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爹爹一路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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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次日一早, 不用早朝,赵凛照例要进宫给小皇帝讲学。

往常,小皇帝就会早早的到上书房等候。今日他到后, 没见到小皇帝,倒是?瞧见了等候在那, 神情焦急的冯大总管。

对方一瞧见他来, 连忙上前道:“赵首辅, 皇上高热,又?呕又?吐很是?严重, 今日恐来不了了。”

赵凛神情严峻:“那怎么没派人?去赵府知会一声?”

冯大总管生怕他怪罪, 连忙解释:“天刚亮那会儿?起的热, 还没来得及。”

赵凛不放心:“病得很严重?”

冯总管点头, 心情沉重:“还晕过去了两次。”

那场政变才过去,大业皇室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了, 小皇帝万万不能有事。

“本官去看?看?吧。”他径自往小皇帝寝殿的方向走?。

等到了就见寝殿外头守了不少宫婢和小太监,进去后又?见地上跪满了御医。王太后正坐在床头努力给小皇帝喂药。

小皇帝面色病白, 指尖还在无意识抽动,嘴巴紧抿, 喂下去的药大半又?流了出来。

赵凛离龙床几步远站定, 眉峰紧锁,出声问:“好好的怎么又?这样了?”

王太后喂完最后一口药, 把小皇帝嘴角擦干净后把人?扶下去躺好。才起身,抬起哭红的双眼看?向他:“也怪哀家粗心,是?新来的宫婢不知皇上花粉敏感,拿干花给皇帝熏了底衣。皇上睡了一夜, 还是?冯大总管来喊人?才发现病了。”

赵凛盛怒:“都是?死人?吗?新来的宫婢不知道,伺候更衣的闻不到花香?守夜的小太监也不知查看?皇帝的情况?”

他人?高马大, 光站在那黑着脸就足够吓人?。这一吼,伺候的人?惶恐,扑通扑通,纷纷跪地不语,冯大总管也吓得低头。

一旁的王太后痴迷的盯着他侧脸瞧,等他看?过来时又?及时收回目光,跟着气道:“这些人?确实该死,哀家已经?命人?将这些不中用的杖毙了!”

赵凛眉头拧得越深:杖毙?这是?想?灭口还是?真心疼皇帝?

王太后气恼过后,又?安抚道:“赵首辅放心,御医说皇上只要退了热就无碍。”说完盯着赵凛,眸光很是?沉重,“赵首辅,哀家有很重要的事,烦请移步偏殿相商。”

赵凛直直的看?进她眼睛里:“太后有何事不能在这说?”

王太后:“这事是?有关皇上的,直接说未免不便,赵首辅请吧。”说着先上前两步。

赵凛很清楚,小皇帝恰好这个时候病,多半和这女人?有关了。既然?她要作?,就瞧瞧她要如何找死。

赵凛嘱咐御医轮流看?守好小皇帝,随后跟着王太后往偏殿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偏殿,王太后将闲杂人?等支了出去,只留下大宫女燕玉和大太监总管冯乐看?守。她坐到案桌前,沉重的面容忽而?变得娇媚,抬手朝赵凛道:“赵首辅请坐。”

偏殿里头燃着香,赵凛不喜,伸手把香掐灭了。这才坐到王太后对面,肃声道:“太后娘娘,您有何事?”

他太过正经?,王太后也不好太过,于是?把媚态收了收,叹了口气道:“皇上身体病弱,三五十就生一次病,这样下去,就算成年娶妻,将来也很难有子?嗣。大业皇室就皇上一个男丁,赵首辅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赵凛抬眸:“依太后娘娘只见,要如何早做打算?”

“赵首辅一路进宫辛苦了。”王太后不疾不徐给两人?倒了热茶,把茶推到他面前:“还是?先喝杯茶水再慢慢说。”

窗外一只鸽子?扑凌凌飞了过来,落在窗口上。王太后抬眼看?去,笑道:“这是?皇上养的鸽子?,还是?赵姑娘送的呢。”

赵凛也看?过去,手却没闲着,快速同王太后面前的杯子?换了一杯,然?后又?把手上这杯茶悄无声息的倒掉。在她转过头来时,洋装把茶喝了。王太后眸光闪了闪,唇角的笑容加大,顺手拿起茶也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哀家一直感念赵首辅在护国寺和宫变那晚的维护,若不是?您,哀家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赵凛:“太后娘娘,我们谈的不是?这个。”

王太后:“好,我们不说这个。小皇帝如今还小,事事都听赵首辅的安排。赵首辅如今权倾朝野,有没有想?过五年或是?十年之后,小皇帝日渐长大,会叛逆不听话,甚至生出别的心思。比如忌惮您权利太大,或是?嫉恨当年陈慧茹揭发苏贵妃,导致苏贵妃惨死冷宫之事,想?拉您下马呢。自古权臣就没有好下场,比如前冯首辅、徐首辅,不都落得个累世骂名,含恨黄泉的结局?”

赵凛眸光闪动,似乎被她说动:“娘娘继续。”

王太后就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不留恋权势。

她再接再厉:“与其培养没有丝毫相干的小皇帝,不若扶自己的骨肉至亲上位,赵首辅,你觉得呢?”

赵凛:“臣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她不能劳累。”

王太后循循善诱:“哀家可以?为?赵首辅生一个儿?子?,等孩子?长大,可以?对外宣称皇子?体弱,一直放在护国寺养的。以?赵首辅的权势和哀家的身份,要把皇儿?扶上位,轻而?易举。”

“皇帝若是?你的亲生儿?子?,宝丫就是?皇帝的亲姐姐,可以?享无上尊荣。你将来就是?摄政王,荣华富贵一辈子?。”

这一切设想?太诱人?了。

王太后从没想?过赵凛会拒绝:在她的印象里,赵凛并不是?一个完全正直的重臣,算是?个有手段的‘奸臣’。

奸臣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定然?会心动的。

果然?,下一秒赵凛道:“太后娘娘说的很是?心动。”他黑沉沉的眸子?瞧着她,“但?,娘娘可知道礼仪廉耻,一女不是?二夫?太后娘娘服侍完静亲王,转头又?进了宫,如今又?打起这种主意?”

“是?陈慧茹告知你哀家同静亲王有私?”王太后眸色暗了暗,开始狡辩:“哀家没有,陈慧如不过是?恼恨哀家挑破她讨好宝丫的意图才故意污蔑哀家,赵首辅你要相信哀家!哀家当初进宫也是?无奈之举,虽说一女不侍二夫,但?陈慧茹也是?嫁了你之后再嫁了云亭侯啊!”

赵凛眸中冷光闪过:“太后知道陈夫人?曾嫁过臣?您宫中还有其余人?知道?王国公知不知晓?”

王太后连忙道:“只有哀家的大宫女燕玉知道此事,我爹也不知此事,哀家知道轻重不会乱说。哀家只是?想?告诉赵大人?,陈慧茹她嫌贫爱富对你不是?真心,只有哀家对你真心!”

茶杯砰的一声被他捏碎,赵凛神情冷峻,盯着她:“别拿你和她比。”

王太后以?为?他恼了陈慧茹,眉目含笑:“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怎么能和哀家……”相提并论。

她话还没说完,赵凛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王太后冷在那,笑意缓缓从脸上消失:“赵首辅这是?什么意思?”

赵凛:“那太后说说,当初在护国寺提醒静亲王有埋伏是?什么意思?是?害怕静亲王真的谋反成功,想?两头押注?”

王太后面色惨白:“哀家没有!”

“没有?,可是?静亲王亲口告知臣的,还说是?太后主动提出进宫的。”

王太后辩无可辩,干脆放下身段,装可怜:“哀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自保啊。但?哀家发誓,哀家对赵大人?一定是?真心的。”她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娇媚无双,也时刻充分利用这点。

此刻双眸含泪,盈盈瞧着他,想?伸手过来拉他的衣袖。每次老皇帝见她这样都会昏了头,心肝宝贝的好一通哄。

赵凛眼神没有任何波澜:“真心?若是?真心,太后为?何在茶水里下药?”

王太后伸出来的手僵住:“赵大人?说什么,哀家听不懂……”她下的只是?媚药,无色无味。

赵凛喝了茶水就会邪火难耐,只要他们睡了,事后也是?赵凛先强迫她,之后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她这样想?着突然?就浑身燥热起来,紧跟着腹部一阵剧痛,她张了张口,发现喉咙里压根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的啊啊。

赵凛眼睑半合,慢条斯理道:“自作?自受、既然?你话多,今后就别开口了吧。”

王太后额头冷汗直冒,喉咙火烧、腹部绞痛,手脚因为?疼痛不断的抽搐。她摔倒在地,双眸绝望求饶,指尖想?去够他的衣袖,却不慎将茶盏扫落。

砰咚……瓷片摔在光可见人?的地面上发出叮咚脆响,完整的白釉四分五裂,她手一个不稳,按在了瓷片上。鲜血混合着剩余的茶水在里面晕开。

偏殿的门吱一声开了,守在门口的大宫女燕玉和冯大总管听见里面的动静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时瞳孔同时缩了缩,燕玉惊慌的冲过来去扶王太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传太医!”

然?而?,偏殿周围的人?早就被王太后支走?了。

燕玉见没有人?来,刚要起身就被跑过来的冯大总管一把捂住了嘴:“不想?死就闭嘴!”

燕玉惊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侧头看?向一直坐着的赵凛。

赵凛起身,掏出洁净的帕子?在手上擦了擦,将溅起到的一点茶渍擦掉,然?后将脏了的帕子?砸到痛苦挣扎的王太后身上,冷声吩咐:“冯总管,把太后身边参与谋害皇上的人?全部处理掉。然?后拟旨,太后思念先皇,又?担忧皇上时常生病,自今日起自请去皇陵守陵,由御林军即刻护送出发。”

王太后一点一点的绝望:她是?太后,赵凛怎么能?怎么敢?

啊——

她想?尖叫怒骂,可是?发不出声音。

燕玉惊恐,呜呜的求饶。冯大总管死命拉住她不让她发出声音。

赵凛瞧了她一眼:“一并毒哑了,送去皇陵。”

冯大总管应了声是?,恭送赵凛出了偏殿。

等确定人?彻底走?远了,冯大总管才掐着嗓子?叹息道:“太后娘娘,您这是?何必呢,这位先帝都能拉下马的人?,岂是?您能染指的?”

王太后瞳孔放大:难道先帝的死不是?皇后所?为?,是?赵首辅一手策划的?

她彻底崩溃了,她错了。不该把这人?当做先皇那样沉迷酒色的饭桶对待。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王皇后腹痛加剧,胸口钝痛,喉咙里猛得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凛从偏殿出来后,再次去到小皇帝的寝殿。这会儿?小皇帝已经?醒了,拉着他袖子?哭得双眼红肿:“太,太傅,朕不要母后,不要太后。她们,她们都坏!呜呜呜,朕讨厌待在宫里……”这些人?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原以?为?先皇后娘娘没了,没有人?再害他。接过王太后也是?一样的坏,故意让他生病。

他好难受好难受。

赵凛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看?来宫里的女人?都不适合教养小皇帝,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看?顾。

他细细一思索:得给小皇帝找个伴读才行!

这人?得是?自己绝对信得过的,聪慧机警,能引导小皇帝,最好还会一些医术,不至于让小皇帝经?常生病。

赵凛安抚小皇帝睡下,交代好冯大总管仔细看?着人?,然?后匆匆出了宫。早在他出宫前,王太后自请去给先皇守灵给小皇帝祈福的事就传遍了京都。

百姓只赞她一声贤惠大义,朝中官员连同六部都觉得蹊跷。王太后他们都是?认识的,那样性?子?的人?,不可能会放弃荣华富贵,去皇陵过清苦的日子?。

这是?铁定和赵首辅有关,六部的人?想?探听消息,但?发现现在的皇宫就像一个铁桶,他们的人?压根渗透不进去。五部的大人?召集部署,穿戴齐整想?入宫让赵凛给个说法。都被守宫门的侍卫以?不是?上朝时间为?由拒绝了。

这宫里和小皇帝牢牢被赵凛把持,比之先前徐有松在时更过分。

众人?气得捶胸顿足,又?无可奈何,只能守在宫门口等他出来。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众人?饥肠辘辘,巳时末,赵凛终于从宫中出来。

以?苏尚书为?首的官员立刻围堵了上去。

“赵首辅,太后娘娘好好的怎么就要出宫守灵了?”

“太后走?了何人?执掌后宫,何人?来照顾皇帝?”

“就是?,王太后去守灵了,需得选一人?来震慑六宫才行啊!”

说来说去,这群人?不是?为?了王太后打抱不平,而?是?想?让各家的后妃女儿?执掌六宫,看?顾皇帝,想?从中获得好处。

赵凛抱臂等他们的吵完,才高声吼道:“说完了没有?”

众人?寂静一瞬,赵凛以?绝对的身高睥睨众人?:“宫中还有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之下还有四位太妃,你们操什么心?”

“至于皇帝的教养,宫中妃嫔皆不适合,皇上让臣给他选一位伴读。”

五部的人?激动了,若是?自家儿?子?能进宫伴读,将来就是?天子?宠臣。时日越久,肯定能将赵凛从皇帝的身边挤开。

礼部苏尚书立刻道:“老夫家有一孙儿?,聪慧非常,文武兼修,恰好比皇帝大三岁,最合适不过。”

吏部陈尚书不乐意了:“老夫也有一孙儿?,与皇上年纪相仿,风采斐然?为?人?风趣,定能替皇上解忧。”

其余大人?也不敢落后,纷纷把自己的儿?子?、孙子?、连侄子?辈的都拿出来了。众人?都知道,赵首辅只有一女,总不可能让一个女儿?家进宫伴读吧。

而?且,以?赵凛宠爱女儿?的程度,也舍不得女儿?进宫吃苦。

等他们自夸结束后,赵凛一锤定音:“不必了,伴读的人?选本官已经?选好!”

“什么?选好了?”

“赵凛,你虽然?是?首辅,但?这么大的事也要内阁票拟决定才行吧?”

“就是?,你这样未免太不把我们六部放在眼里。”

赵凛掷地有声道:“自我开始,首辅有一票否决权和一票同意权。”

一句话众人?又?再次安静,想?臭骂他不要脸,但?他身后就是?威严的御林军。禁卫军、千机营、五城兵马指挥史、京兆尹、户部、大理寺、都察院……都听命于他。

斗不过啊!

五部的官员憋屈,被砸破脑袋的顾尚书沉着脸出声:“那赵首辅总要说说您选的是?哪家的公子??若是?此人?品行、才气斐然?也就罢了,若是?一无是?处,臣等就算撞死在这宫门口也不会同意!”

众人?异口同声:“对,就算撞死在宫门口也不会同意。”

赵凛叉腰,朝着众人?身后抬了抬下巴:“诸位自己瞧吧,他就在你们身后。”

众人?惊异,齐齐回头。就见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之前,赵家姑娘笑颜明媚,她身侧站着一个少年,玉带青袍,神清骨秀,眉目皎皎如柳梢月、山涧泉,叫人?看?之忘俗。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赵凛朝着他们招手:“宝丫,春生,过来。”

两人?不明所?以?,皆听话的走?近。

等那少年走?近,一股子?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清清淡淡,醒脑提神。近看?,姿容更清俊非常。

赵凛朝众人?介绍道:“这位也是?青山书院弟子?,还是?长溪前年小三元案首,年十七,名唤春生,作?皇上伴读最合适不过。”

何春生没料到自己才进京,赵叔叔就给他安排这么一个好身份。眸光闪了闪,淡定、有礼的朝诸位大人?问好。

众人?回神,顾尚书不屑:“不过是?个秀才,纵使是?小三元也配成为?天子?伴读?”

苏尚书也道:“长溪来的,乡野小子?,既不是?名门之后又?不是?世家贵子?,凭什么当天子?伴读?”

众人?附和:“就是?,他凭什么?一个小秀才,是?凭样貌还是?凭是?你赵凛的亲信?”

赵凛:“就凭他会医术。”

小皇帝病弱,时不时生病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若这小子?真会医术,就完胜了他们在场所?有的贵门子?弟。

苏尚书垂死挣扎:“宫中自有御医,要他一个伴读会医术做什么?”

“就是?,伴读要会医术做什么?”

赵宝丫骄傲道:“春生哥哥的医术比御医更厉害,是?长溪一带小神医!”

众人?表示不信,撇嘴抗拒。

赵凛朝何春生道:“春生,给诸位大人?看?看?吧。”

何春生唇角翘起,挨个把众人?看?了遍,然?后指着顾尚书道:“这位大人?,您最近左胸口时常疼痛,肚子?里总有气在窜?尤其是?睡一觉起来,会不断排气。”

顾尚书恼怒:“你胡说什么?”他话音落,一个响亮的屁就在众人?中间回响。

众人?瞬间散开,皆掩住口鼻。

顾尚书羞愤别开头,不再说什么。

何春生看?向花尚书:“这位大人?,您是?不是?经?常半夜不睡觉?喜欢在家看?避火图?奉劝您一句,这东西还是?少看?为?妙,看?多了容易泄元气。”

一句话让看?起来正经?的花尚书老脸通红,轻咳一声低头不语了。

工部李尚书无语:怪不得他上次梦游去花府顺回来一堆避火图,原来是?花尚书私藏的吗?

何春生又?走?向李尚书:“这位大人?,您近日梦游次数应该不下十次吧?其中还有一次借着梦游的借口去方才那位大人?府上拿了一些东西。”

“这你都知道?”李尚书喊完就捂嘴,惊慌的看?向花尚书。

花尚书脸黑:怪不得他先前藏的那些图没了,原来是?这老混账拿去了!

何春生又?走?向陈尚书:“这位大人?日常贪凉,昨夜刚跑过冷水澡,今早起来还吃了一碗冰。您夫人?应该不知道吧?”

陈尚书着急忙慌朝他嘘了声,何春生蹙眉后退两步:“别嘘,您胃本就不好,贪凉后又?少漱口,口气很重。再这么下去,方圆十里都不敢靠近您。”

他这样一说,众人?之觉得他口气比方才顾尚书放的屁还要臭不可闻,以?他为?中心,齐齐也退开了。

陈尚书一口气憋在嘴巴里,险些没把自己臭晕。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苏尚书连忙喊着他,何春生朝苏尚书道:“大人?莫要太大声,您祖上男丁中总有一人?有心口有缺,太大声心跳容易加快,若是?病发了,估计九死一生!”

苏尚书祖祖辈辈中都有人?心绞痛而?死,但?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毛病。他当即怒道:“别以?为?说中了其他大人?,你就是?神医了,本官身体有没有毛病自己不知道吗?”

何春生挑眉一笑:“有可能你自己真不知道,我观大人?面色,恐近日就会发病,倒时可派人?来请我。”

苏尚书被他说得心里打鼓,也觉得心口跳得不齐整起来。看?看?其余几位面有菜色的盟友,冷哼一声也走?了。

其余部下看?看?走?掉的两位尚书,又?看?看?剩下的顾、李、花三位尚书,一时间不知道走?好还是?继续留下来抗争。

何春生环顾一圈,看?向剩余的众人?:“诸位还是?不服吗?要不我再给诸位把把脉,保证把诸位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比如一夜几次、有多少妻妾、外头还有没有人?、什么小习惯不好,不为?人?知的毛病……”

顾、李、花三位尚书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余官员生怕何春生想?来给他们把脉,吓得夺路而?逃!

太太太他妈的吓人?了,这真是?神医啊,比宫里的御医还神!

给他把个脉岂不是?当场社死!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宫门口围堵赵凛的二十几位大臣跑得一干二净!

赵宝丫乐不可支,赵凛走?过来拍拍秀挺的何春生:“好小子?,不错啊!”

何春生眉目温润,然?后小声的一句话成功让赵凛笑不出来了:“赵叔叔,您火气太旺,不用太过禁欲,偶尔发泄一下也没什么……”

赵凛脸黑:“……”

果然?,大夫面前无隐私!

第 162 章

马车上, 赵凛询问何?春生:“你怎么先进京了?”先前小妹不是说何?家母子要稍微晚些才进京,他原还想?着让人传信过去,让春生?早些来。

还真是瞌睡就送枕头, 正好?挫一挫那帮老混账的锐气!

何?春生?解释:“小姑动身没多久我娘就收拾妥当?了,她?走水路, 我正好?有病人就走了陆路提前出发, 她?应该过几日就能到。而且, 小姑一个人进京,忙里忙外?的, 置办宅子已经够辛苦了, 总不好?里头东西都让她?来置办。我提前几日过来, 正好?帮着置办东西。”

赵宝丫连忙道:“现在家里有下人啊, 要置办什么让他们去就是了,不用太麻烦的。”

何?春生?:“那不一样, 自己住的地方,总要自己亲自来。”

赵凛又问:“那你如何?同丫丫遇见了?”

赵宝丫解释:“我原本带着小满要去云亭侯府的, 在街上正好?碰见了春生?哥哥和他的书童。本想?着带他先回家,在路上听闻六部的那群老头子到宫门?口堵阿爹了, 我担心?阿爹。春生?哥哥就让小满带书童先回家了, 他陪着我来等你。”

“阿爹,宫里发生?了什么?太后娘娘怎么去了皇陵?”

