血。

剑未出鞘,闻铃月横剑一扫,金色仙力带着凶狠的?杀意朝他们压去,这一招且还留了三分力,而这群仙士,持着法?器想试图挡住她的?仙力,却如被一掌击在?身上,内脏几近碎裂。

“实力不过如此,还天天嚷着除魔卫道,不如先好好学学,剑是如何用的?。”

闻铃月丢下轻蔑的?一句话,身影化作一道流星消失了客栈中。

才反应过来的?仙士,匆忙追了上去。胆子?小的?,在?原地?犹豫是否要跟着一起?,见追的?人多了,就也紧跟着去了。

城外,雪观音看见闻铃月正悠闲地?出了城门。他朝闻铃月扬了扬手?,示意她来这边。

“接下来去哪?”雪观音走在?闻铃月身侧,盯着她的?侧脸。

闻铃月思考了片刻,说:“去更热闹的?大城看看。”

观世镜

东海之滨, 日出之地?。

沿海的?港口人来?人往,商船来?玩络绎不?绝。随着起锚,大船载着货物, 晃晃悠悠地朝着朝阳行驶而去。

闻铃月与雪观音坐在码头处的?一家面馆棚子里,看着海上的?风景。雪观音指着太阳的方向问:“这船要开到哪儿?去?”

“那边,是炁川的?地?界。”她曾为了找母亲的世家偷渡去过一次, 与巫川和剑川不?同,炁川更注重世?家血脉。

“原来?是这样。”雪观音看着远方,眼中浮现?出一丝愁绪。外面的?世?界如此?之大,为?何他们?只能蜷缩在妖域一角,若是母亲和姐姐们?看见这样广阔的?大海风景,一定也会很高兴。

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上了桌。闻铃月拿起筷子将葱花搅拌进?汤里, 面香味与雾气一同涌出。

刚吃到一半,闻铃月就见码头处新停的?一艘船上, 一个船工双手抓着一个女人,将她从船内拖了出来?。

“你?居然敢偷渡!这钱我看你?也是出不?起了,不?如把你?买给附近的?鸡婆子,我还能赚几个子回来?!”

闻铃月见此?画面听着那船工的?脏话,眉头紧皱,心中不?快。正想叫雪观音去替女人付钱,却无意间瞧见了女人的?脸。

她神色微怔, 呼吸一窒, 手中的?筷子叮当一声砸在碗的?边缘, 掉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雪观音给她拿了一双新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不?过是个两个普通人发生了矛盾。

闻铃月动了动眼皮,不?确信地?再看过去, 那个被船工抓住要卖掉的?女人,长着一张和齐风一模一样的?脸。

她站起身,径直朝那边走去。雪观音放下筷子,紧跟其后。

女人垂着头,不?停地?想挣脱,眼中蓄着的?泪水像珠子似的?掉在了地?上。

“跟我走!”船工发觉这人力?气竟然还挺大,抬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只是手扬到半空,还没落下就被人抓住了。

船工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子,刚想发怒,一锭金子就到了他面前。

雪观音冷声道?:“她的?船费我们?给了。”

“哎哎!好嘞。”船工松开手,笑意盈盈地?接过金子走了。

女人跪在地?上,不?肯抬头,见到闻铃月的?靴子时,颤颤巍巍地?仰起头。

“多谢……”

闻铃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脸,实在太相似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低声道?:“我叫齐风。”

毫无知觉地?,一滴泪从闻铃月眼角滑落。

雪观音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不?敢开口问,因为?他从未见过闻铃月这般模样。

闻铃月发觉自己?失态,有些慌乱地?收敛起情绪,向她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准备去哪?或许我们?同路,可以顺路送你?。”

齐风摇了摇头,“我从炁川来?,我本来?在世?家中做工,因为?得罪了家主被发卖,所以就偷渡来?了巫川。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闻铃月有些迟疑地?问。她害怕被拒绝,不?愿去想这件事?背后的?阴谋诡计,她自私地?想弥补曾经内心的?空缺。

“去哪?”

“不?知道?,但总归不?会饿了肚子。”

“好……”

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如今的?三人行?。雪观音很不?自在,但又没办法。他看着这个叫做齐风的?女人百般讨好闻铃月,如此?明显的?谄媚,偏偏闻铃月还吃这一套。

她们?在渔村里租了个屋子住下,日子倒也难得平淡清净。

这一日,齐风又从海边打了鱼回来?,只因闻铃月夸了一句她做的?烤鱼好吃。

雪观音有自知之明,只要闻铃月说好,他一个挂件实在没有说话的?份。

“阿月,今儿?退潮,海边居然有螃蟹!”齐风提着两只螃蟹从屋外小?跑进?来?,看见闻铃月时,眼睛亮晶晶的?。

闻铃月坐在桌边,穿着桌上和齐风从海边摸回来?的?贝壳。见到她进?来?时,闻铃月心中一喜,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了一只螃蟹。

闻铃月笑道?:“今晚就吃煮螃蟹了好了。”

雪观音靠在窗边,看着闻铃月,眼中的?温柔逐渐开始荡漾。他也并?没有那么讨厌齐风,闻铃月跟她在一起时,他总觉得看到了少年时期活泼机敏的?闻铃月,不?再死气沉沉。

夜里,海风习习,卷着岸边的?沙子滚动。

闻铃月坐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暗蓝大海出神,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带走了她身上冒出的?冷汗。

她想不?明白,到底如何才算参悟天?道?。即便她避世?而居,放下心中执念,依旧无法突破神境。

那道?天?堑,竟远比她想象中的?遥远。

闻铃月不?服输,不?认命,凭什么东方昭侠都能入的?神境她入不?了?

她再次催动元珠,进?入神元内海,感受着经脉被浩瀚仙力?冲击的?痛楚。

“人如蝼蚁,岂敢叹天?道?不?公?顺天?而为?,才是你?的?道?心!”

恍惚间,闻铃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这种丧气话,才不?会是她心中所想!

闻铃月感觉到一道?莫名的?力?量挡在她身前,她催动仙力?,试图突破之时,经脉却承受不?住寸寸俱裂。

嘶哑的?痛声从她喉咙中溢出,她咬着唇死死压住想要痛吼出声的?冲动,转眼间,她从渔村小?屋中,来?到了一处空地?。

天?地?灰暗,周围被密林围聚,闻铃月站起身环视一圈,发现?身后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如此?熟悉的?景象,这是太上一族的?后山。

她疑惑着狠狠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竟然感觉的?到痛楚,这不?是梦境。

突然,那团黑色魇气拔地?而起,朝她冲来?。闻铃月唤出扶光剑,挥舞着想劈散魇气。

黑雾笼罩,转瞬又再次散开,迎来?一道?强光出现?。

闻铃月抬手覆着眼睛,适应着光线,慢慢放下手。

此?处又到了另一片空间,天?地?一片澄澈,她正站在一片浩瀚平湖上,平静的?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四周缭绕着云雾。

忽地?,云雾散去,一块连接天?空与湖面的?巨大镜面出现?。

闻铃月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她打量之时,镜子弥漫起一股红雾,由红雾形成的?人影出现?在镜子中,她看不?到人影的?四肢和五官,在红雾翻腾中,只将将能看出是个人形。

闻铃月警惕地?看着人影,握着扶光剑,随时准备出手。

“此?处是初元之境,亦是是你?降生的?地?方。”人影开口,话语间能听出是个女人。

闻铃月听言,眼中浮现?出一丝嘲讽:“怎么,想说我也是神明祝福过的?人,然后忽悠我得完成什么使命?”

她从太上一族后山进?来?,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太上一族,什么被神祝福过,然后隐世?而居,守着一片荒废偏僻的?岛屿。

镜子里的?人影沉默了片刻,转而开口:“你?知道?你?为?何突破不?了神境吗?”

闻铃月持剑对着人影:“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装神弄鬼,就会被我弄死。”

似乎是见闻铃月油盐不?进?,人影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背负着的?命运,是成神之时,必为?苍生献祭,而现?在还不?到时机,自然无法步入神境。三川气运将断,届时天?地?归于混沌,一切生灵都将灭亡,而你?……”

“等等。”闻铃月打断了人影的?话,“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成神,就得为?苍生献祭?苍生算什么东西,自己?的?命运不?应该自己?背负吗?”

人影又道?:“这是你?的?既定的?宿命。”

闻铃月叹了口气:“那这样看来?,我确实不?用执着于成神了。”

“为?什么?”

闻铃月摆了摆手:“不?是你?说的?吗?我成神,就得死,死了就报不?了仇,享受不?了快活人间,所以为?了达成心中所愿,这个神,不?能成。”

“……”人影叹了口气,“可你?若于天?命抵抗,便会祸及亲友,倒不?如你?自己?亲眼看看。”

话音一落,闻铃月便感觉镜子里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她吸入了镜子之中。

天?雷滚动,画面如走马观花,她强迫着自己?不?去看这些画面,可当看见齐风被东方昭侠捏断脖颈,蒲姗和云冀惨死,珑主被砍去双手,闻铃月的?心颤抖了。

紧接着,画面变得陌生。

有一个面容冷漠的?女子,她持剑立于天?地?之间,为?她挡住了数万仙士。

她说:“我薛倚仙无愧天?地?,无愧万民,今日亦无愧好友。若想杀她,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黑龙金狮亦为?她挡住道?道?仙力?,陨落于阵前。

许多陌生的?脸,在她眼前死去。她分明不?认识她们?,为?何心如绞痛?

画面转变,显现?出一处冰川。

闻铃月看见自己?跪在冰面上,一柄剑穿透她的?心口,彻底让她失去了生息。

顺着剑看去,最后杀了她的?人,正是齐风。

转而,天?地?变幻,银雷闪动,高台之上,闻铃月看见一个人被铁链锁着,一道?道?雷电击在了他的?身上。

她看不?见此?人的?面容,也不?知道?这画面代表着什么意思。

最后,周围的?景色散去,化作一片黑暗。她看着一点银光,在她眼前跳动,温暖从这点银光中传来?,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晃神间,闻铃月回到了镜子前,红雾人影出现?在镜子里。

闻铃月喉咙干涩,声音微哑:“我该怎么做。”

“接受自己?的?命运,顺天?而为?。”

人影的?声音逐渐消散,四周幻境消失,闻铃月陷入了一片黑暗,朦胧中,听见了雪观音呼喊的?声音。

“闻铃,你?快醒醒!”

雪观音抱着闻铃月坐在沙地?上,不?停地?为?她输送妖力?。她走火入魔,舞剑乱杀,差点杀了来?看她的?齐风,好在他及时阻挡。

闻铃月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脸担忧的?雪观音,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难受。

“我怎么了?”

