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死对头种下情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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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加更

闻清音在心中偷偷数落一顿裴君珩, 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脑袋,看裴君珩那反应,看样子是都不能再提了。

他揣上抱着草吃个不停的小貔貅往虹雨榭走去。

巨树上的繁花一如既往, 风一吹便给来路洒满花瓣, 飘飘乎犹如仙境。

因为昨日睡的太早, 今日闻清音和裴君珩出门也比往日早上许多,离修习开始的时候还有一段时候。

闻清音没有立刻走进虹雨榭,而是站在树上难得有闲心欣赏一下落花。

右手掌中的疤痕宛若将放未放的杏花,一如既往。昨日被小貔貅咬出的伤口已经被玉髓膏抚平,看不出一点痕迹。

“你的嘴巴是有什么奇效,昨日我还以为我的手都要烧着了。”闻清音指责怀中的小貔貅, 昨日手掌的发热明显, 好在那种强烈的灼热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然闻清音真以为他的手遭遇到了什么。

小貔貅叽叽叫了一声, 小蹄子往底下一指,闻清音顺着小貔貅的目光看去, 就看到惯会在湖中的游荡的玄武露出一个脑袋, 一双大绿豆眼正无声地观察他们。

见自己被闻清音发现, 玄武重重地跺了跺脚, 瞬间湖面失去平静,波涛四起。

还以为玄武又想要捣乱,闻清音抱着貔貅直接进了虹雨榭,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在他走后玄武在湖中央不安地转来转去的模样。

由于在外面不慌不忙地磨蹭了一会,闻清音走到虹雨榭之中的里面已来了好些弟子, 其中还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小门主,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訾蜀之朝闻清音招了招手, 示意闻清音坐在他身边。

很早之前闻清音就特地和訾蜀之说以后前去虹雨榭修习不用来叫他一起了, 虽然觉得小门主不用自己陪伴有些落寞,但是訾蜀之很高兴看到小门主能独当一面。

虽然这个“独当一面”仅仅是小门主会自己来虹雨榭了。

“今日难得起的早了些。”闻清音在訾蜀之边上坐下,袖中的石貔貅硌到他的手臂,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石貔貅在他袖中的位置。

“小门主真是勤勉。”訾蜀之赞叹,然后提起另一个话题,“听闻今日的修习是常扶上君来向我们授课。”

居然是常扶上君。

之前食魂兽之后常扶上君便大多养伤休息,参加的教学活动减少,难得有亲自来虹雨榭教导的时候,不过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常扶上君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们才聊到这里,边上就坐下一个人。

感受到动静的闻清音和訾蜀之抬头,就看到万挽秋坐在一边正表情意味深长地盯过来。

这种强烈的目光别有深意,闻清音一愣,倒是訾蜀之率先反应过来,他问道:“你贼眉鼠眼的一副表情做什么?”

万挽秋捂着嘴偷笑两声,没有回答訾蜀之的问题,而是继续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盯着闻清音,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东西。

闻清音:……?

感到不妙的闻清音斜眼看过去,而万挽秋什么话没说,只是转过头,拿了纸笔开始在案几上奋笔疾书起来。

“他在搞什么?”訾蜀之奇怪地问闻清音。

闻清音不清楚,但是万挽秋那宛若得知世间最劲爆消息的表情让他感到极为不安。

不会是他和裴君珩在路边亲热被看到了吧?闻清音手抵着小貔貅圆滚滚的脑袋思考。

在他袖中捂久了,连石头做的小貔貅都被染上体温,变的没有如以前那般冰冷。

如果真是那件事,万挽秋敢到处乱说话,就别怪他抢先下手,用丹药先让万挽秋的嘴哑上几日。

不过万挽秋被封了嘴还有手,闻清音垂眸抚摸小貔貅,那便再加些软骨散好了,这双手也休息一会。

闻小门主的目光落在万挽秋的背影上,而万挽秋全然不知自己的嗓子和手已经被闻清音谋划好了,只知道自己后背一凉,在小报上又写下“近日天气变化剧烈,英俊小万提醒记得加衣”这几个字。

悠悠的钟声响起,旷远宁心精神。

这声钟声意味着早晨的修习已经开始,往日仙长或是常扶上君都会提早来到虹雨榭之中,根本用不上这钟声提醒。

但是今日的常扶上君却是难得的迟到了。

弟子们想大抵是常扶上君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难得来迟,虹雨榭中的弟子便主动开始自己修习。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本应出现的常扶上君却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人影都没见着。

原本安静等待的弟子们因为这奇怪的情况也忍不住低声的交头接耳。

“常扶上君向来是最守时的人,每次来虹雨榭甚至都提早。”訾蜀之小声在闻清音耳边说,“今日怎么……?”

“弯弯球!”訾蜀之想起什么,转身戳了戳奋笔疾书的万挽秋,“你知道常扶上君怎么这么迟还未到吗?”

转过身的万挽秋挠了挠头,老实回答,“我也不知。”

訾蜀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失望:“你不是百事通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然而回应訾蜀之的是万挽秋一个巨大的白眼,万挽秋怒道:“我是百事通,又不是全知神!”

这之后万挽秋就没理訾蜀之,訾蜀之清楚地看到万挽秋又从兜里掏出来那本记仇本了。

这家伙又在记仇。

随着时间的增加,弟子们的讨论逐渐扩大,各种猜测顿起,虹雨榭中的其他弟子也没有心思继续修习下去,纷纷猜测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扶上君最近身体不好,听说养了好一阵也没好完全,和今日常扶上君迟迟不来这两者联合在一起无法让人不联想到常扶上君身体不佳但坚持来给他们讲课,但在路中晕倒。

这个猜测似乎说得通,但是这猜测一出,虹雨榭中的众人顿时坐不住了。

常扶上君是他们敬爱的师长,怎么能放任常扶上君的安危于不顾呢?

议论声越来越大,弟子们的情绪显然被调动起来,闻清音立马了起来,主动提出:“诸位于此休息,我去找常扶上君。”再这样下去,他怕整个虹雨榭中的弟子们都要出去了。

此话一出,虹雨榭中的气氛瞬间冷静下来一些。

闻清音是消除食魂兽源头的大功臣,在弟子们心中的地位和以往早就不同,所以闻清音这话立马让大家提起的心都安下来一些,连前面有些嘈杂的议论声都小上许多。

“我也同去。”在闻清音转身时,一身靛蓝制服的符修站起来。

循着声音看过去,闻清音和微笑的池非浅对上眼。

自从之前闻清音主动搬出了落荷屋,闻清音就没再怎么接触过池非浅。

池非浅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总是找上闻清音,此刻对上池非浅含笑的眼神,闻清音才发觉他与池非浅之间已有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的联系。

“请诸位弟子在虹雨榭中照常修习,我与闻小门主前去寻找常扶上君。”

虹雨榭中的其他弟子皆没有意见,在虹雨榭修习的本就主要是符修与药修,自然不会反驳自家门派接班人说的话。

安抚完虹雨榭中的弟子们,池非浅和闻清音对了个眼神,便从位置上走出,一齐往虹雨榭门口走去。

两人走到虹雨榭的门口,紧跟在闻清音身边的池非浅突然出口:“我有一句想同小门主所说。”

前面池非浅还帮忙安抚虹雨榭中的弟子,所以闻清音也没多想,只以为池非浅真的要说什么重要东西,他疑惑问道:“什么?”

难道说池非浅知道今日常扶上君没有来虹雨榭的原因?

然而池非浅在闻清音的注视下嘴角的笑容加深,笑眯眯的犹如狐狸的笑容和昨日闻清音所见的青宣上君,不禁让人感叹这兄弟俩的相像程度。

池非浅说道:“多日不见,闻小门主容色依旧无双,令人着迷。”

闻清音:……

他嘴角抽了抽,冷声回复:“多日不见,没想到池阙主也一如既往。”

见闻小门主冷着脸就要发怒,池非浅赶紧转移到正经的话题上:“依闻小门主所看,常扶上君今日怎么会迟这么久?”

闻清音眼睛一转,面容浮现上深思,他说道:“若是常扶上君清醒,必然不会容许自己抛着虹雨榭中的弟子们不管,迟迟未来。而且如果是被琐事羁绊,常扶上君也会让其他仙长代他来教导虹雨榭中等待的弟子们,而非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闻小门主抬起眼,和池非浅对上眼神。

“常扶上君中途昏迷,以至于他现在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池非浅嘴角勾起,很快领会了闻小门主的意思。

闻清音为池非浅的聪慧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愁起眉眼:“所常扶上君会在哪儿呢?”