赵凛略去王太后下药迷他之事, 只把她?故意放花粉坑害小皇帝的事说了。

赵宝丫很是唏嘘:“小皇帝挺可怜的,贵妃从前忙着争宠,也没怎么在意他。云皇后和王太后也拿他当?做争斗的工具,他身体比我还差, 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赵凛想?起王太后方才在宫里说得话?:丫丫那日听到了王太后和陈慧茹吵架,应该很可能已经听到了陈慧茹就是她?娘一事。但要是听到了, 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向他隐瞒此?事?

他也不好?贸然问,还是回去问问小妹吧,让她?去探探口风。

之后他也不多想?,转而又朝何?春生?道:“我思来想?去只有给?小皇帝找个书童,你最?为合适。当?然,这是赵叔叔单方面的想?法,若是你不想?进宫当?伴读,我会安排你进国子监读书。”

何?春生?:“我既然科举,今后定然是要当?官的,天子伴读有自小的情分?在,官途一定亨通。若不是赵叔叔,这种好?差事根本轮不到我,怎么会不愿意去。而且,国子监的医书我都看完了,宫里御医署应该藏了更多好?医书,还可以?同御医多探讨探讨医术,简直求之不得。”

赵凛听他这样说,笑道:“那你在家修整两日,两日后进宫当?伴读吧。先说好?,伴读要住在宫里的,但我会让小皇帝给?你一块宫中行走的令牌,若是有事可随时出宫。”

何?春生?知道赵叔叔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但没想?到他现在权利如此?之大。想?来整个皇宫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中才会如此?自信的说出这话?吧。

赵凛又道:“你放心?,宫中十分?安全的,星河那小子也在宫里,如今已经是一品御前带刀侍卫了,你有事也可以?找他。等明日你休息好?后,我会将宫里关系和朝中大臣的情况都和你说一遍。”

三人回到家中,家里的老人瞧见何?春生?甚是欢喜,尤其是陶御厨,特意跑来正厅瞧他,中午又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菜,给?他接风洗尘。

何?春生?也很周到,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礼物,而且考虑到了实用性和个人的喜好?,显然是花了心?思在上面的。

小满得到的礼物是荆州当?地的一包土特产,再次吃到家乡久违的小吃,她?眼眶立刻红了。等感动完,她?就凑到赵保丫面前小声?道:“姑娘,几年不见小何?大夫当?真越长越俊俏了。我在京都就没瞧见比他还俊的。”

赵宝丫唔了声?:“确实,春生?哥哥一直很好?看啊。不过,我见过长得更俊俏的。”

小满好?奇:“谁啊?”

赵宝丫:“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那人脾气奇坏,不提也罢。对了,让你传信给?星河哥哥,你去了吗?”

小满点头:“去了去了,霍小公子说等替班的人去换他,他就回来,应该能赶得及吃午饭。”

然而,霍星河紧赶慢赶也只赶到了饭中。一进门?就径自走向何?春生?,眉眼飞扬,心?情欢畅,伸手拍拍他的肩:“春生?,你终于来了,我在京都等了你好?多年。”

何?春生?在猝不及防被他拍得咳嗽了两声?,赵宝丫瞧见了立刻站起来把他的手拍开:“星河哥哥,你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吃饭的时候拍他。”

霍星河挠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他说着拿开何?春生?旁边的椅子坐下,伺候的下人立刻盛了饭端到他面前。

他道了谢,又问:“春生?,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一个月后才到呢。”

何?春生?把之前告知赵凛的话?又解释了一遍,霍星河笑道:“你来了真好?,我们三个又能像小时候一样一起了。等改明儿我带你去见我在京都的那帮兄弟,他们各个都很仗义,保证以?后都罩着你。”

见他还有说下去的架势,赵宝丫连忙道:“春生?哥哥胃不好?,星河哥哥你就不能等吃完饭再同他说吗?”

霍星河疑惑:“吃饭影响消食?”

何?春生?:“照医书上来说会,但无碍,你想?说就说吧。”

霍星河时很想?说的,他瞥了赵宝丫一眼,见对方瞪他,连忙道:“那还是先吃饭吧。”

赵宝丫给?何?春生?盛了碗粥,小声?说:“春生?哥哥,别烫着。”

霍星河瞧见了,也立马伸了个碗过来顺口道:“宝丫妹妹,给?我也来一碗。”

赵宝丫:“这是特意给?春生?哥哥煮的南瓜小米粥,你又没胃病吃什么?”

霍星河哦了一声?坐了回来,吃饭的全程就瞧见宝丫妹妹在给?春生?夹菜。什么辣的不能吃,太烫的不能吃,冷盘要少吃,太硬的最?好?别吃。他还是头一次见宝丫妹妹这般细致,心?里不禁有些吃味起来。朝赵凛道:“赵叔叔,宝丫妹妹真是厚此?薄彼,从前也不见她?这般关心?我。”

赵凛笑道:“你皮厚,整日在练武场上摔打,要这般关心?做什么?”当?初丫丫的命是春生?一口药一口药试出来的,自此?之后春生?的胃就不好?。

因此?,丫丫照顾他饮食,赵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霍家人都是武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怎么畅快怎么来,胃强悍着呢。

霍星河郁闷:“赵叔叔……”

何?春生?轻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我给?你夹,这总不厚此?薄彼了吧?”

霍星河:“……那一样吗?”

伺候的人笑成一团,饭桌上气氛正好?。

午饭后,三个孩子有话?说,赵凛也不去凑热闹,喊住才从外?头赶回来的赵小姑道:“你同我来书房一趟。”

赵小姑啊一声?,看看宝丫的院子,踟蹰道:“不是听说春生?来了吗,大哥找我有事?”

赵凛:“别去打搅他们叙旧了,自然是有事同你说。”

赵小姑一听有事,立刻跟着他往书房去。

两人相?对坐定后,赵凛才开口问:“先前让你别说陈夫人的事你没说吧?”

赵小姑连忙摇头:“您交代的事我哪敢说啊,再说我近日事忙……”

赵凛沉吟两下,又问:“那宝丫近日有没有同你说起陈夫人?”

赵小姑接着摇头,想?到了什么立马又道:“她?没提陈夫人,倒是问起我大嫂长什么样。我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当?时都吓死了,幸好?我反应快,反问了她?一个问题。”

赵凛:“你问了她?什么?”

赵小姑就把之前同宝丫说的话?,以?及宝丫的回答一五一十说给?她?大哥听了。

赵凛听后蹙眉:估计这丫头是真知道了陈慧茹就是她?娘。

那她?现在不提,是想?维持现状不想?双方为难?

赵凛想?到这种可能就心?疼起自己闺女来:他是知道小时候的丫丫是有多想?要娘的,他还因此?去秦家相?看了。之后丫丫虽然哭着说不想?要娘了,但他知道,她?内心?还是挺渴望的。

他叹了口气,摆手让赵小姑出去。赵小姑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身走了,走到院子里的花木前,远远还瞧见她?大哥在沉思。

这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轰咚一声?闷雷,不过片刻的功夫大雨倾蓬而至。赵小姑慌不择路的往廊下跑,才站定就瞧见王国公也朝着这边跑来。估计他也没料到会下雨,从头到脚被淋了个正着。

管家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油纸伞边追边喊,王国公充耳不闻,不一会儿就进了赵凛的院子。

赵凛听见声?音这才起身,瞧见王国公后朝跑来的管家摆手:“你下去吧,让人泡一杯热茶过来便是。”

“不用了!”王国公不顾管家还在场,顶着湿漉漉的长袍扑通就朝赵凛跪下了。

管家顿觉大事不好?,忙掩了门?快速退了下去。

赵凛也没扶他,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王国公,你这是合意?”

王国公朝着他磕头:“老夫教女无方,才叫她?恩将仇报。赵大人还肯留她?一命,老夫特意来赔罪,也是为了感谢。”

赵凛处置王太后后,特意让冯大总管带着康寿宫里的一个宫人去了王国公府上,把王太后护国寺提醒静亲王、谋害皇帝、下毒害他之事说了。又拿出了切实的证据,王国公看后痛心?疾首。他是个实诚性子,认定了赵凛是大恩人,心?中惶恐、歉疚,不顾大雨也要过来请罪。

赵凛终于伸手扶起他:“王国公不必请罪,本官知道你素来忠诚。太后谋害皇上,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只要她?这辈子不离开皇陵,本官就保她?一命,也不会让此?事牵连到王国公。”

王国公又是重重一礼,才起身告辞。

路过回廊时又碰见正好?撑着伞的赵小姑,他避让颔首匆匆走了。赵小姑盯着雨幕里踉跄的背影瞧了一会儿,小声?嘀咕:“这人怎么来回都不打伞?”

她?摇了摇头,撑着伞往赵宝丫的院子去。到了门?口收伞,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喊了声?进来。她?推门?进去,就瞧见春生?正坐在桌边给?宝丫把脉,星河趴在桌边抿着唇不说话?,神情很是紧张。

赵小姑笑问:“春生?如此?勤快,一来就给?宝丫把脉?”

赵宝丫唇角翘起:“是啊,春生?哥哥可厉害了。小姑你是不知道,今日五部的人在宫门?口堵我阿爹,被春生?哥哥看了一通面诊把他们的臭毛病全抖了出来。他们吓得什么都不敢问,夹着尾巴就逃跑了。”

春生?收手,笑道:“都是最?浅薄的本事,宝丫妹妹要想?知道他们的丑事不是比我更容易?”

赵宝丫坚持夸他:“那不一样,我那是旁门?左道,春生?哥哥是有真本事。”

“哎呀,你们别争这个了。”霍星河着急,“春生?,宝丫寒症如何?了?”

何?春生?眸色温柔:“比想?象的好?,应当?是那块暖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这些年游历大业,每到一处都会寻访当?地名医和游方大夫,问询治疗寒症之法。回到长溪后把所得的方子比对研习后得出了一套办法,应该有九成把握把宝丫体内的寒毒彻底祛除。”

赵小姑和霍星河神色激动:“当?真?那先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何?春生?:“没有太大的把握自然不好?叫你们失望。”

他边写?方子边道:“只是宝丫妹妹生?来体弱,又在荆州鼠疫中伤了底子,得先调养一下。她?寒气在脏腑和经脉之中,之后必须用药浴把寒气先逼出来,再用火针疗法,把寒气彻底祛除。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长,也会有点难受。但寒气一旦祛除,宝丫妹妹应该还能再长高。”

赵宝丫一听能长高,双眸发亮,急切道:“我不怕疼的,长一点时间?也没有关系,只要能长高,我都愿意的。”她?上辈子,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能长高。

这样站在两个哥哥和同龄姑娘的面前就再也不用仰得脖子发酸了。

她?想?到这,本就白似新雪的脸更添容光,唇角梨涡浅浅,看上去明媚又可爱。房间?里另外?三人都不禁笑出了声?,赵宝丫就跟着傻乐。

雨越下越大,这夜霍星河留在赵府,自己有屋子不睡,偏生?要跟春生?挤在一个屋子里,美其名曰要谈心?。

何?春生?:“我不喜和人睡。”

霍星河主动道:“没关系,我打地铺就可以?。”他说完挠头,“哎,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想?问你。”

何?春生?脱外?裳的动作?一顿,疑惑道:“你挺精明的,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霍星河把被子铺好?,盘腿坐到被子上,仰头看着他,道:“自然,是人就不可能全知。我精明是在打仗和对付敌人方面,但赵叔叔最?近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些不明白。”

何?春生?顺势坐到床边,避免他脖子仰酸:“赵叔叔对你的态度?他如何?对你了?”

霍星河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纠结了半晌,抬起手道:“就是,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平常都挺好?的,就是不许我离宝丫妹妹太近,不准我随意进宝丫妹妹的房间?,说话?不准靠太近,不准拉宝丫妹妹的手。你不知道,上次宝丫妹妹被秦正卿骗出去,城门?关了,我们在外?露宿一宿,睡在一起,赵叔叔半个月没理我,见到我就瞪我,那眼神吓死了!”

何?春生?拧眉:“你和宝丫妹妹在外?露宿一宿?睡在一起?”

霍星河赶紧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我太累了,又困,只能勉强搭一个窝。还有先前,我也想?打地铺睡在宝丫妹妹床下,赵叔叔揪着我耳朵就往外?扯。还有上上次,我说把自己挣的银子给?宝丫妹妹花,赵叔叔又不高兴了。你说他在不高兴什么?我又不是别人,我和宝丫妹妹一起长大的啊!”

何?春生?深吸一口气,清俊的脸上有了肃穆之色:“你的银子你自己收好?,你全给?宝丫妹妹花做什么?”

霍星河辩驳道:“宝丫妹妹说你也有许多银子在她?那,你的银子就能放在宝丫妹妹那,我的怎么就不能了?”

何?春生?解释:“当?初我娘不让我学医,是宝丫妹妹说服了我娘。我的第一本医书也是宝丫妹妹送的,当?初我们就说好?,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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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所有行医的钱财都分?她?一半。我把银子给?她?是事先约定的,合情合理,你把银子给?她?师出无名,你想?她?受之有愧?”

霍星河挠头,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霍星河再次纠结:“那我同宝丫妹妹一起长大,赵叔叔防我同防贼一样,不许我靠近宝丫妹妹又是什么道理?”

何?春生?很认真道:“你都十七了,宝丫也十六了,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朝虽民风开放了些,但你也不能随意进出宝丫妹妹的闺房,更不能随意拉她?的手。她?心?思单纯不懂这些,但你不能不懂,我同小姑瞧见了,只道你们青梅竹马情谊难得,叫外?人瞧见了怎么想?怎么看?你是想?连累她?名声?叫外?人说三道四?”

“赵叔叔没同你明说,已经是在顾忌你。若是旁人你瞧瞧,赵叔叔能当?众把那人耳朵拧下来吃酒,你信不信?”

霍星河恼怒:“谁敢说宝丫妹妹,我割了谁的舌头!”

何?春生?:“那旁人只暗地里说宝丫妹妹恼羞成怒,是个毒妇!”

霍星河没辙了,涨红了脸,声?如蚊蝇:“我,我没想?到这一层。”

何?春生?:“那从现在开始想?,可以?亲近,但不可以?过分?亲近,可以?靠近但要有分?寸。”

霍星河拧眉:“那今日你怎么可以?拉宝丫妹妹的手?”

何?春生?躺到床上,盖上薄被,抬头看向床顶悬挂着的羽毛风铃:“我是大夫,你是吗?”

霍星河摇头:“不是。”

何?春生?唇角翘起:“那就是了,大夫把脉不分?男女,自然也与你不同!”

霍星河:有理有据,但就他娘的离谱!

他爬起来,趴到床边:“何?春生?,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就算你是大夫,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给?宝丫妹妹把脉啊,出门?时你还牵着宝丫妹妹的手呢。”

何?春生?闭眼:“我是那种人吗,忽悠你做什么?天在下雨,路上有积水,不牵着让她?摔了?形势所迫,你懂?”

霍星河:“那你还给?她?整理头发?”

何?春生?困得很,不想?搭理他,翻了身背对着他,小声?道:“别吵,把烛火灭了,睡觉!”

“哎,你起来!”霍星河恼怒,用力扒拉他手臂,“还没说清楚呢,你不说,再不起来我挠你胳膊了!”

见何?春生?还不搭理他,他伸手就去挠,手还没伸过去多远,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就出现在眼珠子附近。

他估计是小时候被对方扎出阴影了,一看到银针就忍不住手抖。

霍星河眼珠子瞪圆,惊惧松手:你行,何?春生?!

第 163 章

次日一早, 霍星河不得?不早起起来去宫里任职。

赵凛也?去了宫里,之后还要去国子监。赵宝丫和赵小姑吃完早饭后,带着春生去了新买的宅子。新买的宅子也在东城, 离赵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宅子是一处三进?的雅致院子,比长溪何?家的屋子大很多。几人过去时里面进进出出都是清扫的下人。

赵小姑颇为遗憾道:“原本是想买在靠近我们家的, 但我们家附近没有出手的院子, 最近的就是这家了。屋子布局挺好的, 外院可以住下人,内院你和你娘住, 内院之后有一大片空地, 可以给你用来种植药材。”

“大件的家具也?置办了一些, 你自?己瞧瞧还需要哪些, 待会让宝丫同你一起去买,让店家直接送到宅子里就可以了。”

何?春生很满意这院子, 笑道:“这里也?还好,不算太远, 走路去赵府一刻钟都不用。”

赵小姑:“你满意就好。”

何?春生的小书?童白?芨环顾一圈院子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小声问小满:“小满姐, 京都的宅子都这么大吗?”

小满唇角翘起:“那?当然,东城这边住的都是大官, 这宅子原主人也?是个官。外放出去才把宅子空出来了,要不是我们大人的关系,绝对买不到的。”

小书?童眼睛更亮了:哇,原来赵家大人这么厉害的吗?不仅能动用关系买这么大一座宅子, 还能把他家公?子弄到皇宫当伴读!

幸好他当初有远见,卖身到了何?家当书?童。

一行人把整座宅子都逛了一遍, 何?春生心里大概就有谱了。等赵小姑去新的何?记监工时,赵宝丫就陪着他去街市置办家具。

大多数卖家具店铺子都集中在南城,两人在一家书?架铺子逛了一圈,何?春生跟着掌柜往里面走。赵宝丫站在一楼出口处盯着旁边的一个博物?架看。没站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她,她回头,正巧瞧见陈慧茹带着小蜜儿往里面走。

赵宝丫讶异:“慧姨,你来这这里做什么?”

陈慧茹解释:“给小蜜儿买小案桌,她先前书?房那?个太高。你呢,这些天?怎么没去侯府?”

赵宝丫正要回答,何?春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喊了声宝丫妹妹。

“啊?”赵宝丫回头,眉目灿烂:“看好了?”

“嗯。”何?春生走近,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挂在耳坠上的发丝。

在他手放上去的一刹那?,陈慧茹眯起眼打量他,疑惑问:“这位是?”

赵宝丫连忙回头介绍:“这是春生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陈慧茹:“就是在荆州替你试药的那?个何?小大夫?”

赵宝丫点头:“嗯嗯,我们在长溪就住隔壁的,小姑和春生哥哥的娘,也?就是玉姨一起开的何?记。”

陈慧茹:“何?春生?”

何?春生点头,朝她问好:“您就是宝丫妹妹时常提起的慧姨吧?”

陈慧茹:“她时常同你提起我?”

何?春生:“嗯,宝丫妹妹时常写信给我,说您对她很好,还说小蜜儿很可爱。”

被夸的小蜜儿笑得?牙不见眼:“姐姐也?和我说春生哥哥很厉害、医术很好,长得?也?很好看哦。”

何?春生眉眼温柔:“是吗,小蜜儿也?好看。”

掌柜的瞧见陈慧茹过来,很是热情的迎了上来,道:“哎呀,陈夫人来了,您前两日定制的案桌好了,您过来瞧瞧合适吗?”

陈慧茹迟疑两息后朝赵宝丫道:“你们二?人等我一会儿,待会我带你们去吃茶。”说完,她先带着蜜儿跟着掌柜过去了。

等她们一走,赵宝丫小声问:“春生哥哥,你怎么知?道她是陈夫人的?”

何?春生:“你对她态度很亲切,除了陈夫人也?不做他想?了。”他略有些疑惑,“只?是,这陈夫人瞧着怎么和你眉目有些相似?”

赵宝丫挠挠头,四下看看,凑近他非常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只?告诉你一个人,连星河哥哥都不知?道。”

何?春生配合的低头:“你说。”

赵宝丫:“慧姨就是我娘。”

何?春生眼眸睁大,有些震惊的看着她:“你确定?”

赵宝丫:“我亲耳听到的,我爹和小姑都知?道,他们不告诉我,都以为我不知?道呢。”

何?春生目观有些复杂: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陈夫人应该是云亭侯府的女主人吧。云亭侯是星河的生父,多年前就瘫痪在床。小蜜儿和星河是兄妹,和宝丫妹妹也?是兄妹,若是两人岂不是……

何?春生:“你当初不是说你娘死了吗?”

赵宝丫:“那?是我爹说的,但我知?道没死,我娘是被阿奶他们欺负走的。”

何?春生是知?道宝丫妹妹老家情况的,也?听说过赵老太一家的恶行。陈夫人生在簪缨世?家,应该也?是不屑于和那?等泼皮无赖纠缠的吧。

只?是苦了宝丫妹妹。

何?春生小声问:“那?你不怪她抛下你?”

赵宝丫摇头:“我怪她做什么,当时那?样她也?难过呀。怪她的话是不是还得?怪我阿爹没有保护好我们?”

何?春生:“那?你现在想?一家人在一起吗?”

赵宝丫:“维持原状就挺好,一家人都活着并且活得?开心就行。”

她说完,陈慧茹就带着蜜儿转了出来,两个人立刻停止交谈。陈慧茹询问道:“你们两个还有地方要逛吗?若是没有就去茶楼坐坐?”

赵宝丫看向何?春生,何?春生摇头:“该置办的都置办了,就去茶楼吧。”

于是,一行人往就近的茶楼走去。径自?往二?楼最好的靠窗位置坐下,小二?热情的询问要些什么,陈慧茹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茶和点心多上一些过来吧。”

小二?兴冲冲的去了,没一会儿就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又拿了几样小点心过来。赵宝丫叫住人,让他再上一壶红茶过来。

陈慧茹笑问:“宝丫什么时候喝红茶了?”

