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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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星

每场科考结束, 便会由各地学办举行一场魁星宴,所有中?考者和?本?地重要的乡绅、官员都会?来参加,院试虽比不上春秋两闱, 但与春秋两闱魁星宴的排场差不了多少?。

青夏城的魁星宴在城内的文昌楼举办,楼外新栽的绿柳伸出细长的枝条在春风之中?荡漾, 一辆辆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 在文昌楼的楼下停驻。

亦有不少新晋秀才们三五成群,来到文昌楼附近。

他们都没有急着进楼, 反而在楼外说笑,心照不宣地等候。

这场院试, 中?榜的有七位姑娘,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他?们都想借着魁星宴, 暗暗地想要一睹这七位姑娘的风采。

不过一会?儿?,三辆马车从右面的西街而来,在文昌楼外第三棵柳树依次停下,车帘掀开, 七位姑娘带着随身的书童侍女从马上里下来,她们都着一身女子学堂的生员服,或是高挑纤瘦, 或是轻小玲珑, 都不过豆蔻左右的年纪,粉面含春,清雅袭人。

同考的新晋秀才们都不由得看呆了, 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南挽姑娘, 字玉枝,是女子学堂里一等一的才女, 虽家?世不太好,父亲是往来青夏与羌国的游商,但却家?财万贯,尤其?是这两年,南家?几乎已成为青夏第一富商。

其?父吃尽了新政的好处,最是拥戴当今女皇,他?膝下唯有一女,在得知科考改革,女子也可参加之后,他?毫无犹豫地就把自己的宝贝闺女送到了女子学堂里。

这些新晋秀才们直勾勾地打量着南挽,若是在以前,他?们哪里有机会?能够见?到这些闺阁之中?的千金小姐,今日魁星宴,谁若是能得到南挽的芳心,将来就是南家?的准女婿,再也不必忧心钱财,还?能够得到这样一位美娇娘。

七位姑娘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可又怕被人看出怯场,表面上不动声色,以南挽为首,到文昌楼里去。

她们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之声,纷纷回眸看去。

青夏郡主沈兰与渊毒公主娜莎、公爵斯恩一同纵马而来,在三人的璀璨光彩下,身后的一行?护卫简直黯淡如尘。

青夏城里也出现过外邦之人,但像娜莎和?斯恩这样的华贵漂亮的却很少?,众人不由得被他?们吸引了目光。

南挽与那几位姑娘都认得沈兰,连忙迎了过来,向沈兰行?礼,“参见?郡主殿下。”

沈兰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了随行?的侍卫,笑着看向南挽,道:“我记得你,你是玉枝姑娘,恭喜你中?榜,也恭喜你们。”

说着,她又转身向娜莎介绍起?这几位新晋的女秀才,娜莎在来之前就已经听沈兰讲了燕国科考新改革的事情,此刻看到这些考中?的女秀才,一脸钦佩,用刚刚学的燕国话生硬地道:“你们真的很厉害!恭喜你们!”

“谢谢。”南挽和?几位姑娘红着脸颊,向娜莎回礼。

“我们先进去吧。”沈兰笑着引着他?们进去。

那些新晋的秀才公子也跟在他?们后面进去,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文昌楼内的座次都已经安排好了,娜莎与斯恩并没有在座次的安排中?,主座是青夏城的学政周勤老?先生,沈兰则是在副座,她让人在自己的旁边为娜莎与斯恩加了两个?座位。

各自落座,宴会?开始,文昌楼中?央的高台上,欢快的乐声响起?,以中?榜的头名案首为首,头戴紫金冠,独占鳌头,带着众人开始跳《魁星点斗》。

沈兰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跳魁星”,当初兄长沈章中?榜之时?,回到府上和?她讲了好一番魁星宴的热闹,她当时?十分向往。

没有想到,此生她竟然也有机会?亲眼观看这“跳魁星”。

斯恩和?娜莎第一次看到燕国的歌舞,虽听不懂燕国话,但那欢快的乐曲与那夸张的动作,让他?们亦看得津津有味。

案首跳完“魁星点斗”之后,便?带着众人从高台上下来,众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高台上则变成了婉转悠扬的细乐与轻纱曼舞的舞蹈。

“燕国的舞蹈和?我们渊毒的完全?不一样,刚才的舞蹈很有趣,现在的这个?很漂亮。”斯恩忍不住夸赞道。

沈兰正?想要回答他?,那为头名案首来向学政和?她敬酒行?礼,她客气地应了。

她打量着这位案首,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少?年得意,风采盎然,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她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复姓徐离,单名一个?泽字。

徐离泽恭敬地向沈兰道:“郡主殿下,听说这两位是从渊毒国远道而来的使者?”

沈兰点头,介绍道:“是的,这位是渊毒国的娜莎公主殿下,这位是斯恩公爵阁下。”

“学生们见?识短浅,还?从未与渊毒国的人结识过,今日有幸拜见?,能否敬两位一杯?”徐离泽转眸看向娜莎与斯恩。

沈兰低声向娜莎与斯恩翻译了他?的话。

娜莎与斯恩欣然接受了他?的敬酒,斯恩称赞他?道:“我听青夏郡主说,院试是燕国为了选拔官员而设置的,你是院试的第一名,将来一定是一个?大官。”

徐离泽听不懂斯恩的话,目光茫然地看向了沈兰。

院试只是最初级的一场罢了,考中?的人只是有了进入县学和?参加秋闱的资格,距离当大官还?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沈兰也没有多做解释,她轻笑着对徐离泽道:“斯恩公爵祝你前程似锦。”

有了徐离泽的领头,渐渐的其?他?人也来向斯恩敬酒,虽然听不懂彼此的话,可斯恩公爵却也乐在其?中?,他?本?就是个?非常喜欢热闹和?宴会?的人。

酒醉正?酣,斯恩公爵忽然一时?兴起?,邀请娜莎一起?跳舞。

“来吧公主殿下,让他?们燕国人也看看咱们渊毒的舞蹈有多么优雅动人。”

众人看他?竟然向公主伸出手,娜莎亦将手放到了斯恩公爵的手中?,不禁一时?哗然。

娜莎与斯恩公爵走到宴会?的中?央,跳起?了渊毒的舞蹈,两个?漂亮的人皆是那么轻盈优雅,金色的如绸缎一般的发丝在身后倾泻飘洒,两人或是亲近或是远离,宛如花丛中?翻飞的蝴蝶。

一舞终了,众人都看得有些呆住了。

直到周勤老?先生轻咳了一声,大家?才回过神来。

“可惜,这只是两个?人跳的舞,我们渊毒举办宴会?的时?候,几十个?人一起?跳舞,那才叫热闹呢。”斯恩公爵到沈兰旁边,自顾自地从她的桌案上拿了一枚果子吃。

其?他?的人暗暗看到,不禁有些哑然。

渊毒的男人竟然在宴会?上拉着女子一起?跳舞,还?毫无顾忌地拿女子宴席上的东西吃……

渊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

……

魁星宴上热闹非凡,而燕国边境云川城外,两军对垒,明明是迎接友邦来访,气氛却十分僵硬。

呼延勒看着对面脸色沉冷的荀瑾,如果不是荀瑾身后那燕国的接迎使团,他?恐怕还?以为这家?伙是要来跟他?打仗的。

“原来你就是燕国的东澜王。”

上次见?面时?,荀瑾跟在沈兰身边一路保护,完全?让人想象不到他?竟是一位王爵。

“往年羌国出使燕国,只是派遣普通的官员,为何这次羌王丢下羌国的内政亲自前来?”荀瑾问道。

呼延勒道:“本?王曾经从燕国青夏郡主那里闻言,燕国内地风景如画,河山壮丽,早就想亲自到燕国来看看。至于羌国的内政,本?王自然已经安排妥当,不劳东澜王爷操心,难道你们燕国不欢迎本?王的到来吗?”