如果常扶上君还在院上办公处就容易寻找,但是一起的青宣上君也不知为何没有发觉。

“青宣上君今日去摘星阁授课。”看出闻清音心中的想法,池非浅解释道。

闻言闻清音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倒也通了。

“不管如何,先去院长办公处看看吧。”闻清音说道。

不过就他们两个弟子,也无法进入院上办公处,但是不管如何还是先去那边看看。

说完两人就朝着院长办公处走去,但是才往前走了几步,他们就被一个仙长叫住了。

“你们在这做什么?”路过的仙长看到闻清音和池非浅喊道,声音严肃,“现在是修习时间,怎么还在外头游荡?”

仙长本来还以为是哪些调皮的弟子们逃过修习的时间出来乱逛,结果走近一看,发现这两名弟子居然是闻小门主和池小阙主。

闻清音前些日子刚为学院做出巨大贡献,池非浅又是青宣上君胞弟,仙长方才严厉的表情立马柔和下来。

“怎么修习时间还在外头?”仙长这次问话温柔下来许多。

“禀告仙长,常扶上君还未来到虹雨榭,弟子们担心故亲自来寻常扶上君。”池非浅与仙长解释了这次遇到的情况。

听到池非浅的话,仙长表情惊讶。

“什么?常扶上君还未去往虹雨榭?”

看仙长的表情,也想到常扶上君并不是一声不吭无故消失的人,他眉头一皱说道:“我去常扶上君的院长办公处看看。”

池非浅和闻清音要跟着一起,仙长也没有阻止,带着这两人一同去了常扶上君的院长办公处。

院长办公处幽静,只是向来守在门口的仙童不见踪影,这处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在这。

今日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见人影?

仙长走近,他伸手叩了紧闭的大门,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常扶上君并不在院长办公处之中?

虽然疑惑,但是以防万一仙长还是凝聚起法力,动用仙长权限将紧闭的大门短暂打开。

门扇一打开便有幽幽的异香从里头传出来,直将门口的三人呛了两。

在看清里头的景象之后,仙长震惊的站在原地失去任何反应。

而身后的闻清音和池非浅探头,看到展现在眼前的画面也一样愣住。

坐在桌前的人正是他们所找的常扶上君。

常扶上君整个人脸朝下倒在桌上,手无力垂在桌边,于宽大袖袍中露出的手腕上红线鲜红如血。

宛若邪恶的诅咒。

“常扶上君!”仙长反应过来,连忙跑到桌前,一手抓住常扶上君的手腕开始查看起来。

走近时更清晰看到常扶上君的面色惨白如雪,手腕上的那条血线鲜红。

“这是怎么一回事?”仙长蹙着眉,用法力探进常扶上君的手腕中查看。

闻清音就看着仙长的眉头越蹙越深。

“仙长,常扶上君这是怎么了?”他走上前,在看到常扶上君苍白的面孔时也愣了一下。

明明修养了这么多天,常扶上君看着还是内伤严重,还有这屋内的异香……

只觉得整个人也要因为这个香味飘忽起来,连魂魄都有一种浮空错觉,仿佛整个人都要跟着这飘散的香味一同遨游天际。

闻清音手指一痛,这才将他从这种玄妙的感觉中拽出来。

他低下头,石貔貅正从他的手指上收回嘴,见闻清音回过神还叽叽大叫了一通,似乎在控诉好不容易的饲主悠着点,可不要把自己给玩没了。

手摸了摸貔貅的脑袋当作奖励,闻清音看向边上的池非浅和仙长,果然池非浅和仙长也是发散着眼神茫然的模样,显然也被这异香迷了道。

闻清音赶紧伸手拍醒仙长和池非浅,被他拍了两下仙长和池非浅才魂魄归位似的反应过来。

“多谢闻小门主相助。”池非浅很快反应过来这异香有问题,他朝闻清音道谢。

仙长手一挥,这股异香便淡了些,但是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无法剔除,细闻仍然让人有魂魄飘忽的感觉,院长办公处不能久留。

莫非常扶上君就是因为这股异香而失去知觉?

但仙长尝试各种方法唤醒常扶上君,皆失败了。

在局面僵持之时,外面传来渐近的人声。

“常扶上君!”急匆匆跑进来一个明黄色衣裳的符修,“青宣上君他还没来摘星阁!”

冲进来的符修看到院长办公处内的景象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正好碰到面前这一幅画面。

“仙长,这是怎么了?”符修脸被现场的这个画面吓的发白,尤其是倒在桌上的常扶上君,无论怎么看情况都不大如何的感觉。

见这名咋咋呼呼的符修闯进,本就因这前面的事而皱眉的仙长将眉毛皱的更深了,他问道:“你再将前面说的话好好说一遍。”

希望只是他听错了,不然怎么听到青宣上君也不见的消息呢?

符修白着脸,目光却忍不住去瞥常扶上君手上那条显目鲜艳的红线,他咽了下口水,颤颤巍巍说道:“本应今天授课的青宣上君并未出现在摘星阁,所以弟子前来院长办公处询问状况。”

青宣上君居然也没有出现在摘星阁。

听到这话的众人眼神皆是一变。

原本应该是两名上君分别于虹雨榭和摘星阁执教,但是两人却并未按时出现,甚至其中常扶上君还被发现昏迷于院长办公处,而青宣上君不见踪影,这难以让人不多想。

常扶上君是有伤在身,那青宣上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仙长拿起袖中玉简,正准备向朝青宣上君传去通讯询问,但是有仙音飞至而来。

“青宣在学院入口,他要打开学院的——!”

云中飞讯是未完整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遭遇了外力打断。

仙长表情蓦地凝重起来。

但从这通飞讯的内容来听,情况似乎没有他前面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先在常扶上君的身上凝上灵力的庇护,然后转身与闻清音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和那些弟子说今日的修习取消。”

说完后仙长就要匆匆离开,显然是让弟子们不要插手这件事。

留下原地的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没有挪动脚步。

池非浅拿起玉简,在上头发了一条短讯出去。他举起玉简看向闻清音和那边符修,笑着说:“消息已经传达,我们去吧。”

池非浅将仙长将前面嘱托他们的事发在了玉简上的公共区域,所有学院弟子都能看到,既然仙长交给他们传达的指令已完成,那剩下的时间便由他们安排。

闻清音为池非浅的做法赞同点头,看仙长的表情明显是有大事要发生,他不可能就这样说离开。没有任何犹豫,他们一起跟上仙长的步伐。

此时走出仙长办公处,才发现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突然暗了。

并非夜色已至,而是又看不清的阴霾密布天空,沉沉的从苍穹压下来,冷肃的气息扑面而来。

才短短进出院长办公处的这段时间,外面就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暴雨将临。

可是瀛洲并不会下雨。

所有的一切都在透露着山雨欲来。

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闻清音面色冷下,没有任何犹豫赶上仙长的步伐。

瀛洲学院的入口是高大陡立的海崖,还未走近就已听到无尽之海的咆哮还有海浪拍打在崖壁上的声音。

然而更让闻清音觉得难以置信的,是盘旋在外头滚滚的黑烟,就像是无限靠近的乌云,仔细看那些滚动的黑烟,都能从黑烟里头看出正在狂笑的人脸,瘆人无比。

数不清的黑烟团聚挤在瀛洲学院的结界上,用那恐怖的人脸往里头看着,阴森森注视着闻清音他们,就像看到了世界美味的珍馐。

瀛洲学院有护院结界笼罩,是当初设立瀛洲学院的大能为了保护瀛洲学院安全特地设下的,能够驱除妖邪,阻挡外魔。

护院结界犹如坚硬的城墙伫立,而在学院之中只有青宣上君和常扶上君两位拥有能打开结界和关上结界的能力。

冷风吹的闻清音额发飞扬,他一眼就看到了在结界之外的滚滚黑烟中那一个熟悉的身形。

是苍桀。

闻清音在心中念出它的名字。

没想到自仙境试炼之后苍桀不仅没有受伤藏匿,而是在这时又冒出了头,还带着这么多的北原窃贼一起。

众人的表情皆不乐观,这么多的北原窃贼同时出现只能说明——

他们赖以防护的通天之海出了问题。

想到前去通天之海的父亲,闻清音的心紧了些。

而在海浪拍打的崖壁之上,有一人伫立,黑烟就像压在了他的肩头,而此人却毫无所觉。

他站立在崖壁之上,衣裳被狂风吹的飘逸,长发飞扬,仿佛要乘风飞天而去。那人的左手怀抱着一只毛团似的猫,右手悬抬,像是在抓握着无形的拉杆,只要一拉而下,那盈盈流转着光泽结界便会破开口子。

而在崖壁的不远处,倒着几位仙长,大抵就是前面与院长办公处那位仙长传送云中简讯的那几位。

青宣想要打开学院的结界!