赵宝丫摇头:“不是我喝,是给春生哥哥单独点的。他胃不好,碧螺春寒凉,红茶养胃。”

陈慧茹眸光微闪,笑道:“竟不知?宝丫如此体贴。”接着她又看向何?春生,问:“春生是吧,你今天?具体多大了?家里几口人?瞧你装扮应该是在念书?,读书?怎么样了?”

赵宝丫越听越觉得?这口吻很熟悉啊,怎么听着像她小姑前段时间问慧姨的话?

何?春生很好脾气的回答:“今年刚满十八,在青山书?院读书?之后入了县学,前年刚过了府试,是县学的癝膳秀才。家里只?有我和我娘,我娘和小姑在开酒楼,这几日因该能入京了。”

陈慧茹:“人口倒是简单,何?记酒楼何?时开张?听宝丫说你娘性子极好,有空倒是想?见见你娘了。”

何?春生笑道:“小姑说何?记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等我娘过来,应该就快了。等到时候让宝丫通知?您,那?日一定免单。”

之后陈慧茹又问他医术的事,赵宝丫插话道:“春生哥哥读书?可厉害了,是长溪的小三元案首,还是长溪远近闻名的小神医呢。春生哥哥说,这次可以把我的寒症完全治好。”

陈慧茹讶异:“完全治好?宝丫的寒症连宫里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你医术真有那?么神?”

何?春生没直接回答她,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和小蜜儿的面色后,道:“陈夫人昔年应该受过一次重伤,也?有寒气入体。生育应该十分困难,能生小蜜儿应该是进?补了许多药材,只?是底子终究是有亏损,半夜寅时左右应该会时常咳醒,胸腔会憋闷!”

症状被说得?极准,陈慧茹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他继续道:“至于小蜜儿,她体内也?有寒气,只?不过稍微轻一些。但生产时难产,在腹中待太久会有损心智。她开口迟缓,走路也?较寻常的孩子晚一些。”

陈慧茹连忙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调理?一下蜜儿的身体?”她生两个孩子都不算顺利,宝丫是早产,蜜儿是难产。

小蜜儿寒气虽然没有宝丫的重,但整个人憨憨的,不算聪慧也?说不得?傻,特别简单纯粹的一个孩子。

何?春生道:“待会我回去开两幅药方,陈夫人若不放心可以去宫里问问,服用后祛除你们体内一定的寒气,你半夜咳嗽的毛病也?会减轻。”

喝完一顿茶的功夫,陈慧茹对春生的态度已然热络了许多,称呼从何?小公?子变成了春生。双方临分别时,何?春生买了两只?糖人,一只?给了宝丫,另一只?送给了小蜜儿。

小蜜儿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哥哥,你好好啊,要是你是我亲哥哥就好了。这样我就有姐姐也?有哥哥了。”

何?春生:那?还是算了吧。

等两人走后,何?春生把赵宝丫送回了赵府,嘱咐她吃了糖人别忘记好好吃药。然后又带着书?童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里早已经有学政在等他,笑吟吟的把他带到赵凛办公?的地方。其余人听说皇帝的伴读来了,都是找着借口往赵凛处所凑。瞥见何?春生的容貌气度时都甚是惊讶,之后过来瞧的人也?越来越多。

赵凛也?懒得?驱赶这些人,同何?春生分析完朝中局势后,道:“来年乡试会试你好好考,这个祭酒位置我也?做不久,到时候就让你来。”他成了首辅本就事忙,又兼任帝师,就算国子监祭酒的事务不算繁杂,时日久了也?够耗心神的。

先前就想?交出去,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若春生做了皇帝伴读,科考出来后,只?要名次不会太差,直接提成国子监祭酒也?不是不可以。

按照春生小三元的水准定然是不会差了。

何?春生颔首,问赵凛借了纸笔开始写药方。赵凛看了两眼,疑惑问:“你在给谁开方子?”

何?春生把今日撞见陈慧茹的事说了,又道:“我顺带给她们看了一下身体。”

赵凛笑道:“家里有大夫就是好,什么病症都心里有底。”他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惫。

何?春生道:“赵叔叔看上去有些累,不若我给把把脉,好好检查一番,也?给你开个方子?”

赵凛想?起他上次说自?己火气太旺一事,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好得?很,只?是看折子看多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狗屁不通的事,看得?头疼。”

申时末,两人一同下职回去。

之后的一日,何?春生继续置办家具。第三日天?蒙蒙亮就穿戴整齐,跟着赵凛进?宫去见小皇帝。宫道悠长,整个皇宫还在沉睡,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御林军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小太监弯腰快步在前面引路,走了许久才到达小皇帝寝殿附近。

迎面又走来一队巡逻的禁卫军,带头的正是矫健威严一身铠甲的霍星河。对方瞧见他,立刻朝他招手,何?春生回了他一笑。他还要说话,赵凛轻咳一声,他立马闭嘴了,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另一边走。

走到岔路口和另一队禁卫军相遇了,领头的姜子安朝何?春生的背影努了努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哥们?”

霍星河点头,姜子安挑眉,调侃道:“不错啊,不管是容貌气度都一等一的好,比那?个什么自?封的京都第一公?子苏子玉俊俏多了。”

霍星河抿唇:“那?你可别拿他们两个比,苏子玉那?个自?大狂不配!”

姜子安笑了起来:“你倒是护短,听说你和他还有赵家的姑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你要当心了。”

霍星河蹙眉:“当心什么?”

姜子安无奈的摇头:“你这人平时挺精明的,打架的时候诡计多端,怎么某些方面就是不开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错身而过,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继续前进?。

霍星河站在大雾里莫名其妙。

小皇帝这个点还在赖床,冯大总管见赵凛过来,赶紧跑到龙榻边上去哄他:“哎呦喂,杂家的小祖宗诶,快起来吧,赵首辅过来了。”

原本还不肯起的小皇帝眼睛立刻瞪圆了,赶紧爬了起来,踩下榻时险些跌倒。何?春生上前,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小皇帝眨了两下眼,盯着他脸瞧,疑惑问:“你就是太傅说的何?伴读?”

何?春生颔首,扶着他站稳后道:“皇上身体才好一些,昨晚上偷吃辣了吧,而且还熬夜到了子时之后才睡?”

小皇帝惊讶的瞪大眼,脱口而出:“你如何?知?晓?”随后立刻又闭嘴,偷偷摸摸的看向赵凛。

赵凛拧眉,小皇帝抿唇认错:“太傅,朕错了,朕昨晚上就偷偷看了一会儿书?。”

赵凛肃声问:“看的什么书??”

小皇帝迟迟疑疑的不敢说,在赵凛的逼视下终于期期艾艾的开口:“训养动物?的书?。”

“你是帝王,该看策论、国学!”赵凛面容冷肃朝他伸手,示意他把书?交出来。

小皇帝缩了缩身子,咬着唇,双眼润出水泽。何?春生适时的出来打圆场:“赵首辅,要不这样吧,皇上学完每日该学的,就许他看半个时辰的杂书?。我负责看着,决不让他多看。”

小皇帝疯狂点头,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两人对峙几秒,赵凛收手:“那?好吧,何?伴读,希望你好好监督皇上,不然下次连你一起责罚。本官还有事,先下去了。”说着朝小皇帝一礼,走出了寝殿。

他一走,小皇帝长舒一口气,小声道:“太傅好的时候好,吓人的时候是真吓人。何?伴读,今日幸好有你在,你真机灵也?长得?好看,朕喜欢你。”

何?春生轻笑:“那?皇上穿好衣衫,我们一起去读书?吧。”

他知?道,方才赵叔叔那?举动不过是在给他一个在小皇帝面前卖好的机会。

小皇帝对他的第一印象奇好,加之他又会医术,还总是给小皇帝说一些他这么多年在各地的见闻。小皇帝对他越来越依赖,走到哪都喜欢带着他。

如此过了十日,礼部苏尚书?携礼部左侍郎前来面圣。

小皇帝原本不想?接见的,他害怕单独面见这些人。但何?伴读在这,他又有了些勇气,于是让冯大总管把人放进?来。

苏氏父子一进?门?就跪下,高举奏折,说是要参赵凛一本。小皇帝一听要参太傅,顿时又后悔放他们进?来了。

“你们没事参赵太傅做什么?”

苏尚书?气愤道:“边军大败南蛮大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五部建议举办隆重的庆功宴,以示皇家天?恩。赵首辅却斥责我们铺张浪费,坚持一切从简,庆功宴也?不必举行。大军得?胜归来,按老祖宗的规矩本就该大办,如今内阁都成了他的一言堂,他说如何?就如何?。”

苏侍郎也?跟着道:“庆功宴本是我们礼部的事,赵首辅不该妄自?插手。他不肯办大抵还是在嫉恨护国将军当年没支援他荆州之事,挟私报复。一国首辅,委实?不因该!”

站在一旁的何?春生诧异:当初那?个什么威猛将军这么快就升任护国将军了?还大败南蛮,这次班师回朝应该又会进?行封赏。

苏尚书?父子一唱一和,要求只?有一个,希望皇帝斥责赵首辅,还权给礼部,按照规矩大办庆功宴。

苏尚书?说得?太过激动,呼吸有些不畅起来。何?春生连忙道:“苏尚书?,上次草民给您看过诊就告知?您,心脏可能有些问题,您不宜太过激动,否则容易并发,不若先回去。等明日早朝让议?”

他一开口,苏尚书?立刻觉得?胸口疼了。强忍着没去捂胸口,训斥道:“你一个小伴读,哪有你插话的份!”

小皇帝不乐意了,鼓着脸大声道:“何?伴读说得?对,苏尚书?还是回去吧,朕乏了,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皇上!”苏尚书?还要说,小皇帝直接操起桌上的砚台砸了下去。

砰咚一声响,苏氏父子终于不说话了。两人齐齐拜跪,起身告辞,临走前,苏侍郎冷峻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何?春生身上。

等出了清心殿,他眸色转了几转,狐疑道:“父亲,孩儿总觉得?那?何?伴读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苏尚书?冷哼:“赵凛的人自?然一样面部可憎,皇帝伴读随意选个乡下小子来,也?亏他赵凛想?得?出来,吾家子玉比这小儿强百倍!”他刚说完,胸口好似又被针扎了一下。

苏侍郎连忙伸手过来扶他,关切的问:“父亲,怎么了?”

苏尚书?摇头:“无碍,不过是被赵凛那?厮气到了。”

父子两个相携着出宫,刚走出宫门?口准备上轿,迎面就给一张宣传单拍了正脸。苏尚书?脸黑的把宣传单从脸上拿下来,就听那?散发单子的小儿大声道:“何?记酒楼三日后开业了,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开业当天?半价优惠,还有送小菜茶水哦!”

“何?记?”苏尚书?拿着那?单子快速扫了一眼,骂道:“有病就去治,在宫门?口发单子,不想?活了?”然而他一转身,连宫门?口的侍卫都人手一张单子。

苏尚书?气得?手抖,苏侍郎不住的给他顺气,清俊的眉眼满是疑惑:“父亲,这何?记位置不就是原来的聚贤斋改建的吗?聚贤斋牵扯进?静亲王一事,谁这么大胆子敢接这个烂摊子?”

苏尚书?摇头:“不知?,老夫先前去问陆坤,陆坤那?厮口风紧得?很。原来的掌柜早跑了,派人去打探也?没打探出个结果,只?说东家是个姑娘。”

苏侍郎更好奇了,把单子仔细收好,道:“那?日我带春娘和锦绣她们去瞧瞧吧。”

苏尚书?不太关心这些,兀自?上了轿走了。

等他们走后不久,何?春生匆匆出了宫,径自?往何?府去。何?府门?口已经停了十几辆货车,押送的镖师正在帮忙卸货。周掌柜指挥着下人把货物?往里面搬,瞧见他过来,连忙上前:“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何?春生问:“我娘呢?”

周掌柜忙道:“同赵姑娘在正厅说话呢。”

何?春生匆匆往正院走,一步跨进?正厅里是就听见赵小姑在打趣:“宝丫,差不多得?了,你玉姨都要叫你勒死了。”

赵宝丫抱住苏玉娘的腰撒娇道:“许久没见玉姨,我可想?死她了。我不重的,一点都不勒。”

苏玉娘顺着她的发,笑道:“我也?很想?宝丫,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别听你小姑的,想?抱就抱吧。”

赵宝丫朝着她小姑吐舌头,余光瞟见走进?来的何?春生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悻悻然的松手。

何?春生跟着笑:“你松手做什么,继续抱着吧。”

苏玉娘和赵小姑笑作一团。

赵宝丫羞红了脸,转移话题道:“玉姨来得?正是时候,何?记小姑已经打点好了,三日后就能开业。”

何?春生从衣袖里拿出一张传单,问:“这是宝丫妹妹想?出来的吧,这主意倒真是不错,广而告之,开业那?日应该会挺热闹。”

赵宝丫得?了夸赞,眉眼弯弯如新月。

三日后,何?记开业。爆竹声响彻整条南街,连不远处的碧湖湖面都跟着荡漾出波纹。红绸盖着的何?记招牌下,是两只?舞狮在戏耍采青。热热闹闹的一顿吹吹打打后,苏玉娘和赵小姑揭开了招牌上的红绸。

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有路过的贵女瞧见赵小姑一时间也?没认出来,反倒是有老一辈的妇人觉得?苏玉娘有些眼熟。

因为传单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今日何?记半折还送小菜,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理?,众人一窝蜂的涌进?酒楼。

赵春喜拖家带口的,倒是备了一份大礼过来,赵小姑不想?过去接待,就让苏玉娘去了。等她将人引到二?楼雅间,门?口陈慧茹又来了。

赵宝丫瞧见她来,从后院跑了出来,欣喜道:“慧姨人来就好,怎么还带了礼?”

陈慧茹笑道:“你不是说这酒楼也?有你的份,我能不送礼吗?”她扫了一圈,只?瞧见赵小姑,疑惑问:“春生他娘不是来了吗,怎么没瞧见人?”

赵宝丫道:“在二?楼,方才带春喜叔叔上去了,我也?带您和蜜儿上去吧。”

陈慧茹颔首,拉着好奇的蜜儿,跟着她身后往二?楼雅间去。

整个何?家热闹非凡,赵宝丫带着人径自?往预留的天?字一号雅间去,刚走到雅间门?口,隔壁天?字二?号雅间的门?先开了。

苏玉娘从里面退了出来,背对着他们。赵宝丫高兴道:“巧了,慧姨,这就是春生哥哥的娘,玉姨。”

陈慧茹目观落在苏玉娘身上,当看背影秀挺如竹,飘逸轻盈,应当是个样貌不俗的女子。她笑着打招呼:“你就是春生他娘吧?”

背对着她的苏玉娘转身,刚好回应,两两相望,两人齐齐愣在了那?。

“慧姨?玉姨?”赵宝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瞧着这两人的神情,像是认识?

她这样想?也?就问出了口:“慧姨认识玉姨?”

陈慧茹短暂的呆愣过后,面上绽放出久违的轻松笑容:“认识,我们自?小就认识,还是很要好的手帕交。”

苏玉娘也?笑了出来:“这么多年了,阿茹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两人闺中嬉戏的画面仿如昨日。

赵宝丫抓心饶肝的好奇:“自?小就认识?玉姨你也?是京都人?是京都哪家的?”她努力转动脑筋,把京都所有苏姓的人家都想?了一遍。

能和陈家贵女成手帕交的,好像只?有礼部的苏家了。

她之前好像听说过什么’京都双姝’,苏家以前有位嫡女来着,不会就是玉姨吧?

苏家人喜玉,益州又盛产玉……

赵宝丫觉得?自?己真相了!

可是,谦逊温柔的玉姨怎么会和傲慢无礼的苏家人有什么关系呢?

第 164 章

苏玉娘正要说话, 楼下就有?人在喊东家。陈慧茹朝楼下瞧了一眼,道:“你先去忙吧,我?在雅间等你。”

苏玉娘点头, 匆匆下楼去了。

赵宝丫跟着陈慧茹进去雅间,顺带把门关上后, 就凑到她身边好奇的问:“慧姨, 你和玉姨从小就认识?玉姨是苏尚书家的那个嫡女吗?玉姨怎么会嫁到长?溪去了, 你们先前都没联系?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事实证明,人类的八卦之魂不?分年龄大小。

陈慧茹坐到桌前, 她身后的红珠立刻上前斟茶。她把茶水推了出去, 道:“先坐下来, 喝口茶, 我慢慢说给你听。”

姐妹两?个都双眼发亮,凑到她身边捧着脸支起?耳朵。

陈慧茹喝了口茶, 眸光定在氤氲的茶水上,开?始回忆:“我?同玉娘都是世家女, 京都就这么小,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又因我?同她性?情相投, 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后来不?知怎么, 玉娘喜欢上了一个外地来的书生,那书生本是地方上推举进国子监读书的, 又在聚贤斋展露了风头。那书生我?也远远见过,确实生得神仙之姿,与?玉娘是才子佳人甚是相配。”

“若是一切顺利,以那书生的品貌将来肯定是能入仕的。可?苏家人不?同意, 苏家自小培养玉娘,原本是打算要让她入宫为妃, 稳固苏家地位的。于是苏家人软硬兼施,先是派人去劝诫利诱那书生,以高?官许之。那书生心?性?坚定不?为所动,苏家人就将玉娘关在了家中。玉娘绝食以死相逼,那书生也跪在苏府外三天三夜。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还传入了皇宫,闹到那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再把玉娘送进宫了。”

“苏尚书气恼,虽然松了口让玉娘嫁给那书生,但当?着京都所有?百姓的面断绝了父女关系。让她今后就算要饭也别要到苏府门前,就算后悔也别寻回苏家。玉娘自此就和那书生走了,我?只知那书生姓何,后来我?辗转打听到那书生老家在青州长?溪一代。天禧十八年,我?随父回东州回乡祭祖,特意绕到青州去寻过她,只是没寻到……”

不?仅没寻到,她还路遇山匪,随行的仆从都死了。那年大雪,她浑身是血的躺在漫天雪地里,迷蒙间望着浩渺苍茫的天空,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后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上方……

她曾经觉得玉娘愚蠢至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一切。少?女情怀简直蠢透了,直到她变成了另一个玉娘……

赵宝丫越听越恼怒:“苏家人太不?像话了,十多年前,老皇帝都年过不?惑了吧。玉姨青葱年华,怎么能入宫为妃?春生哥哥爹那么有?才华,都入国子监了,通过吏部的考核就能出来为官,把玉姨嫁给他不?是很好吗?非得棒打鸳鸯!”

小蜜儿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春生哥哥那么好看,他爹爹肯定也好看!”

陈慧茹道:“你们不?懂,那个时?候先帝还没有?皇子,六部的人都想送自家的人进去,诞下第一个皇子。”

赵宝丫不?满:“那慧姨的爹娘就不?会啊!”

陈慧茹:“我?父母素来疼我?,虽没让我?进宫,却送了我?堂妹入宫。”

她叹了口气,又问:“对了,春生他爹呢?先前听春生说他们母子相依为命……”

赵宝丫正要回答,楼下突然响起?争吵声,其中一个就是玉姨的声音。

三人互看一眼,赵宝丫率先起?身开?门走了出去,陈慧茹和小蜜儿紧随其后。三人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朝下看,就见苏家的大公子苏长?泽伸手扣住苏玉娘的右手,冷逸的脸上满是愠怒,吼道:“苏玉娘,当?初让你别嫁那人,是你偏要嫁。瞧瞧你如今,嫁给商人之子,如今也行这丢人的行当?,迎来送往简直丢我?们苏家的脸!现在立刻马上把酒楼关了,远离京都,我?还可?当?你没来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身边还站着苏少?夫人和苏家姑娘苏锦绣。

显然也是打算来吃饭的,瞧见苏玉娘后苏家夫妇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看到她就想起?她曾经给苏家丢过的人,如今沦为商贾,还要丢人丢到京都,丢到他眼前来,叫他怎么忍?

苏家人以玉传家,素来清高?,眼里揉不?得沙子!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食客,今日开?业,苏玉娘不?想把事闹大。挣了挣手,尽量心?平气和道:“你先松开?,等我?忙完再谈,可?好?”

苏大公子既然开?了口,就不?容他人忤逆。听她说还要留下继续丢脸,火起?蹭蹭就上来了,扯着她就要往外走……

赵宝丫气得双颊鼓起?,噔噔噔的就跑下楼。陈慧茹让婢女看好小蜜儿,自己也跟着下了楼。

赵宝丫冲过去一脚踢在苏长?泽的后腿肚子上,骂道:“你松手,谁让你光天化日欺负玉姨的!”

苏长?泽腿肚吃痛,也没看来人是谁,松开?苏玉娘反手就推了赵宝丫一下。赵宝丫后退两?步,险险被?陈慧茹扶住。她冷声着道:“苏大公子,这么多百姓都看着呢,你一个男人对女人和孩子动手像是什么话?”