“当然不会?,羌王请。”荀瑾纵马微侧,请呼延勒带领队伍进入燕国。

待到呼延勒过来,与他?并行?。

呼延勒随口问道:“听说青夏郡主如今正?在青夏城?”

“郡主忙于政务,恐怕无暇分身。”荀瑾道。

“无碍,本?王可以等,反正?这次到燕国来,本?王也打算多呆一些日子。”想到即将要见?到沈兰,呼延勒的脸上扬起?了几分笑意,仿佛陷入了与沈兰初见?时?的回忆。

荀瑾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觉得分外刺眼。

……

魁星宴结束,斯恩已醉得倒在桌案前。

南挽与其?他?的女秀才一起?来向沈兰行?礼告辞。

沈兰笑着道:“今日罢了,改日我到学堂里,再为你们庆祝。”

第一次参加魁星宴,这些女孩子终究还?是放不开,只和?身边的女子说话,那些男人也不好意思到她们面前来。

不过,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这是燕国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女子参加的魁星宴。

“唔……茶,我想喝红茶……”

斯恩趴在桌子上咂摸着嘴巴,声音醉的慵懒,像只金色的大猫。

几个?女秀才暗暗看了他?一眼,心底暗暗发笑。

沈兰让苏福备了马车,将醉倒的斯恩搀扶到了马车里,一路赶回了郡主府。

娜莎自己回了住处,沈兰看斯恩醉的抹不开步,只好亲自带着人将斯恩送到了他?的院子。

折腾了一番,等到斯恩的贴身侍女将他?扶回房间里休息,沈兰才松了口气。

天色已晚,她转身要回自己的院子,刚一动,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廊子里的荀瑾。

心结

斑驳的夕阳洒在荀瑾清俊的脸上, 仿佛笼了一层暖莹莹的光,衬得眉眼格外温柔。

沈兰走到他的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羌国的使者呢?”

“在青夏驿站。”荀瑾顿了顿, 补充道:“这次羌国?出使燕国?,是羌王呼延勒亲自?来的。”

他一边说着?, 一边暗暗打量沈兰的神色。

“呼延勒?”沈兰有?些诧异。

一国?之王亲自?出使异国?也不是没有?, 只是在历史上也是非常少见的。

荀瑾薄唇微抿,轻声道:“他是为你而来。”

沈兰怔了下?, 垂眸无奈。

“我知道你不想去羌国?,不过?, 他既然亲自?来了,便?不会轻易放弃。你若是怕麻烦,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荀瑾道。

“什么?办法?”

荀瑾深吸了一口气, 抬眸看着?沈兰,“名花有?主,他自?然不会再?强求。当然,只是假的, 等呼延勒离开燕国?之后,你还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

“可是我找谁呢?”

沈兰凝眸叹息,燕国?人应该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

荀瑾上前靠近了她一步, “最好找一个知根知底又能让呼延勒有?所顾忌的人, 比如我。”

突然的靠近让沈兰下?意识地?看向他,一下?子望进了荀瑾那温情脉脉的眸子里。

她忽的心口一滞,喉口仿佛被堵塞住了。

“怎么??难道我不可以?”荀瑾的声音有?些幽怨。

沈兰的脸色有?些发烫, 她想到之前娜莎猜测荀瑾是她的情人, 心里莫名忐忑,“不, 不是。”

“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提一个建议而已。”他的神情骤然落寞,心里瞬间翻涌起苦涩,“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转身欲走,却发现衣袂被轻轻扯住。

沈兰葱白的指尖捏着?荀瑾衣裳的一角,薄唇轻咬,低声地?道:“就这么?办吧。”

“什么??”

荀瑾听到了她的话,可是她的声音太轻,让他不敢确定。

沈兰望向他,脸色绯红,“你做我的……情人。”

她用了娜莎公主说的这两个字,这个在燕国?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语,在她的唇间咬的缱绻难言。

荀瑾听得骨软筋麻,却又怕吓到沈兰,不敢表现出欢喜,“兰娘……”

“你今日忙了一天?,一定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兰心里有?些慌乱,匆忙地?与荀瑾告了别。

她不是笨蛋,在荀瑾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就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

其实这三年以来,沈兰也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但是对?沈兰来说,荀瑾是救命恩人,亦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他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似乎也并无不妥之处。

尤其是荀瑾从未表露过?任何逾矩的态度,她便?也没有?想过?其他。

可是刚才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

她明白娜莎当时说起荀瑾是她的情人时,她的心底为何会泛起那一丝颤动的涟漪……

她是喜欢他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沈兰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锦书看出她的神色不对?,“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径自?进了书房里,关上了房门。

看着?书桌前那一道道折子和册录,她的心里忽然忧沉。

她曾经在心里发誓,此生不会再?嫁,她不打算违背自?己的誓言。

永安走出了第一条路,可条路还是那么?的荒芜,需要后人前仆后继,才能让其成为光明大道。

如果?她在这种时候成婚,就好像是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沈兰无法接受。

忽然间,她有?些后悔,刚才一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荀瑾。

她给了他希望,却又要亲手掐灭他……

“咚咚!”

正?在她愁闷之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沈兰问道。

“是我。”

是娜莎公主的声音。

沈兰连忙起身,去给娜莎开门,“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心里有?些闷,想找人说说话,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有?心事呢?”娜莎笑着?走了进来。

沈兰领着?娜莎在软榻处坐下?,一边为她倒茶一边问道:“公主有?什么?心事?”

娜莎接过?沈兰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叹息地?道:“还是先说你的事吧,今日在魁星宴上时,你的心情还很不错,现在却愁眉苦脸,是不是那位东澜王殿下??”

被娜莎一下?子说中心事,沈兰惊讶不已,“你怎么?会知道?”

娜莎唇角扬起,调笑地?道:“以我的经验之谈,突如而来的愁闷一般都是由情人带来。”

“情人”二字,又一下?子戳中了沈兰。

她亦抿了一口茶掩饰眸中的不自?然,沉吟片刻,问道:“娜莎公主有?过?情人吗?”

“当然,我曾经有?过?三个情人。”娜莎悠然地?说道。

“三个?”

沈兰又惊讶住了。

娜莎公主轻笑出声,“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有?过?三个情人很正?常吧,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追求我的男人,只是我没有?答应他们。”

“你没有?想过?成婚吗?”沈兰问道。

“我当然想过?,和每一个情人相处的时候我都曾经想过?和他们成婚之后的日子,只是,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走到最后,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我也不后悔遇到他们,他们教会了我成长。”

说到最后一句,娜莎的眸中流露出些许的感伤。

沈兰能够理解娜莎的话,自?从那年从衡州府前去上京,这一路走来,她真的已经成长了太多。

“你还没有?说呢,你到底在忧愁些什么?呢?”娜莎好奇地?问道。

沈兰思索了下?,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娜莎。

娜莎听完她的讲述,不由笑了出来,“如果?你不想成婚,那就不成婚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成婚呢?就算不成婚,你也可以拥有?爱情,李斯特伯爵已经四十?多岁了也还没有?成婚,可是她同时有?好几个情人呢。”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燕国?的女子一生只能嫁给一个男人,成婚之后便?只能困于后宅之中,如果?没有?婚姻的话,女子是不是便?不必背负这些枷锁?其实在渊毒,爱情也都是必然要走入婚姻的,可是成婚之后,便?不再?那么?美好,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没有?婚姻,是不是会更自?由一点呢?”