“青宣上君!”几乎瞬间仙长就察觉出了青宣上君的意图。

那外头可是穷凶极恶的北原窃贼,学院中大多都是刚学习术法没几日的弟子们,常扶上君还陷入昏迷危险,学院结界是最有力也是最后一道保护。若是打开结界,学院的弟子们根本不是北原窃贼们的对手!

猜想青宣上君大抵被迷了心智,仙长想要冲上前想要制止青宣上君的动作。

可是仙长的呼唤并没有让青宣上君的动作慢下半点,青宣上君抬起的手臂坚决地落下,瞬间结界如荡开的涟漪缓慢褪去。

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黑烟如同没有光芒的流星坠落而下,危险和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学院。

苍桀成功穿过结界站立到了崖壁之上,就像一头恶兽降临在青宣上君面前,涌动的黑烟之中笑容扩大:“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到吗~

第102章

青宣上君与苍桀对话的场景显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 但是已经来不及再思考这些了,因为苍穹中盘旋多时的黑烟滚滚落下,朝着瀛洲学院冲过来。

宛若覆满阴霾的苍穹塌落下来, 深不见底的黑色看起来毫无希望, 明明并非雷雨天依旧不让人感受到乌云坠落而下的阴沉感。

同时无数黑烟落下, 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动手,仿佛只要慢上一会就会被这些吃人的黑烟全部吞没。

站在闻清音面前的仙长连忙上前释放法力开始与这些蝗虫过境一般的黑烟战斗起来。

有了仙长的庇护,身后的闻清音三人没有立即受到黑烟的攻击。

黑烟放肆的笑声就像是轰鸣的雷声,震的人耳朵疼。

好像现在并不是北原窃贼攻入瀛洲学院,而只是简单的一场大暴雨,一场瀛洲学院几千年都未曾出现过的雨。

无尽之海的咆哮好似更激烈了, 海浪掀起, 不断拍打着高大的海崖, 而主动打开结界的青宣上君还站立在海崖之上, 海风吹的他的衣摆飘逸宛若仙人。

青宣上君本就是学院之中最像仙人的那一个,虽然总笑的如同狐狸一样, 说话也温温柔柔从不生气, 但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刻在了眼眸里。

听到身后的惊呼声, 他转过身, 抬手打开结界的手拂去吹到脸前的长发,这次的青宣上君难得没有笑意,当那双眼眸没有弯成微笑的形状之后,那股无法掩饰的疏离感便显现出来。

他怀中抱着的是那只藏在院长办公处的猫,猫被风吹的毛乱晃, 青宣上君还细心的用宽大的袖袍挡在猫的身前, 为这只猫挡去夹杂着海水咸味与北原荒芜的凉风。

青宣上君对猫如此温柔, 可是却为何主动打开学院的结界, 将这些北原窃贼放入学院,完全不顾学院中的弟子们?

看着青宣上君笑意不再的脸,在场所有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没有人能想明白。

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清清楚楚,就是弟子们一向敬爱的青宣上君叛变于北原窃贼,放任北原窃贼进入瀛洲学院肆虐。

“兄长——!”

在呼啸的海风中池非浅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他冲出仙长的身后想要朝着青宣上君那处跑过去,但闻清音却把他拽住了。

“你冷静一些,现在不是对峙的时候。”闻清音紧紧扯住池非浅,池非浅的劲太大他差点就要跟着池非浅整个人的力道反向冲出去。

现在与青宣上君对峙也定然对峙不出结果,摆在面前的是这群北原窃贼应该怎么解决。

池非浅根本无法听进闻清音的话,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崖壁之上的青宣上君,向来温和的眼瞳因为睁的太大都被迎面而来的凛冽海风吹的发红,可是池非浅却不肯闭眼。

他不敢相信,他向来敬仰的当作超越目标的兄长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甚至北原的窃贼们合作,主动将北原窃贼放入瀛洲学院。

青宣此举已经不止是学院的罪人,更是海内的叛贼,青宣背叛了瀛洲学院,背叛了整个海内!

“为什么!”

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他将他当作一直以来想要超过的偶像那么久,为什么一瞬崩塌?

为什么辜负他这么多年的追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闻清音一时没扯住,池非浅就犹如脱缰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池小阙主向来温和有礼,靛蓝色制服永远干净齐整,微笑的模样和他的兄长青宣上君一模一样,甚至连嘴角轻勾起的弧度都差不多。

可现在池非浅却逆着海风想冲着崖壁之上青宣上君缩在的地方冲去,头发被吹的凌乱,一张面孔也完全狰狞看不出任何平时的风度。

迎面而来的海风在带上北原荒芜的气息之后凛冽如刀刮的皮肤刺痛,池非浅没成功两步就被顺着海风而来的黑烟撞到在地上,顷刻靛蓝色的衣袖颜色深了一大块。

池非浅没能爬起来,他手掌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但是朝着那人的质问先从嘴中喊了出来。

风实在太大,把池非浅的声音割的支零破碎,甚至连落在他身后离他并不远的闻清音都没能听清他喊的是什么,只能听到耳旁风的呜咽,宛若悲鸣。

但他看清了池非浅的唇型,发红的眼睛中好像被海风吹出泪水,池非浅喊的依旧是——

“为什么?”

可惜海崖之上的青宣上君注定听不到池非浅的这句质问,或许在他决定打开学院结界的时候,这些所有的质问与谩骂他都不会在意。

青宣上君站立在崖壁上,他看着他摔倒在地上的胞弟,只一会就移开了目光,仿佛不值得有任何眼神的停留

他转眼着瀛洲学院的密林被黑烟撞的倒塌,繁华被尽数撕碎,平地而起的大火烈烈燃烧,与海风与黑烟共舞。听着耳边混乱的声音,亲眼看着由自己一手造成的所有破碎,青宣上君的脸上没有笑意,他高立于崖壁之上,就像一个失去笑容不会怜悯世人的神明。

风吹衣袖往上移了一截,颜色加深的那一块衣袖猎猎翻着,露出池非浅前面被黑烟撞到的手臂。

那处是一长条灼烧般的伤口,还往外渗着刺目的血液。

被如此大的海风吹着伤口定然是撕裂般的疼,可是池非浅却浑然不觉,他重新慢腾腾站起身,虽然身形被吹的左摇右晃但还是坚定的朝着海崖上走去。

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才会罢休。

但是此时的情形由不得池非浅倔强,逆着海风前行的池非浅早就引起了北原窃贼的注意。毕竟青宣上君打开了学院结界,与苍桀和他们算作合作关系,他们能嗅出池非浅与青宣之间的血缘关系,先前他们就是顾念池非浅是青宣上君的胞弟才没有下死手,但是现在好像青宣上君并不在意池非浅的死活。

于是蠢蠢欲动的北原窃贼便露出狰狞的爪牙来,凝聚力量俯冲过来,想要将这不知死活的池非浅吞吃入腹。

闻清音看着一部分的黑烟瞄准着池非浅而去,而池非浅那模样明显失了心智,别说还能不能清醒思考,更加难以运功抵挡北原窃贼了。

他赶紧逆着海风往前冲出几步,手掌上的绿光渐闪,瞬间有生长而起的藤蔓绑住还在往青宣上君那跑的池非浅给绑回来,在闻清音用藤蔓将池非浅扯回来的瞬间,黑烟直冲而下,将池非浅原本所在的地方撞出一大块危险的黑色。

好险。

闻清音扯住池非浅,他看着那块焦黑的痕迹只觉得心中发悚。

如果他来的再迟了一点,池非浅现在大概是要被黑烟吞噬的尸骨无存。

“池非浅,你冷静些!”他抓住池非浅的肩膀,面前的池非浅低着头发丝垂下挡住面容,看不出表情。

生怕池非浅又要不管不顾的跑过去,闻清音抓住池非浅的力道加大几分,他大声劝道:“现在是抗击北原窃贼的时候,守卫学院还需要我们,待将这些窃贼赶出瀛洲学院我们再来商讨这些也不迟!”