雪观音迟疑片刻,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闻铃月心中如踩在悬崖边的?恐惧感终于消失,落在了实地?上。

自从她得到元珠,便不?断回想起太上一族的?事?情,元仪景看向她绝望的?眼神,太上重明慌张遮掩内心的?羞赧,元承海看向她时宛如看女儿?般的?目光,桩桩件件,没有一刻在折磨着她那点可怜的?愧疚心。

一定是因为?这样,她才走火入魔,而刚刚那些东西,不?过是因为?愧疚生出的?心魔。

像她这样的?手染无数鲜血人,怎么会因愧疚而生心魔?

她握住雪观音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说,我可以像妖域的?人一样,忘记曾经痛苦的?记忆吗?”

雪观音瞳孔骤缩,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从这一刻溜走的?东西,他似乎抓不?住了。

“可以。只要你?愿意。”雪观音声音微哑,心中纠结之下,还是开口问了。“是太上一族的?事?,让你?心中有愧吗?”

自从她从无尽海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闻铃月回答:“是的?,我想忘记。在这之后,你?让齐风自己?离开吧。”

雪观音想起了曾经在无相山上,她曾说过,她想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变成另一个闻铃月。

也许,他可以背负那些因蒙骗而产生的?恨意,让她重新活过一次,就让他自私一次吧,去求得一丝新的?未来?的?可能。

“好。”

雪观音回握住她的?手,唤出往生镜,随着赤色的?妖力?钻进?她的?眉心,一些过往的?记忆,也随之被吸纳进?入往生镜之中。

万事?消弭,斗转星移。

雪观音没能继续陪着她游玩山水,而是被丢在了东海边的?渔村里。

她说,她想一个人去体会何谓生活,何谓人间。

雪卷刃(万更)

雪卷冷刃, 万倾风雪如鹅毛般随着仙力,朝那?座独立的松峰席卷而去,携着尘土的飞扬, 雪亦化作漫天冷雨落下。

这?是九华宗其中?的一座峰门,屹立万年的山峰在此刻化为了废墟。

闻铃月凌空而立,面?具下的双眼冷漠地看着山石倾覆, 掩盖了九华宗弟子的尖叫。

与雪观音分别后,她独自一人屠了许多维护九华宗的仙门,而今,终于到了九华宗。

因闭关?晚来的东方昭侠,见到远处的白色身影,毫不犹豫地向她击出全力。

他后悔, 当初就应该在密室杀了她。如今她成?跗骨之?蛆,刮骨难除。

闻铃月勉强避开?东方昭侠那?气急败坏的一击, 仍旧不慎被仙力击中?右肩,当即便感觉握剑的力道弱了下?去。

连战多宗,她如今并无余力和?东方昭侠对上。但好在清除了不少绊脚石,东方昭侠一时也难以再培养出那?么多的从众。

闻铃月转头就跑,她如今可御剑日行千里,隐进群山之?间甩掉东方昭侠后,压在喉咙的鲜血喷涌而出,

不知为何, 现在她复仇的欲望比之?前更为急迫。

她在树旁席地而坐, 倚靠着树干睡去。

元珠与她的神元互相旋转交融,直到日光西沉。

远在无相山, 一个瘦弱的身影敲响了山庄的门。

来者是个面?容清冷的削瘦女子,见到庄门打开?, 眼中?的泪水哗哗滚落。

齐风看着开?门的蒲姗,口将言却嗫嚅着,抹去眼泪后这?才道:“这?是闻铃月的师宗吧?”

蒲姗没有说话。因齐风拿着闻铃月的令牌而来,不然早在山脚之?外,她就死?了。

齐风继续道:“是她叫我来无相山的。她耗费仙力,用元珠逆转生?死?救下?了我,我与她原本想定居东海之?滨,却不料她为了突破神境走火入魔……她怕伤我,便叫我来此处寻得一处庇护生?存之?所。”

蒲姗心中?有所疑惑,元珠此等秘事,太上一族尚且不愿声张,眼前这?个毫无仙力的女子却知晓。

“她为何愿意救你?”

齐风闻言,眼中?的失落溢出,苦笑道:“许是因为我像她的一位故友。”

蒲姗问:“你叫什?么?”

“齐风。”

听到这?个名字,蒲姗心底顿时明了,压下?心底那?一丝疑惑,仍是让她进了山庄。

夜色渐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山林间隐约看见村居烟囱缭绕出烟,烟雾被风拉长,渐渐消散。

背着捆柴的中?年农妇沿着山间小路下?来,远远便瞧见树下?躺着一个白衣人。

她提快脚步走近,蹲下?身子将盖住她脸庞的黑发撩开?,眼中?光亮闪过:“是个女的。”

山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冬日的雨竟比雪还寒冷刺骨。农妇撑起?蓑衣,将她一同掩在衣下?,免得遭雨打湿。

闻铃月感觉到身边的热源,头昏脑涨地醒来时,发觉农妇正将她抱在怀里,一同避雨。

农妇扬起?一抹和?善的笑,脸上的皱纹却因此更深刻:“你还好吗?我看你浑身是血地躺在这?,这?么冷的天?,会?冻死?人的。”

闻铃月支起?身子从她怀中?离开?,轻声道了句谢谢。

农妇问:“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在山坳坳里呢?”

闻铃月沉默片刻,说:“我和?家人失散,不小心迷路,山里黑看不清,就受伤了。”

雨此时停了。

农妇抬头看了眼天?,朝她道:“雨天?山路泥滑,工种号梦白推文台,这?里去镇子也得不少脚程。不如跟我先回家吧,等天?气好些再去找你的家人。”

见到她不含杂质的笑容,闻铃月点了点头。

山村里稀稀落落分布着屋舍,依山而居,烟火迷蒙,倒有几分世外隐居的野趣。

闻铃月坐在略显破落的木屋里,看着农妇为她倒了一盆清洗的水。

“你叫我许嫂就好,估摸着你也饿了,我去给你下?碗面?,你先把身上的污物洗了。”

闻铃月盯着清水盆里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连着几日阴雨,她歇在了许嫂家中?。日子安静,邻里邻居不算热络但也算融洽。

这?天?终于放晴,许嫂那?在山里打猎的儿子谢明招,也背着一袋子猎物回来了。

闻铃月见他裹着一身野狼皮毛,背着把弓箭,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粗犷的笑,见着从屋里出来的闻铃月笑意收敛了许多。

许嫂刚把猎物放厨房,见到两人沉默僵持,立即走上来笑道:“这?是我儿子谢明招。”向闻铃月介绍完,又朝谢明招道:“这?是小月,她和?家人走散了,在咱这?住几天?。”

闻铃月不冷不热地朝他打了声招呼,二人也算是相识了。

自打谢明招回来,这?清净的屋子里就热闹了不少,常常听见许嫂呼唤他的名字。

如此平静的日子,闻铃月不由地想到雪观音,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傍晚时分,闻铃月提着木桶到河边打水,三三俩俩在河边浆洗衣物的妇女朝她笑着打招呼,闻铃月点头回应。

她打好水正准备提起?水桶往回走时,谢明招迎面?走来。

“我来提吧。”谢明招从她手中?接过水桶。

身后的邻居见此画面?,纷纷打趣道:“明招是个眼里有活的,以后谁嫁给他,这?日子可享福了。”

闻铃月皱眉,这?话她听着心里烦躁很不爽,于是停下?脚步,看向说话的人,询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在场的人脸色一变,片刻的沉默令人感到尴尬窒息。但闻铃月并未有这?种感觉,她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谢明招盯着闻铃月冰冷的神情,抿了下?嘴唇,开?口道:“都是邻居开?玩笑呢,咱们走吧。”

闻铃月瞥了他一眼,走在了前头。

入夜时,烛火噼里啪啦燃烧,今日这?餐晚饭出奇沉默。

闻铃月放下?碗筷,没有顾许嫂和?谢明招便出去了。

见她走了,许嫂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气。

“她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倒不如直接跟她说明好了。”

谢明招听言,感觉嘴里寡淡,喝了口水将心里那?股无名鬼火压了下?去。

许嫂又道:“她刚来的时候,穿的也不是好衣裳,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人爹娘早就找来了。她进咱们家,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你既有了妻子,她也能有个家。”

谢明招抬头瞅着自己家娘,低声问:“要是她不愿意怎么办?”

许嫂手里的碗筷一扔,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女儿家不都是半推半就事就成?了。”

有了许嫂的支撑,谢明招心底的火再度冒了上来。小月长得好,气质也不是这?山村里的姑娘能相比的,他能娶了她,那?是再好不过了。

闻铃月站在门外,听完他们的对话,脸上寒意更深。她转身走进屋子里,看着烛火明灭下?的两人,脸上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在这?寂静的夜色里,他们的影子,像鬼魅一般张牙舞爪。

她盯着许嫂,没有出声。

许嫂心知肚明,仍是问她,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你听见了?”

闻铃月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许嫂说:“只要你出这?村,立马就有人来告诉我,你走不出这?地儿,不愿意也得愿意。更何况我救了你,你不得报恩?”

闻铃月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许嫂被她这?忽然的话题转移弄得发愣了片刻,开?口道:“许盼儿”

闻铃月问:“许盼儿,你要我怎么报恩?”

“我要你,嫁给明招。”

“就只是嫁给他?”

“不、不然呢?”许嫂不懂闻铃月是什?么意思。

闻铃月唇边扬起?一抹笑,给了她回答:“好。”

谢明招很意外,她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寂寥的山里响起?了喜乐,惊扰了好奇的山雀前来。

一只狐狸似的犬,穿过密林树叶间,步伐轻盈地落在了树枝上。它?探着头,望着下?方那?处放鞭炮的木屋,只见人们聚集在本就不宽敞的院子里,分别坐落在酒席上。

喜宴的主桌旁,坐着一个满脸喜气的中?年妇女。

很明显,这?是一场喜宴。

太上重明伏在树枝上感到疑惑,他循着元珠的气息而来,原本以为能找到闻铃月,却误闯进喜宴之?中?。

他知道,元珠是血脉传承,若非自愿,别人不可能拿走。他实在搞不懂大哥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他必须要保密,否则太上一族又会?开?始动荡,他只要偷偷把元珠带回去就好了,这?样大哥也能恢复如初。

屋内,一个男人牵着大红绸缎走了出来,他身旁是个盖着红盖头身形高挑的女子。

太上重明瞳孔骤缩,尾巴毛都炸开?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闻铃月。

为什?么她又要成?亲!?她是有什?么爱成?亲的癖好吗?