“没有?婚姻?”沈兰隐约记得,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从娜莎的口中说出来,好像又完全不一样了。

“设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婚姻,如果?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就在一起,没有?任何的阻碍,也没有?任何的枷锁,没有?两个家族之间的捆绑,也没有?利益的纠葛,这样是不是会更纯粹一点呢?只是单纯的,自?由的喜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犹豫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样的世界,实在是太夸张了。”仅仅是从娜莎的言语中,沈兰都仿佛能够感觉到她所说的自?由的气息,可是,那对?于燕国?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幻梦,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存在。

娜莎哈哈一笑,“的确是有?些夸张,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兰娘你可以像李斯特伯爵一样,与东澜王殿下?保持情人的关系。”

“可是这样对?他不公平。”沈兰抿唇道。

“什么?是公平?”娜莎问。

沈兰怔了下?,一时无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他是王爵之身,应该娶一位王妃,拥有?自?己的子嗣继承香火。”

“这就是公平吗?仅仅是因为别的男人这样,你便?也觉得他应该这样?你自?己并不愿意成为他的王妃,却希望能够有?另外一个女孩子成为他的王妃,进入他的深宫后院之中?如果?连你自?己都这么?想,你梦想做的一切又能改变什么??”

娜莎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兰娘,你想要改变的一切,却又是你想要巩固的东西。”

虽然前面沈兰有?些云里雾里,可娜莎的最后一句话,却好似一记警钟,忽然敲响了她。

刹那间,她觉得毛骨悚然。

娜莎握住沈兰的手,“是他喜欢你,是他选择了你,你并不亏欠他任何东西,也不需要对?这份感情有?任何的压力,你只需要在意,你是否喜欢他,是否愿意接受他,仅此而已。”

“你说想要以自?身给其他的女子一个榜样,让她们看看也可以活出别样的人生。可是,如果?连你自?己都压抑自?己的感情,你的人生就不算成功,更不会快乐。一个不快乐的人生,别人为什么?要活成你这个样子?”

她笑着?拍了拍沈兰的肩膀,“兰娘,你太压抑自?己了,这样和你以前在后宅之中循规蹈矩不敢出错又有?什么?区别呢?”

“娜莎……”沈兰喉口微梗,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怎么??现在有?没有?想开些?”娜莎笑道 。

沈兰点头,感激地?道:“我明白了,娜莎,谢谢你,你解开了我的心结。”

“是吗?那太好了,现在换你来帮我了。”娜莎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扫而尽,叹息地?道:“兰娘,我不瞒你,渊毒的情况真的很危急,我需要燕国?的兵马到渊毒去救援,如果?晚了就来不及了,我怕陛下?没有?时间……”

提起伊捷芙琳女王,娜莎的声音亦哽咽起来。

“女王陛下?的信中提及了渊毒的混乱,但并没有?提及具体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克兰米尔公爵是怎么?死的?”

这些详细的情况,沈兰之前也不好问她,可是此刻娜莎主动开口,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对?于伊捷芙琳与克兰米尔,沈兰在心底里是敬重?的,亦为渊毒的剧变而感到悲伤。

做戏

没有了西羌的?铁骑, 渊毒的?军队实力?大打折扣,渊毒女王不得不收敛自己的野心。

但常年征战积累的弊端早已经达到了临街,就在沈兰离开的?第三年, 渊毒地方?www.youxs.org,贵族与平民、贵族与贵族之间的?大混战, 让渊毒地方民不聊生。

克兰米尔奉命平判, 被北方?www.youxs.org,中?了敌军的?埋伏, 一阵流箭夺去了他的?生命。

克兰米尔是?渊毒泽林家族的?首领,而泽林家族掌握着渊毒最强大的军队力?量, 克兰米尔时候,泽林家族的?新任族长并不臣服于女王的统治。

李斯特公爵站队了韦恩家族,两大家族联手, 把控着?渊毒朝政。

自去年下半年,事情便已经彻底脱离了渊毒女王的?掌控。

她知道百姓之中?有很多人恨极了她这个女王,预知到将来的?变数,便将娜莎交付给斯恩公爵, 让他们一起出使燕国,来避开接下来的?这一场混乱的?战争。

沈兰听娜莎说着?渊毒混乱的?情况,心里亦叹息不已, 在刚开始的?时候, 她以为娜莎所说的?借用燕国军队平定渊毒的?内乱能够实现,可在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她已经明?白,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渊毒将要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任何外力?都已无法阻止,渊毒女王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些, 才会?给她写那一封信,将娜莎公主?托付给她。

“娜莎,女王并没有让你请求燕国派兵援助对不对?”

娜莎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恍如饮下一杯烈酒,眼眶已是?酸红,“是?的?,女王陛下并没有说让我来求援,可是?,我真的?很爱它?,我爱我的?国家,爱我的?女王陛下。我不敢想象,如果渊毒没有女王,会?是?什么样子……”

沈兰道:“驱虎吞狼,从来都是?兵家大忌。我是?燕国人,亦算是?女皇的?亲信,可是?,我不能跟你保证,燕国出兵帮助渊毒平定内乱之后,会?把渊毒原原本?本?的?还给伊捷芙琳女王。这是?渊毒自己的?事,外人很难插手,你应该相信女王,她是?一个非常聪明?智慧的?女人,每一步她都有自己的?考量。”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顾虑吗?”娜莎伤感地道。

“你应该学学斯恩公爵,他现在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呢。”

提起斯恩公爵,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娜莎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好像对渊毒的?事毫不在意。”

“他是?忠于女王,哪怕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也?听从于女王的?命令,送你到燕国来。”沈兰说道。

这话,让娜莎的?心里没来由的?一软。

“娜莎,我想女王让你到燕国来的?使命,是?想借你促进两国的?和平与交流,只?要在燕国人眼里你是?渊毒公主?,就算渊毒天?翻地覆,你的?地位也?不会?动摇。你应该明?白女王的?苦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娜莎捏着?手中?的?茶杯,渐渐释然一笑,“有酒吗?我突然很想喝酒。”

沈兰不能饮酒,但郡主?府里还是?存了一些用来待客的?,她让锦书取了一壶酒来,让娜莎喝了个尽兴。

月上?中?天?,娜莎伏在案上?醉倒,沈兰和锦书一起将她扶到床榻躺下。

看着?躺在榻上?在烛光映照下璀璨耀眼的?金发女郎,沈兰心里也?生出几分伤感。

当初她只?身一人在渊毒,异国他乡,是?娜莎公主?一直陪伴着?她。

如今才短短几年过去,情形竟已逆转。

世间事,白云苍狗,让人慨叹。

沈兰让锦书留下照顾娜莎,转身离开了房间。

夜风吹拂过她的?脸颊,经过了几年的?建设,青夏的?风也?不再以前一样干涩,她仿佛能够嗅到远处青青绿柳的?气息。

沈兰走出院子,到了府里一个偏僻处,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轻轻吹响。

幽远空灵的?声音飘向远处,但又并不引人注意,仿佛只?是?一阵略显怪异的?风声。

她等了一会?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沈兰回头,看向来人,“承渊。”

永安登上?皇位之后,自然而然地便将龙卫收拢到了手中?,但她依旧让承渊留在了沈兰身边,以供沈兰差使。

不过沈兰并不想一直麻烦承渊,只?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她才会?找他。

“你近来可有别的?安排?”沈兰先问道。

承渊道:“没有。”

他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她的?吩咐。

只?是?沈兰有事总不愿意找他。

“我想劳烦你一件事。”沈兰沉吟了下,“你去一趟渊毒,看看那里的?情况。”

承渊曾经与她一起到过渊毒,他又武功高强,可以自保。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他最合适。

“你想知道什么情况?”