池非浅是华符众阙的小阙主,也是符修这一派的优秀弟子,如果池非浅在这种时刻沉湎于那些情感不顾大局,不仅无法成为抗击外敌的主力,还可能成为一个拖累。

听着向来骄纵的闻小门主苦口婆心的劝解,面前的池非浅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自己伸手将遮挡在脸上的长发给撩开,露出里头的一张脸来。

在看到池非浅没有发丝遮挡的面孔时闻清音惊的愣在原地一瞬。

无关其他,才过了仅仅这么一会,池非浅的侧脸上就多出一道灼伤,和他前面小臂上的伤口类似,大抵都是因为黑烟攻击而留下的。

和池非浅发红的眼睛对上,闻清音心下一跳。

现在池非浅披头散发,脸颊有伤,眼珠发红的模样实在太像一个疯子,平时的温和如玉谦谦公子的形象当然无存,似乎看出闻清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惧怕,池非浅嘴角勾出一点笑。

和往日一样的弧度,一笑就眼眸弯起嘴角轻勾。

如青宣上君一模一样。

似乎也想到自己与青宣上君相似的笑容,池非浅嘴角的笑容一顿,又往下压了一些。

“我无事。”池非浅说道,他从袖中抽出一根发带将自己散乱的头发给系上。

在抬手露出小臂时闻清音忍不住去瞥池非浅小臂上的狰狞的伤口,闻小门主拿出玉髓膏,主动递给池非浅:“你涂涂吧。”那么大一个伤口,看着还怪吓人的。

但闻清音的好意被池非浅摆手拒绝,他顺着闻清音的目光落向他手臂上的伤口。

“不用。”池非浅嘴角的笑意淡下来许多,“这点疼痛可以让我更加保持清醒。”

怕疼的闻清音光是看着那伤口都觉得痛的受不了,而池非浅却还要将这个伤口保留利用疼痛来刺激清醒。闻清音无法理解,但他没有强求而是收回了玉髓膏。

现在的池非浅精神状况明显不好,好不容易看起来正常了些,闻清音可害怕池非浅突然又要说冲上去找他兄长了。

前面与他们一同来的仙长还在与无尽的黑烟厮杀,饶是仙长能轻易将这些黑烟解决,但也抵不住这黑烟永无止境,永远也消灭不完,饶是铁人在这个面前也会感到疲惫,更别说修士的灵力是有限的,迟早会被消磨殆尽。

闻清音和恢复过来的池非浅站在仙长身边帮仙长消灭黑烟,但他们才刚开始动手就被仙长阻止。

仙长一边动用法力一边朝着他们喊道:“快去学院之中,帮助其他弟子们!”

瀛洲学院的弟子修为参差不齐,一些弟子修为并不高深,此时外敌入侵,恐怕难成为黑烟的对手。

抗击黑烟的仙长偏头准备再与闻清音叮嘱几句,但是他转过头的时候,一直紧追不舍的黑烟涌上,长大嘴朝着仙长吞噬而来。

而仙长现在完全抽不出手来抵御这来自背后的攻击!

闻清音不敢迟疑,他的毒药对北原窃贼作用并不大,因为北原窃贼多以黑烟形态进行掠夺与攻击,只有凝聚灵力才能对北原窃贼真正产生的威胁。

手上绿光大盛,闻清音的手指一点,破碎被灼烧焦黑的枯败草地便重新焕发生机,平地而起的藤蔓凝成屏障将那扑咬而来的黑烟全都击退。

看到仙长脱离困境的闻清音松了一口气,幸好之前他丢失的那一魂已经归体,不然他现在如果困倦的使不出灵力,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在闻清音刚松下气的时候,头顶有剑光大闪,硬生生劈开阴霾密布的天空,露出里面原本澄澈的天色来,但是这抹天色才显出一瞬,就被重新涌上的奇诡黑烟给争相淹没。

刺目的光亮和呼啸的海风吹的闻清音下意识的闭上眼。

迎面而来的凛冽海风蓦地变柔,闻清音睁开眼时看到衣袍猎猎的剑修站在他的面前。

于狂风劲草之中剑修回眸一瞥,俊美的面容冷的如同前面斩破阴霾的利剑。

是裴君珩!

还没等闻清音亮着眼睛唤出裴君珩的名字,边上就传来仙长语重心长的吼声:

“现在不是内讧打架的时候,你们作为小门主和少宗主要做好带头作用,带领剑修和药修一同抗敌!”

闻清音准备伸出的手一顿,艳丽的眉眼难得浮现几分无奈。

他和裴君珩无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无可奈何的意味。

合着仙长这个时候还担心他们打架呢,果然之前对仙长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怕仙长担忧,闻清音回道:“请仙长放心!学院弟子们定能合力抗敌!”

不敢过多耽误,闻清音和裴君珩二人再拽上池非浅一同往学院内赶去,离开时池非浅回头看了一眼前面他千方百计想要前往的海崖之上,那处黑烟滚滚,海浪涛涛,却再也没有见到青宣上君的身影。

“学院内情况如何?”闻清音问边上的剑修。

“不好。”

短短的两个字听的让闻清音的心都沉下来。

在前往学院内的短暂路途中闻清音拿起玉简查看玉简中的公共区域。

里头已经有了许多不同的短讯,都是学院的弟子们所发。

【美貌药修】我躲在虹雨榭的大树上,下不去了谁能来救我!

【清纯符修】你还是待在上面吧,枝叶多不容易被发现,在下面只有被

【惊讶符修】前面的那位你没事吧?

【沉默器修】天佑瀛洲,天佑海内!和他们拼了!

【勇猛剑修】老子今日就要让他们尝尝我大宝剑的厉害!

虽然一些弟子们发来的短讯依旧活泼透着少年意气,可是也无法掩饰此时情况的严峻,裴君珩用“不好”二字形容大抵还是说轻了。

黑烟可不是仙境试炼中的低智仙兽,而是茹毛饮血,以玩弄折磨为乐的北原窃贼。它们不会对学院的弟子们有任何怜惜,甚至带着凌虐□□的怒意。

它们想要踏平海内独占资源许久,此次找到机会更是倾巢而出,不仅将通天之海毁灭从此进入海内再无阻碍,更要占领海内,让海内人永久地沦为它们的容器与奴仆。

永生永世,无可翻身。

“那海内的其他地方……”这句问题才冒出一个头闻清音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幼稚无比。

北原窃贼都已入侵到瀛洲学院之中来抢掠这些弟子,而其他仙山与九洲目前还毫无反应,那只说明一点——

他们自己此时自顾不暇,没有精力顾及到瀛洲学院的弟子们。

闻清音的面色沉重下来。

据他所知有桑仙尊去往通天之海还未返,一同前去还有赤霄剑尊,池阙主,申屠阁主三人,也不知此去一趟是否遇到危险,估计是正陷于泥泞之中难以脱身。

至于其他的可能,闻清音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这句未说出的问题消散于风中,空气也变的沉默凝滞。

难言的沉重感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

“北原窃贼为什么会到学院中来?”訾蜀之全身罩着具有抵御能力的法衣,在虹雨榭的角落缓慢移动,耳边的打斗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听的訾蜀之脚步慌张。

细看这法衣臃肿,原本贴身的形状几乎被扯成一张披下来的毯子。

訾蜀之问完后没得到回答,用脚尖戳了戳半蹲在他前面同样躲在法衣下挪动的人。

万挽秋正在缓慢阴暗地爬行,差点就被訾蜀之的这一脚给踹出去,稳住身形后让恼怒扯住訾蜀之的衣摆。

“是青宣上君打开了学院结界,才导致北原窃贼进入学院。”

万挽秋刚说完,身后的訾蜀之就整个人一抖,差点脚下意识的一伸差点又把万挽秋给踹出去。

披在他们身上的法衣因为訾蜀之的弧度震动,“你说的当真?你怎么会知道?”

青宣上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听到訾蜀之怀疑的语气万挽秋更气不打一处来,“在你趴桌上睡觉的时候,玉简中的公共区域便有短讯了。”要不是现在的行动不便,万挽秋一定要把訾蜀之的罪行狠狠写上他的记仇本。

訾蜀之这才回想起来,因为常扶上君不在,他便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后面还是被黑烟撞入虹雨榭的声音给惊醒,再之后就是像现在一样混乱的场景。

在发现他普通丹药对黑烟无用后訾蜀之才痛恨自己先前光顾着和其他弟子们酒会了,没有好好修习将灵力融入到丹药之中制成灵药的方法。

所幸还有袋中的法衣,能帮他抵挡黑烟的攻击。

訾蜀之和万挽秋正缓慢往边上移动,因为有法衣遮挡他们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感到各种混乱的声音在耳边窜过,仿佛连耳朵都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和万挽秋朝着声音轻的地方缓慢挪过去,现在外面定然和虹雨榭中是混乱一片,邪恶与毁灭的黑烟乱窜,但是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缩在角落暂且躲过一击。

头顶着法衣思考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的时候,訾蜀之忽的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北原窃贼定当——”

那声坚定的声音似乎因为什么停顿一下,然后是缓慢吐出的几个字,像是每一个字都含了血,可是说出的几个字却坚定无比。

“覆,灭,而,亡。”

訾蜀之只觉得头顶轰然一击。

万挽秋还在蹲在地上用笔写着这次的情况,就感受到头顶亮光一闪,然后那被撑大的法衣贴合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奋笔疾书的万挽秋笔一顿,瞬间察觉出是訾蜀之主动掀开法衣出去了。

现在外头都是黑烟肆虐,法衣还能撑上一会,訾蜀之出去干什么?