而且这?次还是一个样貌丑陋低劣的村夫,这?村夫身上毫无仙力,就是个普通凡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等待礼毕,闻铃月感觉到身旁人的接近。

“我娘性子着急,要不是她逼着我,咱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成?亲,这?婚宴是简陋了些,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谢明招在她耳边低语,闻铃月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真的是她逼你的吗?”

谢明招身形僵住,目光似乎穿过红盖头看见了闻铃月那?双盛满讥笑的眼睛。

闻铃月说:“心中?有恶,又怕承担恶带来的后果,www.youxs.org,这?样,你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若真有恶果,自然有你娘担着。”

谢明招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尖声道:“你胡说什?么!”声响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许嫂皱眉,看向他的眼中?有着告诫的意味。

闻铃月也懒得再应付他们,将红盖头扯下?,看向许嫂:“亲成?了,恩也报了。如此,该算算你我之?间的怨了。”

突生?的状况,让许嫂终于明白闻铃月那?句“就只是嫁给他”背后的意思。

“亲都成?了,你就是我谢家的人。现在你有是什?么意思?”

闻铃月轻笑道:“许盼儿,你姓许不姓谢。我原以为你真是个好人,倘若你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会?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可你为何要生?出这?些邪念呢?是因为他对不对?他就是你邪念的来源。”

她指向身侧的谢明招,质问着许嫂。

众人看着这?一幕,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许嫂目光颤动,浑身颤抖,窒息让她身子无力,腿软坐在了凳子上。看着闻铃月那?张微笑的脸,她感到极其恐惧。

闻铃月倾身在她面?前,黑瞳明亮,口中?如恶鬼低语:“让我来帮你,清除邪念吧。”

噗嗤一声,扶光剑将谢明招劈成?两半,血色喷涌而出,将这?场喜宴衬托得更加喜庆。

“啊!!!你是恶鬼!你是恶鬼!”

邻居争先恐后地慌忙跑出院子,一时间只剩下?许嫂一个人,她口中?恐惧地骂着闻铃月是恶鬼,抓起?桌上的碗砸在了闻铃月的头上。

闻铃月并未躲避。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额头流下?,血沿着她的眉间、鼻梁、下?巴,最终没入衣领里。

许嫂踉踉跄跄地朝外跑去,闻铃月看着她惶恐的背影,伸手将流进眼中?的鲜血擦去。

太上重明无言地看着喜宴上发生?的一切,眼中?复杂的情绪涌现,闻铃月顶上那?团魇气又壮大了些。

原本逃离的村民,又纷纷跑了回来,脸上的惊恐更甚。

太上重明瞧见不远处,一头虎妖正追捕这?些村民。他尴尬地动了下?耳朵,这?是他引过来。他不小心闯进虎妖的地盘,不想在它?身上浪费仙力,便趁机逃了,却没想这?虎妖能追踪这?么远。

闻铃月嗅到了妖兽的气味,看着那?些跌跌撞撞逃进院子里又无处可逃,抱团凄惨哭嚎的村民,叹了口气。

虎妖闯到院前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结界挡住了。

闻铃月看见这?头虎妖,正处于妖兽的发情期,难怪如此暴躁。她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仙力,轻而易举将虎妖给杀了。

身后的哭声渐渐息弱,闻铃月没有回头,走出了院子。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她心底总有股莫名的冲动,那?就是不能停下?,安于现状。

闻铃月只身走在山林间,迎着夕阳,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而去。

快走出密林时,她察觉到身后的气息停止了跟踪。从许嫂家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一条尾巴。

于是她闪进灌木丛中?,隐去身形和?气息,静待猎物的出现。

果然,不消片刻,一只白毛狗出现了,它?东闻闻西嗅嗅,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闻铃月盯着它?的背影,突然起?身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扑在了狗的背上,然后用膝盖死?死?压着它?的脖子。

太上重明察觉到闻铃月的气息时已经晚了,他挣扎了几下?后便放弃了,盯着她的下?一步动作。超出意料的是,闻铃月似乎不认识他了。

“哪里来的妖狗,居然敢跟踪我。”闻铃月将它?两只耳朵揪在一块,提兔子似地把它?提至眼前。

这?狗毛发洁白,瞳孔为金,一条大尾巴蓬松软绵,散发着不属于狗的高贵气息。

“还挺好看,不如养养当坐骑好了。”闻铃月从储物袋中?摸索出憾海钟,再次将它?套在了太上重明的脖子上,顺带套了条绳索,牵着朝山外而去。

太上重明两眼一黑,被她拖在地上前行,他又一次落进闻铃月手里了。

一人一狗朝城中?而去。

云州,四通八达,是巫川通向各国的枢纽。城中?亦有不少修仙者落脚。

闻铃月没有带面?具,大摇大摆拖着狗进城了。可笑那?群修仙的,只认得她的面?具。

城中?热闹非常,街道两旁彩楼林立,摊贩临街而设,货物五花八门。

闻铃月站在一处糕点摊贩前,看着板车上放着一大块圆形糕点,红枣芝麻点缀,用料颇多,好奇地问老板:“这?是什?么饼?”

老板指着上面?的红枣笑道:“这?是切糕,客官您瞅瞅,用料丰富,达官贵人连修仙的都爱吃,价格便宜得嘞,二十文一两。”

闻铃月眉头一皱,二十文确实有点贵,但现在她付得起?。

“那?你给我切点试试。”

“好嘞!”

老板下?刀果断,切了小块包上油纸上秤,秤杆子还没打直他就将东西塞进她手里了。

“这?儿十两,一共两百文。”

“两百?”闻铃月声音顿时拔高,就这?么一小块真能有十两?从前她们镇子里的鱼片粥都只要四文啊!

老板依旧笑意盈盈:“您不看看这?儿是哪,我光摆摊费每个月都得交不少钱呢!而且这?切糕真材实料味道好,您试试就知道了。”

闻铃月看着手里的切糕,还是将钱付了。

她四处闲逛着,咬了几口后又觉得实在太腻,吃不下?丢了又可惜。看到被她牵着的小白狗,心里暗戳戳将注意打在它?身上了。

于是,太上重明被逼着吃完了切糕。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这?玩意了。

正逢午时,闻铃月准备寻家酒楼用午膳。走到一家门前热闹的酒楼时,迎面?走来一个打扮富贵的女君,她刚避开?,身后就窜出一道迅速矫健的身影,扑通一声倒在了那?富贵女君脚边。

“唉哟唉哟!你这?女人怎么走路不看路,把老夫的腿都给撞断了!”穿着破烂满头白发的老头抱着腿哀嚎着。

“我家女君都没挨着你!”女君身后的仆从站出来斥责道。

“主子品行低劣仆从也如此!赔钱!不然你们今天?别想走!”老头扑上去就抱住了女君的小腿,惊得她花容失色。

“你!你放肆!”女君想将他推开?,却发现这?老头子力气大得很。

老头继续嚎叫着:“你们这?群有钱人仗势欺人!我不过是个没地位的老人,你们打杀了也就是顺手的事!天?理难容啊!我又岂会?屈从你们的淫威之?下?!”

闻铃月听着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升华起?来了。

身旁的百姓交头接耳,却无人上去帮忙。

“这?老头是个惯犯,专门挑这?些富家女君下?手。”

“女君要面?子,往往就花钱打发了。”

原来如此。饶是没见过世面?的太上重明也怒了,这?人就是居心叵测。他刚想冲上去,脖子一紧就被闻铃月给提起?来了。

闻铃月一把拉起?狗,大步走上前,抬起?手就一巴掌把老头给扇飞了两米远。

老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摇摇晃晃稳住身子后,摸着火辣辣的侧脸恨恨盯着闻铃月。

脱困的女君急忙向她连连道谢。

闻铃月朝她摆手:“你走吧。”然后看向老头,这?老头看着就贼会?来事。

“你敢打我!”老头盯着闻铃月,气得牙痒痒,但刚看她那?力道,不像他能对付的。

闻铃月抱着狗居高临下?地鄙视道:“我九华宗的人就爱锄弱扶强,你要不服,来九华宗找我。”

说完,闻铃月啐了他一口转身就隐没在人群里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九华宗的黑料就满天?飞了,连东方昭侠为纳妾休妻的陈年旧事都给扒出来了。

有趣的是,东方昭侠后脚就进了云州,刚入酒楼,就瞧见这?云州的人看他的目光不对劲。

他故意坐在大堂,任由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听这?些人对他的议论。

“东方昭侠不是正道第一君子吗?怎么对自己妻儿却如此无情?”

“听说九华宗都是靠他发妻才创立起?来的!”

“啊,我懂了,男人的那?种自尊心作祟是吧。”

“哈哈,正道第一君子嘛,那?自尊心不也得是正道第一。”

听见那?些酒客的议论,东方昭侠垂眸,面?色不改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从外进来的弟子,沉着脸在他耳边说了昨日发生?的事。东方昭侠眼中?闪过杀意,低声道:“去把昨日那?个弟子和?传谣的人给解决了。”

他今日来云州,是为了九华宗炼器矿石材料的生?意而来,此事之?重,事关?九华宗的未来。

因耗费过多的法器急需补充,此时传出这?种有损名声的事,对他着实不益。

闻铃月鬼鬼祟祟站在二楼楼梯转角处,看着楼下?的东方昭侠,眼中?翻涌着黑色风暴。他倒是挺能折腾,不知来这?云州做什?么,不过此时她并不打算和?他对上。

闻铃月搂着狗悄无声息地穿过厢房,从二楼的吊楼跳了下?去。

刚落地,身后就传来了带着惊喜的声音。

“是你。”

闻铃月一转头,发现是昨天?那?个富贵女君,她笑了笑,想绕过她离开?,却被她拉住了手。

女君认真地望着她说:“我知道你是九华宗的弟子,不管云州的人怎么议论九华宗,我都不会?相信。也怪我,连累了九华宗,放心,这?次的炼器材料,我会?以最低的价格给你们的。”

原本想离开?的闻铃月,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片刻,她当即反应了过来。

闻铃月冷静朝她道:“其实我不是九华宗的弟子,九华宗的宗主为了夺宝杀了我的家人,昨天?那?番话,也是故意的。”

“啊?竟然是这?样。”女君大惊,看着闻铃月的眼中?逐渐有了同情之?色。

闻铃月趁机补刀:“那?些关?于九华宗的风言风语都是事实,东方昭侠是个伪君子,极为狡诈。女君你若是跟他做生?意,可要多注意了。”

见闻铃月如此郑重其事,她亦沉重地点头回应。

无意间搅乱了九华宗的一桩生?意,倒也算意外的收获。

闻铃月当天?就出了云州,朝着西边剑川的方向而去。

太上重明从未暴露过身份,他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和?她行过万里路,看着她所遇见的每一件事。

穿透她压抑、执拗、狠辣的外在,他察觉到一种诡异的生?命力。

那?是从寸草不生?的地狱深渊里,倔强攀爬伸出的孤枝,一丝阳光便能让她如野草般疯长。常人若遭遇这?些,早已失去本性堕入魔道,偏偏她还有那?些世俗的欲望,保留着完整的内心,像人一般血肉分明。

他无法非黑即白地将她划入魔教或是仙门,又或许,二者共存的人性,才是人世间的本质呢?