苏长?泽瞥她一眼,冷峻的侧脸都结了一层冰霜:“我?们苏家的事,关你姓陈的什么事?”他目光又落到赵宝丫身上,恶声道:“还有?你这个奸佞之女,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此话一出,陈慧茹和苏玉娘面色齐齐变了。两?人伸手就朝苏长?泽的脸上甩去,苏长?泽没料到她们会同时?动手,躲都没来得及躲就一左一右挨了两?巴掌!

苏玉娘气愤道:“你骂我?,我?可?以忍,但宝丫岂是你随意辱骂的!”

他不?可?置信,想到整座酒楼有?数不?清的食客在围观,俊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顾及着陈慧茹,可?不?由着苏玉娘,盛怒中,反手就朝苏玉娘打去,骂道:“反了天了,我?是你兄长?!”

他那一巴掌又大又急用了十成的力?,加之他有?习武,若是这一巴掌落到苏玉娘这弱女子脸上,可?以想见这人得一巴掌被?他扇到地下去。

众人惊呼,酒楼的掌柜和伙计连忙要冲上来,陈慧茹伸手去挡。

然而,就在下一秒,苏长?泽突然惨叫着缩回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清俊如竹的少?年郎挡在了苏玉娘面前,拇指与?十指之间还捏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沉着脸道:“苏侍郎,再敢动手,你这只手就别要了!”

苏长?泽整只手都疼痛难忍,额头青筋暴起?,原本冷峻的五官因为扭曲显得有?几分恐怖。他盯着何春生瞧,嗤笑两?声道:“本官说那日怎么觉得你眼熟,原来是那穷酸书生的种?”

苏锦绣的目光落在何春生脸上:这俊俏的公子是苏玉娘的儿子,那不?就是她的表哥吗?

这个紧张关头,她心?里居然有?点窃喜,一直盯着何春生看。

赵宝丫察觉到她的花痴,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苏长?泽忍下疼痛,背脊又挺得笔直,高?抬起?下巴和春生对峙:“何伴读,你无官无职,不?过是皇上的伴读,对本官动手就是以下犯上,不?怕关大牢?”

何春生冷笑:“是你闹事在先,我?不?过是维护我?娘,算什么以下犯上?你当?众滋事是想我?们报官?”

苏长?泽:“我?是你舅舅!”

何春生:“我?没舅舅!”他看向冲过来的伙计,大声道:“还不?快去喊打手,把这个挑事的人给赶出去!”

很快有?打手从后面围过来,苏长?泽怒火中烧,吼道:“你们敢,我?乃朝廷礼部正三品侍郎,一帮无知的下等蠢货,想杀头吗!”

他面对着众人,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矜贵不?可?侵犯的模样。

苏少?夫人也跟着怒目而视:“都散开?,满身油污别挨着我?家相公!”

酒楼里虽有?不?少?贵人,但一楼大堂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或是行走凑热闹的商人。苏长?泽目中无人的态度有?些惹恼了他们,可?碍于对方的身份众人又敢怒不?敢言,皆起?身瞧着他。

那群打手一听他是三品侍郎,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

苏长?泽刚要嘲讽,后背就被?人猛得踢了一脚。那脚又重又狠,他猝不?及防摔趴在地,围观的众人吓得齐齐后退三步,然后朝他身后看去。

一个黑影罩了过来,结结实实挡在门口。身穿绯红官袍的赵凛一步跨进来,踩在苏长?泽后背之上,冷声道:“苏侍郎摆什么官威,大放厥词欺侮百姓?谁说商人生来就低贱,他们走南闯北,辛勤作业,为大业繁华贡献了不?少?力?量。相反,你这个世家公子除了躺在祖辈的荫封上朱门酒肉,在朝堂上激情吵两?句,还做过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要让本首辅再听到你践踏百姓的话!”

他一顿话说得在场的百姓和商户甚是感动,不?由的为他拍手叫好,楼上雅间的不?少?官家子弟瞧见是他,吓得纷纷缩头。

苏长?泽脸色涨红,歪着脑袋,努力?想从他的脚下挣脱出来。气恼撑地:“赵凛,你怎敢如此,我?回去就要面圣,要让参你一本!”

赵凛无所谓的松开?腿:“你现在就去。”然后又朝围观的打手吩咐:“现在立刻把他丢出去,别耽误了苏侍郎进宫面圣。”

众人哄笑,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抬起?人就往外头丢!

苏少?夫人尖叫着跟了出去:“你们住手,住手,别碰我?夫君!”

苏锦绣急了,纠结几秒,伸手来拉何春生的衣袖:“表哥,你快让他们住手啊,我?父亲是你舅舅啊,你快让他们住手!”

何春生避开?她,厌恶道:“谁是你表哥?别乱喊!”

苏锦绣眼圈红红:“你娘是我?姑姑,你不?就是我?表哥吗?”

一旁的苏玉娘语气冷漠:“我?早就不?是苏家人了,更不?是你姑姑!”

见她还要过来,何春生喝道:“把她也丢出去!”

苏锦绣没想到这人瞧着谪仙似的,心?肠如此硬,她一跺脚自己走了出去。

赵宝丫叉腰站在酒楼门口往外看,苏长?泽被?四叉八仰的丢在了大马路中间。洁净的外裳被?粘上污垢、一丝不?苟的发冠散开?,长?发凌乱,满身不?堪。他清贵一世,素来以玉竹君子自称,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他双目充血,挣扎的要爬起?来,苏少?夫人心?疼的冲过去把他扶上马车,连自家女儿都忘记了,吩咐车夫赶紧走。

眼看着马车飞快的跑起?来,苏锦绣急得跺脚,提着裙摆边追边喊:“母亲,母亲……”

霍星河来时?瞧见这一幕,站在门口疑惑的挠头,嘀咕道:“这是……什么开?业预留节目?徒步追车?”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众人听到,酒楼里的人哄笑出声,苏锦绣又羞又愤,以袖掩面而逃!

这一日,苏家大公子,上京城的白玉彻底丢了脸面!

第 165 章

等人跑了后, 众人看向苏玉娘的目光又复杂起来,忍不住小声议论。

陈慧茹伸手拉住苏玉娘道:“这里留给其余人,你先同我去雅间吧。”

苏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 同赵小姑交代了一声,跟着她往二楼雅间去。

赵宝丫刚想跟上去, 就见何春生往后厨走。她连忙调转方向, 跟着春生跑了, 等追到后厨就见他边走边脱下外裳,同时吩咐书童白芨道:“衣衫脏了, 去酒楼隔壁买一套新的过?来, 动?作?快点!”说完就把脱下来的衣裳丢进了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里。

赵宝丫惊愕, 急急冲过?去想去捞:“进京才裁的新衣裳, 可?贵了,你怎么就烧了?”

何春生伸手揽住她的腰, 把人捞了回来,急问:“没烫着吧?”

赵宝丫摇头, 等人站稳后,他道:“我不喜陌生人碰我。”

赵宝丫想起方才苏锦绣的举动?, 有些无奈道:“她就拽了一下你的衣袖, 也不至于烧啊。你若是觉得脏了,回去洗洗就好。”她伸出两?根手指, “这衣裳是在毓秀阁裁的,一件两?百两?呢!”

何春生轻笑,指尖拉着她指尖晃了晃:“不怕,我这些年行医, 挣了许多许多银子。”

他这一笑太勾人了,再加之?只穿了窄身的底衣, 从侧面看背脊笔直,腰腹劲瘦,看呆了一众帮忙的厨娘。

赵宝丫不知怎得就想到了非礼勿视这个词,她站稳,努力想挡住对方一点。然而她太小了,好像没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跑来,何春生收敛了笑容。穿上白芨送过?来的外裳,朝她道:“走吧,我们去我娘那。”

赵宝丫留恋不舍的看了那火炉最后一眼?,跟着他往大?堂二楼雅间走去。刚听明白怎么回事的霍星河赶紧也要往上走,被赵凛眼?疾手快的一把拎住后脖颈,蹙眉问:“干嘛去呢?”

霍星河用力挣扎了两?下,发现?他如何厉害,对赵叔叔的手劲还是无可?奈何。

“我也上去看看。”

赵凛:“春生的家事,你上去干啥?”

霍星河:“那,那宝丫妹妹都上去了。”

赵凛:“丫丫上去帮忙,你上去碍眼??”

霍星河:“……”他就说,赵叔叔老是针对他。

赵凛:“顶你玉姨的班干活去,回头让郭广陵给你多放几天假。”

“好勒!”霍星河高兴了,欢喜的跑去顶班。

那头,赵宝丫和?春生去到二楼陈慧茹的雅间,伸手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苏玉娘瞧见是他,愣了一下,问:“春生,你们两?个怎么上来了?”

何春生放手关上门?,温声道:“我来了解娘和?苏家的过?往。”他娘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身世,更没提过?苏家。

但?他娘执着的要将酒楼开来京都,他隐隐觉得和?苏家有关。

“春生,其实你不必……”她自己要做的事不太想让孩子来参与,孩子有孩子自己的事。

何春生打断她:“娘,我们是一家人,我今年十八了,不是孩子!”

母子两?个互相对峙着,陈慧茹插话道:“玉娘,我觉得他有必要知道来龙去脉。如今你们人都在京都了,避不开苏家的。他在皇宫当?伴读,时常会见到苏家父子,你不同他说明白,万一有个什么叫他怎么应对?”

苏玉娘被说动?,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同宝丫过?来。”

赵宝丫眼?眸亮了亮,立刻跟着他坐到俩人边上。

苏玉娘开始讲述她同春生父亲回到长溪的过?往,以及公婆、自己的丈夫是如何故去的。又将先前温大?伯在牢狱里告知她的事说了,说完这些已经眼?泪迷蒙,哽咽道:“温言顾忌我,到死都不肯告之?我真像,他这辈子就被我毁了,我有罪。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到京都给他讨个公道,要让我父兄跪在温言和?公婆的灵位前认错!让他们泉下有灵能安息……”

那么好的一家人……

苏玉娘眼?眶里的泪再也装不住,滚了下来。陈慧茹忙摸出帕子递到她手上,赵宝丫抿着唇抓住她另一只手,气道:“你父兄太不是人了,既然断绝了关系,又恐你过?得好。如此做派哪里有半分骨肉亲情,他们是把你当?仇人吧!”

何春生眼?角微红,神色冷肃:“呵,他们只是厌恶我娘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要让我娘知道离开了苏家,她会过?得如何凄惨。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习惯把不屈服他们的人和?事都踩在脚下!我娘走了,他们立刻又复刻出另外一个苏贵妃,对于他们来说,我娘和?苏贵妃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一件货物!

“哪有亲生父母会这样对自己孩子的啊!”赵宝丫眼?睛眨巴眨,突然道:“玉姨会不会不是苏家的孩子?就像我爹不是我阿奶生的,我阿奶就很讨厌我爹,连带着我阿爷和?二叔都讨厌我阿爹。”

苏玉娘摇头:“不太可?能,我和?我娘长得太像了,而且从小没人说过?这方面。”

陈慧茹也道:“确实不太可?能,玉娘比苏长泽小,不存在继母的可?能性。而且,我母亲说过?,苏老夫人怀玉娘是特别喜酸,苏尚书为此日日去集市上买酸果。大?家都以为又是一个儿子,没想到生出来是个女儿,玉娘的百日宴我母亲还去瞧了。”

苏玉娘擦干泪:“我父母和?兄长自小对我都很好,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

赵宝丫:“苏家父子这么坏,苏夫人都不出来阻止吗?”

陈慧茹解释:“苏夫人身体不好,甚少露面,苏家苏尚书做主。”

何春生安慰道:“娘,你别想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跪到爹和?祖父祖母的灵位前认错的!”

赵宝丫咬牙:“对,我也会帮忙,一定要让他们认错!”

陈慧茹挑眉:“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鸿运楼就是苏家的产业吧?”

苏玉娘点头:“是旁支一个伯伯在打理,苏家不参与任何经营,但?地契是苏家的,每年也只抽四?成的银子。”

陈慧茹:“那就先从搞垮鸿运楼开始。”

何春生心道:何须如此麻烦,直接搞垮苏家更直接。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就让他娘有点目标分散注意力吧。

苏家他来就好!

何记开业第?一日在闹哄哄中渡过?。苏长泽的闹事没让食客减少,反而因此让何记打开了知名度,再加之?众人都知道了这酒楼二当?家是赵首辅的亲妹子,后台硬,一时间赶过?去尝鲜的人络绎不绝。

京都就那么多客流量,这边生意好了鸿运楼自然就差了。

鸿运楼的掌柜急得火烧眉毛,然而,苏家人却并不怎么在意。苏长泽那日被揍了很是不甘,回去就把苏玉娘来京并且和?赵凛一家关系匪浅的事告知了苏尚书。

苏尚书起初惊讶,细细思量后又喜上眉梢。玉娘长得如何他最清楚不过?,赵凛带着个女儿这么多年没娶,京都不少人打过?他的主意都被他拒了。他定然是和?玉娘有点什么,不然不会扶持自家妹子和?玉娘开店,更不会保举玉娘的孩子入宫当?皇帝伴读。

一个鳏夫带着女儿,一个守寡带着儿子,不是绝配吗?

他起先还担心赵凛对户部下手了,迟早会轮到他礼部。若是有玉娘和?赵凛这层关系在,可?保苏家无虞。

目前最紧要的不是把玉娘赶出京,而是把玉娘和?她儿子认回来。

苏长泽听他父亲分析,面色始终冷沉:“父亲,何温言和?他父母……”

苏尚书打断他的话:“当?年之?事做得隐秘,何温言父母是经商途中遭遇劫匪,而何温言是病逝的,关我们何事?你明早就去下帖子,请她们母子过?府一续。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穷酸书生都死了,你就接纳他们吧。等他们来,态度好些,说不定玉娘就是未来的首辅夫人了。”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苏府就频繁的往何府递请柬,言明请苏玉娘和?春生过?府一续。

连着送了三天,苏玉娘都没理会。第?四?日,有人送来了苏尚书的一封信,又告知苏玉娘苏夫人病重,请她务必回家看看。

这个家字极其讽刺,苏玉娘拆了信。信里头苏尚书言辞恳切,说是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如今一家人在一起才重要。他们都放下过?往好好谈谈,聚一聚。

何春生嗤笑:“他当?娘不知道爹的事呢,既然他想聚,我们去便是。”

这么多年,头一次回苏家,苏玉娘心情忐忑。她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她不仅和?苏家没关系了,且是彻底撕破脸面了。

纵然如此,她必须去!

赵宝丫听闻他们要去苏家,主动?要陪着去。她总觉得苏家人对玉姨的态度有些古怪,苏家人这么坏,主动?请玉姨他们去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她去能探探苏家人的底细。

次日,何春生先同赵凛告了假,然后带着他娘和?宝丫前往苏府。苏尚书早早让人守在大?门?外,见有马车过?来了,下人赶紧前去通报。不一会儿,苏尚书亲自迎了出来,他身边还站着冷着脸的苏长泽和?苏少夫人。

苏玉娘先下了马车,何春生紧跟着下来。苏尚书面上带笑,刚要上前,又见何春生扶着赵宝丫下来了。他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寻常,上前温声道:“玉娘啊,我还是听你大?哥说才知道你回京都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半点音信?为父和?你母亲都甚是想念你。”

苏少夫人往跟来的白芨和?小满手上看去,见两?人手里空空如野,脸色又难看几分。忍不住挤兑道:“小姑这么多年没回来,如今回来看母亲,连点礼品也舍不得买,未免太不孝了。”

她刚说完,苏尚书就呵斥道:“好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苏家家大?业大?,缺那点东西?玉娘这么多年在外面定然是吃了许多苦,你们做哥哥嫂嫂的要包容些。”呵斥完他又朝苏玉娘道:“先前我已经斥责过?你大?哥,那日当?众怎么能如此行事。”

“长泽,还不快像你妹妹赔不是!”

苏长泽面色不愉,扣住手不为所动?。

苏尚书眼?神暗了暗:这几日的交代都白说了!

苏玉娘冷淡道:“不必,带我去见见母亲吧!”

苏尚书连忙接话:“好好好,快随为父来。”

三人跟着苏尚书往后院走,七月的天,苏府后花园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走过?一段假山流水的小路,很快到了苏夫人的居所。

一进去,一股子苦药味迎面扑来。

何春生耸耸鼻尖,分辨着这药味里的成分。很快,苏尚书走到一处屋子前停下,先伸手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去。

屋子里的药味更浓,几人转过?屏风就瞧见一个面色苍白、虚浮瘦弱的老妇人靠坐在床头。床边坐着一个伺候的老妈子,此刻正在给她喂药。

苏尚书走上前,弯腰小声朝那妇人道:“夫人,你快看看,谁来瞧你了?”

那喂药的老妈子起身看向苏玉娘,瞳孔不可?置信的睁大?,险些把自己手里的碗给砸了。双眼?含泪喊了声:“姑娘?”

苏玉娘眸光也有了点泪意:“乳娘……”

躺在床上的苏老夫人从看见她开始眼?泪就不停的流,朝她伸手,哽咽着喊:“阿玉,你终于回来了,我的阿玉啊。”

“母亲……”苏玉娘眼?泪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母亲,别哭了!”

苏母拉着她手不停的说:“阿玉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抛下母亲不管了?阿玉,你是不是很难受,身上疼不疼,你别怕,母亲进宫去请御医来医治你,一定能把你医治好……”

苏玉娘越听越糊涂:“母亲,你在说什么?”

苏母说着说着,整个人眼?皮开始打架,沉沉的睡去了。苏玉娘焦急的喊了两?声,何春生正要上前,苏尚书先一步上前把苏母扶下去,解释道:“不必劳烦春生了,先前御医过?来瞧过?,你外祖母就是偶感?风寒,有些烧糊涂了,这会儿吃了药睡着了。”

何春生蹙眉:他先前后院以及这屋子闻到的药里头有逍遥、越鞠、郁金、香附……几味舒心解郁的药物,再加上皂角粉、琥珀之?类的,明显是治疗癔症的。

苏老夫人受了什么刺激?为何说要请御医来给他娘医治?

他拧眉看向苏尚书,苏尚书神态自若,朝苏玉娘道:“要不还是先用饭,你母亲睡下了,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苏玉娘看看昏睡的苏母,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那乳娘见她要走,欲言又止的喊了声姑娘。

苏尚书回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害怕回避,立在床头不动?了。

赵宝丫把这一切尽收眼?里,故意留在最后,把自己手里的猫放了下去。

他们走后,那乳娘坐到床边边抹眼?泪边絮絮叨叨,小声的同床上昏睡的苏母说着话……

猫咪就蹲在床底下支着猫脑袋认真的听着。

另一边苏尚书领着几人往正厅去,等到了正厅,他坐下后,又招呼他们三个坐,看向何春生目光十分慈爱:“先前老夫还说是哪家的少年郎如此出众,竟然让赵首辅亲自举荐,原来是我苏家的外孙,不愧是我们苏家的种!”

何春生很不给面子:“我姓何。”

“姓什么不重要,总之?是老夫的好外孙!”苏尚书乐呵呵的继续招呼赵宝丫:“赵姑娘,别客气,快坐下,就当?这是自己家。”

赵宝丫有些闹不懂苏尚书的态度了,突然这么热情做什么?

还不等她细想,苏锦绣匆匆跑来了,一进门?眼?睛就粘在了何春生身上,脆生生的喊:“表哥,你来啦。”

何春生没搭理她,伸手给赵宝丫拉开椅子。她扫到赵宝丫笑容僵了僵,大?声质问道:“赵宝丫,这是我们家的家宴,你个姓赵的跑来做什么?”

苏尚书呵斥道:“锦绣,有没有规矩,来者是客,还不快道歉?”

苏锦绣委委屈屈,看向她母亲。苏少夫人笑着打圆场:“哎呀,锦绣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赵姑娘能跟着你姑姑来,往后定然都是一家人。快坐下快坐下,别傻站着了。”说着用力把她拽坐在身边的凳子上。

赵宝丫疑惑:“什么一家人?我怎么就和?你们是一家人了?”

苏锦绣还以为她母亲在说赵宝丫和?春生,醋道:“对啊,怎么就是一家人了,表哥才看不上她呢。”

苏少夫人轻咳两?声:“我说的不是你表哥。”

苏锦绣不解反问:“不是说表哥是说谁?”

她不明白,苏玉娘母子和?赵宝丫脸却黑了。

何春生说怎么这老狐狸今日态度如此反常,原来是误会他娘和?赵叔叔的关系了。

苏尚书淡淡的看了苏锦绣一眼?,苏锦绣立刻识相的不说话了。他轻咳,朝苏玉娘道:“玉娘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如今我同你母亲也老了,不想再计较太多。你当?年住的院子我们还留着,日日有派人清扫。这顿饭过?后,你同春生就搬回苏府可?好?”

他殷切的看着苏玉娘,苏玉娘和?他对视,神色冷漠:“父亲不想计较我缺想计较,父亲可?否告之?我,为何让大?哥找人去书院羞辱、诬陷我夫君,致使?他病重而亡?”

一句话,震动?得苏家父子惊愕非常。

苏尚书脸上的笑意收尽,肃声道:“玉娘,你在说什么胡话?当?年为父虽然反对你和?那书生在一起,说了恩断义绝的话,可?也不至于让人去害他啊!”

