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未把事情说完，朝着黛玉又行了个礼，便利落地告退离开，悄悄地从后门走了。

门才一关上，探春放声痛哭。

鸳鸯也忍不住，呜咽着哭出了声：“这样的事情，让我回府怎么说？我要怎么说啊！”

黛玉沉默下去。

但泪痕却渐渐地干了。

过了一刻，探春和鸳鸯都稍稍平复，黛玉方开口道：“好歹兰哥儿和巧姐儿能避过封门抄家的骇人场景。也算是咱们对得起家里了。”

探春凝滞一瞬，过了数息，才轻声道：“我不放心，我回去看看他们。”

“义敏。”黛玉坐直了，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探春，“陛下说过阖府女眷都可以回祖籍安住。

“两个孩子都会平安长大。何况有宝玉……有贾二爷在，兰哥儿也不会被带回李家。

“义敏，你可以放心的。”

探春勉强笑一笑，没有回应，只是微微蹲身行了个半礼，慢慢地走了出去。

这边小红已经细心地把鸳鸯扶了起来，让她安坐在桌边，又端了一碗热饮给她，低声劝了两句。

鸳鸯道了谢，自己擦干了泪，转向黛玉：“明日回府该如何行事，婢子听郡主吩咐。”

黛玉看了小红一眼。

小红会意，走了出去，让打热水来，又让找了安息香出来，做足了安置前的准备。

待水来了，又示意鸳鸯一起服侍了黛玉重新洗了手脸、烫了脚，然后把黛玉和鸳鸯留在内间，自己则出去守了外间、看着殿门，不令闲杂人等近前，不提。

然而这一套功夫做下来，鸳鸯已经渐渐神智清明过来，此刻只平静地服侍黛玉睡下，就在脚边轻轻地替她捶腿，低声问道：

“郡主可还要婢子回来服侍两位少主子？”

黛玉微微弯了弯唇，轻轻拉住她的手：“鸳鸯姐姐是聪明人。

“贾家的爷们儿虽然都没什么硬骨头，但怕死就会不恳切。该交待的事情，有十件怕也只肯说三件。

“可如今的情势，陛下需要他们全说出来。

“你虽然服侍老太太，却一直在内宅，外头的事情未必得闻。

“然而只要你留在宫里，老爷少爷们便会想一想，你会不会比他们多说了一两件。”

鸳鸯轻轻点头：“婢子明白。”顿一顿，迟疑道，“可若是老太太……”

“老太太若是不好，你自是留下服侍。”黛玉轻声叹息，带着无限惆怅，“我也想服侍老太太一回……”

鸳鸯和黛玉一起沉默下去。

过了许久，黛玉才又开口：“还有湘云。”

鸳鸯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我进宫之前，史大姑娘便令人送了信过来，说卫家忙碌，她出不来。

“还说，等事情落定，陛下的旨意出来，不论怎样，她都会回府帮忙。”

那就是，不会去了。

黛玉微微颔首：“若是她不去便罢，若是她去了，你替我跟她说，出嫁从夫，让她做个好儿媳、好媳妇，这就是对史家最大的好处了。”

鸳鸯会意，点头道：“是。这话婢子会当着老太太说。”

到时候，就算是贾家还有人想要攀扯卫家，老太太也会替自己的娘家着想，让史湘云这一条史家的血脉，平安活下去。

“还有四妹妹……”说到惜春，黛玉有些犹豫。

鸳鸯轻轻接声道：“这一年来，四姑娘的性子越发孤介了，后头还开始信了神佛。

“前儿初二三的时候，因皇上让咱家闭门，原本该给家庙的例疏便送不出去。

“四姑娘竟然还说，她可以落了发去修行，顺便也就把银子送出去了。吓得大太太抱着她哭了一场。

“倒是宝二爷，说若果然如此，倒是另一种保全，也挺好的。被老太太骂了一顿才罢。”

又提到宝玉，听着豁达，却这样凉薄……

黛玉摇了摇头：“四妹妹毕竟是宁公一支的嫡脉。她亲嫂子还在呢。

“即便是老太太，也不好直接做她的主。哪怕是凤姐姐，大约也不过想着全须全尾地把四妹妹交还给尤氏罢了。

“你回去不用听旁人说什么，你只悄悄地告诉四妹妹，大老爷流放，琏二哥哥怕是要落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