“渊毒如今陷入了内乱,我想知道伊捷芙琳女王的?情况,渊毒传递消息不易,等事情尘埃落定你再回来。”沈兰说道。

承渊点头,“我明?白了。”

“一切以你安全为首要,不必参与到纷争之中?。”

“好。”

当夜,星光殷殷,承渊一骑快马离开了青夏,赶往渊毒。

沈兰在书房之中?坐了一夜,她之所以让承渊前去渊毒,是?想了解渊毒的?情况,并以此?为戒。

燕国如今和曾经的?渊毒一样,都是?女皇当政,她们没有任何前辈的?经验,每一条路都走得?如履薄冰,谁能知道渊毒女王如今的?情况会?不会?是?她们未来的?预兆?

因为一系列的?新政,侵犯到了世家的?诸多利益,朝中?多有不满之声,沈兰心里怎能不担心?

她坐在书房里,不知何时伏在案上?睡着?,直到书房的?房门敲响,她才恍然惊醒起身,意识朦胧地道了声,“进来。”

“郡主?,东澜王来找您呢。”锦书推开书房的?门进来,见沈兰竟然伏在案上?,忍不住责备道:“您怎么趴在桌上?睡了?里间不是?有收拾好的?卧榻吗?”

沈兰讪讪一笑,“我忘了,娜莎公主?怎么样了?”

“她醉的?厉害,现在还没醒呢。”锦书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小?丫鬟将洗漱的?东西端进来。

沈兰走过去,简单洗漱了番,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东澜王呢?”

“在门口呢。”锦书向门外抬了抬下巴,笑嘻嘻地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锦书老早就看出荀瑾对沈兰的?心思了,对他总是?比较热切。

沈兰本?以为荀瑾在郡主?府的?正厅里等着?,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己的?门外,她刚才还慢慢悠悠地洗漱着?,让他在外面等。

她幽怨地瞪了锦书一眼,只?好仓促着?走了出去。

荀瑾就在门前的?朱红廊子里,一袭金墨团纹锦袍,衬得?他身姿如玉,矜贵不凡。

听到沈兰从门内出来,他回身看了过来。

平日里两人相处坦然,昨日确定下“假”情人的?身份后,却让他有些拘谨局促。

虽然是?假的?,可他的?心是?真的?。

言多一寸,他怕冒犯。

言少一寸,他又恍惚。

心里万般的?话,最后也?只?氤氲成了两个字。

“兰娘……”

沈兰却是?坦然一笑,“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事吧?”

“羌王呼延勒到了青夏城,你身为青夏郡主?应该宴请招待,宜早不宜迟。”荀瑾道。

当然,荀瑾更希望的?是?,今日就在呼延勒的?面前确定他们两人的?关系,绝了他的?心思。

沈兰点头,“那就今日吧,我去让人安排。”

“你昨日一夜没睡吧?”荀瑾昨夜听到了沈兰的?哨声。

他曾经给过沈兰一个玉骨哨,可以传音。

后来,沈兰又找他帮忙特制了一个。

为承渊而特制。

他听到那个哨声,就知道沈兰找了承渊来。

方?才,他也?听到了锦书的?话。

此?刻看着?沈兰微微泛青的?眼睛,荀瑾心里心疼不已。

她总是?如此?,为很多事情殚精竭虑,却从不考虑她自己的?身体。

“你歇息吧,宴会?的?事交给我来办。”

沈兰望向荀瑾那双她一直觉得?漂亮得?恍如星辰的?眸子,而现在,这双眸子里满满的?映着?她的?身影。

一时间,沈兰的?心里仿佛温水满溢,她走到荀瑾面前,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握起了他的?一只?手。

他的?手温暖得?刚刚好,沈兰在他的?指背轻轻一吻。

渊毒日常不过的?吻手礼,在燕国却是?如此?暧昧嘶磨。

“谢谢你。”

她的?心里同样也?有千万句话,但最终只?化为了这三个字。

荀瑾瞬间仿佛被幸福的?浪潮席卷,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眼前人指尖的?冰凉如此?真切,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反手抓住沈兰的?手,如此?真真切切的?触碰到她,“兰娘……”

顿了顿,荀瑾喉结滚动了下,试探地道:“这……是?在做戏吗?”

沈兰第一次看到荀瑾这个模样,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她不禁唇角扬起一笑,故意逗弄他,“是?。”

“宴会?就劳烦你了,我先去歇息了。”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又回了书房之中?。

直到沈兰进了屋子里,荀瑾的?手还僵在那里,好像其中?还留着?沈兰那清清冷冷的?温度。

荀瑾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沈兰的?手抽回的?时候,顺带着?拿走了他怀里的?那颗心。

而她,只?是?短暂的?,爱了他一下。

可想到刚才的?那一个瞬间,他那空落落的?心里又灌满了甜蜜。

“王爷,您怎么还杵在这儿呢?”锦书忙活了一番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荀瑾还痴痴的?站在那,忍不住戏谑地调笑。

荀瑾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刚才沈兰冰冷的?手,有些痴痴地对锦书道:“锦书姑娘,兰娘的?手冷,给她热个汤婆子。”

昭昭

为了准备宴会, 郡主府内上上下下从上午就开始忙活。

刚一过酉时,荀瑾便已带着呼延勒与呼延玉赖兄弟二人来?到郡主府前,沈兰与?娜莎、斯恩在门口迎他们?。

时隔四年, 再一次见到呼延勒兄弟二人,在场众人的身份与?与?立场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呼延勒那充满野性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沈兰, www.youxs.org, “沈姑娘,好久不见。”

“须臾十年, 羌王您还是?风采依旧。”沈兰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呼延勒身后的呼延玉赖走上前, 向沈兰躬身行了一礼,“沈姑娘对玉赖的救命之恩,玉赖永生难报!”

沈兰打量起眼前的呼延玉赖, 四年前那个在渊毒被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少年。

他的皮肤和呼延勒一般都是?麦蜜色,五官尚余稚嫩,那双清亮的眸虽不似呼延勒那般锋利, 但亦被风霜磨砺得十分明锐,颇有几?分草原雏鹰的模样。

“玉赖王子过誉了,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真正在渊毒照顾你们?的人, 是?娜莎公主殿下。”沈兰回应道。

一旁的娜莎看着呼延玉赖眉眼温柔,“玉赖王子,你可还记得我?”

呼延玉赖道:“当然记得, 在渊毒时, 多亏公主殿下帮忙,玉赖与?母亲才能?够衣食丰足, 不受人欺辱。”

他对沈兰神色感激,但提及娜莎时,语气?却淡淡。

虽然娜莎相对沈兰来?说,的确帮助他们?更?多,但娜莎是?渊毒人。

呼延玉赖在渊毒受尽了欺负,他恨渊毒,恨渊毒的每一个人。

不过此刻,在表面上,他依旧做足了礼貌。

“玉赖王子在渊毒时的确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了很?多不该有的委屈,这?真的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娜莎的神色诚恳,但却引起了呼延玉赖的不适。

他脸色有些僵硬,“现在是?在燕国,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了吧?”