掀开法衣就像揭开刚刚蒙在眼前的屏障,死亡与危险摆在他的眼前。

他终于看到了前面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柳青色制服的少年被黑烟贯穿了心脏,殷红的血液从嘴中涌出滴在地上,前面说出的最后几个字停顿估计就是因为口中不断的鲜血。

小药修已经没了声息,面色肉眼可见变的青白,但黑烟却不简单打算放过已死的药修,北原窃贼就是为了玩弄和凌虐而来。黑烟凝成的手在小药修单薄的胸膛抓住转动,像在撕扯一个早就千疮百孔的娃娃。

那时云中仙门的师弟,年纪尚小但聪明懂事,他比訾蜀之小上好几岁,从小就跟在訾蜀之的身后长大。师弟的修为并不高,本应该不来瀛洲学院的。

可是在得知訾蜀之要前往瀛洲学院修习后小师弟便缠着师长们要跟过来,想要和师兄们一起修习。

师弟本来不应该在瀛洲学院身亡的。

北原窃贼定当,覆灭而亡。

看着眼前刺目的血液,听着是黑烟猖狂残忍的笑声,訾蜀之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上脑袋,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全都冲散。

他拿出袋中仅有的一件攻击法器往前冲了上去——

“我和你们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第103章

丧失理智的人往往有勇无谋, 尤其是怒火上头之时便毫无顾虑。

訾蜀之就正处在这个状态之中,他手中的法器是一把小剑,因为是剑的模样所以被訾蜀之一直放在袖中从未动用, 但也因为是法器所以从未丢弃。

没想到居然有一日他会主动拿起这件法器, 将小剑注入灵力之后小剑便盈盈流转光芒。

没有任何犹豫, 訾蜀之手持着这把剑朝着黑烟毫不手软地刺去。

清晰的破空声一响,正凌虐小药修尸体的黑烟动作一顿。

它缓缓低下头颅,看到它黑烟凝聚的身体胸口破开一个口子,直直穿透而来的是一柄闪着灵力光芒的剑,灵力的光芒灼退着周边的黑烟,细听甚至能听到如同烤肉一般的滋滋声响。

见黑烟停住, 訾蜀之才反应过来前面他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他用他并不熟练的法器小剑, 刺入了杀害师弟的凶手胸膛。

他看到黑烟穿透药修胸膛的那部分缓缓消散, 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的小药修没有了支撑,便仰面重重倒了下去。

师弟稚嫩的面孔染着擦不干净的血色, 让訾蜀之前面心中刚生出来的那点恐惧又烟消云散, 这样的恶魔夺走了他的师弟, 甚至连师弟的尸体都要凌虐。

才用法器杀害它完全是一种怜悯的施舍, 訾蜀之这样想着,他将小剑拔出,将剑举高,然后又狠狠地刺了下去。

北原窃贼大多以黑烟这种飘忽的形态,可以用黑烟凝聚成各种形状, 难以捉摸, 难以攻击和抵挡。

来自北原的黑烟, 生来就是为了邪恶与掠夺而存在。

只有訾蜀之此时用手中含着灵力的小剑刺下去时才真正感受到那种宛若刀刃没入皮肉的阻力。

为了发泄心中怒气, 訾蜀之要将前面黑烟对小药修做的事情全部在黑烟身上实施一遍,也不知这样被剑刺着,黑烟是否能感受到一样的疼痛。

在訾蜀之准备又一次将手中的剑刺下之时,被刺出好几个洞口的黑烟终于有了反应。

訾蜀之直接对上黑烟中露出的狰狞面孔,他握着剑的手一停。

黑烟涌动着如同无数条争前恐后涌出的毒蛇:“很好,你敢伤我。”它一动,前面胸口上被刺出的洞口便愈合,宛若没有受过伤的模样。

黑烟刚说完,胸口又被刺上一剑,訾蜀之在它面前疯狂叫嚣:“就伤你了,怎么滴?”

虽然北原窃贼轻易就将伤口愈合,但还是黑烟状的身体比先前没受伤时要浅淡许多,说明他用含着灵力的剑刺去是有用的。

这不知死活的一剑直接就将黑烟激怒,它连前面那样的废话都不想多说,黑烟身躯瞬间暴涨,如同汹涌的海浪扑过来。

訾蜀之的小剑在这样的攻势下显的太过细小,完全无法抵挡,就算他用小剑给黑烟戳出一个洞,其他位置完全无法抵御。

将心一横,訾蜀之将大量的灵力注入小剑,直直朝着黑烟迎去。

预料而来的黑烟并没有坠落下,訾蜀之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剑光一闪而过,黑烟被裂成两半。

有人帮了他!

正扭头高兴地看究竟哪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时,訾蜀之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无比熟悉并讨厌的一张脸。

“裘三尺?”

訾蜀之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万万没想到,救他的人竟然会是怎么都看不顺眼的裘三尺。

裘三尺抱着手臂看他,手中还抓着前面用来攻击黑烟的剑。

看着訾蜀之震惊的表情,裘三尺的目光落到訾蜀之手中的小剑上,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哟,紫薯汁,想不到你还偷偷用剑呢。什么时候从我们万昼剑宗的偷学的啊~”

訾蜀之……訾蜀之刚软的拳头又硬了起来。

果然裘三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哪怕他前面刚救了他!

訾蜀之额头上的青筋迸出几根,还没来得及反驳裘三尺的嘲讽,他就看到前面被裘三尺斩成两半落下去的黑烟又重新凝聚起来。

这次黑烟的颜色也比先前要浅淡许多,果然每一次对黑烟的攻击都能将黑烟削弱。

眼看着黑烟又要从裘三尺扑过来,訾蜀之想也没想拽住还嘲讽着一张脸试图再输出嘲笑的裘三尺。

“你干什么!?”裘三尺突然被訾蜀之拽了个踉跄正要发怒,就感受到后背一阵凉风,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在他身后本来准备站立的地方有一块漆黑的焦痕。

如果不是訾蜀之拽他,那现在焦黑的估计就是他自己了。

明白过来的裘三尺的脸上复杂表情交杂,没想到他还没得意多久,就反过来被訾蜀之救了。

訾蜀之手持着一柄小剑抬手抵挡过黑烟的一次攻击,他抽空看向裘三尺,“小三尺,还是不要得意太久啊~”

这句话听的裘三尺牙痒痒,他手持着剑往外一挥,瞬间斩断黑烟,“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你爹爹我的厉害!”

訾蜀之正和黑烟搏斗,看到一坨法衣慢吞吞地靠近,在訾蜀之面前不远处停下,那法衣动了动,看样子是要从里面探出什么东西来。

在动着的法衣中即将探出脑袋时,訾蜀之眼疾手快地踹出一脚,又将那呼之欲出的脑袋给踹回去了,里头的人重新被法衣完全笼罩。

转过去继续拿着小剑挥舞抗击北原窃贼的訾蜀之喊道:“你在里头好好待着,别出来拖后腿!”

訾蜀之清楚万挽秋的实力,万挽秋连逃跑都比别人都漫上许多,现在出来无疑是送死,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需要其他人保护他,所以万挽秋最好还是在法衣里头待着,至少法衣有保护作用,不至于让万挽秋受伤。

但是被訾蜀之踹回到法衣中的万挽秋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一边努力平复脑中的眩晕感一边在心中记下訾蜀之的“罪行”。

于是万挽秋就裹着法衣像大土豆一样坐着,坐山观虎斗的姿态,耳边传来訾蜀之和裘三尺斗争不停的话语。

可是在现实中,訾蜀之和裘三尺两人早就背贴着后背开始战斗,因为前面的反击他们被黑烟当成是一伙的,围绕着他俩攻击,所以两人只能贴着后背以防御背后的攻击。

“想不到你的剑还是有点实力的嘛。”经过长时间的战斗,訾蜀之额前都冒出汗水,只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难道从訾蜀之的嘴中听出夸奖,裘三尺的嘴角一勾,正准备勉强客气地回复一句,但是訾蜀之的话语紧随其后:“怪不得天生的剑修,‘剑’的很有水平!”

裘三尺的表情僵住,随即不甘示弱地回复:“我看你现在还在用剑,不如干脆来我们剑宗好了,反正你们药修的东西也派不上大用途。”

马上訾蜀之就愤愤回复:“我呸,有本事等下不要用我的伤药。”

两人正背靠背战斗,一边土豆似的法衣缓缓挪动靠近,在訾蜀之再次要伸出脚踹过来前飞快地扔下一堆符箓然后立马退开。

万挽秋隔着法衣喊道:“那些是我的符箓,快拿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訾蜀之和裘三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分别拿起符箓,眼中燃着皆是必胜的战意。

“区区窃贼,不在话下。”

路上碰到北原窃贼实在是太多,闻清音和裴君珩几乎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闻小门主和裴少宗主这两个向来不对付的学院弟子主动在一起并肩作战,在让其他弟子们惊叹的同时感到一股力量油然而生。

连闻小门主和裴少宗主这两位关系水深火热的弟子们都能共同作战,以大局为重,完全看不出平日的剑拔弩张,更何况其他人呢?