苏长泽也冷声道:“那书生的死与我何干?当?年是他自己科举舞弊,证据确凿,他自己没本事。”

苏玉娘看向他,眼?眸冰冷:“我何时说过?你们是诬陷我夫君科举舞弊?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承认吗?”她从前总以为父兄是对她失望透顶才说话刻薄,现?在才发现?他们清高凉薄、自私自利,还谎话连篇!

苏父眼?看装不下去缓和?语气道:“当?时我们没想对他怎么,只是想给那书生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世间险恶,知道苏家女没那么好娶。也是想让他主动?放你回来,哪想他气量如此小,这也怪不得我们啊。”

还在骗她,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骗她!

苏玉娘眼?圈通红:“那我公爹、婆母呢?父亲为何要派人伪装成山匪害死他们?”

苏尚书眼?神阴冷:“这话从何说起?”

苏玉娘彻底忍不住,吼道:“非得让我把何家大?伯喊来和?你们对质吗?他亲手抓住过?一个山匪,那人说就是你买通他们的,并且事后绝不追责!”

被她一吼,苏尚书脸也彻底冷了下来,慈和?的长辈模样彻底不见。怒道:“那又怎么样?他们山鸡就不该消想凤凰!玉娘,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以你的容貌,合该入宫成为尊贵的娘娘,不然何至于让一个卑贱的奴仆之?女成了贵妃?当?年你若是入了宫,说不定当?今的皇帝就出在你的肚子里,你现?在就是正宫皇太后。享无限尊荣,何至于现?在沦为下三等的商贾?”

他说完又放缓了语气,诱哄道:“好在一切还来得及,你现?在又回来了。玉娘啊,我们才是一家人,还是你的血肉至亲,不要为了已死或者无关紧要的人,伤了我们的情分。”

“你看你母亲,她日日都在想你,眼?睛几乎都哭瞎了。回来吧,回来后你还是世家贵女,是礼部尚书的嫡女,你儿子春生也是世家贵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他想想啊!”

苏玉娘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

一声猫叫突兀的响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跳到赵宝丫腿上,喵喵喵的乱叫。

正在慷慨劝说的苏尚书拧眉,眼?神凌厉的扫相赵宝丫。

赵宝丫缩了缩后脖领,往何春生身边靠了靠,瞪着眼?瞧着他道:“你别看我,不是我在骂你,是猫猫在骂你。”

“它说你臭不要脸,丧尽天良,猪狗不如,不仅害了玉姨的公爹、婆母,还杀了玉姨的亲生父母!”

苏尚书脸色巨变,喝道:“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宝丫又往春生身边缩了缩,回怼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苏老夫人以前是生过?一个女儿。但?那孩子一岁时就夭折了。苏老夫人因此大?病一场,还得了癔症。你为了安抚苏夫人,就把苏老夫人一远房表妹的女儿抱过?来养在了她名下,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你的女儿。但?又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玉姨的亲生父母杀了,伪造成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的人,除了苏长泽全?都震惊不已。

苏锦绣一双眼?睛更是瞪的老大?,盯着何春生期期艾艾:“怎么可?能?那你就不是我表哥了吗?”

苏尚书眸光尖锐成冰:怎么可?能?当?年那事做的那么隐,那孩子不过?一岁,又与他夫人长得那么像。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知道的?

别说是猫告诉他的,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心思百转:难道是赵凛查到了什么?告诉她的?

赵凛是打算对他下手了。

他太紧张,心脏突然刺痛,那痛来得太剧烈,他伸手揪住胸口?……

赵宝丫还在说:“这事苏大?公子也知道不是吗?你七岁那年就知道玉姨不是你亲妹妹了,所以才赞同你父亲把玉姨送进宫,丝毫不顾及先皇已经不惑之?年。后来你们逼迫玉姨时,苏老夫人不同意。你们就把真相告诉了苏老夫人,苏老夫人虽然默认了你们的做法,但?至此一病不起。她念的是自己已死的女儿,而不是玉姨。”

“所以,她方才看见玉姨才说要去请御医!”

苏长泽彻底绷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爹在调查我们苏家?”

不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赵凛居然如此厉害,三十年前的往事都能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翻出来!

咚!

砰咚!

还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捂住胸口?的苏尚书突然扑倒在饭桌上。把满桌还没来得及动?筷的酒菜溅得到处都是。

就近的酒壶、酒杯乒乓乓啷全?砸在了地上。以他为半径的周遭一片狼藉。

苏少夫人吓得尖叫起身,这次终于记得拉自家女儿了。

苏长泽大?惊,跑过?去扶起苏尚书,惊慌大?喊:“父亲,父亲,你怎么了?”

何春生拉着赵宝丫离得远些,然后冷漠道:“我之?前说过?,他有心疾,现?在正好发作?了而已。若三日之?内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你们苏府就准备后事吧!”

苏长泽看向他,焦急道:“那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快点,快点救我父亲!”

何春生冷漠不动?,苏长泽眼?睛充血,看向一直没动?的苏玉娘:“玉娘,快让他救父亲,他是你父亲啊?养育了你十几年的父亲,你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苏玉娘把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同样冷漠道:“要救他可?以啊!苏长泽,除非你三跪九叩从苏家跪到何府,然后在我公爹、婆母和?夫君的灵位前磕头认错!”

“否则,免谈!”

苏长泽咬牙切齿:“你休想,是他们该死!”

苏玉娘冷笑:“是吗,希望三天之?后你也能这般嘴硬。你若不来我会让京都所有人知道,你为了脸面不愿意救你父亲,并且把我真实身份透露出去,让所有人唾弃你们苏府!”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何春生拉着赵宝丫跟上。

“来人啊,把他们三个给我拦住!”苏长泽阴沉着脸:“今天不救我父亲,谁也别想出苏府!”

然而,他话落的瞬间,苏府的管家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声道:“老爷,公子,不好了。赵首辅突然带兵把我们府上围了!”

苏长泽拧眉:“他凭什么围苏府?”

管家支支吾吾:“赵,赵首辅说,他不干什么?只是来接女儿!”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谁家接女儿带一支禁卫军来接的?

他女儿是公主天仙娘娘不成?

第 166 章

赵凛亲自来接的人, 禁卫军虎视眈眈的盯着,苏长泽再怎么不甘还是把人放了。

回去后,苏玉娘终于缓过神来, 询问赵宝丫是如何知道她抱养的事。

“是你爹同你说的吗?”

赵宝丫挠挠耳朵,嗯嗯的点头。苏玉娘又看向赵凛, 请求道:“能否再请赵大哥帮个忙, 查查我亲生父母具体姓名, 以及是苏家哪个旁支?”

父女两?个?还没?通气呢,赵凛暂时不?知道在苏府发生了?何事。他点头应承, 随后趁着苏玉娘同春生说话的功夫, 侧头小?声?问自家闺女:“怎么回事?”

赵宝丫凑到她爹耳朵旁, 小?声?简短的把事说了?, 然后才?道:“苏府从前伺候玉姨的奶娘知道全部?事情的始末,阿爹只需要?等到她出府。把人拿来询问即可。”

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赵凛听到苏玉娘的身世时也明显的不?可思议。果然高门大户的腌臜事比起?他们农户要?更多更让人恶心。

赵凛也不?耐烦等, 当日就让人查了?那奶娘的底细,第二日就让那奶娘的家人以家中?有事为由, 将那奶娘骗了?出来。一番审问之后,奶娘如实?招了?, 只道那是苏家远在常山郡的一个?旁支庶女, 和苏老夫人算是很远的表亲,但?容貌极其相似。那对夫妇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尸骨都没?找到。

至于具体姓名,恐怕要?去那边询问一二。

他当即飞鸽传书给钱大有,让钱帮远在常山郡的帮众去打听清楚再回话。

再说苏长泽这边,他起?初是不?肯去求何春生母子的。他不?信京都那么多名医就没?法?子治了?, 于是请遍了?京都的大夫,但?所有大夫都摇头, 表示无能为力。他又想到了?进宫请御医,原以为赵凛会出面阻拦,没?想到赵凛压根没?搭理他,但?御医来了?后也是束手无策。

只道这病症罕见,只听曾经有游医治好过。

时间紧迫,别说他们不?知道游医的姓名,就算知道也来不?及了?。

苏尚书好像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一直昏迷的苏老夫人又醒了?来,听说何春生可以治疗苏尚书,哭闹着逼着他去请人来。甚至用上了?寻死的办法?,苏家的长辈也在给他施压。

苏长泽在苏尚书的床前坐了?足足两?个?时辰,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心里战争后,终于屈辱的妥协了?。他脱下官服,换了?一身素服,从苏府门口一路开始跪,三跪九叩朝着何府前进。苏少夫人和苏锦绣、苏子玉兄妹沿路跟着,都是眼圈红红,眼泪不?停的掉。心里把苏玉娘母子骂了?无数遍。

苏府的管家带着家丁开始散播苏玉娘和何春生不?孝,不?救治至亲的不?实?言论,又赞苏侍郎有多么大义孝顺。

京都的百姓全跑出来看热闹,看着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低下高贵的头颅,匍匐在地,一步一叩首慢慢前行,有人嘲讽有人同情。陈慧茹坐在高高的茶楼上了?看了?一会儿,吩咐身边大婢女道:“你多找几个?人散播苏家陷害何家人的内幕,务必在他到达何府前,让京都所有百姓都知道原委。”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路目送着苏长泽跪拜到了?何府,何府的大门敞开,何府的下人安然立在门口等着他进去。

苏长泽膝盖已?经跪烂,两?个?膝盖都渗出了?血。他起?身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幸而苏少夫人及时扶住了?他。他摆手朝安静的何府内走进去,苏少夫人和她的一对儿女也要?跟进去,守在门口的下人立刻上前阻拦。

三人无奈,只能和所有看热闹的百姓一样在何府门口等待。

何府内,苏长泽被带到了?特意布置的灵堂,灵堂的供桌上摆着三个?醒目的牌位。苏玉娘和何春生皆是一身缟素立在那,等着他下拜。

苏长泽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可以跪拜的蒲团。一咬牙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朝着三人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口不?由心的高声?道:“我苏长泽今日向诸位认错,望诸位泉下有知能原谅苏某!”说完又是三个?响头。

终于磕完后,他踉跄着起?身,看向冷漠的苏玉娘,道:“头也磕了?,错也认了?。你当坚守诺言,不?会出去胡说八道吧。”他又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的何春生:“这下可以同我去苏府医治我父亲了?吧?”

何春生掀起?眼皮瞧他:“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吧!”

苏长泽脸色陡然变了?:“你在耍我?我父亲危在旦夕,根本撑不?过明日!”

何春生凉薄道:“那就没?办法?了?,我马上要?进宫替皇上把脉!”

“你!”苏长泽气得指尖都在抖,“你们母子无耻,你,你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走,否则,否则……”他搜肠刮肚的想威胁的话。

苏玉娘冷笑一声?,朝外头喊了?一声?。管家立刻带着十几个?有功夫的打手冲了?进来,揪住他后脖颈就往外拖。

狼狈的场景在现?,苏长泽挣扎中?气得破口大骂!

他一路被拖到了?何府的大门口,在苏家母子三人以及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被丢了?出去。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苏少夫人立刻跑过去,将他扶靠起?来,惊慌过后朝着站在大门口的苏玉娘喝道:“苏玉娘,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只要?我夫君三跪九叩跪到你府上,你就让你儿子去医治我公爹?你还有没?有良心,那也是你父亲,你想天下人都骂你不?孝吗?”

不?明所以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有人出声?指责苏玉娘。

苏玉娘冷笑:“不?孝?你说的是孝顺谁?苏尚书又非是我亲生父母,要?我孝顺什么?”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尽皆疑惑:什么,苏玉娘怎么就不?是苏尚书的女儿了??

苏长泽担心她把那事供出来,忍住浑身的疼痛,高声?喝道:“苏玉娘,即便你忌恨当年父母阻止你嫁给那穷书生也不?该口出污言!何温言病逝之事你怪到我身上我也忍了?,三跪九叩我也做到了?,只要?你肯救父亲怎么样都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背祖忘德,在这胡说八道!”反正当年的事已?无人知晓,又不?是她一人有口。

今日就算她不?救父亲,也得把她和她那儿子不?孝的名声?给坐实?了?。看她今后还如何在京都立足,她儿子如何还能继续为天子伴读,何记如何再开下去。

不?想他好过,那就玉石俱焚吧!

“背祖忘德!”苏玉娘看向所有围观的百姓,高声?道:“苏家嫡女苏玉娘一岁时就夭折,苏尚书杀了?我亲生父母,将我抱到苏老夫人的名下改名苏玉娘继续养大。养大后,只想将我送进宫攀附权贵,我不?从,同长溪书生何温言结为夫妇。苏尚书父子还不?肯罢休,派人伪装匪徒截杀我公爹、婆母……”她字字泣血,“之后苏长泽更是派人欺辱我夫君,天禧十九年更是诬陷我夫君舞弊,致使他郁郁而终!”

“我,苏氏玉娘,在此指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围观的百姓尽皆哗然,交头接耳在讨论她和苏长泽话里的真假。

就在这个?时候,苏府的奶娘被请了?来。苏玉娘朝众人道:“这位是苏府的乳娘,是先后喂养过真苏玉娘和我的乳娘,之后一直在苏老夫人身边服侍。我的话她都可以作证!”

苏长泽见乳娘过来,整个?人都慌了?,阴冷的瞧着她:“乳娘,你可是苏家的奴仆,你可想好了?,背弃污蔑主子是什么下场!”当初就不?该留这个?祸害。

乳娘后退两?步有些怯弱,苏玉娘鼓励道:“乳娘你别怕,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乳娘想到她如今的后盾是赵首辅,立刻鼓起?勇气,把当年之事当着所有吃瓜百姓的面说了?出来。

起?初还有同情苏长泽谴责苏玉娘的百姓,听乳娘的话后尽皆倒戈。又加之百姓里有不?少人开始说起?方才?听到的苏家秘辛,很快百姓开始集体指着苏家人的鼻子骂。骂到激愤处捡起?地上的石子,草叶子就砸。

“苏家人简直太恶心了?,杀人父母抢夺孩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就是,亏得还是世家,自私自利,还有脸反咬一口!”

“什么以玉传家,他们也配,白璧有瑕污浊不?堪!”

“啊呸——”

苏锦绣尖叫闪躲:“你们放肆!不?准砸了?,再砸我报官了?!”

然而,没?有人停手,苏家四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刑部?的官差赶来,才?把人抬回了?苏府。

苏尚书在万民的唾骂和诅咒中?不?甘的翘了?辫子,赵凛乘机参了?苏氏父子一本,参他们草菅人命。小?皇帝一听事关?他的何伴读,当即下令严查,大理寺紧跟着把苏长泽抓了?。审来审去,最后把苏家在地方上侵吞百姓田宅,卖官受贿一事牵连出来了?。苏家被查了?个?底朝天,苏长泽被判秋后问斩,苏家在京其余有污点的官员一律贬去苦寒之地任职。苏家财产被全部?没?收,剩余人等被遣送出京。

一夕之间,大业四大世家之一、京都的高门大户苏家覆灭。府里的下人纷纷出走,昔日趾高气昂、嘴贱刻薄的苏少夫人被认识的夫人耻笑、嘲讽。

苏少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灰溜溜的逃出了?京,连苏老夫人也不?肯带上。

苏玉娘只好给了?奶娘足够的银钱,让她把人接了?过去。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带着春生到北城外寒山寺给何温言以及公爹、婆母和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各点了?一盏长明灯。

苏尚书生前风光,死后连一副像样的棺材也无,灰溜溜的被人抬出了?城。其余

唇亡齿寒,先是户部?,如今礼部?也被一锅端了?。

剩余四部?尚书陷入无尽的恐慌,觉得赵凛对他们下手不?远了?。

四部?的人聚在一起?,冥思苦想。如今赵凛大权在握,小?皇帝又听他的话。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即将还朝,手握十万边军的护国大将军能与之抗衡一二。

七月早朝,四部?上书,请皇上把原本的礼部?左侍郎提上来担任礼部?尚书,好为护国大将军接风洗尘一事做准备。

赵凛叉腰反对,直接推拒了?顾山长的三子,顾元朗出任礼部?尚书。

“荒唐,顾元朗乃是刑部?侍郎,对礼部?根本不?熟,如何能当得起?礼部?尚书一职?”

赵凛睥睨众人:“礼部?藏污纳垢,不?用其他部?门的人如何清洗干净?不?会学就是,护国大将军还有三月才?能回朝,急什么?若是诸位大人实?在担忧,也可派鸿胪寺共同主办接风洗尘一事。”

就在众人争得不?可开交之时,礼部?左侍郎主动退位让贤,请求下放到地方上去。

四部?的人差点没?气吐血,但?又无可奈何。他们开始无比期待这位和赵凛有私仇,暴脾气的护国大将军的到来。

提到这位护国将军,赵凛就想起?曾经说要?去参军的林茂。他如今有足够的权势了?,也能拿到边军的名册。于是向小?皇帝求了?一道圣旨,派可信的禁卫军快马加鞭赶到边关?查询林茂的消息。

一个?多月后,那禁卫军用飞鸽传来消息,边境边军中?确实?有一名叫林茂的士兵,曾为先锋旗牌官,不?过在一次战役中?因为不?听指挥被那位护国将军斩了?。

赵宝丫听到这个?消息时哭得眼睛红肿,三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赵凛捏着信沉默良久,随后告之自己所有的亲信,等这护国将军到京后务必好好‘招待’一番。

这是新仇旧恨,不?能好了?!

赵凛令那禁卫军收拾好‘林茂’的遗骸一路南下前往长溪。他安排好京都事务后借着南下清缴苏家贪腐案的由头,在胶州和青州的交界处接到了?‘林茂’的尸骨,亲自送往林茂的家乡安葬了?。

三月后,护国大将军带着自己的得力部?下和一千精兵从燕平山到达了?京都城外。五城兵马指挥史姜大人却以赵首辅还未归京为由,将一干将士拒在了?城门脚下。随后皇上下旨,让他们先借住在千机营的营帐内。

霍无岐亲自把人引到早已?经空出来的营帐,朝着林茂一礼,甚是客气道:“千机营的营帐有限,还要?劳烦护国将军同几位将军挤一间了?!”

林茂这暴脾气当场就忍不?住了?,刚想发火就被手下的谋士和几个?大将军齐齐拉住。等霍无岐走后,他哐当就把脚边的矮几给踢翻了?,骂道:“他娘的,什么破首辅,如此小?心眼,定是还在嫉恨当年老子拒了?他支援荆州一事!老子因此被打了?两?顿,又读了?许久的破书都没?找他算账,他居然敢先给老子下马威!”

“惹火了?老子,老子带兵掀了?他赵府!”

谋士连‘嘘’了?几声?,劝慰道:“林护国,这赵首辅天禧二十九年才?中?的状元,不?过短短数载就爬上了?首辅之位。其手段心性?定然十分了?得,我们这次进京除了?接受封赏外还需要?到今后三年十万大军的粮草。切莫太暴躁,不?要?和他对上!卑职着人去打听过了?,这赵首辅也是长溪人,还是您的同乡,或许你们认识也不?一定,我们好好说,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如今只是晾着我们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忍个?屁!老子怎么可能认识这种龟孙子!”姓赵,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好兄弟。

等这次得到封赏,衣锦还乡,他定要?把封赏分他一半!

在林茂的潜意识里,他从未想过赵首辅就是赵凛!

当年赵凛是临时改名字的,在林茂的印象里他还叫赵大成。即便后来听人提起?赵首辅叫赵凛也只是觉得耳熟,从未想过同他一样,一介武夫,看书就头疼,大字不?识几个?的好哥们,会突然弃武从文,通过科考一路爬到了?首辅之位。

要?让他相信赵凛突然开窍连中?六元,还不?如让他相信母猪会上树!

第 167 章

千机营里每日早起操练, 林茂带着边军端着饭碗就蹲在营利里看着。这?一蹲就是三日,林茂盯着千机营里士兵的花拳绣腿委实难受,既不?让他?进城他?就天天站在边上指手画脚、大肆嘲笑。

霍无岐停下指挥的动作, 看?向他?,笑道:“护国将军这么看不上我们的将士, 想来功夫了?得, 不?若同我兄弟切磋切磋?”

林茂早憋不住这口气了?, 从一群边军中起身?,大刺刺道:“正有此意, 拿老子的开山巨斧来, 老子教他?们两招, 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真功夫!”

谋士生怕他太冲动, 连忙伸手拉他?,交代道:“林护国, 你悠着点!”

林茂推开他?的手,从边军手里接过?自己?的开山巨斧。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老子下手有分寸,你就把心吞进肚子里吧。”

谋士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位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 双锤舞得虎虎生风,一锤子下去能把敌人脑袋砸开花了?!

他?嘱咐身?边几位将军注意点的功夫, 林茂已经拖着双锤走到了?训练场的高台上。抬起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朝着霍无岐大喊:“你兄弟哪位啊,喊出来瞧瞧!”

霍无岐朝自己?主帐的方?向喊了?一声:“星河!”

林茂跟着看?去,哪想背后突然有劲风袭来, 他?想也没想,举起双锤就往头上一挡。对方?紧接着几个旋风腿往他?下盘扫去, 他?反手就抡了?一锤。

当啷!