沈兰看出他对娜莎的排斥,忙站出来?打个圆场,“好了,咱们?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众人一同向宴会的花园走去。

娜莎亦感觉到刚才气?氛的微妙,小声?地对沈兰道:“要不我和斯恩还是?先走吧?”

“不用。”沈兰对她温柔一笑?。

渊毒与?羌国是?邻近国,总还是?需要缓和一下关?系的,这?场宴会其实?是?个好机会。

呼延玉赖虽然排斥娜莎,但相比于其他的渊毒人来?说,娜莎对他和他的母亲终究是?有恩的。

想要缓和两国的关?系,娜莎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边小声?私语,呼延勒却是?大大方方地看向斯恩,“斯恩公爵怎会突然到燕国来??”

当初西羌与?斯恩的领土接壤,呼延勒与?斯恩也?算是?老熟人了。

“我奉女王之命出使燕国,来?了解了解燕国的风土人情而已。”斯恩公爵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虽然表面上是?一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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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花孔雀,但终究也?是?一个成熟的政客。

面对羌国这?个敌人,斯恩并没有把渊毒如今的情况如实?相告。

“看来?女王的野心已经飞到燕国来?了。”呼延勒嘲讽地道。

斯恩不以为然,回道:“渊毒是?和燕国友好交往。”

呼延勒嗤笑?一声?,并不相信斯恩的话。

他太了解那位渊毒女王了,www.youxs.org,强迫着臣民百姓为她征伐,搞得民不聊生。

宴会在花园赏厅轩内。

青夏的风景虽然寥寥,但郡主府的花园如今却是?满园春色。

众人各自落座。

小小花厅之中,却集合了三国身份尊贵的贵客,座次不好安排,便未分主次,围了一个方圆。

沈兰左边娜莎,右边荀瑾,对面呼延勒。

斯恩公爵紧随坐在娜莎身旁,呼延玉赖在呼延勒的另一旁。

郡主府的下人依次上菜,皆是?燕国本?地的风土美食。

如今正是?燕国内地的青梅季节,宴席上还特备了青梅酒。

呼延勒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尝不出半点的酒味,他咂摸了一下嘴唇,抬眸望向对面的沈兰。

虽然他很?满意这?个一抬头就能?够与?沈兰四目相对的位置,但是?,这?也?太远了。

这?是?整个宴席里,距离沈兰最远的位置。

相比之下,那个东澜王的坐席,就在沈兰的咫尺之间。

“沈姑娘,听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忙于燕国女皇的新政,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呼延勒还没有开口,呼延玉赖就有些忍不住了。

对于这?个将羌国从苦海之中救出来?的女子,他打心底里的崇敬,正如他崇敬自己的兄长那般。

在他的心里,沈兰就是?他们?羌国命定的王后!

沈兰淡淡一笑?,“我的身边有很?多的朋友,府上也?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是?孤身一人?”

“我是?指,您的婚姻大事。”呼延玉赖直接挑明道:“您至今还未成婚,不是?吗?”

“我的确还未成婚,不过,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只是?我不想成婚而已。”沈兰道。

呼延玉赖怔了怔,不由暗暗看了眼呼延勒,他沉吟了下,又看向沈兰问道:“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已经有未婚夫了吗?”

沈兰扬起唇角,笑?着道:“我有一位情人,虽然并未成婚,但我们?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四个字,恍如蜜糖一般,在荀瑾的心房里化开。

呼延勒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僵硬,他蹙眉看着沈兰,声?音微梗,“他是?谁?”

沈兰对上他的眸子,温柔轻笑?,“羌王,这?是?我的私事。”

她的眉眼在笑?,但言语里却是?遥不可及的疏离。

呼延勒觉得她更?加遥远,无法触及。

呼延玉赖却忽然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恕我冒犯,沈姑娘您并不像是?拥有情人的女人,也?许,您是?为了不让别人插手您的婚事,所以编造出来?这?么一位人物?”

他这?话,直白又有些冒犯。

但他年纪小,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便让人多了几?分容忍。

沈兰笑?道:“玉赖王子觉得,拥有情人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呼延玉赖脱口而出道:“就像渊毒女王那样。”

对于那个情人遍地的渊毒女王,呼延玉赖厌恶又轻蔑。

羌国虽然不想燕国这?样对女子的规束那么重,但一个女人同时拥有很?多个情人,亦是?他们?的观念所不能?够接受的。

更?别说,他们?对渊毒女王有着深刻的仇恨。

提及渊毒女王,呼延勒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倒希望沈兰能?够像渊毒女王一样心悦于他。

哪怕只是?始于外表。

沈兰听出玉赖的言外之意,礼貌地笑?道:“我只是?一个郡主而已,当然远远不及渊毒的女王陛下。子虚乌有的猜测不需要自证,我的那位情人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这?个世间,而且他就在我的身边。这?世上除了女皇陛下之外,没有人能?够插手我的婚事,而女皇陛下也?非常尊重我的个人意愿,我并没有理由编造出一个虚假的情人来?。”

一旁的荀瑾听着她言之凿凿的宣告,案席下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

如果这?个世上有幸福存在,那它就在此刻,就在沈兰的言语之中。

他想到白日里沈兰在他指背上的轻轻一吻,瞬时间心口仿佛化作?了一滩春水,耳根晕起嫣红。

得知?沈兰真的已有情人,呼延勒来?的一腔热血坠入了冰窟。

之后不管再说些什么,气?氛都显得十分僵硬。

不过戌时,便草草结束。

送走了呼延勒与?呼延玉赖,斯恩与?娜莎也?各回了住处,便只剩下沈兰与?荀瑾两人。

荀瑾走在沈兰的身旁,两人默默地往她的住处走去,一直寂静无言。

直到来?到院子外的长廊,眼看着沈兰就要回去了,荀瑾终是?没有忍住,“兰娘,你刚才的那些话,真的只是?在做戏吗?”

沈兰顿下脚步,看向荀瑾,唇角扬起,“不是?你说要做戏的吗?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是?不是?把他们?都唬住了?”

她的话,让荀瑾原本?火热颤栗的心一下子冰凉下来?。

他实?在不愿意去接受,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沈兰看着他僵住的脸色,玩笑?的神色收起,往前两步逼近到荀瑾的身前,“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会成婚的,你还记得吗?”

荀瑾薄唇颤了颤,“记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我呢?”沈兰认真地望着他的眸子,“你我之间永远都不会成婚,难道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这?个问题荀瑾也?曾经想过,甚至想过不止一次。

可是?他还是?喜欢她,想要守护她。

“我明白你的心。”荀瑾垂眸看着沈兰,神情正式而又凝重,“成婚只是?一个形势而已,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要,它不是?一个必定的结果,重要的只是?……”

荀瑾咬了咬唇,终究说出自己的心意,“是?我喜欢你。”

“我不会把你困在后宅之中。兰娘,你是?天上的明月,是?浴火的凤凰,你注定有你要做的事情,而我永远支持你。就算永远只是?做你的情人,我也?会像丈夫一样敬你、爱你。”

大结局(一)

惠启四年夏, 羌王呼延勒来到上京,共结两国之好。

同年九月,渊毒传来?消息, 伊捷芙琳女王病逝,渊毒陷入长达一年的混乱之中。

次年九月十二, 渊毒经历一场血变之后, 兰纳·李斯特公爵继位女王,渊毒三大家族权力鼎立, 创立内阁,共同治理国家。

惠启六年四月, 渊毒派使团前往燕国,以结友好。

同年六月,娜莎与渊毒使团一起, 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十月,渊毒斯恩公爵与燕国临安县令南挽成婚,女皇永安特赐万金之礼。