闻铃月途经四方谷,望着熟悉的地界,不知道雪观音是否回到了妖域。想起?她与雪明霄的约定,待她处理完这?些事,必然会?赴约。

此行她要回慈悲殿,时隔多年未曾回去,不知宣云峰是否还如当初一般。

当她站在宣云峰山下?,望着高昂的群峰出神。

闻铃月搜索了脑海中?的记忆,她居然不记得自己为何离开?的慈悲殿。记忆停在她交代十三护法务必护好宗门,然后便是她遭遇东方昭侠的追杀逃往无相山。

不等她细想,一股熟悉的力量从她四周拔地而起?,如钟罩一般将她围住。

太上重明察觉到变化,朝闻铃月靠近的几步。

闻铃月面?色平静如水,手中?扶光剑出现,她持剑而立,任由罡风席卷吹乱她的长发。

“我就知道,你必来此处。”

漫天?乌压压的九华宗弟子凭空而立,东方昭侠站在阵前,冷眼垂视着她的背影。

他的女儿,是她一生?的死?敌。

闻铃月从储物袋中?拿出面?具带上,看着脚边的小白狗,抬脚将它?踹飞了。它?留在此处,她可没空管一只狗。

太上重明被她这?一脚踹得昏天?黑地,险些昏迷。

见狗离开?,她转身看向东方昭侠。她倒是没想到,他不仅能找到她,还能提前布下?绞杀阵。

多年对峙,东方昭侠多少了解闻铃月的性子,他故意开?口:“你知道我每次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这?世上有种依靠血肉寻息的秘法,通过闻铃澜卿的血肉,我便能寻到你。噢,你是不是在想,明明她的尸体你已经带回,为何我还能找到你?那?就得说说傀儡术了,活人制成?傀儡,必要先摘除内脏。倒也侥幸,还剩点东西没用完,刚好用来找你。”

“你我之?间,今日就彻底来个了结吧。”

闻铃月望向天?空,眼中?漫入恍惚的蓝。

为何,总是如此呢。

庆幸的是,她早已非曾经的懵懂少年,不会?沉浸在痛苦仇恨中?自虐。

“是该了结了。”

闻铃月周身疾风劲起?,风刃毫不留情地撕破了结界。漫天?九华宗弟子压下?,闻铃月举剑杀去,硬生?生?从中?间劈开?一道裂口,显露出天?空之?色。

那?些死?掉的弟子如蚊子一般,一只只从天?上掉落。

东方昭侠没有放松警惕,为防万一,今日他要耗尽她的仙力后再出手。

刀剑麻麻密密如梨花针,闻铃月出招没有丝毫花哨,只凭本能,她要杀出重围,不,是杀干净。

闻铃月实力之?猛,令东方昭侠心跳加速。他远远注视着,偶尔补刀,没有靠近。今日这?些人,本就是为他铺路的,死?了也不可惜。

待天?空一片澄净,闻铃月浴血飞至他眼前,剑尖直指他的脖颈,东方昭侠猛地提剑回击。

铿锵一声,东方昭侠的剑擦过她仙力形成?的屏障之?上,隐约见那?道金色屏障碎裂。

双方剑刃相抵,眼中?闪过刀光剑影,二人隔剑相视。

东方昭侠怒吼道:“你是我的女儿,本不应挡父亲的路!”

闻铃月讥笑:“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是你的女儿?我又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他脸色一沉,咬牙下?劲,恨不得将她劈成?两半。

他一个神君,竟然和?一个化神不相上下?。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闻铃月挡回他的剑,出剑刁钻,直逼他下?身,险些让他断子绝孙。

东方昭侠没有想到,缠斗之?中?,她居然愈发凶猛。

“是你屠了闻铃一族,夺了她们的炼器秘法。”闻铃月忽地开?口。

剑从额前划过,东方昭侠躲避之?间闻言,竟有一瞬的恍惚,她是如何知晓的,明明连闻铃澜卿都不曾知晓的事,明明他做得天?衣无缝!

刚好是这?一瞬的恍惚,闻铃月一剑从他肩上落下?,砍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东方昭侠脸上苍白,冒出细汗,急忙后退为自己止血。他气喘吁吁地盯着闻铃月,眼中?的恨意也再无法体面?地隐藏起?来。

心已乱,再战无益。

他转身欲逃,闻铃月却穷追不舍。

说好的,今日了结。

边挡边窜,东方昭侠一个神君如今竟然被化神逼得逃亡。

不知过了几个昼夜,下?方青色群山已然被银白雪山替代。

东方昭侠逃入冰川之?中?,盼着林立的冰川洞窟能挡她一二,拖延时间。

闻铃月紧随其后,即便没有刻意运气护体,她也早已忽略了周围寒冷的天?气。

她循着气息,深入玄古冰川。

此处凶险,需得处处小心。

当她穿过一处蔚蓝冰川时,遥遥瞧见一点黑影在雪山之?上,闻铃月当即明白他要做什?么。

东方昭侠一掌引动雪崩,刹那?雪花四溅,如尘烟飞舞,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力朝山下?翻滚而来。

速度之?快,闻铃月来不及御剑飞起?,只能躲进一处冰窟之?中?。

很快,周围被铺天?盖日的雪淹没,黑暗从四方袭来,宛如坠入深渊般令人窒息。

待雪崩过去,雪静之?时,东方昭侠去而复返,踩在雪地上一寸寸搜寻,试图寻找出闻铃月的气息。

他不能再让闻铃月得一线生?机,万一这?场雪崩没有弄死?她呢?他要做的就是补刀,拿走扶光剑,以绝后患。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与闻铃月斗来斗去了。

忽地,一只苍白的手掌从雪下?伸出,径直抓住了东方昭侠的脚腕。他顿时急急后退,看着闻铃月从雪底钻了出来。

“这?都不死?!这?都不死?!你到底是什?么变的!”东方昭侠尖声叫喊着,满脸疯癫,毫无章法地举剑朝她杀去。

闻铃月抖落一身冰雪,眼中?无光,却黑得可怕,她赤手抓住了东方昭侠的剑,鲜血沿着剑刃滴落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她嗫嚅着,宛如行尸走肉:“了结,该了结了。”

在东方昭侠惊恐的目光中?,一道剧烈的金光爆炸开?来,遮天?蔽日,推雪覆冰,迅速将他一并吞没。

刹那?后,天?地归于寂静,偶听雪落的窸窣声。

闻铃月与东方昭侠的拼杀,早已传遍巫川。

因东方昭侠布局,无相山同时遭遇围杀,根本毫无支援之?力。

齐风自请突出重围,前往玄古冰川支援闻铃月。

狮将惦记着闻铃月身上的宝贝,倘若闻铃月出事,她一身宝贝总归得有个人继承吧?抱着这?样的念想,狮将偷偷分出一抹妖元,偷偷先于众人窜去了玄古冰川。

漫天?冰雪间,狮将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不出太阳还好,出太阳这?日光照在雪上,无比刺眼。

一连几日,它?都没找到闻铃月,倒是先看见了齐风。

古怪的是,齐风本应该带着无相山的人进玄古冰川,为何此时身后跟着的却是仙门的人。

狮将藏在雪堆后,紧跟在他们身后。

齐风似是早已知晓闻铃月的位置,没有一丁点绕路就寻到了她。

狮将远远瞧着,闻铃月跪在雪地上,微垂着头,双目紧闭,长发凌乱地在她苍白的脸前舞动,似乎已经死?了。

紧接着,它?看见齐风站在闻铃月身后,脸上一片冷漠,举剑从背后刺穿了闻铃月的心口。

金色的神魂气息从她五官之?中?溢出飘散。

狮将见此,睁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

闻铃月还活着,是齐风杀了她!齐风定然是叛徒,它?要回无相山告诉所有人!

齐风耳朵一动,目光凌厉如剑看向不远处的雪堆,长剑脱手,朝雪堆处刺去。

如此强势的仙力,狮将堪堪避开?,却仍旧被伤了妖元。

齐风目光落回闻铃月的身上,没有说话,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那?些仙门弟子,似乎不信闻铃月已死?,上前探了探神元气息,这?才放心离去。

天?地寂寥,风雪将她掩埋,一切悄然落幕了。

一只白色的狐狸犬匆匆掠过雪面?,与雪融为了一体。

太上重明找到闻铃月时,她已然成?一座冰雕。

就连那?些令人厌恶的魇气,也尽数消散。

他化成?人形半跪在闻铃月身前,伸手覆在冰上,心底莫名的酸痛开?始蔓延,一滴清泪从他眼尾滑落。巨大的恐慌开?始席卷他身体,他开?始浑身颤抖,嘴中?低语着:“不要死?……不要死?……”

元珠,有元珠!

太上重明将元珠从她身体之?内唤出,元珠已然失去了光彩,他倾尽仙力灌注入元珠内,划开?手腕调动精血唤醒元珠,直到它?再度泛起?光芒。

元珠浮在他与她之?间,不断吸纳着闻铃月身上最后残存的神魂之?气。看见元珠上微弱闪动的金光,他将元珠一并纳入神元处,用自己的身体酝养着元珠。

元珠本就是他的,也只有他,才能救回闻铃月。

他为救元仪景已经失去半数仙力,如今神元竭尽,他倚在闻铃月身边,渐渐化成?原形。

一只头上生?着鹿角、形似狐狸犬的白色神兽出现在雪山之?间,他瞳孔腾现金火,灼灼燃动,宛如雪山之?神。

他用尾巴将闻铃月卷入怀中?,试图用体温融化她身上的冰雪。

她不该死?,也不会?死?。

无尽海,禁地之?中?——

太上重明站在禁地处,怀中?抱着闻铃月的尸身,他用仙力催动结界,一面?巨大的镜子贯彻天?地,凭空显现。

一抹红色烟雾漂浮在镜子中?。

“赤神,求您赐下?可护神魂的法器,我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太上重明本以为求赤神难如登天?,却没想,他话音一落,一盏莲花银灯便从镜中?飘了出来。

镜中?人道:“此为照夜灯,可滋养神魂,你将她的神魂置入其中?,去照夜台引天?雷以萃精血酝养便可。”

太上重明将灯小心翼翼收起?,眼中?充满疑惑:“如此,便可吗?”