尖锐的铁器碰撞声响起,一阵火花过?后林茂震得右手发麻,后退两步看?向来人,骂道:“他?娘的,说好切磋,搞偷袭算怎么一回事?”

等看?清楚对面的霍星河时,语气更不?好了?:“毛头小子懂不?懂规矩?”

霍星河右手执刀,刀尖点地,高昂着头颅大笑:“自然是懂的,素闻林护国功夫了?得,让让小辈也没什么吧?还是说,您的功夫都是吹出来的,恐接不?下我这?招?”他?今日就是来给宝丫妹妹出气的,谁让这?个大胡子让宝丫妹妹那么伤心!

“好利的一张嘴,好狡诈的小子!”林茂最讨厌这?些在?京都为官的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喜欢拐弯抹角的,忒烦人。

“今天不?打得你喊爷爷,俺就不?信林!”

说着不?顾谋士的劝阻,抡着双锤就冲了?过?去。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日月无光,周围叫好声此起彼伏。数百招后,林茂发现这?少年虽然年轻,但身?手确实不?错,而且招式还隐隐的有点熟悉。

他?越打越疑惑,就在?他?分神之际,对面的霍星河一个虚晃。他?连忙举锤抵挡,霍星河趁机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他?踢出三米远!

千机营的士兵欢呼叫好,边军这?边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谋士倒是欣慰,他?们家将军终于?学会放水了?!

高台上的地板被?林茂一脚跺出来个印子,他?双盘稳住站定,丢下一只锤子,朝着冲过?来的霍星河做了?止战手势,喝问:“小子,你功夫是谁教的?”

霍星河才不?搭理他?,冲到他?面前,提刀直劈:“关你屁事,不?是要打得小爷喊爷爷吗,继续啊!”他?不?管不?顾追着人砍,势必要把宝丫妹妹的仇报了?。

林茂被?激发出了?凶性,也不?在?留手开始全力?回击。这?一战打了?足足一个时辰,少年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狼,越受伤越勇猛,越打越兴奋。

林茂年纪把赵凛还大几岁,都接近不?惑了?。即便功夫不?若,但体力?上远不?及少年人,再?加之大早上的吃了?两个大烧饼,渴得狠。不?能真打死人的情况下,越到后面就越狼狈,最后拖着两个大锤在?场中央抡着圈的跑,边跑边喊:“快,快拦住这?个疯子,他?疯了?!”

“星河,够了?够了?!”一群将军和霍无岐跟着冲到场上去拦截霍星河。

等终于?把人拖住了?,林茂把两个铁锤一丢,边灌水边骂道:“他?娘的,这?又不?是战场,你这?么拼命做甚?”这?小子还挺有意思,这?股狠劲要是带到燕平山去打战,肯定能将那群南蛮打得屁滚尿流。

等他?喝完水,回到帐篷里,心里的憋屈倒是去了?大半。

力?竭的霍星河则被?霍无岐派人送回了?城,他?不?往霍家送,偏生把人往赵府送。看?到迎出来的赵宝丫时,还特意提了?一句:“星河这?小子,为了?替你出气,被?那林护国追着打,可惨了?,都被?打晕了?!”

赵宝丫瞧着他?满身?是伤,头面脖子、手脚上每一块好肉的样?子心疼坏了?。连忙让下人把人抬进府里给春生看?看?。

何春生给他?把了?一下脉道:“没事,只是力?竭睡着了?!”

赵宝丫疑惑的看?向霍无岐,霍无岐摸摸鼻子,连忙道:“千机营中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溜了?。

第五日,小皇帝终于?下旨让林茂带着几个将军和谋士入城,等待次日早朝传召,论功行?赏。据说明日,那赵首辅也会出现。

进了?城之后,原本以?为会被?安排在?京都接待外臣的别宫或是驿馆内,没想到鸿胪寺卿肖大人直接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客栈内。还派了?个老太监过?来教他?们规矩,说是他?们久在?边关,不?明朝廷礼仪,新帝年幼恐冲撞了?。

冯大总到时,客栈内就剩下谋士一个人。林茂和几个将军受不?得这?些鸟气,干脆集体翘了?,跑到小酒馆去喝酒。

他?们一出门,立刻就有人把这?事报告给了?陈尚书几个。陈尚书几人即刻去了?小酒馆,在?酒馆二楼靠窗的雅间见到了?在?拼酒的林茂等人。陈尚书等人一进去先行?了?个半礼,笑吟吟的问:“林护国,我等能有幸一起过?去坐坐吗?”

四个尚书都未着朝服,林茂他?们自然不?认识。只虎着脸问:“你们哪位?”

陈尚书等人自报家门后,林茂想了?一圈,瞥嘴继续吃自己?的肉。

不?说就是同意了?。

陈尚书等人走了?过?去,坐在?了?几人身?边。

等跟着喝了?几大碗酒后,陈尚书眼珠子转了?几圈,先开了?口才:“委屈几位大人了??原本接待大军一事是由礼部操办。但礼部的大人前段时间刚被?赵首辅参了?,接待大军之事就落到了?鸿胪寺。本官可是听说,赵首辅离京前让部下狠狠折腾诸位,不?仅这?千机营、鸿胪寺是赵首辅的部下,这?派来教宫规的冯公公也听命于?赵首辅。”

“林护国和赵首辅有私怨,只怕明日早朝还会被?为难,封赏也会被?克扣,三军的粮草只怕也难要到啊!”

几个尚书你一言我语,历数赵凛自从官以?来做的恶。又道他?如今大权在?握,就想挟天子以?令天下朝臣。

这?种奸臣不?给点教训,只怕会变本加厉的欺辱功臣!

林茂几个多?喝了?几口酒,豪气上来,扯着嗓门就跟着一起辱骂起赵首辅。虽没指名道姓,但骂的十分难听。

守在?雅间外的赵宝丫气得跺脚,转身?往楼下去。擦肩而过?的店小二瞧了?她一眼,迅速从袖兜里掏了?一包泻药倒进酒水里,然后端进了?雅间。

雅间里,几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赵宝丫带着小满匆匆回去后,把几个尚书讨好那个林护国,意图在?明日早朝上给她爹难堪的是说了?。

赵凛风尘仆仆,一身?疲惫,他?揉了?揉眉心道:“随他?们去吧,明日我都要见识见识这?个林护国到底为人如何?若是个有勇无谋,糊涂至极的那也不?必留了?!”

赵宝丫见他?疲惫,让下人去备了?水,让他?先休息,自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小满已经煮好了?药浴,让她进去泡。已经接连泡了?一个月了?,她确实感觉身?上轻了?很多?,手脚也不?会总是冰凉凉的。

泡完药浴后,她也早早睡了?。

父女两个倒是睡得瓷实,可苦了?四部的大人和林茂他?们几个,一晚上跑了?十几趟恭房,就差坐恭桶上了?,整个人腿软得不?像话。

第二日,两伙人都是眼圈黑黑、手脚发软的去上朝。林茂他?们是武将还好,陈尚书他?们几个文臣就差扶墙走了?。

等他?们穿过?长长的宫道到达金銮殿前时,林茂叉腰仰头看?着高高一口气数不?尽的御阶时,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这?石阶真他?妈的高!”

一旁扶着顾尚书的陈尚书边喘气,边劝道:“林护国慎言,御阶代表皇家威仪。只是我们听到了?还好说,若是叫赵首辅的人听到那就遭了?。”

另一边的工部李尚书也道:“对对对,本官昨晚上派人去那酒家问过?了?,我们一起喝酒铁定是叫赵首辅他?女儿?看?见了?,故意下了?泻药害我们,想叫我们今日在?早朝上出丑!”

林茂怒火中烧:“他?娘的阴险小人,接二连三的给老子使绊子。今日老子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其余几个将军也恼了?,觉得他?们被?轻慢羞辱了?。个个都磨拳擦掌,愤怒至极的模样?。

四位尚书大人互看?一眼,暗地里都有了?笑意。

终于?到了?金銮殿,皇帝宣布上朝。小皇帝按照惯例先磕磕巴巴夸赞了?一通边军和林茂等几位有功将军。轮到论功行?赏时,小皇帝坚持要等赵首辅来了?才肯宣读。

林茂几人就两股战战的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等人,几人肉眼可见的额角青筋凸起。

四位尚书双手交叠,心中畅快:真是天助他?们,就这?气氛见面不?打起来才怪!

高台上的水漏标到辰时末,殿外终于?传来小太监的唱吟,赵凛身?着绯红官袍姗姗来迟。他?一路穿过?手持笏板的官员,错过?站在?最前面的林茂等人,朝着皇帝弯腰至歉:“臣昨日晚归,今早又先去国子监处理了?一些要紧的事务才来迟了?,望皇上恕罪!”他?连日奔波,声音有些灌了?风的嘶哑。

小皇帝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太傅赶路辛苦了?,可是染了?风寒,瞧着声音都不?对劲。”

赵凛摇头:“无碍,已经大好!”

站在?他?身?后的林茂鼻孔里出气,嗤笑一声道:“赵首辅倒是无碍,叫我们一帮人好等,当朝廷是你家啊,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好大的架子!”这?话消焰气十足。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四部里的人更是在?心里叫嚣:打起来!打起来!快太娘的打起来!!!

赵凛听后放下手,转身?……那一瞬间林茂宽阔的背挺得笔直,力?图拿出战场上厮杀的架势来唬住对方?!

两人面对面站立,看?到对方?正脸的一刹那都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心里的震撼!

赵凛这?头都接到林茂已死的消息,还千里送骨还乡。如今看?到活生生的林茂站在?面前,不?可为不?震惊!

林茂心里则卧槽了?无数遍,以?为自己?窜稀了?一个晚上出现幻觉了?。如果不?是幻觉,他?昔日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好友怎么会穿着文官的官府,还成了?当朝首辅!

太他?娘的惊悚了?!

而在?外人看?来,这?两人都是眉头紧锁,身?体绷直,一看?就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众人就等着这?两位唇枪舌剑或是干脆直接大打出手!

一个是手握朝中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一个是手握十万边境大军,多?年来唯一可与开朝镇国老将军匹敌的护国大将军。

这?两人打起来得多?惨烈啊!

然而,下一秒,满脸络腮胡子、体格如牛的林茂突然上前一步揽住赵首辅的肩用力?拍了?拍,激动得眼眶蓄泪:“兄弟,真的是你吗兄弟?”

同一时间,赵凛笑出声,声音畅快又轻松,同样?伸手拍了?拍他?肩:“是我!你没死就好!”

整个朝堂之上的人都呆了?,连小皇帝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素有旧怨,本该水火不?容的两个大佬握手言和、称兄道弟了??

四部的人不?能接受啊!

他?娘的期待了?这?么久,突然一下子这?样?谁能受得了?。

吏部的陈尚书站不?住了?,就在?林茂松开赵凛询问什么死不?死的时候,一脸便秘的开口:“林护国,你没认错人吧?赵首辅怎么就成你兄弟了??”

工部李尚书紧跟着道:“对啊,你们两个一个高一个壮,长得天差地别!”

兵部花尚书急眼了?:“林护国您在?仔细看?看??”

这?个时候也不?是兄弟情深的时候,林茂转过?头看?向花尚书,双眼怒瞪如铜牛,张口就骂:“看?你奶奶腿的,老子会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认识,要你这?个眼睛被?屎糊了?的老头子来指手画脚?”他?又看?向里尚书,继续骂:“还有你,狗模狗样?,二杆子损货,我俩像不?像要你说啊!你要是嫌得慌回家多?吃两口糠,牲口都比你会看?眼色!”

他?最后转向陈尚书:“最缺德的就是你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昨晚上在?小酒馆是你下的泻药,俺宝丫侄女那么乖能干这?档子事?心眼子土蜂窝似的能耐死你,你祖宗埋山沟里了?吧,生出你这?么一个小眼睛、吹屎泡儿?的损塞货!”

别说四位尚书,就是朝堂上大部分官员当官这?么多?年,从出生到现在?就都没听这?么脏的话!

满口不?离猪头牛羊、屎尿□□,满口喷粪都比他?骂人干净!

被?骂的四个尚书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林茂你你你了?半天。

林茂伸手把陈尚书的手打掉,冷笑继续喷粪:“你你你,你个结巴老憨包!昨晚掉茅坑里了?,还是□□塞小刀硌得慌?要翘辫子了?就别整天瞎跑瞎逼逼,蠢得二百五万死了?干净!”

陈尚书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我我……”

林茂又是一顿输出:“我你个锤子,臭鱼烂虾狗狍子,你他?娘的就该现在?入土,多?一刻钟俺都嫌晦气!”

陈尚书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胸口起伏两息,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直接气昏了?过?去!

整个朝堂上乱成一团,四部的人开始指责林茂。林茂捋袖叉腰开始无差别攻击。拿出这?么多?年和南蛮人阵前叫骂的架势,一人力?战群官、脏话频出,气得四部的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个个接着倒下!

赵凛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霍大郎、邢大人、陆坤、赵春喜等人双手交叠,面带微笑认真看?热闹……

这?群看?不?清楚形势的四部老家伙就是欠骂!

平日里对他?们太温和了?,今日听着真真爽快!!!!

龙座上的小皇帝听得双眼瞪直,整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圣母皇太后啊,从前他?以?为后宫妃嫔才是最能骂人的!没想到大臣里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才’啊!

第 168 章

林茂一个?人骂倒了一大片, 金銮殿上?乱成一团,也没办法再进行封赏了。散朝后,赵凛请林茂他们几个去何记吃酒。

几人边往何记走, 林茂边勾着赵凛的肩兴奋的和几个同僚介绍:“这就?是俺和你们?说的,老家的好兄弟, 当年俺们?一起修过屋顶、做过长工、跑过船。赵兄可还救过俺的命呢, 俺的功夫和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几个将军都看稀奇似的看着赵凛, 乐呵道:“俺们?先前来时,还听人说赵首辅体弱呢!”

“哎, 林护国, 你不是说你兄弟习武, 一看书也头疼, 怎么就当上首辅了!”

“是啊是啊,俺听人说赵首辅是连中六元, 才当官的!”

“还听说赵首辅过目不忘,同你嘴里说的兄弟可不同。”

何记的掌柜和伙计都?认识赵凛, 见他带人来,连忙殷勤的把人引上?了三楼的雅间。

赵凛坐定后笑道:“林护国确实没骗你们?, 从前我看书就?头疼, 也不认识几个?大字。某天突然?就?开窍了,我家姑娘说读书有前途, 月俸比扛麻袋挣得多,于是我就?来读书了。运气?好,考了状元!”

几人只觉得这赵首辅说话风趣,为人也利索。不像先前那帮套近乎的文官, 借着喝酒的功夫把他们?当傻子虎呢。

不愧是林护国的兄弟,今后就?是他们?兄弟了。

林茂听说何记是赵小姑和别人合伙开的, 并且大业已经有了好多家,不禁啧啧称奇:“当年俺瞧过你小妹,看着瘦瘦小小的,话都?不敢说,如今都?能开酒楼了,变化着实大!”

赵小姑带着几个?伙计提着十几坛子酒进来,笑道:“林大哥倒是没变,说话还是一样的豪迈!”

跟着林茂过来的几个?莽汉将军瞧见这温柔婀娜的美?人都?看傻了,冲着林茂就?喊:“什么瘦瘦小小的,林护国你眼瘸了吧,明明就?是个?美?人!”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赵小姑跟着笑:“今日酒菜尽管吃,管够,我大哥请客!”

都?是爽快人,当下也不客气?,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起来。半坛子酒下肚,林茂乐呵呵的道:“还是宝丫侄女有先见之明,读书确实不错,不像俺们?天天待在边关吃沙子!你们?都?可以坐在这么好的酒楼喝酒吃肉了。哎,要是当年俺也能开窍,也跟着你读书去了。”

几个?将军哄笑:“得了吧,先前先帝下旨让您读书,你不天天把书本当枕头,如厕时还省了几车子厕筹。”

林茂一张络腮胡子脸难得涨红,朝赵凛道:“你不知道,当时俺把你这个?赵县令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恨不得扎小人了。现在想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是早知道那个?时候荆州求助的是兄弟你。俺肯定亲自带兵把肖鹤白那龟孙子剿了!”

赵凛也道:“若是早知道那个?威猛将军是你,我就?不让邢大人参你了,平白无故让你挨了一顿打!”

事情太过巧合,说戏也不过如此,众人又尽皆笑了起来。等笑完,林茂突然?感叹:“一别十多年,宝丫侄女都?好大了吧,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出俺这个?伯伯……”

赵凛:“那肯定认识,她?前段日子还因为知道了你的死讯哭了整整三日。”

林茂疑惑:“什么死讯?俺什么时候死了?”

赵凛解释:“我先前托人去边关查看边军名册,传来的消息说军中确实有一名叫林茂的,但被护国将军,也就?是你以延误军情为由斩首了!我这才让朝堂众人故意为难你!”

“林小旗那个?畜生啊!”说起这个?林茂就?来气?,“俺当初同你在云中分开就?去投军了,军中正好有个?旗牌官也叫林茂,偏说俺的名字冲撞了他,让俺改名叫林狗蛋。俺顶着林狗蛋的名字身先士卒、一路冲杀,若不是宝丫头的狗头金救了俺好几命,俺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等俺当上?了将军,俺就?将那个?草包犯了事的旗牌官给?斩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呢。

赵凛扶额叹气?:“你知道我今日早朝为何来迟,先前又为何不在京都?吗?”

众人都?瞧着他,林茂疑惑问:“为何?”

赵凛:“我当那个?林茂是你,让人寻了他的尸骨回来,亲自送回了长溪安葬了。现在你的墓还在你老家山上?呢。”

众人愣了愣,去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几个?笑得锤桌。

林茂当即不干了:“那孙子埋在俺家祖坟山上?了,不行不行,俺现在要找人去把那孙子挖起来,丢到长溪江里头喂鱼!”

赵凛甚是抱歉,但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落下:“我也万万没想到……”马都?差点累死了,结果搞了个?乌龙!

赵凛和林茂两人把几个?将军喝趴下了,然?后命人把他们?安置到朝廷接待要员的东城宅子里,之后带着有些酒劲上?头的林茂回了赵府。

林茂一进去就?瞧见蹲在前院喂狗的霍星河,不禁眼眸亮了亮,喊了一嗓子。霍星河瞧见是他,眉头蹙了起来,等他们?二人走进,拧眉问赵凛:“赵叔叔,您怎么把这个?大胡子领回来了?”

林茂笑呵呵问:“ 他是你徒弟吧,怪不得先前瞧着路数眼熟,就?是有些鬼祟!”

“你说谁鬼祟呢!”霍星河恼怒,刚要发火,赵凛就?道:“算是半个?徒弟吧,多读了几本兵书而已。”

瞧着两人说话的语气?,就?是极熟稔的。

霍星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有些嘀咕,还不等问出口?。赵宝丫就?带着小满往这边来,瞧见赵叔叔身边的大胡子时,突然?惊喜的喊了声:“林伯伯?”然?后快速朝着这边跑。

霍星河很懵逼,等赵凛同宝丫解释完林茂的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没尴尬多久林茂就?同赵凛在书房说起边军粮草的事,他也不敢打扰,带着宝丫妹妹在一群鸟雀堆里说起话来。

两人时不时往书房那边看。

书房里,赵凛和林茂相对而坐。

林茂讲述了这几年在军中的生活后,很是无奈道:“先帝还在时,边军每年像朝廷要粮就?像讨饭一样困难。不是克扣就?是给?些陈旧发霉的稻谷,边郡的百姓和士兵是真的苦啊!先帝没了,新帝继位。俺们?想着趁这次打胜战封赏的功夫,多要两年的军粮,听说朝廷如今是赵首辅在做主。原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呢,没想到赵首辅是你!”

赵凛给?他倒了杯解酒茶,安抚道:“你放心吧,再怎么穷也不能穷边君,更何况现在国库充盈,今后的粮都?不用愁。你此次受封后若想留在京都?,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京官职位。”

林茂摇头:“还是不了,京都?俺待不习惯,那群文臣说话文绉绉,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俺脾气?不好,怕有点忍不住打死他们?。俺拿到封赏和军粮,年底前要赶回边郡。俺父母早已亡故,孤家寡人一个?,在那里待习惯了,舒坦。”他叹了口?气?,又道:“说不定哪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会回家乡安葬,就?葬在你给?俺挖的墓里!”

赵凛拧眉:“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如今南蛮大败,至少?三五年打不起来了。”

“年底前要赶回去,那不是来不及参加丫丫的及笄宴了?”

林茂问:“及笄宴什么时候?”

赵凛:“腊月十三。”

林茂:“那是赶不及了,不过可以提前送她?礼物,等俺回去翻翻有什么好东西。”

两人在书房足足聊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林茂顶不住酒意,先回去休息了。

次日再次早朝继续封赏,四部的老头子都?称兵不来了。小皇帝巴不得他们?永远病着,不仅没追究,还派人传话,让他们?好生将养,没好全千万不用急着上?朝。

十月末,林茂一行人带着奉赏和一千精兵出发绕道长溪,去取赵凛承诺的粮草。临出发前,林茂送了赵宝丫一把精致、镶嵌满宝石的匕首。据说这是他打败南蛮时抢来的战利品,是南蛮贵族才能拥有的配饰。

他骑在高高马背上?,笑道:“这个?及笄礼应该不算太失礼吧,等哪年宝丫侄女成亲,让你阿爹给?俺带个?信,俺再给?你送一份大礼!”他说完,又朝跟在赵宝丫身后的霍星河道:“小子,俺瞧着你是个?好苗子,别当什么御前侍卫了,同俺去边关历练历练打南蛮子去?”