临安县。

参加完南挽与斯恩的婚宴,沈兰与荀瑾回?到客栈歇息。

两年前斯恩从渊毒来?到燕国的时候, 沈兰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在?此成婚。

窗外,明月昭昭。

沈兰看着?月色微微有些失神, 她想到来?临安之前永安特意将自己召到宫中所?说的那一段话。

“兰娘, 你得和荀瑾生个?孩子。”

永安已经四十多岁了,她曾经也试过?想要生个?孩子,但一是高龄生产危险, 她身为?女皇, 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二是, 太?医诊断,她已经很难怀上孩子了。

皇室近支,如今就只有荀瑾,只要沈兰生下?荀瑾的孩子,永安便可以正当的让这个?孩子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自从和荀瑾在?一起之后,沈兰也曾经想过?孩子的问题。

虽然决心不成婚,但并不代表不要孩子。

可既然没成婚,孩子名义上的归属又成了问题。

沈兰再三思考之下?,是希望这个?孩子是属于?她的。

并非是她自私,而是上京现?在?已有不少女子像她这般决心终身不嫁,她们或是孤身一人,或是像她一样有着?情人。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那些女子会因她的选择而选择。

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属于?东澜侯府,那么这些女子恐怕也会自然而然地像她一样,将生下?来?的孩子交给男子。

久而久之,一旦约定成俗,这些女子和男人养在?外面的外室又有何区别?

她们甚至会被?作为?生育的工具,一旦孩子生下?来?便被?抢走,最终一无所?有。

这绝不是沈兰想要看到的。

而当她们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年老也不会孤苦无依,女子也可以成为?一家之主,一切才会慢慢的改变。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却?不知该如何向荀瑾开口。

荀瑾和她在?一起,已经谦让了太?多。

他贵为?王爵,却?无视外面的风言风语,选择了在?她的身后帮助她,支持她。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荀瑾从外面回?来?,看沈兰坐在?窗前出神,走过?来?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

“不,没什么。”沈兰的手自然而然地覆在?他的手上,淡淡地道。

荀瑾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温声道:“不能告诉我?”

沈兰望着?他的眸子,心里忽然一软,只好如实说道:“陛下?让我们要个?孩子。”

事情总有一日要面对,更瞒不过?去。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荀瑾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沈兰竟然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沈兰不愿成婚,他在?选择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她不会生子的准备。

“你不愿意的话,我去和永安交涉。”荀瑾猜出永安是为?了继承人,但除了他的子嗣之外,亦有其他的皇族别枝可以选择。

“不,不是。”沈兰握着?荀瑾的手紧了紧,轻轻咬唇。

不是不愿意要孩子,却?还如此为?难……

荀瑾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蓦的惨白?,猛的将沈兰的手攥住,仿佛怕她跑了一般,“你不会是想要和我分开吧?”

他慌张的模样,让沈兰心里一酸。

她凑近他的怀里,另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轻轻地抱着?他,“怎么会呢?阿瑾,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除非你自己要走,否则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这些年来?,不管她面对多少风雨,他都在?她的身边给她力量。

她本?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是上天不忍,把荀瑾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爱他,如珍如宝。

荀瑾紧紧地抱住沈兰,“你才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东澜王府,天生便身份贵重?。

年纪轻轻,在?上京城中傲世无双,一入江湖,便做出了自己的事业。

如今,他身居王位,富可敌国,跺一脚山摇地动,喝一声风云变色。

可是在?沈兰面前,他却?恍恍惚惚,仿佛一无所?有。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如此卑微,如此忐忑。

“阿瑾……”沈兰微微起身,轻吻在?荀瑾的红唇上,www.youxs.org,细碎的声音从她的唇间流出,“对不起……”

“不,你从不欠我什么。”荀瑾被?她吻得呼吸加快起来?,一手温柔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扶持着?她。

沈兰眸中泛起感动的泪花,颤着?声道:“阿瑾,给我个?孩子。”

她说的是‘给我个?孩子’,而不是‘我们要一个?孩子’。

是夜。

雨丝云片,娇凝翠绽……

……

惠启七年,秋。

沈兰诞下?一女,取名沈元。

惠启二十年,永安病危,传下?诏书,传位给沈元。

时,燕国军权,握于?荀瑾之手,朝政归于?丞相俞越、太?傅沈兰之手。

二十年的筹谋,燕国朝廷内外,女官已有三千余人,朝野仕林、从商者,女子已不计其数。

沈元十三岁登极,加封沈兰为?皇母,赐北关三万户,加封荀瑾为?皇父,加赐西川两州。

上京,皇母府。

沈元身着?常服,依靠着?沈兰,母女两人坐在?池水边,欣赏着?满池荷花。

“娘亲,为?什么他们非要让孩儿改回?‘荀’姓?”

沈元嘟着?嘴巴,有些幽怨。

自她登基以来?,一大半的朝臣都纷纷上书,让她从‘沈’姓改为?‘荀’姓。

“因为?以前的皇帝都姓‘荀’,他们是遵照老传统。”沈兰温柔地笑道。

沈元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沈兰,“为?什么孩儿没有像爹爹一样姓‘荀’呢?别的小孩都是跟爹爹的姓氏,只有孩儿一个?人跟随娘亲的姓氏。”

沈兰轻抚着?沈元的头发,“在?你没有出生以前,这个?世上出生的小孩,都是跟随父亲的姓氏。但你出生以后的这十三年里,已经有很多女子生下?了自己姓氏的孩子,元儿不是一个?人如此,不过?如果你想要改回?父亲的‘荀’姓,娘亲也支持你。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不!”沈元扑到沈兰的怀里,一把抱住她,“孩儿不改,孩儿是娘亲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孩,跟娘亲的姓是应该的。”

两人正亲近着?,忽听得后面传来?脚步声。

“爹爹!”

沈元高兴地起身,一下?子跑到荀瑾的面前,荀瑾俯下?身,顺势将沈元抱了起来?。

一旁的沈兰看到父女两个?的样子,无奈的一笑。

荀瑾亲昵地捏了捏沈元的小脸,“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宫去,都做了女皇了,还天天黏着?你娘亲。”

“人家一个?人不想回?去嘛,宫里好没趣。”沈元委屈地道。

“那父皇找个?人陪你玩好不好?”荀瑾道。

“什么人?”沈元好奇地道。

荀瑾让身后的侍卫带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过?来?。

那少年有着?一头金色的如绸缎般流泻的长发和碧玉般的眼?眸,但他的长相却?是燕国人的相貌。

沈兰看着?这个?少年,隐隐猜到了什么。

荀瑾将沈元放下?,将少年带到她的面前,道:“他叫斯南,是礼部尚书南挽和渊毒斯恩公爵的儿子,你们年岁差不多,斯恩公爵特意让他来?陪你玩儿。”

“斯南?”沈元走到斯南的面前,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真好看。”

斯南大大方?方?从容地道:“我父亲是外邦人。”

“你能陪我玩什么呢?”