“她身负巫邪之?魂,你也知晓其命运,应为苍生?而死?。本神……又能如何为难?”

镜中?红雾望着毫无生?息的闻铃月,她看似每一步都在自己选择,实际上每一步都在天?道之?内。

这?是她既定的宿命。

太上重明收起?照夜灯,再抬首眼中?已是坚定,事在人为,天?命又如何?

他要剔净魇气,净化她的神魂,为她博得更多反抗天?命的机会?。

为得世间纯净正气净化魇气,太上重明重建慈悲殿,招收正道弟子,每月设以净心日,献出纯净仙力祈求她早日归来。

照夜台上,乌云聚集,银雷闪动,每落下?一道雷,便能听见铁链挣扎响动的声音。

四根粗壮的柱子矗立,仿若撑开?了天?地,四条锁链汇聚于一人身上。

太上重明双手双脚被锁着,每一道雷劈落,便穿过他每一寸经脉和?骨头,万针游走一般。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闻铃月,可当眼前的身影出声时,他才回过神来,眼前人不是闻铃月。

黑衣人跪在他面?前,语气焦急道:“尊上,无相山出事了。”

灯花落

闻铃月殒命的消息传至无相山时, 仙宗的?人也一同攻上了山,很有默契地将无相山包围,开始了这场预料中的屠杀。

庄门前, 无相山众人看着那?些想破开护山阵法的仙门弟子,歇斯底里?地想调动仙力?反抗,可神元处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无力?驱使。

“大家怎么会中毒?”云冀眼中少见?地流露出了恐慌,不安的?感觉在她心头萦绕。此时仙宗人已奇袭到山门,而无相山的人却齐齐中毒,无法运转仙力?,无异于引颈受戮。

蒲姗试图逼出体内的?毒,冷静地分析道:“能让所有人都中毒必然是水源出了问题。”

“可是水源在山内……无相山出了叛徒!”云冀突然反应过来。

越是想逼出毒, 毒越侵入骨髓,蒲姗察觉自己的?仙力?正慢慢消散, 她眼中的?墨色愈发浓重:“这毒竟然能让所有人不知不觉中毒然后散去仙力?,想来不是俗物……此毒逼不出了。”

“我去找珑主,珑主肯定也中毒了!”云冀转头往后院跑去。

蒲姗看着阵脚大乱的?弟子,强行沉住内心的?浮躁,此时她绝不可乱。

仙门弟子能够突袭山门,必然是走了密道,偏偏无相山密道少有人知晓。她脑海中浮现出齐风的?脸, 一时脚步有些虚浮。

在没有求证的?前提下, 是她擅自将齐风带了进?来, 是她引狼入室,导致祸事发生。

蒲姗朝弟子沉声?喊道:“诸位, 还能调动仙力?的?随我一起巩固结界,仙力?消散的?从后山密道撤退!”

话音一落, 无数仙力?冲向结界,弥补着结界消散的?力?量。

失去仙力?的?虚弱感愈发强烈,她们维持不了多久了。

蒲姗转头看向庄内,瞧见?一个小人影朝她正哭哭啼啼地朝庄外跑来,眼看着要走出结界,再三犹豫下,收她回?仙力?,提步跑去将快要走出结界的?小男童抱了回?来。

见?到抱起自己的?人是蒲姗,小男童当即就止住了哭声?。

“娘,我怕。”他往蒲姗怀里?钻了钻。

蒲姗四处张望了一下,朝他轻声?道:“你?回?自己的?房间,躲在柜子里?别出来,等娘把坏人赶跑,就来带你?走好吗?”

小男童点了点头。

蒲姗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正欲放他走,偏逢此时,笼罩着无相山的?金色结界轰然倒塌破碎,那?些仙门弟子如洪水般从裂缝破洞之处钻了进?来,宛如寻食血肉的?恶狼冲向无相山弟子。

云冀寻到珑主时,她坐在椅子上,仿若陷入了睡梦中。

云冀走上前喊道:“珑主?”见?珑主没有反应,她探了探经脉,发觉她神元俱空,这毒竟然深入骨髓。

察觉到云冀的?气息,珑主吃力?地睁开眼睛,瞳孔浑浊,像蒙着一层雾。

“这是隐世一族的?毒,仙力?越浑厚,中毒便越深。”她顿了一下,看向远处那?些倾巢而来的?仙门弟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且先走吧。”

一声?轻笑响起,向来莽撞的?云冀此时脸上显露出极冷的?笑意,带着几分绝望地说:“是闻铃月,是她让无相山走到这个地步!她就是个灾星!若没有她,无相山就不会?出事,也不会?招惹那?些隐世一族!我不会?走,便是死,我也要那?些人陪葬!”

她从平静到声?嘶力?竭,断然转身冲向那?些仙门弟子之中。

珑主看着她的?背影,喉咙哽咽到无法发出声?音。

莫非她真的?错了?

狮将妖元凝聚之时,在冰川时痛苦的?记忆灌入它的?脑中。

清醒之后,它飞快跑出云冀的?屋内,想感应云冀的?气息,却发觉已经感应不到。它往庄门跑去,瞧见?浑身是血的?蒲姗怀中护着孩子朝它这边跑来。

见?到狮将时,她跌跌撞撞地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它面?前,推着它的?身子催促道:“带他快走!”

狮将问她:“我主人呢?”

蒲姗闻言,蓦地一怔,而后眼中的?泪水混着血一同落下:“快走吧……”

眼见?仙宗弟子追杀而来,狮将只能叼起孩子就跑,可那?些人并不准备放过它们,见?到它们逃走的?背影,有人大喊道:“那?只妖兽带着魔教的?后代?逃跑了!快追!”

狮将在山林间逃窜,身后的?人穷追不舍,若打起来,它必然无法保护他。于是,它将他藏在一处树洞里?,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清澈眼睛,叮嘱道:“他们跟你?躲猫猫呢,你?躲在这别出声?,被抓到可就没糖吃了,知道吗?”

小孩捂住嘴巴,认真地点了点头。

狮将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引走了追来的?人-

夜幕降临之时,浓雾四起,携着血腥之气漫山遍野。

太上重明一身银白华裳站在满地血迹之中,分外惹眼。

庄外走进?来一个黑衣人,朝他作揖道:“尸体皆已入葬,死的?都是无相山弟子,并无仙门弟子。”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无相山实力?并不比仙宗差,九华宗也遭受重创,无相山不应该如此惨败,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黑衣人又道:“是无相山内部出现了叛徒,那?人带着仙门弟子从密道奇袭,并事先在庄内水源下了毒……”

“不必说了。”太上重明打断了他的?话,满地血迹倒映在他眼中,似翻涌起暗红的?巨浪:“今日这些仙宗,本尊一个个清算。”

“还有一事……”黑衣人话语间有些拘谨:“后山找到一个三岁孩子,是无相山右护法的?养子,该如何?处理?”

太上重明沉思片刻,道:“送去慈悲殿养着吧。”

光阴转瞬——

太上重明早已记不清过去多久,千年如一日,日日承受雷刑,守着照夜灯的?火光不灭。

直到这一日,元珠不翼而飞,太上重明惊惧地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元珠气息,只能在三川之中一寸寸寻找。

遥远的?玄古冰川之中,雪渊秘境开启,在无数仙门弟子涌入秘境之时,一道小小的?人影从秘境中走了出来。

她双目如蒙尘的?玻璃珠,肌肤似冰雪般透着易碎,操纵着尚有些麻木的?四肢,往冥冥之中受到感应的?地方而去。

待到开春时节,下山游历的?赵庆在宣云峰山脚下遇见?了她。

赵庆看着痴傻如木偶的?小女娃,浑身破烂脏兮兮的?,鞋也没穿,脚趾都被磨烂了血肉。令他震惊的?,是这张脸——和师祖月女实在太像了!而且还在宣云峰的?山脚下,莫不是月女转世?

他装作慈爱,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呀?你?家人呢?”

小女娃虚虚望着某处,僵硬回?答:“我叫闻铃月。”

赵庆又问:“那?你?家人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女娃不出声?,他又追着问了几句话,她仍旧不回?答。

他脑子里?灵机一动,问她:“你?叫什?么?”

“我叫闻铃月。”

“你?家人呢?”

“……”

“你?叫什?么?”

“我叫闻铃月。”

赵庆了然,感情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他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山脚下,现在这开春天气又冷,不能让她一个小孩子在这,只能暂且先带上山,再一边寻找她的?家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闻铃月抽条儿似的?窜高了,在宣云峰上不能说是横行霸道,也能算别人避之不及的?对象,特别是她持剑的?时候——她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桃木剑,捅来捅去,路边的?草都得被她拦腰砍断。

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痴傻的?眼珠里?忽然闪过一丝亮光,下意识地朝着大长老阁去。

刚进?院子里?,她就看见?了那?只趴在那?休憩的?大黄狗。

二话不说,闻铃月举着剑就朝狗捅去,半人高的?大黄狗被她追着捅得四处嗷呜乱窜,躲进?狗窝里?那?更?相当于瓮中捉鳖跑不掉的?活靶子。

大黄狗感觉自个屁股被捅得肉都散了,一怒之下抬起狗腿就踹在了她脑门上。

这女魔头终于消停了……不过,怎么躺地上不动了?瞅着她满脑门的?血,大黄狗愣住了,连忙用爪子按压她的?心口,可千万别死了啊!-

照夜台上,太上重明守着那?盏灯,元珠消失,可照夜灯里?的?神魂没有消失。只要神魂还在,闻铃月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怀着这样的?念想,他倚在灯旁睡去,火苗摇曳的?影子在他脸上跳动,忽地,灯闪灭后,又重新燃了起来。

太上重明猛地惊醒,看着烛火闪动的?照夜灯,他双眼赤红弥漫,浑身开始颤抖,灯未灭,神魂消失了。

磅礴的?神君之力?从照夜台铺天盖地地涌向四周,他竭尽全力?地想感知闻铃月神魂的?气息,直到,一丝微弱熟悉的?气息从遥远的?剑川传来。

他迫不及待赶往剑川,终于在无数慈悲殿弟子之中,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太上重明立于宣云峰外,看着她狂傲不逊地摧毁了启灵玉柱时,脸上得意的?笑容,他空荡的?心口莫名的?跳动了起来。

踏出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削瘦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感觉到胡茬的?刺,他知晓,闻铃月不会?喜欢这样狼狈凄惨的?男人。

他特意换洗一身得体的?衣物后,以最好的?状态,再次与她重逢。

他故意从她身前走过,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回?转,就像她当初看雪观音,还有他兄长元仪景时那?种具有人欲的?目光,而非看一只可怜可爱的?妖宠。

直到她为?了妖宠闯入明华殿,持剑置于他颈边。

她问:“你?到底是谁?”