在这种学院危机时刻,必然抛弃平日的嫌隙,共同抗击攻入瀛洲学院的北原窃贼们。

于是在学院中随处可见曾经互为仇敌的药修与剑修之间难得有如此和谐的局面,在这种混战的时刻中这些和谐显的格外珍贵。

有如訾蜀之和裘三尺这种一边背靠背战斗一边疯狂斗嘴的,也有别扭着脸嘟嘟囔囔但还是帮忙出手的,但更多的是共同沉默着消灭北原窃贼,又默契的各自奔向下一个战斗的地点。

北原窃贼虽然可怕,但是瀛洲学院的弟子们也不见得退却。

但闻清音的表情并不乐观,他除掉迎面而来的黑烟,身边又有黑烟冲下,同样被一起的裴君珩用剑斩了个干净。

每斩杀一个,就会有新的北原窃贼冒出来,仿佛除之不尽,要是这样耗下去,弟子们有限的灵力都会被耗尽,到最后只有灵力枯竭沦为北原窃贼的玩物与容器一个结局。

现在这样茫然地战斗明显不可行。

可是父亲至今毫无音讯,云中仙门的师长们也大抵在与攻入门中的北原窃贼们搏斗,常扶上君还处在无止境的昏迷中,现在又有谁能有闲暇来帮助他们呢?

闻清音觉得心中绝望,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张让他浑身犹如绷紧的弦,仿佛再绷紧一点就会整根折断,但是闻清音不敢倒下。

似是察觉出闻小门主的力不从心,裴君珩手中剑光闪动,主动为闻清音抵抗住大部分的黑烟。

但裴君珩才刚因为消除恶灵而在经脉上留下暗疾,闻清音将意图挡在他面前的裴君珩给推开,示意裴君珩不要一意孤行。

“我还没到要人护的地步。”闻小门主的一张脸如同最华贵的宝石熠熠生辉,明明是一朵吃不起任何疼的娇花,眼眸却总是闪动着的倔强不服输的光耀。

令人着迷无比。

听到闻小门主的要求,裴君珩只能答应,却还是在出手时忍不住偏向闻清音那边一点。

为闻清音作战是他的本能。

闻清音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再强求。

肩与裴君珩的肩紧靠着摩擦,剑光闪动,破空声猎猎在耳旁,闻清音紧紧贴着裴君珩,甚至能感受到剑修制服上流云的图案。

等等!

闻清音的眼睛一亮,他想到应该找谁来帮忙了!

他转身看向裴君珩,准备和裴君珩说他的想法。

而裴君珩已有所觉地转过身,就看到闻小门主亮着眼睛说道:“我想到找谁来帮我们除走北原窃贼了!”

闻小门主眼中的光芒似乎能将四周的阴霾一同映亮,他激动地说:“我现在就去云中仙门,门中的长明灯未灭,意味着太合仙君的神魂未灭,只要能将太合仙君请出关,一定能将这些北原窃贼除尽!”

哪怕是太合仙君出现,就已经是足够振奋整个海内的消息了。

闻清音话刚说完就已经下定决心,但是裴君珩想要和闻清音一同前去云中仙门之中。

“我与你同去。”裴君珩说道,剑修垂着眼眸看闻清音,眼眸中难得是恳求。

但闻清音却拒绝了裴君珩,现在北原窃贼步步紧逼,裴君珩修为不低,应该待在瀛洲学院之中帮助其他弟子除去北原窃贼。

闻小门主态度坚决,哪怕裴君珩不愿意但还是顺从闻清音的安排。

在闻清音掏出万宝船准备转身离去时,冷峻的剑修在他的额头上落在一个吻。

轻的犹如蝴蝶展翅,柔软的蝶翼扇进了心中。

“平安回来。”

不知是否因为北原窃贼的入侵,连无尽之海都变的波涛汹涌起来,原本宁静的海域都海浪涛涛,汹涌的像是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吞下。

好在万宝船足够稳健,不至于被风浪吹的漂移。闻清音乘坐在万宝船之上,朝着云中仙门的方向前进。

闻清音仅有几次是一人独自坐船,一次是龙脊山伤了手狼狈划船而归,之后的几次是伤了手之后独自乘着船去海内的各洲散心。

然后就是现在,他独自乘着万宝船前行,却也觉得胸中沉闷,难以静下心来。

一想到曾经的事情,感觉右手掌的疤痕也有了感觉,不是曾经钻心的疼痛,而是泛上来的灼热感。

估计是上次被那只臭貔貅咬出毛病来了,闻清音想。

不过闹腾的小貔貅好像格外的安分?

在前往虹雨榭的路上小貔貅还帮他咬了裴君珩的袖口,但后面一直都待在他的袖中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这的闻清音连忙翻找袖子,果然在袖中找出了石刻的小貔貅。

闻清音掏出小貔貅一看,石头做的身体在闻清音的袖中被捂出体温,向来爱机灵的小眼睛闭着,正陷入香甜的睡眠之中。

哪怕睡的正香,小貔貅的嘴边还挂着没有吃完的灵力草叶子,明显是吃到一半就睡着了。

石头做的貔貅也需要睡觉?

手举着小貔貅左看右看,闻清音甚至还用手戳了戳小貔貅的肚子,对自己一向护的很紧的小貔貅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确认小貔貅进入睡眠之后,闻清音没有再去闹它,将小貔貅放进自己袖中。

眼前已经能窥见蓬莱了。

曾经的蓬莱上花香袅袅,远远就能看到各种花五颜六色的一片,可是现在看去,却只能看见黑烟窜动,好似一切都被笼罩在了死亡与黑暗的气息之中。

原本闻清音还在想蓬莱此时的情况如何,但是看到面前的景象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冷下脸。

他繁花遍布美如仙境的蓬莱,居然被这些北原窃贼糟蹋成这样。

顺着蓬莱的那条山路往上走,闻清音的面色更加难看。

昔日他最喜爱的花皆被撕碎,在地上践踏成肮脏模样,曾经蓬莱美丽如花,处处鸟语花香。

现在却只能听到混乱的打斗声。

北原窃贼欺我同门,踏我仙门,着实难忍。

尽管知道自己前来是去寻找太合仙君,可是一路上还是忍不住与好几个北原窃贼打斗在一起。

太合仙君闭关的地方是在云中仙门最为幽静的地方,此处鲜少有人走过来,所以先太合仙君一直在这闭关也没有人前来打扰。

师长们与同门弟子大概正在上头与北原窃贼搏斗,所以闻清音一路过来只见到几个肆意乱窜毁坏草木的北原窃贼,皆被闻清音清除了个干净。

大抵是仙君灵力庇护,太合仙君闭关处是少有的还有繁华怒放绿草如茵的地方,边上的柳枝垂下,宛若一道天然的门帘,光滑的石门上青苔密布,足以看见太合仙君在里头闭关之间之久。

独自闭关了几百年,外头的花草都生长了一轮又一轮,可太合仙君却没有任何要出来的意思。

“如今北原窃贼肆虐海内,通天之海已破。晚辈闻清音,恳请太合仙君出关!”

闻清音半跪于石门前,声音清朗,连石门口花木闻言都颤动,似乎在此处呆久了也有了自己的神智。

然而回答闻清音只有一如既往的沉默与寂静,犹如向来如此的山石,不会有任何回答。

闻清音抿了抿唇,他又大声重复一句。

山间能听见闻小门主清越的声音一遍一遍响起,声音响亮,尽管一遍遍的重复让他的声调不得不慢慢低下去,原本清亮的声音也带上痛苦的喑哑,可是闻清音还是毫无所觉,继续重复着自己的话。

太合仙君已在里头闭关太久,是时候重现于人世了。

如果一遍没有得到答案,那就两遍,两遍不行,那就三遍。

他就不信,太合仙君当真如此无情,听见海内的哭嚎声都不为所动。

可是事实总为能如闻清音所愿,他的声音喊的都哑了,膝盖也跪的发疼,可是里面钱的石门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一丝回应也无。

只有因北原窃贼侵入而泛起的冷肃山风吹的闻清音脸疼。

难道说这次抗击北原窃贼只能是他们自己来将这些恶心的黑烟给驱除出去?