斯南道:“什么都可以,只要陛下?想玩儿,我都可以陪您,就算我不会,我也可以学。”

晚上,宫人将沈元与斯南一起送回?了宫中。

沈兰和荀瑾回?到房间里,她看出了今日荀瑾将斯南带到沈元面前的用意。

“元儿她还小呢。”她无奈地道。

“我也不想,是斯恩公爵非要把他的儿子送来?。我看元儿在?宫里确实孤单,所?以才勉强同意下?来?。”

沈兰想到自己第一次到斯恩公爵的领地上见到他时,他那一副对女王向往的样子。

当然,那已经成为?过?去了,斯恩和南挽几十年如一日,非常恩爱。

不过?他这么积极地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宫里去,很难说是不是远古的执念在?作祟。

沈兰坐在?镜台前,荀瑾自然而然地走到她的身后,为?她取下?发髻上的钗环。

秀发如瀑落下?,垂在?腰间。

他拿起梳子,为?她梳洗。

一梳梳到尾,白?发又齐眉。

虽未成婚,但他们早已生死相许,二十年的耳语厮磨,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加真切和温馨。

正梳着?,荀瑾发现?了沈兰乌黑的发丝间有一根灰白?的头发。

“怎么了?”沈兰从镜中看到他迟疑的动作,回?眸看他。

荀瑾从后面拥住她,“兰娘有白?头发了。”

沈兰一怔,但很快又坦然,笑着?道:“我老了。”

荀瑾握住她的手,温柔摩挲,“兰娘不老,只是近来?太?多事情让你忧心了。”

他们才四十多岁,距离垂老之年还有二十年。

荀瑾唇角噙着?笑,他们已经走过?了二十年,将来?还有二十年。

“我想与兰娘一起走到白?发苍苍。”

沈兰靠在?他的怀里,心里如春日暖莹,“阿瑾,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荀瑾轻轻拥着?她,如怀抱珍宝。

“是兰娘值得。”

大结局(二)

元君十四年, 燕国皇宫。

建春宫外,已经年过半百的沈兰,坐在轮椅上, 默默地等待着?。

她满头的?青丝已经斑白,脸上也已布上细细的皱纹。

岁月夺去她的?青春, 但却?留下了一种洗尽铅华的风雅。

她一袭青色的?裙衫, 沉静的?目光下掩藏着?深切的?担忧。

“没?事?的?。”

荀瑾扶着?她的?轮椅,哪怕已经满头华发, 身形依旧昳丽如竹,清贵优雅。

他的?手轻轻覆在沈兰的?肩膀上, 低声安慰她。

沈兰正想?要说话,忽的?,一声婴儿的?啼哭, 响彻在建春宫中。

“启禀皇母皇父,女皇陛下生了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沈兰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回眸与荀瑾相视一笑, 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这?是沈元的?第三个孩子,也会是最后一个孩子。

沈元已经二十八岁,而沈兰与荀瑾已经渐渐垂老, 尤其是沈兰, 这?两年来,腿上的?旧伤复发,平常走路都已有些困难, 他们?渐渐地不能再给沈元庇护, 身为女皇,她不可能丢下朝臣百姓, 几个月不理政务。

这?是女子天生的?弱势,哪怕是身为女皇,也无法改变。

不过,沈元的?大女儿已经被封为皇太女,如今豆蔻年华,早早的?就跟着?沈兰与荀瑾一起?处理政务,小小年纪已是龙凤之姿。

荀瑾推着?沈兰进了建春宫的?寝殿,他在外室等候,侍女将沈兰推到了沈元的?床前。

床上的?沈元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已被汗湿透。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看?向沈兰,伸出纤白的?手臂,“母亲。”

沈兰忙握住她的?手,心酸泛泪,“元儿……”

“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个孩子我打算送到东澜王府,承袭血脉……”沈元虽然无力,但还是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对父亲有愧,可我理解你?,我在皇位上呆的?越久,就越能够明白你?的?做法。母亲,在我心中,你?是这?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我为你?骄傲……”

沈兰被她说得感动得落下眼泪,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沈元的?掌心里,“傻孩子,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你?该好好休息才是。”

元君十四年,秋,三皇女荀澄入东澜王府玉碟,封为承欢郡主。

元君十六年,沈兰六十岁。

她已经不能远行,不能爬山。

春日里的?阳光格外的?明媚,她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皇母,唐县主来看?您了。”

沈兰睁开?眼眸,看?向身边的?丫鬟,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锦书也老了,她已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锦书了。

“快让她过来。”

元君四年,唐婉因为治疫有功,被封为县主。

她早已和安国公宋远和离,在女子学?堂中教授医术,桃李满园。

因为沈兰双腿不便,每隔一段时间,唐婉都会来皇母府看?她。

唐婉在两个小丫鬟的?引领下到沈兰身边来,她深习医术,身体调理得十分康健。

但沈兰年轻时却?为国事?奔波操劳,又多次受伤,以至于现?在身子如此残弱。

她之所以如今只能依靠轮椅,便是因为当年在北关所受的?腿伤复发。

那?时她担心永安,没?等腿伤好全,便启程去追。

每每提及此事?,唐婉都忍不住将她斥骂一顿。

“兰娘……”

沈兰陷入往日的?回忆,耳边忽然传来唐婉的?声音。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少年在衡州府时,她与唐婉还是豆蔻年华,一起?学?习诗书礼义,一起?绣花抚琴。

“这?几日觉得身体如何?”唐婉自然而然地在沈兰旁边坐下,拉起?她的?手便开?始把脉。

沈兰笑着?道:“我好多了。”

“你?的?身子还是虚,得好好调养,待会儿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唐婉收回手,叹了口?气,“你?啊,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这?些年要不是有东澜王在你?身边,你?早就……”

后面的?话说出来实在机会,唐婉咽了回去。

沈兰看?她苦口?婆心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婉儿,学?堂里怎么样了?我听金玲说,今年又增设了治玉和制香二科。”

“这?些都是小科,芝麻大点的?事?情你?也操心。”唐婉没?好气地道。

“我喜欢听。”沈兰唇角扬起?,“我不方便出去,金玲常常来把外面的?新鲜事?告诉我。”

“她说,采姑的?宝香楼开?到衡州府去了。”

“天娇家的?小子喜欢上了你?的?一个徒弟,闹得满城风雨。”

“今年春猎,魏姐姐把渊毒送来的?那?头狮子给打死了,英勇不减当年。”

“还有……”

沈兰看?着?唐婉,顿了顿。

唐婉道:“还有什么?”

“金玲说,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喜欢你?,是不是真的??”沈兰笑吟吟地看?着?她。

唐婉忍不住无奈一笑,“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和那?小年轻玩什么?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沈兰靠在躺椅上,淡淡地道:“其实,不必在意别人怎么想?,你?若是喜欢,也无不可。”

“去去去,你?若是觉得无不可,你?先找一个小年轻去,可别赖上我。”唐婉哼声道。

沈兰看?出唐婉脸色有些泛红,低低地笑了声,闭上了眸子。

好一会儿,她叹息道:“好想?再回一趟衡州府啊。”

这?一句话,让唐婉没?来由的?眼眶一酸。

看?着?自己枯皱的?手和对面沈兰平静安详却?又已苍老的?面容,一生如此匆匆过去,仿佛眨眼间的?光景。

“距离你?上次回衡州府,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唐婉道。

“过了今日,就是整整二十四年。”沈兰慨然,“元儿三岁的?时候,回衡州府祭祖,就是今日,我们?乘着?马车离开?了衡州府,再也没?回去过。”

唐婉握住她的?手,“你?要是想?回去,过些日子咱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虽然沈兰双腿不便,但是有人一路照顾着?,也并非不能回去。

“罢了。”沈兰顿了顿,又仿佛叹息一般地重复了句,“罢了吧。”

