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在师范大学附近的一个夜市街摆摊卖衣服，陈意晚上没什么事的话都会过去帮忙。这边除了师范，附近还有一所专科院校以及一所高中，客流量还是很大的。

那年，左普魏知道左黎一直在欺负陈意，又有拿错银行卡那件事，他跟冯丽离婚后也没闹经济纠纷，直接两清，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冯丽现在摆地摊，累是累点，但能赚不少，辛苦也觉得很值了。她跟左普魏离婚后就跟陈意搬回了以前那间老房子跟奶奶一起住。

这几年赚到了钱，老房子也修缮了，买了很多新的电器，还给奶奶做了斜视眼手术。老太太手闲不住，每天都纳鞋底，纳了之后只要冯丽出摊，她就跟着去，摆在旁边卖。

一家三口基本每天都能在一起。

现逢开学季，客流高峰期，夜市街道天黑后就挤得水泄不通。从烧烤餐厅驱车过来，陆羡匀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两人出了停车场，手牵手逛夜市街。

高中江舒窈转学之后陈意主动联系了陆羡匀，当时他也不知道人转去哪了。陈意也消沉了好一阵，直到陆羡匀转去美术班，纪梵开始大量贩卖陆羡匀的理科笔记。

校园网关闭之后，那些不好的言论也随之烟消云散，陆羡匀又变回了以前的陆羡匀，有情书有礼物。

再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次，是纪梵印了陆羡匀的物理笔记，没有对内容做校正，直接拿去批印的，里头竟有一篇日记，但凡买了那份笔记的人都看到了，没想到陆羡匀这样的人竟也藏着一颗小女孩心思。

那次陈意笑话了他，还问那篇日记是不是写给江舒窈的，陆羡匀没否认，两人也很坦然地聊起江舒窈，看的出来她走后，陈意也很期盼能跟她再次相遇。

那种盼头，是希望时间将一切恶略记忆冲淡，只留下初心，然后两人再没有负担，也没有负罪感的重逢。

江舒窈被陆羡匀牵着在人流中穿行，这条夜市街什么都有卖，文创，饰品，吃的喝的，还有小动物，逛完这一段就到卖衣服的区域了。

江舒窈除了激动以外还有一点点担忧，陆羡匀看出来了，紧了紧牵她的那只手，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他笑，“就在前面，快到了。”

“好。”

果然，刚踏进买衣服那一截街道，就听到那记忆中熟悉的音色，江舒窈寻声望过去，陈意在应付一个跟她讨价还价的客人。

“哎哟，这人家那边才卖30哩，你这要卖45.”那阿姨拿着一件格子衬衫，摆弄着。

陈意学着她的口气：“30块我拿货都拿不到哩。”

“40块卖不卖嘛？”

冯丽在一旁，拱了拱陈意的手臂，意思就是卖。陈意拿了一条袋子出来，“好好好，40，给您包起来。”

陈意性格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五年多了，她比以前更成熟了，蓄了长发，半扎着，还戴了一副框架眼镜，待她招待完客人之后，江舒窈才敢走近。

“看一下，喜欢的话可以比一下。”第一眼，陈意没留心看，只把江舒窈跟陆羡匀当做是平常走过路过的看客，匆匆掠了一眼，又继续弄着杆子上的衣服。

倒是坐在旁边卖鞋底的奶奶看出来，她叫不出江舒窈的名字，但记得她的脸，抬手指过来，有点激动，“哎呀，你是阿意以前的那个同学。”

陈意这才抬眼看过来，先是看的陆羡匀，他高，然后视线才落到一旁的江舒窈身上，她一身枣色红裙，高跟鞋，牵着陆羡匀的手，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既登对又养眼。

两个女孩子相互对望着，沉默着，但陈意的眼神不会骗人，在说着好久不见。

陆羡匀用手掌轻轻推了一下江舒窈的腰，她没防备地往前踏了一步，僵持的气氛化解后，江舒窈笑着抬手绾了一下自己鬓边的头发。“好久不见。”

陈意也跟着笑了，凑过来拉住她的手，像曾经那样，“好久不见呀，你呢，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我回来了，开了间花店，有空你来坐坐。”两人拉手间，江舒窈摸到了陈意手背上那块烟头烫伤的疤。

“好啊好啊。”

两人在摊位上聊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了，奶奶年纪大不能熬太晚，冯丽准备收摊回去了，陈意学校的宿舍也有门禁，她也该走了。

临走前两人互加了微信，回去的路上，江舒窈坐在副驾，断断续续跟陈意聊着微信，有时候微笑，有时候笑出声。

把人送回小区，陆羡匀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库，把车停在入电梯间旁边的车位。

江舒窈握着手机伸手开门下车，却发现落了锁，她扭回头看着主驾的陆羡匀，“门没开。”