闻清音心中绝望,他多想自己以前能再强大一些,这样就不会被如今的北原窃贼给掣肘,不会像现在一样上下所求无法。

阴霾之下闻小门主的脸艳丽,因为长时间的跪立与发声他的脸色发白,上头浮现着犹如蔷薇的病态红晕,可是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明亮的惊人。

宝石漂亮闪耀,可是一样的坚强不折。

从未放弃希望。

面前石门不动如山的似乎已经是给闻清音的唯一答案。

时间紧迫,容不得闻清音在这里耽搁太久,只能遗憾他就要空手而归了。

膝盖上钝钝的疼痛让闻清音慢吞吞地起身,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对疼痛太过敏感,以至于闻清音的身形不稳,差点就要往边上倒去。

慌乱中闻清音抓住边上生长的枝叶,但是手才刚抓住,钻心的疼痛便直接占据了他的脑袋,闻清音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发出极为痛苦的一声闷哼。

和手指上的疼痛比起来,闻清音膝盖上的疼痛似乎都不值一提。

疼的闻清音眼前视野都看不清,只觉得自己快要在这里疼的陷入昏迷,他在这慢慢蜷起身体,这样能让自己感到安全一点。

骄矜的闻小门主在此时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等到那股疼痛稍微缓过去一点,闻清音才察觉到手上的湿意和缓慢流下的温热液体。

闻清音慢慢转动眼珠,看到他白皙的手上全是血迹,而传来疼痛的地方是手指上的一个小血洞。

他前面慌乱之中抓到的树枝是一条遍布尖刺的荆棘,直接将他的手扎出洞来。

看着手上殷红的血液缓慢流淌,闻清音心中难得涌现出深深的挫败,没想到这次非但没能请得太合仙君出关,甚至还要摔出一身伤来。

也是,若是太合仙君那么容易请出关,也就不会在此闭关上百年。

心情郁闷的闻清音甚至都没有心情拿出玉髓膏给自己的伤口抹上药,膝盖还隐隐发着疼,整个人如同在荆棘地中滚了一圈,狼狈无比。

他光顾着注意手上的疼痛,却没发现那来不及擦拭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于地面重新生出嫩绿的小草来。

是阴霾之外的仅有生机。

闻清音正准备起身转身离开,但是耳边突然传来石门挪动的沉闷声响。

似有所觉,闻清音都不顾上起身,他猛地抬头。

果然看之前一直紧闭的石门震动,正朝着一旁缓慢挪开,上头密布的青苔往下坠落,激起尘土一片。

太合仙君闭关的石门居然开了!

闻小门主忍耐着疼痛站起身,手上的鲜血将他的衣衫染上血迹,但是闻清音也来不及在意。

久经岁月的石门打开,露出里头的太合仙君闭关的石府。

扑面而来的并不是陈旧古朴的落败气息,而是草木的清新香味。

闻清音激动地冲过去,想要与太合仙君好好说一说目前海内面临的困境,但是等他手扶上石门口,看到里头的景象时闻清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冷下来。

他并没有看到在这看到闭关已久的太合仙君,而是看见相拥在一起的两具骨头。

一具骨头骨骼莹润,洁白的像是会发光的玉石,另一具被他紧紧拥抱的“骨头”或许称不上骨头,而是用草与树枝编织而成的似人骨架。

神奇的是,构成这副“骨架”的绿草和树枝并没有经历岁月而丧失生机,依旧生机勃勃泛着光泽。

在空洞的眼眶之中,开出一朵层叠花瓣的花朵,和当时太合仙君于通天之海掌中生出的花一模一样。

宛若黑暗死寂中的唯一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老祖们事情的真相差不多就要交代啦~

第104章

整个石府除了这两具骸骨, 并不大的空间中遍布草木繁花。

不像是闭关的石府,反而更像是藏在蓬莱深处无人拜访的一处小花窟,花草香气将石府中的阴冷与黑暗全都驱散。繁花簇拥着骸骨, 倒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目光落在泛着玉色光泽的骸骨, 闻清音想, 不愧是犹如神明降临海内的太合仙君,哪怕身死留下骸骨,也倍受花草的喜爱。

闻清音蹲下身,身上的疼痛又泛了上来,他动作缓慢,手轻轻抚上草编骸骨眼眶中冒出的那朵花。

花瓣层层叠叠, 柔软顺滑, 正是生长的最好的时候。

可是随之涌上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敢相信面前的骸骨是太合仙君。

明明他还特地看了一眼长明灯, 确信太合仙君的神魂并未熄灭,本以为能亲眼见到诸神之战生出参天巨树的太合仙君, 怎么好不容易石门打开后, 看到的却是冰冷的骸骨?

虽然闻清音不愿相信,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 现在在他面前的这副骸骨却是是太合仙君。

除了太合仙君,没有人能拥有这一副玉做一般的骸骨了。

不过太合仙君所拥着的这副草编骸骨又是做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石府中一人寂寞,便编了骸骨还陪伴自己?

闻清音打量面前的这副栩栩如生的草编骸骨,若不是草木的纹络太明显,闻清音都要以为面前的是一副真正的骸骨, 太合仙君甚至还编出了全身的经脉, 可以说是对这副身体熟悉无比。

等等, 闻清音的表情一变。

他突然想明白太合仙君编这副骸骨是要做什么的了, 闻清音拨开边上簇拥的花,果然在光滑的石壁上发现了经年累月也无法消散下去的法力痕迹。

从石壁上留下的痕迹足以窥见当时太合仙君使用的法力之盛还有次数之多。

什么闲得无聊编个骸骨,什么寂寞想要骸骨陪伴,这一切都是假的。

自太合仙君进入石府之后的这几百年,根本不是在石府中闭关,而是在这狭窄阴冷的石府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复生之术。

这石壁上经过数百年时光也未曾消散的法力痕迹说明了太合仙君所实施的法力之多。

而海内修士身死并不会留下骸骨,身有灵力之人身死后会灵肉消散,魂魄连着虚妄的肉身随风飘至无尽之海,相传在无尽之海中的能够进入新的轮回。

如果要留下骸骨,只可能是体内灵力消耗殆尽,也再无法重新于丹田生出灵力,导致灵肉无法相融,最终沦为肉体凡胎消融。

不会飞往无尽之海,也不会再进入新的轮回。

闻清音无端想到他丢失一魂之后做的那个梦来。

通天之海困局中主动以仙躯修补空缺的阳溪老祖,哪怕灵力枯竭也要救回老祖精魄的太合仙君。

所以太合仙君从通天之海一刻不停地回到云中仙门之后进入石府闭关,是想要以草木作骨,精魄为引,灵力铸身,从此复活阳溪老祖。

抚着花朵的闻清音手指一顿,只觉得脑中所有关窍一瞬都通了,面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可惜面前只有幽白的白骨在无声地回答。

骨骸相拥,仿佛是最亲密的爱侣,也像是无法割舍的至友。

已经得到一个答案的闻清音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但是手一碰到自己娇贵的膝盖,又感受到未平的痛意涌了上来,让金尊玉贵的闻小门主缓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他伸出右手,右手掌掌心的疤痕如同未放的杏花,左手手指微动凝起绿色光点,在右手的手掌上悬空着轻轻一点,在闻小门主的掌心开出一朵洁白素雅的花。

花瓣纯白,仿佛从未沾染过世间的任何污秽,圣洁又纯净。

闻清音从右手手掌中取出这朵白花,上前一步珍重地放在白骨身边。

“晚辈今日多有冒扰。”

面前草编骸骨和太合仙君的骸骨暗示了太合仙君尝试复生之术的失败,也不知道百年前的太合仙君一个人独自一人在阴冷的石府之中一遍遍注入灵力,又如何迎接一次又一次没有成功的遗憾。

直至最后灵力枯竭到无法再生,然后再抱着未能转生为人的骸骨死去。

或许他前些日子梦到通天之海所发生的事情就是当年事情的偶然一瞥,原本以为自己大抵魂魄丢了做胡梦,却没想到是一梦成真。

果然那些剑修所谓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阳溪老祖为了海内安危献出身躯,太合仙君为了复生阳溪老祖耗尽灵力而是,没想到他们的同门弟子在百年之后居然因为这件事结下仇怨闹的不可开交。

现实总是这样荒诞又可笑,如果药修与剑修之间一开始结下的仇怨便就是虚假,那么三年前凭空消失的龙脊山仙脉呢?

药修与剑修之间相疑不清,关于龙脊山仙脉的事情也众说纷纭,闻清音愿意相信裴君珩所说当年伤害的真相,却不会相信其他剑修所说的“真相”。

若当年剑修并未窃取龙脊山仙脉,那后来师长追寻仙脉之时,却得出仙脉位于岱舆的结论?

