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枉》

朝中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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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冬猎安稳度过,没有波澜生。

一眨眼,年关便悄然降临;又一眨眼,细雨来袭,方知春信至。

婚期渐近,洛怀珠忙得不可开交。

诗社的人见她还不忘过来收集近些日子的诗词,用书卷掩唇揶揄她。

洛怀珠只道:“舅舅希望三娘做个洒脱的人,即便嫁人,也当要做自己,而非谁人的妻子、媳妇。”

经她挑选的诗社成员,早已剔除拥戴腐旧老思想的人,剩下的都是些极其有想法的年轻少男少女,闻言只有欣赏。

“不亏是墨兰先生,当世第一人尔!”

洛怀珠捧着那一堆稿子,笑着离去。

诗社向外收稿的事情,他们方才施行半年,至今共出了三本诗词册子,但凡是写得好的诗,无论出身高低,都有录用的机会。

此册投放在京师各书铺中发售,初时并无几人购买。

直到上岁冬猎,她带上几本去狩猎,赠了一套给吏部侍郎,让对方惊呼“寒门之中,果真有才子耶”。

此话,吏部侍郎当着一众人面前感叹,洛怀珠转头就令人写进小报里。

冬猎后,半个京城的学子都从中知晓此事。

至此,诗词册子才开始赚点小钱。

洛怀珠也将录取的稿子,设上稿费,贴在他们赁的一座小院门前,面向所有学子收取诗词稿子。

小报和诗词册子,也慢慢向着京城以外的地方出售,不再光靠商贩倒卖出去。

不过有些学子不善诗词一类,更擅长实用的策论,上月诗社内部商议过后,决定将诗社的文册增加一个策论的版面,并向外收稿。

侍中傅伯廉的二子傅仁瑞,本在崇文院做事,翻阅典籍后,先汇出一本历朝策论集。

他们打算将这些策论分批录入每一期出售的文册里,这样一来,定能引得学子们争相购买。

诗社的事情如火如荼进行。

暗地里,小报《崔四郎传》也书写到第十三回,准备付梓。

昏礼前两日,洛怀珠还在点烛彻夜改稿,觉得不够得劲,磨着即墨兰给她文中那一篇《过荆论》润笔。

荆,乃大乾往上数,第五个朝代。

即墨兰被迫熬了一夜,以至于大婚当日,青着眼黑着脸,被误认为极其不情愿嫁外甥女。

也许不算误认,他的确不想洛怀珠嫁仇人之子以复仇。

然而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洛怀珠主意已定,谁也劝服不了。

春风三月,十里红妆,红绸铺地。

京师已许久没有那样热闹。

洛怀珠闭眼坐在车里,听着外头沈妄川骑马绕车三匝的动静1,想的却是京中近来有流民,言道京师北去千里远的上北平原,营州一带春汛滥发,田地被淹一事。

朝堂之上,还没有消息传出,到底由谁前去处理。

不过上北平原春汛,并非今岁才有之事,且他们大乾向来惧怕春汛不足,鲜少有春汛滥发之事。

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唐匡民怕又得发一顿怒气。

此时此事,便是一个烫手山芋,谁接谁难办。

车子辘辘滚过武学巷,向着南薰门里大街而去。

微微摇晃的车内,洛怀珠手中的扇子就搁在膝盖上。

许久,车停。

她才重新拿起绣有双喜的吉祥纹团扇,遮挡在脸前,等着车门打开,从容走出去。

青色的裙摆,扫过脚下马车铺垫的厚毛毯子,落地踩在席子上。

“新妇出车,福气绵泽。”

“传席入门,喜气盈门。”

“马鞍跨一跨,平安祥瑞不愁煞。”

“灶台老爷拜一拜,从此米粮满布袋。”

“入得百枝帐,百子千孙长。”2

……

傧相嘴里不停冒出吉祥话,对应着每一道礼节。

洛怀珠垂着眸子,脸上摆出新妇大方微羞的表情,跟着完成一道道仪礼,直到拜完堂、却扇、吃同牢盘里三口饭、合卺、梳头合发……

诸多繁琐礼仪完成,才将青庐帐子合上,闲人退出去。

帐内只剩下她与沈妄川两人。

尽管眼神明亮,洛怀珠还是看出对方眼后深藏的疲惫。

昏礼从黄昏开始举行,到如今已是深夜,过不久就得到天明了。

沈妄川看着烛火下满头金钗翠钿卸下,细细轻柔长发披散,一身绿装的洛怀珠,袖摆里的手微微缩了一下。

烛火光晕朦朦,如轻纱似月华,将眼前所见变得有些不真实。

他停住往前走的脚步,站定原地不动。

洛怀珠将耳珰也卸下来,擦去脸上脂粉,拨水洗净脸庞,露出本来容色。

她回头看向呆站着的沈妄川,依旧沾着水珠的脸庞,仿佛带露的蔷薇花,在月华林雾之间,徐徐绽放。

沈妄川忽地便红了耳根,有些狼狈地走到一旁坐下,背对她。

洛怀珠看得眉头一跳,却没说什么话。

他们是携手合谋,并非当真郎情妾意行昏礼,此等情境之下,若是说些什么,反倒有些奇怪。

“昨日有事忙碌到后半夜,近天晓才合眼。”洛怀珠用帕子擦干净脸和手,解释了一句,“明日还得见舅姑(公公婆婆),我便不同你客气,先行睡下了。”

她将帕子挂到落地桁架上,敛了敛身上的衣物,拉过被子先睡。

沈妄川坐在另一端,等她呼吸平缓下来,才转身看着她的侧脸睡颜,怔愣无言,直到天明。

同样睁眼看天明的人,不止他一个。

谢景明如今已轻装过燕山,只带了长文长武和修远修竹四人,赶往春汛闹灾的营州。

今日散朝后,思虑再三的他,向唐匡民领了这件差事,他们就马不停蹄开始赶路。

入夜后,唯恐赶不上下一座城,便歇在燕山附近一座村子里。

条件简陋,无法将就,只得主仆一物。

四护卫都抱着刀剑,和衣横躺在床板上,谢景明没躺,靠坐在窗边,瞧着燕山高悬树顶的明月,摸着脖颈上挂着的一枚歪扭玉佩,睁眼到天色拂晓,才合了一会儿眼,接着赶路。

营州乃兵家要地,北抗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两族,可以说,要是营州出了乱子,便极其容易被人夺走。

倘若营州被夺,靺鞨便会一路南下,打到长城底下。

届时,上北平原将会丢失大半,他们大乾的粮食收成,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更遑论其事发不合常理,必定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他们须得尽早前去,隐藏身份摸摸底再说。

长文挺心疼他的:“郎君,你要不歇歇再赶路?”

瞧那青黑眼底,定是一晚没睡。

谢景明翻身上马,拉紧缰绳:“别说傻话,大事为重。驾!”

碰上这么个拼命郎君,长文他们四个也没办法,只得驱马跟上,一路奔驰。

第三日午后,他们便到了营州。

营州位于自狼河之上,地势平缓,也并不在河下游。

然而进入营州地界后发现,其西郊、南郊好几个村都淹了,河水波涛汹涌,气势磅礴,将河岸直接从半道冲毁。

谢景明见附近并无兵丁,便直接牵着马,着一身棉布圆领皂衣,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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