霍星河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去!”

面对他的臭脸,林茂也不恼,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随着军队渐渐远去。

赵宝丫站在马车上?朝着他们?挥手……

冬季天冷,草木萧瑟,她?忍不住感叹:“时间可过得真快啊,从前我还很小的时候觉得林茂伯伯可高可壮了,现在瞧着都?老了好多……”

赵凛伸手抚了抚她?头顶的帽檐:“丫丫都?长高长大了,我们?肯定也会老。下个?月就?是你生辰,你小姑春生他们?都?过来,是时候给?你办及笄宴了。你同爹说说,你想要什么礼物,爹一定给?你找来。”

赵宝丫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阿爹长命百岁,现在是长高。这两样似乎都?实现得不错,阿爹看着送吧,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的。”

一旁的霍星河若有所思:宝丫妹妹及笄宴啊,他该送什么好呢。

赵府早早下了帖子,告知京都?所有的官员,赵首辅要给?他闺女大办及笄宴的事。就?连一向不对付的六部也都?下了帖子。

陆坤和新任的礼部尚书顾三郎还好说,一直称病的其余四部大人气?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大骂赵凛不要脸。

“怎么得,他还想白得我们?一份及笄礼不成?”

“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他这是在像我们?挑衅炫耀吧。”

吏部的陈尚书是真的气?病了,气?得躺在床上?好几天没下地。饭也吃不下,药也不想喝,整个?人抑郁了。

陈老夫人和陈公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派人请了陈慧茹来。平日礼陈尚书最听她?这个?女儿?的话了,她?帮忙劝劝应该会好些。

陈慧茹带了御医来,御医诊治完后,只道陈大人是郁结于胸,心有怨气?。如果自己?想不通,吃再多的药只怕还是会堵住。

陈老夫人给?陈尚书喂药,陈尚书不肯喝。她?以帕试泪,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陈慧茹叹了口?气?,把药接了过来,让她?娘和弟弟都?下去,然?后坐到陈尚书床边问:“你这是在气?林护国还是气?赵首辅?”

陈尚书一拍床榻,咬牙道:“当然?是在气?那个?赵凛,从他进了翰林院开始就?没有一件好事。六部如今被他杀的杀、驱逐的驱逐,哪里还有半分权利?”他一动就?剧烈的咳嗽。

陈慧茹也懒得管他,只道:“你为这个?生什么气?,不管是先前坑六部的钱还是驱逐、绞杀六部,他可有半分动你或是动陈家?你没事跟着五部的人瞎折腾什么,没得把自己?气?病!”

陈尚书止住咳嗽,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懂,六部同气?连枝,他现在又有林护国做助力,动我们?陈家是迟早的事!我同五部合谋,只是在未雨绸缪!”

“什么未雨绸缪!”陈慧茹把药碗递到他嘴边,道:“你先喝药养好身子才要紧,不然?他不动您,您先气?死了多不划算。”

陈尚书不张嘴,陈慧茹无奈,只得道:“往后你只管放宽心,我保证赵首辅绝对不会动陈家就?是。”

陈尚书知道这个?女儿?素来是个?有主意有能力的,见她?说得笃定,还是忍不住问:“你拿什么保证?我自知你同赵家姑娘熟悉,但赵凛此人奸险,决计不会因为这点关系就?放过我们?陈家。”

陈慧茹反问他:“你见过赵家姑娘吗?你觉不觉得她?眼熟?”

“眼熟?”陈尚书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惊愕的瞪圆眼:“像你小时候?”

“可是?”陈尚书不解:“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母亲只生了你一个?女儿?啊!”

陈慧茹:“十几年前,我随母亲回老家祭祖,曾经失踪过一年多,后来又自己?回来了。我那时告知你们?是一户好心人家救了我,我受了伤忘记自己?的身份,后来想起来才找回家的……”她?顿了顿,“其实当年我只受了伤没有失忆,那户人家就?是赵家,宝丫是我女儿?。”再不提点她?父亲一句,只怕她?父亲能把自己?作死!

陈尚书惊愕,失声了许久,最后才迟疑问:“……你女儿??”

陈慧茹颔首:“对,我成过婚,赵宝丫是我女儿?,所以你不用担心赵凛会动陈家。”

如果赵宝丫是他女儿?慧茹生的,那赵凛就?是他女儿?曾经的夫婿,他就?是现在这个?赵首辅的岳父。

女婿算是半子,断然?没有动岳父的理?由!

那他先前还跟着其余五部折腾什么劲?

陈尚书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晕了头,嘴巴裂开,乐得找不着北。他一直未娶亲,又任由自己?女儿?同慧茹往来,定然?还是念着慧茹的。

是了,先前是他一叶障目,赵凛连顾家都?动过。唯独没有动过他们?陈家,这说明什么?

他兴奋过后,忽而又想起云亭侯还没死。

哎,他怎么还没死呢?

陈慧茹瞧着他纠结变化莫测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肃声警告道:“我现在是云亭侯夫人,和赵首辅没有任何关系。父亲只需知道赵宝丫是女儿?生的,他决计不会动陈家就?是,这个?秘密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告诉任何人,连母亲弟弟也不可以。”

陈尚书保证道:“你放心,父亲有分寸。”他女儿?还是云亭侯府的女主人,他还隶属于六部,不会乱说话的。

陈慧茹一番劝慰后,陈尚书心中郁气?尽散,终于肯用药了。

次日,李尚书和花尚书来探望他,说着说着又说起赵凛的不是。刚说一句,陈尚书就?翻了脸,把手里的药碗直接朝他们?砸了过去,骂道:“你们?还看不清楚形势吗?非得让赵凛把你们?赶尽杀绝才罢休?他上?任以来干的事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不就?是动了你们?几个?利益,这么不依不饶的像个?疯狗,还要不要脸?”

李尚书和花尚书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继而脸色青白难看至极!

他娘的,发什么疯!

你清高你了不起,先前是谁和他们?一起出谋划策陷害赵凛来着?

平日里也没少?见你陈尚书骂赵凛那厮啊!

陈尚书不顾两人惊愕的表情,让人将两人赶出了陈府,并放话说从今以后都?不再和赵首辅作对。都?是为朝廷效力,只要是对大业有利的事,他任凭赵首辅吩咐。

外界的人都?以为他病糊涂疯了,陈尚书清楚的知道他没疯。病好后,又招来自己?的儿?子、下属以及家族里的叔伯子侄,告知他们?今后不要与?赵首辅为难。

六部,户部被陆坤顶了,礼部苏尚书问斩了,顾尚书被顾山长打没了气?焰,如今陈尚书倒戈赵凛。只剩下不入流的工部李家和兵部花家,两家人眼见翻不出什么风浪,生怕赵凛下一个?目标是自己?,纷纷上?书请辞。

说是自己?年事已高,该致仕告老还乡了。

大势已去,这个?时候走心许还能保住全家和大部分的基业。

告老的折子迟迟没有批复,直到他们?再次上?书,愿意上?缴一半的家产,折子立马被批复了。

李尚书和花尚书:“……”

两位尚书赶紧收拾家当,赶在赵宝丫及笄宴前出了京都?。为了不给?赵凛那厮多送一份礼,他们?也是煞费苦心。

工部和兵部的两个?位置,赵凛直接提拔了自己?阵营的两个?官员过去接手。自此,京都?局势完完全全掌握在了他手里。

腊月十日这天起,京都?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很快覆盖住了整座繁华的城池。

腊月十三这日,赵府姑娘及笄礼,雪终于停了。震天的爆竹声响彻整个?京都?城,靠近赵府附近沿街的人家屋顶雪被震得簌簌落下。

有官差在清理?主街道上?的积雪,各家各户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也在清理?自己?门前的雪。赵府早早便?清理?过了一遍,门前只落了一地红,不断有马车停靠在赵府。赵首辅脸面大,正宾请到了宫里最年长的太皇太后,赞者请到了六公主,连小皇帝也送了大礼过来,是以京都?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的内眷都?携自家姑娘前来道贺了。

唯独陈少?夫人带了自己?的嫡子过来,她?便?走边交代自己?儿?子:“待会进去看见赵家姑娘要喊妹妹,尽量给?她?留下个?好印象,知道了吗?”

陈微之颔首:“知道了母亲,您已经念叨一百遍了,祖父也念叨一百遍了。”

陈少?夫人扫了一圈赵府门口?,其他人家虽然?没带儿?子过来,但显然?都?在打赵首辅这个?唯一女儿?的主意。她?再次嘱咐道:“知道了你要听进去,人啊,最贵重?的就?是真心。只要你比他们?都?真心,赵家姑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陈微之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她?看到赵府正厅中赵宝丫。少?女一袭素衣,跪坐在柔软的草垫之上?,微笑着等待长者梳发加服。盈盈浅笑间,新雪的雾气?在她?的脸上?晕染出一股奇特的圣洁之感。

那一刻,他觉得从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如她?。

他一时看呆了去,等观礼结束后,陈慧茹带着小蜜儿?在同赵宝丫说话。陈少?夫人把自家傻愣愣的儿?子往赵宝丫面前一推,笑道:“赵姑娘,恭喜啊!这是我儿?子,也是小蜜儿?的表哥,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以后也可以同小蜜儿?一起来陈府玩啊!”

陈微之素来对小蜜儿?好,小蜜儿?瞧见他来,很开心的喊了声表哥。赵宝丫微笑也跟着小蜜儿?喊了声表哥。

陈微之的俊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喊了声:“宝丫表妹。”

他这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何春生就?看了过来,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身边的姜子安也撞了霍星河一下,努嘴小声提醒:“看那边!”

霍星河也跟着看了过去,只瞧见陈微之红到耳根的脖颈。他突然?觉得极其碍眼,小声问:“宝丫妹妹的及笄礼,怎么请了他这个?不相熟的外男来?”

“怎么就?喊上?表哥表妹了?”

姜子安:“瞧着陈家人的态度,是想让陈微之娶你的宝丫妹妹啊!”

霍星河一听就?火大,刚想过去,一大群观礼的妇人就?围拢了过去,硬生生将几人挤出了老远。都?围着赵宝丫有说有笑的,夸赞的话以及礼品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她?倾倒。

饶是赵宝丫能说会道,这个?时候也有些社恐了!

幸而这个?时候陈慧茹同赵小姑在她?身边挡挡。

姜子安瞧着有趣,边笑边感叹道:“哎,赵家有女初长成,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何春生同霍星河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第 169 章

及笄这天, 陈微之借着小蜜儿的关系时刻跟在赵宝丫左右,表妹长表妹短的叫了一路,委实烦人。等宾客都走?到差不多了, 他还厚脸皮的留在赵府,跟着赵宝丫一同去了她院子的八角亭里围炉赏雪。

茶壶里的水在咕咚咚的冒着热气, 陈微之拉起袖子主动给大家沏茶。第一杯先殷勤的倒给赵宝丫, 澄澈的雪水沸腾后沿着壶嘴倾斜而下, 氤氲茶香在亭子里蔓延开来。

他动作行云流水,委实赏心悦目。但霍星河欣赏不来, 不耐问:“陈微之, 你母亲都走?了, 你不走?吗?”

陈微之像是丝毫听不出他赶人的话, 笑道:“无碍的,我母亲说让我同?蜜儿表妹一起回去即可, 晚一些也没关系。”冬日的茶气将他脸熏得薄红,隔着袅袅雾气他又忍不住瞟向赵宝丫, 只看了一眼又快速转开目光。然后挨个给众人斟茶,继续道:“再说了, 霍小公子同何伴读你们几个不也在这吗。”

霍星河一听他敢拿自己?的他们比, 更气了。

“我和春生同?宝丫妹妹一同?长大,情分能一样吗?”

陈微之相当沉稳:“远近亲疏又不一定?要按认识的时间长短排序, 有时候相见?恨晚也是有的。”他目光看向霍星河身边的姜子安和肖楚两人,“更何况,姜公子和肖公子不也在这吗?”

霍星河受不了了,起身想打?人。姜子安和肖楚放在石台下的手?快速把人摁住, 朝他微笑,用眼神告诉他:别动!

霍星河勉力压下心中?的不快, 默念了几遍读过的兵法。

陈微之提茶来到何春生杯前,何春生摆手?,温声道:“多谢,我不喝茶。”

陈微之斟茶的手?顿了顿,疑惑看向他:“何伴读不喜喝茶?”

何春生摇头,单手?抵住胃部,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又快速松开:“不是,胃不太好,不宜饮茶。”

他的微表情很快被赵宝丫注意到,她连忙问:“怎么了,胃病又犯了?”

何春生勉强露出点?笑:“无碍,别扫了你们的雅兴。”他嘴里说着没事,但额头都显出了薄汗。

赵宝丫实在不放心,伸手?过来搀扶他:“要不我先扶你去屋子里休息再过来吧?”

何春生:“真不用……”

“你别逞强,”赵宝丫急了,胃痛虽不算大病,但疼起来真要人命的。他胃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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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的那段时间,她就亲眼见?过春生哥哥疼得在床上?缩成一团,指甲都抠破的场景。

见?她着急,何春生也不再坚持,就势被他搀扶起身。赵宝丫边扶着人往客房去,还不忘回头嘱咐众人:“你们先聊,我待会再过来。”

小蜜儿见?此也连忙跟着他们二人身后跑了。

“宝丫表妹、蜜儿表妹……”陈微之想起身,又被霍星河重新摁了下来。他挣扎,姜子安和肖楚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两边。

陈微之瞳孔缩了缩,抬头看向霍星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霍星河松手?,坐到他对面,以一种谈判的姿态道:“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呢,做什么一直缠着宝丫妹妹?”

陈微之淡定?的坐着:“这怎么能说是缠着,我心悦宝丫表妹想娶她,在追求她不是很正常吗?”

霍星河呵笑了两声:“你倒是实诚,难道不是你母亲或是家族想你娶她?”

“我祖父和母亲想让我娶她没错,可我自己?也想娶她啊。既是家人所愿,也是我所愿,两全其美不是正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陈微之表情严肃看向霍星河:“那霍小公子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处处与我为难,在这拦着我质问?”

霍星河冷着脸:“自是宝丫妹妹的哥哥……”他很是烦躁,“总之宝丫还小,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一旁帮忙的姜子安和肖楚恨铁不成钢。

陈微之可不赞同?他的说法:“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嫁娶,赵姑娘如今十七,如何还小?”他认真看向霍星河:“霍小公子只怕不是把宝丫表妹当妹妹,若是你也喜欢他就公平与我竞争,我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像你现在这样,以莫名其妙哥哥的名义?阻止我,我只会看不起你,并?且绝对不会退让!”

在他说到喜欢时,霍星河眼皮猛得一跳,压低声音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微之:“我没胡说,从?来佳人似佳茗,众人皆心向往之。霍小公子还是等想明白再来阻止我吧。”说着他伸手?用力拨开拦着他的姜子安,朝着赵府大门口去。

姜子安和肖楚愣在那,余光小心的瞥向霍星河。霍星河蹙眉,想了一圈,然后看向这两人,问:“你们也认为我该好好想想?”

姜子安迟疑:“那陈微之……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要不你好好想想?”

霍星河:“想什么?”

肖楚:“想你是真把赵姑娘当妹妹还是把她当心爱的人喜欢。”

霍星河困惑:“你们认为我没把她当妹妹?”

姜子安挠头:“主要是吧,你对她太好太太不同?了,比我对我未婚妻还好!”

肖楚附和:“对,你对她太不同?了,平日里瞅都不瞅其他小姑娘一眼的。”

霍星河辩解:“我自是对她不同?的,我们一同?长大,经历过生死。而且春生也对宝丫妹妹好,对她也格外不同?,连六公主都不假辞色!”

姜子安:“所以何伴读喜欢赵姑娘啊,你眼瞎没瞧出来吗?”

霍星河呆了呆:“你们是说,春生也想娶宝丫妹妹?”

两人齐齐点?头,霍星河砰咚站起来,突然火了:“好你个春生,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傻子忽悠呢。”说着大跨步就往客房的方向去。

“哎,你回来,你还没想呢,跑什么?”姜子安很是无奈,得,这木鱼脑袋就是在这瘸根弦。

当务之急不是该先理清楚自己?的情感吗?

“算了算了!”肖楚伸手?拉住想追的姜子安,“这种事我们替他急也没用,说不定?他真没那个意思。”

姜子安恨铁不成钢的在原地跺脚。

但很快,霍星河又火急火燎的走?了回来。姜子安两人一脸莫名其妙,拉住他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霍星河急切道:“春生他胃是真疼,我要去何府给他拿药丸。”说完甩开他的手?快步走?了。

直到他走?出院子,姜子安呵呵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你说得对,他不仅在这方面糊涂,还被何伴读吃得死死的。何伴读一个小神医,明知自己?胃不好,会不带要药?”

两人无可奈何的摇头,兀自坐着亭子里喝了一会茶。

茶香袅袅,口齿留香。

天渐渐暗了下来,宾客终于散尽。夜里,赵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锅子,何春生因为胃痛不方便移动,在赵府客房睡了一整个下午,这会儿也勉强陪坐在了一起。

一桌人也就赵凛、赵宝丫、赵小姑和春生四人。

赵凛询问他有没有好一些,何春生点?头:“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可能是今日起得太早,加之下雪受了寒气。”

赵宝丫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猴头菇汤递到他手?边:“先喝点?汤暖暖吧,待会好歹吃点?,夜里再睡一会儿,明日应该没事了。”

何春生道谢接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生辰礼。”

赵宝丫接过,好奇问:“你先前不是送过礼了吗?”

何春生:“那不一样,那是及笄礼,这个是生辰礼。”

赵宝丫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香。”

何春生:“含香丸,能生津爽肤,悦颜色,润泽乌发,就当糖丸嚼着吃了。”

是女人应该都挺喜欢这个的,赵小姑眼睛亮了亮:“这个好,能多产一些拿到酒楼售卖吗?”

何春生:“只怕不能,这是宫里的方子改良得来的,里头的药材难得,不易搜寻。”

赵宝丫听他这么说更宝贝了,赶忙把瓷瓶收好,又朝赵凛伸手?:“阿爹,你可是说要送我礼物的,怎么今日快过去了也没见?着?您不会忘了吧?”

赵凛老神在在:“急什么,先吃饭,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一家人围着炉子吃了一顿热乎的,酒足饭饱后,赵凛把众人带到后院小池塘边上?。小池塘边上?摆了成排的小纸筒,比爆竹要大的多。

赵宝丫好奇的瞧着,赵凛在身上?摸了摸,摸来摸去,有些疑惑。何春生及时递了个火折子过来:“赵叔叔找这个吧,方才用饭是我听见?你吩咐婢女了。”那婢女拿过火折子时,赵叔叔已经带着宝丫妹妹走?了。

他顺手?就接了过来。

赵凛笑道:“瞧我这记性,一高兴把这事忘了。”他接过火折子走?到池塘边上?,把地上?的火硝点?着。

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响,一颗炮仗突然冲上?天然后炸开绚烂的火花,火花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与小池子的冰面相应成辉。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炮仗跟着飞上?天,然后炸开……

赵宝丫起初吓了一跳,继而被这灿烂的场景所震撼。仰头看向夜空,水润的双眸里像是落进了无尽的烟火……

“哇,太好看了。”她兴奋,眼睛一秒也舍不得从?烟火上?离开,“阿爹,这个烟火怎么是彩色的?”烟火是个稀罕物,平常也只有过年过节宫里会燃放,而且还是单一的火花色。

赵凛:“火器营新研发出来的,好看吧?你可以对着它?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赵宝丫听罢立刻双手?合十开始许愿,赵小姑也照做,唯有何春生盯着赵凛看,无声的指了指他的手?。

赵凛低头,这才发觉手?上?的火折子还没灭,已经快要烧到拇指了,幸好拇指上?套了个翠绿扳指抵挡了一阵。他连忙把火折子灭掉,顺手?把火折子收进了袖带。

何春生总觉得赵叔叔身上?有一股奇异的违和感,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想不出来他干脆也不想,跟着众人一起仰头看烟火。

烟火燃尽后,赵宝丫又想堆雪人,赵凛和赵小姑陪着她一起疯,何春生胃不是很舒服,只披了斗篷在旁边看着。明明是寒冷的天,堆到后面三人身上?不紧不冷,还都有些燥热起来。

赵小姑干脆把手?上?的手?套摘了,赵宝丫也想摘,被何春生拦住了。赵凛嫌拇指上?的玉扳指碍事,干脆摘了下来放到了身后廊下的栏杆上?。

一个个雪人被堆了出来,排在后院里像是一个个胖娃娃。小黑带着其他狗狗在胖娃娃中?间乱窜,猫猫怕冷,只敢窝在赵小姑摘下来的手?套上?取暖。

时不时喵喵叫两声。

临近子时,众人都累了,就各自回去睡了。

赵凛到了屋子后脱了外裳,伸手?拍了拍身上?残留的冷气,刚打?算上?榻去睡,突然摸到右手?拇指上?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玉扳指还放在堆雪人廊下的栏杆上?。

恐明早下人起来扫雪弄丢了,他只好又重新披了斗篷去外头寻找。只是在栏杆上?,雪地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他立在原地仔细思考:难道他又记错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响。他回头,冷月清辉下,俊秀素雅的少年站在那。伸手?,手?里是他那只翠绿的玉扳指:“赵叔叔可是在找这个?”