……

元君十六年,夏夜。

沈兰病了,昏昏沉沉睡了两日,醒来间,发现?自己伏在荀瑾的?背上,在一片月光通透的?山林里。

荀瑾正背着?她往上走。

他已不再年轻,不像以前一样,背着?她一路气也不喘。

沈兰感觉到他颤抖的?呼吸从他的?脊背传到她的?心房里。

“这?是哪儿?”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已不像以前那?么清晰。

荀瑾轻喘着?气,说道:“是白云山。”

“我们?怎么到白云山来?”她疑惑地问道。

“你?忘了,你?刚刚醒来的?时候说,想?来一趟白云山。”

沈兰记不太清了,她双臂环着?荀瑾的?脖颈,回想?着?刚才,却?还是想?不起?。

但是她确实很想?到白云山来。

兄长和容雅的?坟墓都迁到了这?里,梅绫也在这?里。

还有萧贞、玲珑、杜允……

以及她的?过去和回忆。

“阿瑾,我们?歇歇吧。”沈兰听到荀瑾的?喘息,有些心疼,怕他累着?。

荀瑾点了点头,正巧看?到不远处的?有一座歇脚的?亭台,便背着?沈兰过去。

直到坐下的?那?一刻,沈兰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定远侯府的?女眷来白云山登高祈福时,停歇的?地方。

她看?向那?通往山下台阶的?尽头,恍惚间好像会有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从那?里走出来似的?。

忽的?,一点绿色的?萤光从面前的?草丛里飘了出来,晃晃荡荡到她的?面前来。

沈兰伸出手去接,那?萤光落到了她的?掌心里。

是一只夜光流萤。

“真好看?。”她低声呢喃着?,转眸看?向荀瑾。

却?一下子望进了荀瑾的?眸子里。

他正在看?她,眸光温柔而又伤感。

“怎么了?”沈兰笑着?问道。

荀瑾走到沈兰身前来,那?只夜光流萤吓得振翅而飞,飘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他握住沈兰的?手,十指紧扣,“兰娘,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在此刻停止该有多好……”

他仿佛能够感觉到沈兰的?生命在流逝,他的?明月正在逐渐离他远去,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待着?诀别。

沈兰颤颤巍巍的?手轻捧着?荀瑾的?脸颊,“阿瑾,如果有来世,换我来爱你?,我一定会很爱很爱你?。”

日出的?那?一刻,荀瑾带着?沈兰来到了山崖之上。

晨光熹微,两个华发老人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他们?从此处下山的?身影。

时光荏苒,弹指间逝去四十年。

沈兰在荀瑾的?搀扶下,在崖边的?金桂树下坐下,金桂树的?花瓣在山崖的?风中摇曳颤栗,沁人的?花香飘落下来。

他们?相依而坐,看?着?远处缓缓升起?的?太阳,握着?彼此的?双手。

“我已经七年没?有来看?过绫娘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沈兰眼皮泛沉,靠在荀瑾的?怀里,低声地呢喃。

“她一定记得你?。”

“如果我死了,你?也把我烧了吧,把我的?骨灰洒在白云山里,让我和绫娘做个伴儿。”

荀瑾揽着?她,语气幽怨哽咽,“那?我怎么办?”

沈兰靠在他的?膝间,侧着?身看?他,小孩儿似的?一笑,又认真地正色道:“我会在下面等你?的?,不论多久,我会一直等你?。”

子虚乌有的?事?,他却?当了真,紧紧地攥住沈兰的?手,“你?一定要等我,这?样我们?投胎的?时候,年岁才不会差的?太多。”

他的?这?句话逗笑了沈兰。

她伏在他的?膝间,笑得打颤。

……

元君十六年,冬。

沈兰在皇母府的?花园里晒着?太阳,睡了个午觉,再也没?有醒来。

元君二十年,政局稳定,四海升平。

荀瑾退隐,交出所有军政大权。

他带着?沈兰的?骨灰,在衡州府游览山川,在萨尔草原遥望星海。

直到元君二十二年,重又回到上京,在白云山上定居。

元君二十四年,寿终正寝。

临终前,他托人将自己的?尸体焚烧,与沈兰的?骨灰混于一处,洒落在白云山间。

全文完。

初雪(番外)

惠启四年, 十月十九,初雪。

上京郡主府内,沈兰紧张地坐在妆镜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次一次的深呼吸, 可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忽的, 外室的房门被推开。

“兰娘?”荀瑾的声音传来。

沈兰颤抖地再一次深呼吸,手指紧抓又松开, 掌心?www.youxs.org,低声地道:“阿瑾, 你进来。”

荀瑾在内室的珠帘前迟疑了下,但还是走了进来。

只是听到他靠近的声音,沈兰的小脸就已经红透了, 她不?敢回头去看他,也不?敢回头看镜中的自己。

“你冷吗?”荀瑾注意到她在发颤,看了眼一旁的暖炉。

炉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春意融融, 并不?觉得寒冷。

不?过?沈兰穿得还是有些单薄。

她轻轻咬牙,终究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我……我找你有事。”

“我知道。”

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 沈兰是不?会让人这么晚把他叫过?来的。

荀瑾打量着她, 心?里有些疑惑。

这还是第一次,沈兰唯唯怯怯,不?敢抬头看他。

“出什么事了?”

他走到她身前, 声音轻柔地问道。

沈兰颤着手, 揪住他的衣襟,“我……我……”

荀瑾握住她的手, 才发现她的掌心?里都是冷汗。

他顿时心?疼不?已,“兰娘,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沈兰抬眸看向?他,秀眸慌张颤栗,脸颊绯红,她又“我”了一会儿,咬唇道:“你想不?想……要我……”

说?完,她已是羞得看也不?敢看他了。

“兰娘……”www.youxs.org,白皙的俊脸亦泛起薄红。

“教?坊司的那些姑娘和上京西城的寡妇们说?,我一个处子之身,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她们,我对她们夸夸其谈的道理,只是空中楼阁……”

荀瑾一时哑涩,“你是因为这个?”

沈兰怯生生地抬眸看向?荀瑾,颤着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听到这样的话可能?很不?高兴,可是想到要有一个男人,我只能?想到阿瑾你。你是我的情人不?是吗?我……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想到是阿瑾你,我就又觉得自己能?够鼓起勇气……”

她越说?抖得越厉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滚落下来。

荀瑾虽然听到沈兰的理由心?里有些梗塞,可是听到沈兰的这一番话,他如获珍宝一般将她拥在了怀里。

“兰娘,我没有不?高兴,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对兰娘来说?,我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我简直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沈兰红着脸闷在他的衣襟里,荀瑾的话让她微微放松了些,唇角沁笑,“你不?要死……”

荀瑾哈哈一笑,高兴地将沈兰掐着腰抱了起来,孩子般地转了一圈儿。

两个人亲昵地倒在一旁的榻上,荀瑾看着怀里的沈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兰娘,你……”

他正?要说?话,放在榻边的手忽然碰到了什么,抬眸看去,见是几本?青皮书。

荀瑾一眼瞅到了青皮书上的名字,他拿了起来。

《玉房秘笈》、《素女妙论?》、《阴阳图谱》……

沈兰脸颊绯红,结结巴巴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你会吗?这书里有教?,你可以先学一学……”

她十分认真,却不?知此刻的自己在荀瑾的眼里有多可爱。

荀瑾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笑,“兰娘,我们一起学。”

帘帐落下,烛火映出两人紧紧想靠的身影。

窗外?。

初雪从云端飘飘而?落,www.youxs.org。

夜风呼啸,娇花轻颤,泻下片片花瓣。

零落成泥,雨雪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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