他说:“太上重明。”

当她唇中重复念着“太上重明”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止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是痛苦、欣喜,还是被她忘记的?怅然?

不论如何?,今生,他是第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墨色侵

慈悲殿。

幽暗的大?牢里, 雪观音坐在床边,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察觉到闻铃月的身体,正在不断地吸收着他的妖力恢复。

记忆从往生镜中倾泻, 那些模糊的过?往再度清晰地重现,闻铃月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人生,这种巨大的情绪起伏, 使她头痛难安。

苏醒时,眼?前是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的雪观音。

他银色长发如光滑的绸缎散发着光泽,可此?时见他,竟有种陌生感。

雪观音看见闻铃月淡漠的神色,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眼?里泛起泪花, 饱含痛苦和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丢下我。”

东海渔村一别,这一别便?是千年。他恐惧闻铃月这样?淡漠的神色,就如?当初分别一般,残忍地将他留在了那里。

见他如?此?卑微,闻铃月心底不忍,但终究生了嫌隙。

她最厌恶别人?做一些自认为对她好的事,若打着女?男之间的情爱为由, 就擅作主张改变她的人?生, 是否太过?于草率轻易?

她还是选择了不责怪他, 毕竟谁都曾有过?一念之差。

“不怪你,忘记了那些事, 好歹我死的时候,没有被人?背叛的痛楚。”

闻铃月也没有想到, 她私心救下那个像齐风的人?,却导致无相山的惨境。

这看似违抗命运的每一次选择,却仍旧是落入了宿命的洪流之中。

如?果是千年前?的雪观音,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说的话,可如?今的雪观音,再也不是初出妖域的单纯少年。

他静默无声地颤抖着,他知道,她不会再为自己?停留了。

整理好心绪后,雪观音知晓如?今她面临的危险更加焦急:“赤岚媗杀了周云镜,还将玲珑球丢在了他身旁,虽然我把?玲珑球带回来了,但池音华出去有了片刻,迟迟没有动静传来,恐怕是要栽赃给你。”

他将玲珑球还给了闻铃月。

闻铃月接过?玲珑球,她如?今实力恢复大?半,倒也不怕他们找麻烦,只是此?时,她需得谋划更重要的事。

她将原身本?就拥有的神元逼了出来,递给了雪观音:“用这颗神元,帮我做一具傀儡尸体。”她要欺瞒所谓的神,将那双无时无刻盯着她的眼?睛蒙骗。

雪观音应下,眉间充满愁绪,她必然是做好打算了。

池音华离开?大?牢之时,被眼?前?地上的尸体惊地说不出话,瞧着远处消失的那一抹红色背影,他忽地想起了闻铃月。

周云镜无缘无故死在此?刻此?地,无疑是天助他也。

霎时仙力四散,携着周云镜死在大?牢前?的消息传遍了宣云峰。

不过?多时,匆匆赶来的慈悲殿众人?,看见周云镜死相凄惨的画面,皆是惊惧到说不出话,眼?眶通红。

几位长?老来时,独属蒲敬最为悲痛。他的大?弟子突然暴毙,这简直骇人?听闻!

蒲敬冲开?人?群,扑在周云镜的尸体上,环顾四周怒喝道:“是谁!谁杀了云镜!!”

周围寂静无声。

池音华看见他如?此?惨痛的模样?,想到了自己?当初看见池炎尸体时的狼狈样?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闻铃月!

池音华站出来道:“是来救闻铃月的魔教同伙杀了他!”

蒲敬虽悲痛,理智却还在,盯着池音华问:“可有证据?”

池音华说:“彼时我刚从牢中出来,就看见云镜倒在地上,一个红衣女?子正逃走了,但我没能追得上她。看她能一击杀害云镜,必然是魔教之徒才敢如?此?猖狂!”

话音刚落,赤岚媗从弟子人?群后走了出来,她一身红衣艳艳,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赤岚媗笑道:“红衣女?子……我今日恰好也是红衣。”

池音华一顿,眯着眼?仔细盯着她打量,顿时大?惊:“就是你!本?长?老刚刚看见的就是你!”

“我?”赤岚媗故作惊讶,而后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你这长?老真是满嘴谎话,我和他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他?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池音华笃定地说:“分明是你!本?长?老从不会看错人?!”他这记人?的眼?光和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五长?老,赤女?君是本?尊朋友,说话可需得实证。”

微沉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正是重明神君。他一袭玄色绣金锦袍,带着一张点染眉间砂的淡白面具,满头墨发微卷,垂至身前?的长?发尾别着数个金蝉发扣。

虽神君与平常打扮无异,可在场的人?都莫名察觉到一股不妙的威压。

这五长?老仅凭一张嘴,将重明神君的徒儿关?入大?牢,现在又要攀扯其朋友,不免令人?多想。

池音华哑口无言,心里懊恼,为何屡次在掌门面前?吃瘪,烦闷之际,重明神君又开?口了。

“不过?五长?老有一点说得对,杀他的应是魔教无异。”

池音华眼?睛一亮,立即附和道:“云镜作为慈悲殿的天才弟子,必然只有魔教对他恨之入骨。”

太上重明面具下的目光落在了周云镜的尸体上,冷冷道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魔教暴戾,内斗自然也死伤难免。”

众人?还未回味过?这话什么意思,蒲敬倒是率先反应过?来了,他猛地看向太上重明,质问道:“掌门这是在说云镜是魔教之人??这、这怎么可能!”

太上重明冷道:“他与魔教来往的证据皆放在议事殿。他潜伏进入仙宗,只是为了挑拨仙门内乱和仙门互斗。”

弟子皆沉默不语,这些年来,魔教行事低调,仙门互斗已属常事,倒也却像魔教计谋。

池音华彻底震惊了,他想起当初在四方谷遇见的那个黑衣人?,怔怔看向死了的周云镜,这身形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为何偏偏一切都围绕着闻铃月发生?

此?时,闻铃月从牢门口走了出来。她面无血色,微喘着气,扶着门似是随时要晕过?去了般。

太上重明看见闻铃月,面具下的神情微愣,瞳孔骤缩。

一直包围着她的魇气,居然尽数消散了。他迟疑着,不太确信是否是因?为这千年来设阵净化的缘故。

恍惚中,他上前?接住了闻铃月摇摇欲坠的身子,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他发觉她体内的元珠仙力比之前?充盈了不少。

在与太上重明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闻铃月感觉到他身上传来一缕缕源于他自身仙力的吸引力。不过?此?时,她需得将池音华先解决了。

“五长?老。”闻铃月盯着他,声音略显虚弱:“你身为慈悲殿长?老,当真不知道不动山是如?何欺压慈悲殿弟子的?”

池音华心底一沉,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稳下心神道:“此?时该讨论的,是云镜之死!”

“我也是在讨论此?事,毕竟五长?老不是认为他是因?我而死的吗?”闻铃月嗤笑:“不动山凭着一个抢来的神器成了如?今的仙宗之首,不仅毫无正派磊落作风,更是在雪渊秘境之中联合其他仙宗围剿慈悲殿弟子。毁掉憾海钟,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毕竟光凭神器立宗,也非长?久之计,这么说来,我倒是做了件为他们好的事。不然,我当初完全可以在秘境之中杀了他们,便?不会有如?今任由五长?老联合外人?,斥责慈悲殿弟子之事。”

听完闻铃月的话,弟子中纷纷有人?附和:“确实如?此?,不动山弟子为了夺取宝物,在秘境之中骗取别宗弟子信任后,便?用迷烟杀人?夺宝。我们向来与他们不合,所以他们就联合别宗围剿弟子们。”

闻铃月眼?中含笑地看着池音华,他却觉得她双眼?如?毒蛇般,令他浑身不安。

闻铃月开?口问他:“自宗长?老,却胳膊肘往外拐。五长?老,你联合不动山将仙门大?会设在慈悲殿,究竟是为了宗门好,还是为了私欲?”

池音华大?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使他方寸大?乱,他怒道:“你胡说八道!我自然是为了宗门好,你一个魔教潜入宗门,这难道不是大?事!?”

闻铃月叹了一口气:“你屡次借我恢复神志为由,屡次导致宗门内乱,人?人?相疑。又恰逢此?时周云镜死,莫不是潜伏宗内的魔教内乱死斗?不然,片刻时间,这凶手?又能逃往何处?五长?老,你百年不曾突破化神境,便?是心急,也切不可走歪路啊!”闻铃月目光真挚,苦心劝他。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这贱人?,还敢污蔑长?老!果真是魔教邪徒!”池音华双目欲裂,手?臂绷直颤抖地指着闻铃月,转而看向她身侧的太上重明:“掌门你千万别被她蒙骗了!她就是魔教,是她杀了池炎和谢无忧!如?今又杀了周云镜!掌门你一定是被她蒙骗了,是不是她对你施了什么蛊术,掌门!……”

见太上重明无动于衷,池音华心底最后的防线崩溃,他唤出佩剑举剑朝闻铃月攻去。还未碰到她,便?被太上重明一掌掀翻。

众人?不敢出声,池音华双眼?赤红,已经是陷入癫狂。

太上重明冷声道:“把?五长?老关?入大?牢,待查明真相。蒲敬,此?事便?由你去查吧。”

蒲敬昏昏沉沉应下,刚失爱徒,心中悲痛难抑,就算太上重明不让他去查,他也会去。

一行人?将池音华压住,往大?牢里拖去,池音华不断挣扎,口中仍旧在喊着闻铃月是魔教。

见人?拖走,闻铃月故作力竭,抬手?抚着额头,虚弱地“晕”了过?去,倒在了太上重明怀中。

太上重明面具下的神情有些无奈,心里却流淌着温柔的欢意,直到唇角忍不住翘起一抹弧度。

他俯身将闻铃月抱起,离开?了此?处人?群。

赤岚媗看着地上难过?的蒲敬,不禁腹诽这赤云镜真能装,他向来是个冷漠无情,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如?今却能装成这幅人?人?爱戴的师兄模样?,演技还真是不错。估摸这头他的师尊还在给他哭坟,他回到赤家,转头就忘了他还有个师尊-

挽月宫中,血海棠开?得正艳。

太上重明抱着她回到寝殿,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后,看着她神色苍白,受伤却不像假的,想到池音华是从地牢出来,而赤岚媗违背约定,将周云镜杀死在地牢前?,他心里浮现起不好的念头。

正欲转身前?去地牢,太上重明忽地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紧紧抱住。他低头看着一双手?臂环着他的腰身,身后传来了身体的温热。

“师尊,我好害怕……”

闻铃月声音闷闷的,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太上重明松开?她的手?臂,低头看着她那双如?流墨般荡漾着水色的眼?睛,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的双眼?道:“如?果你愿意,此?后便?让我来护你。”

他为何要问?不过?是他知晓闻铃月厌恶别人?擅自插手?她的事。

闻铃月没有出声,盯着他的面具出神。片刻后,她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才发觉他眼?中盛满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没由来的,闻铃月感觉自己?只要一放松警惕,就会溺死在其中。

可她偏偏明白,他有亲人?的爱,有朋友的爱,受世人?敬仰,更有权力和金钱,才会觉得爱情是世间稀有,未曾尝过?的山珍海味。倘若他像她一样?曾一无所有,被亲人?厌恨,没有朋友,知道饥饿能使人?陷入疯狂,每日想着如?何保住性命,还会愿意抛却所有,做一个安于情爱的情种吗?