“都聊一路了，是不是该陪你男朋友聊几句了。”

哦，江舒窈都忘了她们已经在一起这件事了。刚还跟陈意聊到陆羡匀高一给自己写了一篇日记的事，因为被纪梵打印了物理笔记贩卖，几乎被全年级都看到了那篇日记。

江舒窈正好趁机问问他，于是倾身过来，地库灯光昏暗，只能看清陆羡匀的面部轮廓。车内还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柑橘香，比江舒窈下午刚上车那会淡了许多。

陆羡匀嗅着这股味道，加之她靠近来，促使他萌生了一种想要奔赴潮湿雨夜的悸动感，是他体内的荷尔蒙在蠕动。

“你高中也给我写过日记吗？”江舒窈刚问完，后脑勺就被他的手扣住了。

软软的触感覆在她的唇齿上，眼前大片暗光被挡住，不是蜻蜓点水，是试探延绵带着几分讨取的掠夺。

江舒窈愣了一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配合着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吧，这没什么好羞耻的。隔着中间这碍事的扶手，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五指穿梭在他的发丝间，把他每天都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乱了。

那个吻很生涩，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一昧的探索，试探，略显笨拙。她以为像电视剧里的那样，他以为像嗦田螺，但她们都想错了，跟那完全是两码事。

江舒窈回到家里，背靠着门，对那个吻还意犹未尽，陆羡匀始终没有回复日记的问题。

不过陈意来信息了，发来一张像素不太清晰的照片，就是陆羡匀写在物理笔记本里的那篇日记。

【那年我拍下来上传到空间，像素有点压缩，还能凑合看。】

江舒窈点开那张照片，一篇时隔五年的日记。

2011年1月6日星期四有雨

我收到一封类似你的来信，没有署名，只有日期，准确来说是一封日记，所以我在此以日记回信于你。

会不会有人用跟你一样的日记本，同样喜欢风车图案，喜欢地理，希望这一切都是我多虑。

在十次怀疑中，有九次，我的直觉都在告诉我，除了你，没有别人。

今天的雨下得没有我初见你时的那天好看。

整个世界都被洗涤了，像那天你卷到膝盖上的裤脚，带着一点点水渍。

我一回头你就能察觉到我的目光，那样只会让我不知所措，所以我通常不回头。

我房间的窗户朝西，只要是好天气，就会有绚烂的日落，开学那天自我介绍，你说你喜欢看日落，我便喜欢上了我的房间。

每个周末的傍晚，我都会拒绝我发小的邀约，坐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等日落，我还特地买了一张摇椅，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惬意，后来我才知道你的生活过得很糟糕，可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我时常问陈打听你，一方面为了执行老师交代的任务，另一方面出于我的私心，想知道你在干嘛，是否还好，毕竟我不像陈一样时常围绕在你身边。

那天发现你也喜欢onepiece。原来我们有共同的爱好。

你似乎很喜欢吃橙子。

JSY，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

我早晨吃的是我妈店里的面包跟鲜牛奶。

你说惦记着那天我们没吃好的那顿饭，所以我连着给你送了几天，你吃出来了吗？

看完他的日记，江舒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她住院那几天，吃着陆羡匀送来的饭。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江舒窈握着手机反复看这封信，还有他说早就见过自己了，是什么时候，这让她又有了新的疑问。

洗过澡，江舒窈躺在床上，回顾今天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以及那默契又水到渠成的表白。

微信上，陆羡匀发信息过来报备自己已经到家了，明天要去学校，可能有几天没办法见面。

两人才刚在一起，腻歪着也不好，最近江舒窈也有新的计划要忙，她敲字回复，【好，晚安~】

刚放下手机，关了房间的灯，她已经在想，陆羡匀如果躺在自己身边的话会是什么模样，他喜欢平躺着睡还是侧着睡，空调开到几度？有抱枕头的习惯吗？

翻来覆去到凌晨一点，怎么也睡不着，江舒窈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抽屉里所有东西都在，她找了一张信纸，一个信封，打算给陆羡匀写一封迟到五年多的回信。

今年回来时已经错过他的生日，七夕那天两人又还没在一起，想想就趁开学季挑一份礼物给他，顺便捎上这封回信。

大半夜的，逛某宝，加购了几样东西到购物车，有剃须刀，领带，一套男士的水乳，终于纠结到凌晨四点，下单了剃须刀。

熬夜的代价就是第二天起不来，江舒窈醒来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今天是周一，她这周排的那个阿姨上下午的班。赶紧起床到店里去营业。

这两天都在让阿姨独自上班，有订单都是她在包，没出什么差错，江舒窈在二楼的工作室花了两天时间录制了一条新的vlog，她的社交账号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更新了，粉丝们都在催更，她这次做的是一个花团扇，比她以往做的压花产品要复杂一些。