赵凛点?头,笑了起来:“是,还是春生你细心。”他伸手?拿了过来,往自己?拇指上?套。

对面的何春生面色凝重,突然开口问:“赵叔叔这样健忘多久了?”

赵凛旋转玉扳指的手?顿悟一下,抬头和他对视:“你发现了?”他蹙眉,“也不算久,林护国走?后就有点?,看过的书和折子也不如从?前记得牢。我去看过御医了,御医说大抵是因为劳累。”

何春生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道:“我给您把把脉吧。”

赵凛叹了口气:“去书房吧。”

两人趁着夜色踩着积雪一路往书房去,赵凛推开书房门,摸到桌案的烛台前点?了烛火。坐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然后伸出手?,找了一块软枕垫着手?腕。

何春生坐到他对面,开始细细给他把起脉来,看过他眼珠子和舌苔后,又问:“赵叔叔近期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凛拧眉细思:“倒是没有,只是几个月前后脑勺有跟筋频繁跳动,太阳穴紧绷,之后又消失了。”

何春生继续问:“具体?哪块跳动?”

赵凛:“大概是从?前被货箱砸过的地方吧。”

何春生是知道赵凛过往的,宝丫妹妹总是说她爹从?前看书就头疼,后来在码头上?被货箱砸了一下后脑勺就开窍,并?且过目不忘了。

赵二叔还因此把自己?的脑袋砸破了。

他收回把脉的手?,神情凝重:“脉象显示,您头面部经络淤堵。恐是从?前被砸的后遗症,之前一直没事,您也不曾找正经大夫看过,就耽搁了。”

赵凛思索了一圈,居然有些好笑:“从?前我还以为我幸运,砸了一下脑袋就过目不忘,这是把我这辈子的记忆力提前用光,现在开始健忘了吗?”

“那帮御医也真是吃屎的,居然没瞧出来。”他收了手?无所谓道,“不过只是健忘也没什么,反正科考都考完了,首辅也当上?了,如今大权在握,也算我赚了!”

何春生思索:“我治过许多健忘的患者?,大部分都是年老体?衰或生产后的妇人。年纪轻的大多都无碍,但像您这种十多年前的旧伤才发作的病症不多见?。明日我先给你用银针疏通一下头部经络,开两副药吃一下,看看效果吧。”

赵凛起身:“行,不过明日你直接去国子监寻我,莫要让丫丫知道了,免得她忧心。”

何春生:“我知晓。”

赵凛吹催促他:“你胃不舒服快回去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何春生提醒他:“有事明日再忙吧,早些休息对症状也有缓解。”

赵凛不耐抬手?驱赶:“知道了,果然大夫都啰嗦,你快走?,我最多半刻钟不到就休息了。”

何春生无奈,出了书房。

夜色侵寒,他回头看去,烛火将书房的人影拉得老长……

赵叔叔说谎了:他的症状比想象中?的严重,绝对不是近期才有的,而且已经服过药物了。

他隐瞒他也不戳穿,等回去再翻翻医书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连一声虫鸣鸟叫也无。

赵凛从?桌案的暗格子里取出一本宣纸扎成的小册子,卷起右手?袖子研墨后提笔开始书写。

“永和二年腊月十三,大雪初霁,正赶上?小女及笄之宴。太皇太后为正宾、六公主为赞者?,京中?权贵尽皆来贺。事忙,病情越发严重,春生察之,谎称才病发不久,以安其心,望勿告小女。恐病欲深、小女无人照料,欲择一婿,入赘赵家……”

他写到一半,停笔沉思,一阵冷风吹过。在此日期之前还写了无数的笔墨,第一页赫然是从?春生来京之时起始……

“永和第二年春四月末,近日过目书籍记忆不清,奏折错漏几份,幸而及时纠正。往后大小事务当以笔记之,常常翻阅、勿忘勿失……”

第 170 章

寒风吹过树梢, 一段枯枝裹挟着冰凌掉落,正正巧砸在?了后院里的雪人身上。雪人胖胖的脑袋猝不?及防被砸落,咕噜噜滚出老远。

冷月下四散开裂的脑袋显得尤为可怜。

赵宝丫心疼坏了, 小跑着过去捧起仅剩的一截雪白的雪人鼻子。还有雪从头顶簌簌落下,掉在?她斗篷帽檐上、肩膀上。她抱着雪抬头, 瞧见她爹一身玄衣玉带、紫晶冠从她面前的回廊上经过。

她喊了声爹, 她爹好似压根没有听见。她急了, 抱着雪人追了出去,才跨开一步, 场景突然一转, 她爹跪在?金銮殿的石阶前。大太监吴为正神色肃穆的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摄政王赵凛豺狼醜类, 不?知覆露之恩,輒輒猖狂之計……天下所不?容特赐车裂之刑……”

赵宝丫手上的半颗雪人脑袋砰咚砸在?了脚上, 彻底四分五裂。

“阿爹!”那?道圣旨触及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她惊慌的往前跨了两步, 想要去拉她爹。

然而,前脚跨出, 踩到实处时, 画面又陡然一转。她出现在?了一座高台之上,面前坐着个绯衣头顶乌沙的年轻官员, 官员耳后一颗朱砂痣红得刺目。一只圈了红叉的生死签从他指尖丢了出去,砰咚砸到高台之下的祭坛上……

她瞳孔睁大,伸手去夺,然而脚下像是被厚重的雪埋住, 不?得寸进。只能站在?那?官员身后,看着五匹马拉着她爹的四肢和头颅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鲜血汩汩流出, 在?他身下汇聚成?一个奇怪的符文……

赵宝丫惊叫着坐了起来,头顶是锦绣青萝帐,手下是柔软的暖被,外头已经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棂透了进来,照在?铺了绒毯的一截地?面之上。

室内温暖安静,她两颊却全是泪痕,她抱着被子大口喘气,不?停的哭,哭得双肩颤抖,压抑难过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门被人推来,小满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掀开床帐着急询问:“姑娘,姑娘怎么了?您怎么哭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借出肩膀给她靠着。

赵宝丫额头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呜呜咽咽一阵后,终于平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两声抽泣,收拾好情?绪后才道:“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噩梦散散散!”小满连拍了几下空气,又道:“奴婢都说了给姑娘守夜,您就是不?肯。要是奴婢在?,那?些噩梦肯定不?敢缠着姑娘,奴婢可是比夜叉还凶……”

赵宝丫摸了把脸,打断她的话:“我阿爹呢?”

小满边给她找外裳边道:“大人一早就去了国子监,何小大夫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宝丫怔愣了一瞬,忍不?住凝神细思: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她还以?为吴大总管死了,先帝也死了,书里她爹的结局就改了。一定会像她每年许愿的那?样长?命百岁。

可她好像算漏了一个人,就是梦里始终看不?清楚面容的原身男主。

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不?代表不?会出现。

所以?是不?是,只要原男主没?死,她爹的命劫还是解不?了?

一想到梦里的血腥的场景,她心里就无比阴暗的想弄死那?个所谓的男主。不?管他是谁,是不?是所谓的天命之子,就算他现在?什么也没?做,她也想他死。

一旁给她梳发的小满瞧她满脸阴鸷,吓了一跳,迟疑谨慎的喊了一句:“姑娘?你怎么了?”

赵宝丫猛得回神,连忙甩掉脑子里不?好的东西?:“没?事,就是魔怔了。”

小满松了口气:“姑娘估计还是被昨晚的梦吓到了,要不?改日去庙里拜拜,求个平安符回来?”

赵宝丫:“不?必了!”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原男主,瞧瞧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会不?会对她爹造成?威胁再说。

可目前她只知道对方年纪不?大,左耳之后有一颗鲜红的诛杀小痣,再有就是对方的背影了!

已知条件太少,要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梦里圣旨上,她爹被车裂的那?年好像是天禧三十六年。现在?先帝提前死了,按照时间推算,男主斩杀她爹的时间应该是永和三年,也就是明年冬季。

那?男主这个时间段应该会出现在?京都?

大海捞针也要捞啊,她就到处逛,多?看看别人的后脑勺,说不?定运气好就找到了。

在?找人之前,她要进宫看看梦里的那?个祭台,那?好像是司天监正殿前的祭台。大业的司天监设立在?皇宫的外廷,她每次去内廷都会从那?里经过,路还是挺熟悉的。

先前,小皇帝为了让她时常进宫特意赐了她一块腰牌,只是她很?少用到罢了。所以?这次进宫也没?同陈慧茹说,自己带着小满就过去了。

守宫门的侍卫和宫里的太监宫婢见到她都恭敬的行礼,快到司天监时,正巧碰见从内宫出来的六公主。

她主动避让,行了一礼,六公主见到她微微有些诧异:“赵姑娘来司天监有何事?”

赵宝丫起身,解释:“昨晚上做了个梦,心中很?是不?安,特意过来找司天监的太史令解惑。”

六公主笑道:“那?正好,本宫晚夜做了个梦,也要找太史令解惑。”说着就过来拉她的手。

赵宝丫也没?推辞,跟着她一同进了司天监。陈太史令听说她们二人过来,立刻亲自迎了出来,很?是客气道:“两位贵人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说来这陈太史令还是陈氏族人,和赵宝丫也算沾亲带故。

两人说明来意,陈太史令为难:“两位谁先?”

赵宝丫:“自然是公主先。”她爹虽然大权在?握,但?最?基本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六公主连忙道:“不?用不?用,本宫要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一起就行。”

公主都如?此说了,赵宝丫也不?好反驳,只得跟着她同太史令一起去了占星台。一坐下后,六公主就兴奋的同陈太史令道:“本公主昨晚上梦见一大片粉色的花海,还在?里面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还闻到了花香。陈大人,这个梦代表什么?”

陈太史令捋了把胡须,笑道:“恭喜公主,这个梦是个好兆头,代表公主即将或是已经遇到了合心意的有缘人,公主平日里多?加留意便是。”

六公主听后双颊泛红,兀自出神。

陈太史令又看向?赵宝丫:“赵姑娘梦见了什么?”

赵宝丫眉头轻蹙:“我梦见有人用血画了一道符……”她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问:“有纸笔吗?我拿纸笔画给您看?”

陈太史令吩咐侍从拿来纸笔,赵宝丫依照梦里面看到的画了出来,在?她画完最?后一笔时。陈太史令眸子微微睁大,诧异道:“赵姑娘没?画错?”

赵宝丫摇头,陈太史令道:“这符老夫曾在?□□家孤本里瞧见过,是献祭灵魂的一种符咒,大抵是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些都只是传说,做不?得真。赵姑娘能梦到这个委实有些惊奇,本官一时也没?办法为您解惑。”

他许是怕赵宝丫没?得到答案时时刻刻惦记着,又宽慰道:“这种残本符咒鬼怪之类的,看看就好,赵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清醒过来的六公主也道:“是啊,是啊,本公主的母妃说,鬼怪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别被吓着了,不?然皇弟又该遣御医去看了。”她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有何伴读,自是不?需要御医去看的。赵姑娘命真好,不?仅有一个好阿爹,还有何伴读、霍侍卫这样的青梅竹马,不?像本公主……”

赵宝丫没?接她的话,只是敷衍的笑笑:“公主也命好,生来就是公主。”

“才不?是呢!”六公主一想到她父皇心情?就沉郁起来,随即又避讳的转移话题:“哎,不?提这个了,你能同本公主说说何伴读的过往吗?”

赵宝丫起初以?为她是对春生哥哥感兴趣,没?想到她问完春生哥哥又问星河哥哥,之后又问了霍无岐、陈微之……差不?多?把京都俊朗的公子都问了个遍。

这些她哪里知道啊,赵宝丫实在?应付不?来,打断六公主话问:“公主您打听他们做什么?”

六公主很?是向?往:“本宫很?快要择选驸马了,与其让母后随便替本宫选一个,不?若本宫先自己留意着。只要长?得好看的本宫都记下来了,但?人品还是要打听的嘛。哎,可惜公主只能尚一个驸马,要是都能选就好了。”

赵宝丫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六公主说梦见花海,不?会是想在?海里畅游吧?

怎么听着有点渣?

她实在?应付不?来,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这一段插曲她很?快便忘记了,回宫的路上又反复回想起陈太史令说的话。

梦里她爹被车裂的符咒图案是用来献祭灵魂的,是献祭她爹的灵魂?谁想献祭她爹的灵魂?好好的搞这些做什么?

他人或许不?信鬼神,但?赵宝丫作为死过一次的又穿越到这里的人,还是有些相信鬼神之类的。

她回到家中一晌午都在?想这个问题,午时,她爹回来用饭时,她刚想同他爹说这个梦,她爹先开了口道:“丫丫,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可有什么心仪的男子?”

赵宝丫呆了呆,疑惑问:“阿爹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凛笑道:“没?什么,只是你如?今及笄了,是该选夫婿了。”

赵宝丫:“这个先不?急……”

赵凛:“这个真得急一急,家里就我们和你小姑三人未免显得太冷清。”

赵宝丫敷衍得应了一句,立马又转移话题说起她夜里做的那?个梦。赵凛不?甚在?意,只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想太多?。如?今先帝都死了,阿爹大权在?握谁敢动我?”说着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问:“丫丫若是没?有心仪的男子,阿爹替你把京都适龄没?有婚配的男子都找齐,你自己好好选选如?何?”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是六公主的口吻。

赵宝丫以?为她爹是在?说笑,直到过了几日后,她爹从国子监捧了一大堆画像回来让她选。她才察觉她爹是认真的,认真想帮她挑一个夫婿。

赵宝丫有些闹不?懂他了:“阿爹,从前你不?是一直说我还小不?急着找夫婿嘛?现下怎么如?此积极?”

赵凛边摊开一幅画卷,边道:“从前是觉得你还小,但?阿爹发现京都贵女大多?十五岁就及笄嫁娶了。你如?今十七,再不?挑挑,剩下的就全是歪瓜裂枣。你若是瞧着好,可以?多?挑几个,也不?急着成?婚,慢慢相处看看。挑一个最?好的,让他入赘。”

这口吻,比六公主还渣!

“你瞧瞧这位是御史中丞家的嫡子,今年二十,在?御史台任职,为人秉正温和。还有这个,是翰林苑白家的幼子,今年十九……”他挨个介绍,显然都是着人打听过的。

赵宝丫双眸瞪大:“阿爹,你认真的?”

赵凛:“比真金还真!”

他还要继续介绍,赵宝丫郁闷道:“那?你怎么不?给自己和小姑选一选?”

赵凛:“我倒是想,你小姑不?乐意啊!”

赵宝丫往他手上的画瞟了一眼,忽然想到梦里看到的那?个背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全是正面画,没?有背影画?”

赵凛顿了一下:“你挑夫婿还要看背影?”

赵宝丫颔首:“自然,最?好要近距离清晰的背影画。我喜欢背影飘逸,后脑周正的男子。”既然他爹不?上心,她就借着选夫婿的由头看看里面有没?有像她梦里的那?个背影吧。

赵凛从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有这个喜好。女儿提了要求,那?必须满足啊。

于是,他又让画师去画京都适龄男子的背影画。

有意结亲的人家也被赵家姑娘这个嗜好惊呆了。继而又觉得,这世上不?在?意样貌,只在?意气度的姑娘,委实难得。

一时间送来的画像比先前多?了不?止一倍。

霍星河听说后急了,匆匆找到宫里的何春生:“你怎么还有闲心每日进宫?”

何春生神情?平静:“为何没?有?”

霍星河:“赵叔叔在?替宝丫妹妹选夫婿了,若是选中了她岂不?是要成?亲?”

何春生:“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你应该祝福她。”

霍星河噎了噎,气恼得走了。

他一个晌午也无心上职,午后干脆告假出了宫。等他匆匆赶到赵府,就和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何春生撞了个正着。

霍星河表情?很?是精彩,嗤笑一声问:“你不?是说你不?急?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何春生很?是淡定:“宝丫妹妹今日药浴的方子该换了,我来瞧瞧。”

霍星河:你就编,继续编!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时,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等停稳后,赵凛身边伺候的小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瞧见他们二人先问了一声好,然后招呼府里的下人过来帮忙。

几个下人从马车里面抱出一堆一堆的画卷,小厮便往下搬,边吩咐道:“都小心点,这些画都要给姑娘过目的,别弄坏了。”

两人互看一眼,何春生先上前接过几捆画卷往里走。霍星河瞧见了,立马也上前去接,只是他动作晚了一步,等他伸手,画已经没?了。

霍星河尴尬的挠头,然后厚着脸皮装做若无其事的往里走。一行人一路到了书房,赵宝丫已经等在?里头了,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帮忙整理画轴的小满。

赵宝丫瞧见他过来很?是诧异:“春生哥哥怎么来了?”

何春生笑道:“今日你的药浴方子要换,不?记得了?”

赵宝丫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拍脑袋:“哎呀,事情?太多?,忙忘记了。”

何春生扫了一眼案桌上几乎堆成?山的画轴,无比自然的顺口道:“来都来了,我就帮忙你一起瞧瞧吧,两个人瞧总要快一些的。”

赵宝丫欣然接受:“好啊。”她刚点头,霍星河紧跟着也进来了,颇为不?自在?道:“我正好也休沐,算我一个吧。”

赵宝丫眨了眨眼,有些困惑:“星河哥哥不?是昨日才休沐过?”

霍星河别扭的找借口:“同僚有事,正好找我换休沐,下次的休沐替给他。”

赵宝丫哦了一声,也没?多?问,算是默许了。

霍星河很?是开心的走到两人身边,拿起画轴拆开看,瞧见画像里的人时,忍不?住撇嘴道:“这个不?行啊,眉头挨得太紧,一看就很?凶,不?适合给你当夫婿。”说完他又拿起一幅,扫了一眼,“这个也不?行,鼻头太小,不?聚财。”

“还有这个,嘴唇太薄,说话肯定刻薄。”

“这个,耳朵太大,精力太旺盛,肯定是个惹事精。”

“桃花眼,一看就风流多?情?。”

“……”

赵宝丫光瞧见他挑白菜一样,啪啪的把十几幅画像全丢到不?满意的那?堆去了。

她蹙眉问:“星河哥哥,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霍星河手僵了僵,别扭道:“自然是来帮忙的。”

“哎,我指望你瞧什么呀。”赵宝丫无奈的摇头:“既是来帮忙的,就把那?堆画拿过来,我重新再看一遍。”

霍星河极不?情?愿,余光瞥向?何春生,何春生低头,不?与他对视。霍星河一咬牙,只得又把那?些丢弃的画拿了回来。

赵宝丫摊开画卷,逐个看了过去,看完正面的,又拿过捆在?一起的背影画像看起来。霍星河凑过去跟着一起瞧,连看了二十几幅后,他双眼发懵:“宝丫妹妹,这一模一样的后脑勺,你能看出喜欢哪个?”

赵宝丫:“这后脑勺哪里一样了,有些圆有些扁,有些稍方,你仔细看都是有细微差别的。而且佩饰、发量、脖颈、衣料都不?一样啊!”

霍星河一脸便秘:这无异于在?和他说每个鸡蛋长?得不?一样!

他看向?何春生:“春生,你觉得这些后脑勺一样吗?”

何春生温声道:“自然不?一样,世界上没?有两株一模一样的草药,只有优劣之分。”他看向?赵宝丫,“所以?宝丫妹妹,你喜欢怎么样的?这么多?画卷,你总要说一个具体喜欢的特点出来,我才好帮忙挑选啊。”

赵宝丫想了想:“脑袋圆一些,头发黑一些,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左耳后面要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何春生眸子微闪:“对容貌、家世、性子这些方面没?有要求吗?”

赵宝丫摇头:“没?有。”

何春生拧眉沉思:“要找夫婿,怎么可能对着容貌、家世、性子没?有要求。宝丫妹妹这描述不?像是在?对着画像找夫婿,而是……”

赵宝丫紧张一瞬:春生哥哥这么聪明,不?会看出什么吧?

何春生松开眉头,轻笑一声:“而是曾经见过某个人的背影,因此念念不?忘,只记住了耳后一颗红痣?于是什么顺着赵叔叔的意思,大海捞针的找他?”

赵宝丫:“……”真的神了。

算是念念不?忘,但?和他们想的应该有点出入。

霍星河听何春生分析完瞬间站直了,有些慌张的看向?赵宝丫。

显然在?等她的解释。

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又不?能明着说自己做过的具体的梦,不?然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疯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从三岁开始就做过一个梦,梦里总是有一个人背对着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能看到他的背影和耳后的红痣。这个梦我断断续续做了十几年,前几天我又梦到……”她认真看着对面两个人,“我要找到他,你们明白吗?”

何春生眼神复杂……

霍星河:明白了,这不?就是话本里的日思夜想,食不?能寐……

才子佳人操蛋的开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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