闻铃月又不得不承认,他看上去极为美好,如?此?www.youxs.org,对她来说,只有恨是这样?的。

忮忌之心开?始蔓延,带着一种想摧毁美好的恨意,她凑近他,将他揽入怀中。

太上重明僵直着背,微张着唇,呆愣地任她抱着,感觉到她的呼吸在自己?耳侧喷洒,酥痒的感觉直达心底。

闻铃月轻笑着,附在他耳边道:“千年过?去,你怎么还是这么纯情。不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长?嫂的呢?小白。”

感觉怀中的人?不可控地颤抖了一下,闻铃月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觊觎长?嫂……太上重明的脑中轰然炸开?,红晕肉眼?可见地从脖颈染上耳尖,似要滴血了般。她想起了一切,还自称长?嫂,知道他曾伪装身份接近她。

一时之间,太上重明不知用何种心态面对闻铃月。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www.youxs.org。

慌乱之间,他推开?闻铃月的双手?,踉跄站起身,狼狈地从寝殿内逃了出去。

闻铃月看着他逃走的背影和空落落的怀里,无语地嗤笑了声,千年前?他装成妖宠和自己?同吃同住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知廉耻。如?今成了人?,倒是扮起了知廉耻的贞洁烈男。

不过?刚才,她感觉到太上重明身上那股仙力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只是接近,元珠便?蠢蠢欲动地吸收着四周的仙力。

元珠本?就是他的,他身上神兽白猇的血脉能让元珠迅速恢复。若能得他仙力,她便?能越早恢复到巅峰时期。

闻铃月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琢磨起了一些不好的心思。

月色升起之时,光辉从窗口撒进了藏书阁,为昏暗的藏书阁内添了几分亮色。

闻铃月拿着照光的夜明珠,蹲在一排排书架前?。她隐约记得曾有种秘法,能得他人?仙力增添自身实力,可她偏巧给忘记叫什么了。

在无数书堆中,闻铃月看见一本?压在最底层的蓝皮古籍。她弯腰将书抽了出来,见封面上写?着“www.youxs.org”。

没错,就是这个。

她翻开?书页,仔细瞧去,页首居然还写?着需得二人?一心,方能显奇效。想到太上重明,此?等?小事,想必他也会答应。

将书揣入怀中,闻铃月悄摸儿出了藏书阁。

挽月宫,明华殿中。

灯火通明,却不见殿内有人?。

闻铃月走进殿内,看见书案宣纸上墨色未干,灵机一动将书方方正正摆在了墨纸之上。他聪明,看见这书自然知晓其意,且给他几日时间研习研习。

太上重明回来之时,屋内早已无人?,他回到书案前?,见到这本?书后,剑眉忽皱。殿内只有闻铃月可出入,必定是她放下的。

他拿起这本?泛着旧色的书,随手?翻开?几页,顿时脸色潮红,双手?被烫到似地将书丢了出去,还不忘挥出一道火,将书烧了个干净。

太上重明恼羞成怒,咬牙拍案,书案难以承受,一分为二垮了下去,叮叮当当的砚台毛笔和宣纸散落一地。满地白纸被墨浸染,似是绽开?了大?片墨花。

她一定是在羞辱他,羞辱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三日过?去,挽月宫中迟迟没有出现太上重明的身影。

闻铃月心里寻思着,难不成他研习入迷了?

夜色降临之时,闻铃月备好酒菜进了明华殿。

殿中未亮灯火,阴阴郁郁的白纱染上夜色,显得静谧缥缈。她走入殿内,绕过?层层白底金纹纱帐,只见山水屏风后显现微弱的幽幽亮光。

此?处是明华殿内的浴池处。

她屏息走入,只见雪色的琉璃玉池中,泉水缭绕出温热的白雾,她看见了太上重明靠在浴池边,墨色的长?发浮于水面之上。

她慢慢走近浴池,太上重明才察觉般猛地转身,惊起片片水花,神色从惊慌变成懊恼,随后又化作了片片羞赧。

他竟然出神,没有察觉有人?进了明华殿。转而又想,闻铃月这几日实力大?增,迟早有一日会超越他,即便?她还只是化神境,却也是能力压神君的化神境。

闻铃月见他如?此?反应,干脆坦坦荡荡走到他面前?,将乘着酒菜的盘子放在浴池边。

诀别意

紧接着, 她在一旁褪去鞋袜,沿着浴池边坐下?,将双脚浸入水中。

这种令人感?到的冒犯的行为, 太上重明的注意力却在她晃荡着水波,莹白修长的脚上。她姿态悠闲地拨弄起水花,仿佛在山涧野溪旁戏水般。

闻铃月双手撑在身侧, 故意朝他踢起水花,“师尊,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太上重明没有?动,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地说:“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闻铃月不为所动, “那种事情,不穿衣服更好说。”

这浪荡的言语, 使得?他脸色愈发潮红,热气四溢,脑子里?一片浆糊似的转不动。

“师尊,你?在害怕什么??”闻铃月眉眼间泛起魅惑之意,她可不喜欢矫情小男人,倒不如速战速决。

魅术牵人心魂,太上重明望着她, 双眼逐渐迷蒙, 朝她而来。

见太上重明乖乖站在她身前,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侧,磨搓着他泛红的耳尖, 打量着他俊美的容貌。相比他哥哥温柔秀美,太上重明更具有?一种热烈张扬的美感?。

太上重明垂眸, 蹭着她的手心,启唇道:“你?不需要用?魅术迷惑我。”

闻铃月微睁着眸子,看来这魅术,也?并非次次都有?效。

“可若你?认死理,觉着我是你?长嫂,不肯就范怎么?办。”

“……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前世?的事,作不得?数。”

他抬眸看向闻铃月,握着她的手,温热的唇从她的手腕一寸寸吻至指尖,而后注视着她,似是在等待着奖赏。

www.youxs.org,控制不住地俯身吻在了他的唇角。

一点即燃的火,席卷了这方天地。

太上重明感?受到她的气息侵入自己的呼吸之间,双腿险些软了下?去。

千年间,午夜梦回之时的虚妄,在此刻被真实填满。他撑着浴池冰冷的边缘的双手,攀上了她的腰身,她施舍下?的恩露,远远息不灭他心底燃起的大火。

他开始发起攻势,主动索取着,每一个?缱绻缠绵的吻,似是要将她窒息。

闻铃月承受着他带着侵略性的吻,唇与唇的厮磨间愈发火热,她不甘落于下?风。

直到被他抱入浴池,她想站起身,却发觉这浴池的水意外?的深,脚下?落空,她勾着太上重明的脖子,二人双双坠入水中,墨发在水下?交缠于一起难以分出彼此。

一时之间,水将外?界声响隔绝,只剩唇齿交战的暧昧声音充斥整个?世?界。

灯火幽微,只见件件衣衫从水底浮出。

长夜漫漫,天光乍现?时,闻铃月趴在明华殿的床榻上,任由太上重明给她渡着仙力。

许久不曾感?受元珠充盈的滋味,虽是抢来的东西,她也?会想尽办法让东西适合她。

她扭头?看向跪坐在床上神态柔和的太上重明,突然?一丝羞耻的意味萦绕上心头?,其中的缘由不可明说,不过他初尝人事,倒是挺会伺候人的。

如此几?次,她仙力恢复飞速。

待到彻底恢复那日,闻铃月便一连好几?日没有?再去寻过太上重明。

看着忙于修炼的闻铃月,太上重明不禁陷入内耗,心里?思绪翻滚混乱,剪不断,也?理不清。

他坐在窗台案下?,曾几?何时,闻铃月与他日日在此处精心打坐,如今二人关系突破,他却感?觉到莫名的更远了。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明华殿内。

黑衣人作揖道:“赤岚媗已经回了赤家?,赤云镜也?同时出现?,只是,她托属下?问话,尊上何时兑现?诺言。”

太上重明提笔写下?一串名单,将纸递给了他。

“赤氏无尽海之外?暗中的产业。”全都替换成她自己的人,这够她忙活一阵子了。

自从他看见周云镜,便知道他是赤氏的人,只是顾及蒲敬,不好直接杀了,赤岚媗倒是出现?及时。他提出合作的条件是她杀了周云镜,便助她夺取赤氏少主之位。

赤岚媗欣然?答应。

可人在局中,更难看清真相。一个?赤氏,少主之位夺权千年至今,还在折腾来折腾去,无非是家?主不想放权,又惧怕后辈夺权,倒不如使其内耗互相争斗。毕竟守镜之人作为赤神神使,更有?机会得?到永生和无上权力。

至于赤岚媗,还需等闻铃月亲自处理。

黑衣人接过信纸后,却听自家?尊上问了他一个?古怪的问题。

太上重明问他:“你?尝过情爱吗?”

黑衣人面具下?的脸忽地一红,支吾道:“族中有?位女君,我心悦她。”

“那就是单相思了,行了,你?回去吧。”太上重明摆了摆手。

黑衣人感?到莫名其妙,单相思怎么?了?尊上不也?是单相思吗?照那位以往的秉性,如果?是你?情我愿,尊上就不会问这种话了吧。

难不成他真觉得?自个?不是单相思?

闻铃月这几?日异常高兴,实力一恢复,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又回来了。思及之前所发生的事,她觉得?此时正?好也?是算账的时候了。

毕竟除了东方昭侠,没有?一个?得?罪她的人,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完了还能继续活下?去。

夜色正?浓,闻铃月绕开守卫进了大牢里?。

四周寂静无声,她走至牢房前,见到池音华正?在打坐。他倒是气定神闲。

见到闻铃月时,池音华怒喝道:“你?还敢来此处!本长老清清白白,待蒲敬查明便能出去。倒是你?,你?早晚藏不住狐狸尾巴!”