网店的压花钥匙扣库存也快空了，今天补了一点，还有滴胶杯垫，有个顾客想要冰箱贴，江舒窈也按照她的要求做了，明天过来就可以脱模，最后又压了一批新的花。

这个月有个中秋节，江舒窈做了一下计划，下一条vlog内容就制作一个压花的灯笼应应节。

次日给陆羡匀买的剃须刀到货了，江舒窈正好要出门去办一个新的电话卡，用来注册店铺微信。计划着再开一个新的公众号，然后尝试申请个微店商城什么的，这样关注了公众号顾客就可以直接在线上订花了。

江舒窈在四点前给网店订单发完货，通知小哥来收件，跟阿姨简单交代了两句，让其下班锁好店门，就出门了。

车也提回来了，是一辆白色的MINI，开的很顺手，电话卡营业厅在另一条街道，办卡也不用排队。

一下子就搞定了，时间还非常充裕，本来打算在去买个安卓手机用来当备用机的，但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以前的旧iphone，估摸着应该还能用。

回到家之后江舒窈把那台旧iphone拿出来充电，在开完机的那一刻竟跳出来好些短信。

短信内容都是提示话费到账的，这是有人定期在给这个号充值话费，所以号码一直保留到现在，江舒窈翻着那些信息，每次都是充30元，隔几个月充一次。

除了充值到账信息就是每个月扣月租的信息。这个手机以前的所有东西都完好保留着，www.youxs.org，已经登不上去了。

江舒窈先给这个旧手机下了个微信app，然后用旧手机号注册了微信。

刚登录进微信，新朋友的地方就跳出提示，问是否查看通讯录好友，江舒窈点了是。之后便能查看到这台旧手机通讯录那些号码谁注册了微信。

有陈意，尤永富，还有以前那几个室友，她们都还用着以前的号码，当看到胡丰科的通讯备注时，显示的微信居然是陆羡匀的。

江舒窈盯着那个备注直接傻眼了，这号码难道不是胡丰科的吗？她奋力回想着，但是记忆太久远，好像是一天半夜里，她莫名接到一个没有声音的电话，误以为是胡丰科就给他备注上了。

没想到不是胡丰科的号码，江舒窈慌忙找出以前的那本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以前陆羡匀留下来的那串电话号码还在。字迹在岁月的沉淀下已经有些模糊了。

江舒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这是陆羡匀的号码，他早就留过给自己了，当初没有保存到手机，www.youxs.org，再说他的号码估计很多女孩子都有，自己存着也没意义。

这么说那年半夜接到的那个电话是来自陆羡匀，而不是自己以为的胡丰科。

江舒窈翻到短信页面，曾经那条叫他不要再给自己打电话的短信还在，已经是2010年的了。

他竟然真的再也没给她发过信息。

江舒窈拨通这个电话时，陆羡匀在学校篮球馆，刚跟同学打完球，坐在休息区喝水擦汗。

他拿起一旁正在响铃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橘子。

陆羡匀定定看着这个备注，心中无限起伏，按下接听键时，像在接一个来自六年前的电话，他将手机贴到耳边，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的江舒窈哭得要岔气了。

问她怎么了。

她抽噎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羡匀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学校开车赶到她住处，天已经黑透了，江舒窈独自坐在客厅的贵妃榻上看了一场日落，也没开灯，夜幕将她裹挟着。

她搬回来就装好的门铃第一次被人按响。茶几上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是陆羡匀的来电，接听后那边还喘着粗息，撂了两个字“开门。”

接着门铃声从听筒还有玄关处一道传来，江舒窈也顾不上穿鞋，摸黑跑去开门。玄关柜下面的夜灯受感应后亮起暖黄灯光。

拉开门，陆羡匀背着走廊的灯光，手掌着门框喘着气，如同携八百里加急归来。

阔别几日，如果三秋。

他们像电视剧里的情侣那样，拥在一起，关上门，然后在玄关处接吻。

那个吻带着眼泪的咸味，比上次在车里时熟练了许多，也更轻松自然。屋内一片漆黑，只有脚边的感应灯亮着微弱的黄光，勉强看清屋内东西的轮廓。

黑暗中两人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陆羡匀的手游走在她的腰际，感受着她雪纺连衣裙布料在自己掌中摩挲，轻柔间带着丝凉感。

江舒窈喜欢揉乱他的头发，在这样黏密的时刻，她竟还能分心想起他高中时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样子，现如今已成自己‘掌中之物’。

没有穿高跟鞋，两人身高有点悬殊，江舒窈掂着脚尖，已不知不觉踩在他的运动鞋上，小腿微微泛酸，在她整个人快要软下去的时候，被陆羡匀圈得更紧了，他还不想结束。

江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