闻铃月没有?生气,反而亮出手中的银针。知晓此针为何物的池音华,当即明白闻铃月是要报复他当初施雷刑之事。

“你?敢!”池音华站起身,走到牢门前,双目怒红恨不得?杀了她。

闻铃月笑道:“五长老,你?倒是有?几?分做探案捕头?的天赋。不过,曾经的我不只是魔教的人,我还是魔教的左护法,可是这些事,重明神君都知道。”

池音华大惊,脸颊上的肉都开始颤抖,“你?、你?……你?蛊惑了掌门!”

闻铃月眼中的杀意慢慢流露,“那又如何呢?倘若你?早早收手,不与我作对,不就没今天这事了?既然?你?如此爱你?的儿子池炎,www.youxs.org。”

银针光芒闪过,牢中雷刑机关启动,看着陷入痛苦的池音华,闻铃月叹了一声:“慈悲殿之所以叫慈悲殿,是因为当初我希望入慈悲殿的人,杀人也?能心怀慈悲,拔除众生痛苦,让他们痛快地死。如今,我也?慈悲一回吧。”

霎那间,扶光剑出鞘而去,如急光闪电一般,刺穿了池音华的身体。

人死魂消,怨恨也?消。

闻铃月转头?走到大牢外?时,被人拦住了去路,她抬头?一看,是许久不见的赵庆。

“你?杀了五长老。”赵庆说。

闻铃月点了点头?,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赵庆神情略显激动,“你?到底是谁!”

“你?刚刚不是都听见了,何必又来问我。”

见赵庆仍旧不肯让开,闻铃月有?些怒意上头?,“你?早就知道她不过是具空壳。更何况,仙门大会那日,你?我之间的缘分早已了断,为了报答你?的抚养之恩,今日我就不杀你?。”

赵庆神情迷惘地看着闻铃月,懊恼自己当初因心生贪念,将她留在了身边。他早已无法突破成神君,便将一切寄托在这具与师祖月女相似的身体之上。

即便,他早就知道,有?朝一日,这具身体觉醒之时,她也?就不再是她。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不如就此避世?修心。

闻铃月离开了大牢,披着月色,走回了挽月宫。

挽月宫外?的血海棠依旧盛开,在月色下?,宛如暗红的浓云。

她停在树下?,等待着身后的人出现?。

薛倚仙逆着月光走来,形单影只,显得?十分孤寂清冷。

闻铃月不禁感?慨,今夜可真是热闹。

薛倚仙站在她身后,话语间透着压抑:“当初你?能帮我,现?在我也?能帮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薛倚仙越说越激动,看着她的背影,忽地上前攥紧闻铃月的手腕。

“朋友?”闻铃月将手腕从她手中挣脱,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见她向来显得?淡漠的脸上,此时涌起压抑担忧的神色。

听到她这番肺腑之言,闻铃月却开心不起来,千年前在那面镜子中看见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出现?。她在镜子中见过的画面都一一实现?了,也?就是说,薛倚仙最终会为护她而死。

她们也?曾把酒言欢,看着薛倚仙说自己想成为神君王统御八方,可她死的时候,还没有?成为神君王。

若与天命抵抗,便会祸及亲友。闻铃月心底第一次出现?了摇摆不定的情绪,她该如何抉择?

闻铃月垂眸道:“怎么?,你?也?想做一些为别人付出,却只能感?动自己的蠢事?不过是自不量力。”

薛倚仙听到这带刺的话,当即怒道:“我怎么?自不量力了?我是慈悲殿的首徒,是当世?的天才,以我的天赋,勤加修炼必会突破神君!”

轰然?一道仙力从闻铃月掌中冲出,薛倚仙来不及反应,堪堪运起仙力抵挡,仍旧被击中肩膀飞倒在地。

肩膀处的疼痛蔓延,她摸着肩膀,眼中带着惊讶看向闻铃月。

那仙力中带着的威压死死压制住了她,闻铃月何时变得?如此强大?就连一招,她都抵挡不住。

闻铃月直立于月色之下?,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薛倚仙道:“天才又如何?面对比你?更强的,天才这个?名头?,能保住你?的性命吗?”

当初便是剑川的仙宗,见她修炼的天赋也?不禁称她一声天才,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比她更强的东方昭侠打得?经脉俱断,神元破碎。

闻铃月如此决绝的模样,让薛倚仙鼻头?一酸,眼眶微红着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不能互相扶持?”她等待着她的回答,却迎来长久的沉默。

思至无相山的人,闻铃月心中宛如刀割,她闭上双目,平复心底的情绪后,回答道:“倘若你?真把我当朋友,就请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我的事……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若你?因我而死……”

薛倚仙盯着她,等待她说完话。

见她期待的模样,闻铃月话锋一转:“若你?因我而死,我便去屠了大邑百姓,让你?故乡的亲友,为你?陪葬。”

说罢,闻铃月转身离去,丝毫没有?留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

薛倚仙愣在原地,听懂闻铃月这句话时,心底的怒意再也?压不住,爬起身指着挽月宫的门口破口大骂:“闻铃月!你?这个?混蛋!你?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你?真是疯了!想和我绝交,你?做梦!”

她知道,闻铃月说的都是认真的。为了和她撇清关系,这种话都说的出来,她才不会让她入如愿!

挽月宫外?的骂声半夜才消停,翌日一早,池音华的死便传开了。

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别宗弟子,不得?已早早离去。慈悲殿接二连三发生如此多的怪事,倒是巴不得?最好别扯上一点关系,免得?殃及池鱼。

说来也?巧,这些仙门弟子刚离开,一群乌泱乌泱,气势强大的人来到了宣云峰外?。

他们分成两拨人,凭空悬立于半空,只得?为首的那个?白衣男子一声令下?,便径直攻入宣云峰。

无数仙力落下?,却被之前池音华怕魔教来营救闻铃月设立下?的护山大阵和机关陷阱挡在了峰外?。

白衣男子轻蔑地看着因仙力攻击而波动的护山大阵,脸上充满着不屑。他身侧站着一位老者,正?是不动山大长老。

不动山大长老附在白衣男子身侧道:“赤公子,这慈悲殿为护魔教,负隅顽抗,简直不可饶恕!”

赤骇冲阴冷的双眼瞥了眼想耸动他出手的剑川老头?,不屑道:“能不能闭上嘴?”

不动山大长老立即悻悻闭嘴。此人乃是巫川大宗九华宗的首徒,实力非常,据说年纪轻轻就已步入化神境。看着是个?年轻人,却透着一股子老成之气。

前些日子,赤骇冲派人找到了他,询问关于闻铃月的事,没想到,他仔仔细细说完,这人居然?愿意助他报仇。如今带来这么?多九华宗弟子,他不禁冷汗淋漓,这哪儿像是为他复仇,反倒像是给他自个?复仇。

虽然?不知道闻铃月是如何得?罪了巫川仙宗,不过,这等对不动山有?益的事,他自然?乐见其成,待慈悲殿没了,不动山就是剑川第一仙宗。

慈悲殿内,众人齐聚遣云殿前,看着外?头?那些不断攻击护山大阵的人,个?个?神色紧张。

崔巽眉头?紧皱,这群人中,她只认识不动山大长老一人,显然?此事与他有?关。况且这些人实力非凡,并不像剑川之人。

为避免无谓的损害,崔巽御剑上前,立于大阵之内传音道:“来者何人?我宗与各位可并无过节!”

赤骇冲朝身边的不动山大长老示意,他急忙上前与崔巽交谈:“崔长老,烦请交出贵宗弟子闻铃月,此人乃魔教之人,尔等为护她,居然?还开启护山大阵攻击客人!这位是巫川九华宗首徒赤公子,他们都是可都是九华宗弟子!”

客人?崔巽见赤骇冲,可不像来做客的。只是又谈及闻铃月,她不禁心底生疑,回头?看了眼下?面那些等待下?令的弟子,转头?朝赤骇冲道:“这位赤公子,烦请先住手,有?事不如好好谈谈,真打起来,贵宗恐怕也?会死伤无数。”

赤骇冲抬手示意众人停手,结界终于停止了波动。

“交出闻铃月,可免于一战。”

崔巽沉声询问道:“闻铃月是我宗弟子,赤公子就算要我等交出她,好歹也?给个?理由,毕竟,宗门护弟子,是天经地义之事。”

赤骇冲见她坚定的模样,不禁想起一些往事,一如今日这般。他嗤笑一声道:“闻铃月是魔教之人,与我宗更有?血海深仇。为护她一人折损无数弟子,这桩买卖,不划算吧?”

崔巽稳住心神,却也?忍不住动摇,难道闻铃月真是魔教之人?

“你?放什么?屁?”一声高喝传来,薛倚仙怒指着赤骇冲道:“闻铃师妹从小在宣云峰长大,还与你?宗有?血海深仇?你?莫不是被这不动山的人蛊惑,好被他们借刀杀人?”

赤骇冲看见匆匆赶来的薛倚仙,想起当初在雪渊秘境,站在闻铃月身边的人就是她,看来二人是好友的关系。

“你?与她关系如此要好,她竟也?没告诉你?吗?”赤骇冲泰然?一笑,继续道:“千年之前,她可是创立魔教慈悲殿的月女,也?是无相山上屠灭无数仙宗的左护法。当初她杀害九华宗宗主,险些覆灭九华宗,如今夺舍重生,潜藏在慈悲殿内,为了除魔卫道守护正?派,我九华宗自然?一马当先!反倒是尔等,将一个?魔教女人当成仙宗师祖跪拜,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后世?徒孙了?”

遣云殿前哗然?一片,众人惊惧不已。

弟子间交头?接耳,连连质问:“他说的可是真的?师祖竟然?是魔教之人?”

另一弟子道:“那这么?一说,闻师妹岂不是就是咱们的师祖?”话一落,她就被人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咱们是仙宗!魔教之人如何做我们的师祖?”

“可千年来,我们净心日进献仙力,盼着师祖再临世?间,这难道不算一种如愿?”

其中一个?弟子下?了结论:“是啊,每每历练面临险境,皆是她一人抗下?,护住宗内弟子,焉能这群生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要护住闻师妹师祖!”

“护住闻师妹师祖!”

“护住闻师妹师祖!”

赤骇冲看着下?面那群瞎嚷嚷的慈悲殿弟子,眼中鄙夷更甚,真是一群自找死路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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