只不过那仙脉比当时在龙脊山之时会弱上几分。师长们推测,大抵是剑修窃取龙脊山仙脉后遭了神罚,才导致岱舆所获得的仙脉几乎要弱上一半的结果。

闻清音从未怀疑过龙脊山仙脉为剑修所夺的事实,与裴君珩在一起时也未曾谈过此事,但是今日过后,他想他应该与裴君珩好好探查一番真相。

闻清音无声注视了相拥在一起的骸骨之后,准备转身离开。

此次打扰太合仙君也算是得到了回答,他也得尽快继续回到与北原窃贼的抗争之中。

在闻清音刚移开目光时,白骨空洞的眼眶之中突然跃动起了火焰。

闻清音正要离开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白骨依旧幽幽,前面余光瞥见的火焰仿佛只是错觉。

他眼花了,闻清音刚要晃晃脑袋在想是不是自己被身上传来的疼痛给逼疯了,耳边就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有人在喊他名字:“玉笛。”

声音温柔犹如春风拂面而来,确认这声音不是幻觉的闻清音只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小小的石府之中,除了这两具骸骨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么此刻喊出名字的是谁?

难道说还有其他人在这石府之中,一直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

闻小门主紧张的不敢回头,手中却备好了注入灵力毒丹,准备马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注好灵力的毒丹甩出。

这样不管是人还是北原窃贼,都无法逃脱他的攻击。

可闻清音才刚要将手中的毒丹扔捏碎伸出,耳边传来的有一句话打断了闻清音的动作。

他说:“玉笛莫怕,我是太合。”

太合仙君?

这声线确实与他梦中所听见太合仙君的声音一模一样,似乎察觉到闻清音的警惕和迟疑,温暖的灵力如风吹过来,满石府的花朵簌簌摇晃,仿佛在与闻清音打招呼。

能让花草一同配合演出的,除了闻清音就只有太合仙君。

闻清音这才放下手中的毒丹转至身后看去。

站在他面前是如梦中所见一样的太合仙君。

温柔的眉眼如同潺潺的春水,正微微笑着看向闻清音。

“太合……仙君?”闻清音不确定地问道。

被闻清音的反应逗笑,太合仙君点头,“确实是我。”

“那这是……?”得到的闻清音立马看向还与草骸骨相拥的那副白骨,在那边上还有他献上的白花。

如果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合仙君,那这副骸骨又是谁的?莫非他从始至终都想错了?

看出闻清音的疑惑,太合仙君走上前抚上闻小门主柔软的黑发,宛若慈爱的长辈。

感受到虚妄的宛若下一秒就要消散的触碰,闻清音才蓦地明白答案。

站在他面前的太合仙君是神魂状态,暂且凝成了实体,所以连触碰都如同吹拂过来的风一样漂浮的抓不到实处。

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云中仙门中属于太合仙君的长明灯还未熄灭,虽然太合仙君的□□早已消逝成一副白骨,但是神魂却奇迹的还存在,并不能严谨的所说是太合仙君完全死亡。

“我在石府中呆了太久,可否告知我外头的情况?”太合仙君出声询问道,眼眸温柔,闻清音却从里面看出如影随形无法驱赶的悲伤。

能见到太合仙君完全是意外之喜,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闻清音赶紧向太合仙君说明现在北原窃贼肆虐海内的局面。

没想到几百年后北原窃贼会越过通天之海重新来到海内,闻言太合仙君的表情凝重起来。

“有桑呢?”太合仙君问道,他的神魂居于石府之内,并非对外界的局面一无所知。

所以也知现在云中仙门的门主是有桑仙尊,而二十年前云中仙门降生下来的孩子,和他一样具有掌中生花的能力,小字为玉笛。

神魂混沌犹如燃灯一日日等待枯竭,没想到当年啼哭震动石府蓬莱遍地开花的婴儿都已长的快与他一般高了。

“父亲前几日与其他门派门主前往通天之海查看情况后便一直杳无音讯。”闻清音如实回答,现在北原窃贼都已经肆虐到海内十洲四仙山,作为第一道防线的通天之海定然是出现巨大缺口。

而有桑与其他三位一起前往通天之海的门主,只能说是凶多吉少。

太合仙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现在四大门派的接任人可都在瀛洲学院之中?”

如果他没有记错,现在闻清音是进入瀛洲学院的年纪。

见闻清音点头,太合仙君的手抬起,随着他的手掌展开,四种光芒不同的光点凝聚悬浮在他的手掌之上。

柳青,月白,靛蓝,鹅黄。

认出这四种颜色,闻清音的眼睛蓦地睁大。

果然太合仙君的手指一动,那柳青色的光点就飞向闻清音,在闻清音反应过来前没入闻清音的身体。

只感受到温暖如春水的浪潮从头顶而下,前面身体上的疼痛都被温柔抚平,经脉中流淌着从未有过的充足灵力,一瞬之间仿佛各种感官都变的更加敏锐。

闻清音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甚至连他手掌上前面留下的血迹和血洞都变的干干净净,好像之前在石门口受的伤只是他的错觉。

“仙君这是……”闻清音抬起脸看向太合仙君,他清楚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来自那柳青色的小光点。

太合仙君朝他微笑,手一动,那剩下的三个光点便漂浮到闻清音的四周,“这剩下的三个赐福麻烦玉笛帮我递交给剩下的三个孩子。”

“现在情况危急,只能请你们这些孩子暂且扛起局面了。”

太合仙君话音刚落,围绕着闻清音转圈圈的那三个颜色各异的光点遁入闻清音的右手掌之中,应把闻清音的右手掌当作暂且留存的地方。

闻清音正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充沛灵力,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掌心依旧是那处疤痕,但是在光点进入手掌后手心比之前多出三点小痣,仔细查看正是月白,靛蓝与鹅黄三种颜色。

他正翻着自己的手掌仔细观察,耳边就传来太合仙君疑惑的声音:“……哎?”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发现。

反应过来的闻清音抬起眼,就看到太合仙君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右手掌,眼中是惊讶与好奇。

还以为太合仙君是因为自己右手上多出的三颗痣而惊讶,闻清音正准备解释,太合仙君就问道:“玉笛能将右手给我一观吗?”

虽然疑惑,但闻清音还是将自己的手递给了青宣上君,“掌心多出的三颗痣是前面的赐福。”

“不是。”太合仙君轻轻摇了摇头,他的指尖悬在掌心疤痕之上,“这个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被太合仙君这样虚虚点着,闻清音只觉得自己掌心疤痕才刚平复下来一点的灼热感又冒上来。

他克制住自己去挠掌心疤痕的冲动,回答道:“三年前龙脊山仙脉消失之时被剑光所伤。”

“那消失的龙脊山仙脉有找到吗?”太合仙君盯着他的手掌问。

“还未,应该是剑修窃走了。”闻清音答道。

闻清音害怕太合仙君因为他手掌上的疤痕误会裴君珩,在心中已想好应该如何和太合仙君解释,但随之耳边是太合仙君含笑的惊叹语气:“不用去找了,那一半的仙脉——”

“在这呢。”

手掌心的疤痕被轻轻碰了碰。

闻清音的大脑一片空白,被太合仙君用手指这么一戳,之前差点就要忘记的灼热感如无法抵御的浪潮升腾而起,灼热的感觉好像从皮肉中冒出来,整个手掌又疼又痒。

“仙君……”闻清音难受地咬住自己嘴唇,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太合仙君的手掌中抽回来。

他的手都快热成烤猪蹄,得马上用清凉的玉髓膏抹上把这温度压下去些才行。

但是闻清音想要抽回的手却被紧紧拽住,还没等闻清音反应过来,太合仙君点在他掌心疤痕上的指尖光芒一闪,带着疼痛的灼烧感从掌心蔓延开,就像是升上天乍然炸开的烟花。

在他体内如同有滚烫的热水冲破阻碍,直接冲刷了他的经脉。

尖锐的疼痛将灼热感带到了闻清音的身体各处,闻清音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

唇张着不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痛苦地蜷起了身子。

一开始几乎要击晕的疼痛过去后,那股灼热感也仿佛潮水冲破阻碍后流淌到了闻清音全身上下,冲刷闻清音的经脉,等到闻清音从这种感觉中缓过来时,看到太合仙君正对着他温和微笑。

而闻清音视野完全恢复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地上生出的花压在身侧,近的能闻见花香。

自己居然被前面的痛感疼的摔到了地上,闻清音只觉得丢脸无比。

而太合仙君就站在他的跟前正俯视着看他。

见闻清音恢复过来,太合仙君微弯下腰朝闻清音收回手。

感受到闻清音的迟疑,太合仙君温柔地笑了一下:“很抱歉前面没能扶住你,可这层封印需要你自己抗过。”

听到太合仙君的话语,闻清音心下一动,他伸手抓住太合仙君的手,借着力站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感受一下你现在的身体。”太合仙君说。

被太合仙君这么一提,闻清音才感受到自身体内的变化,如果他原本的灵力是潺潺的溪水,被太合仙君赐福之后就变作宽阔的大泽,而在现在,他第一次在自己的体内感受到如此充沛的灵力,犹如一望无际的海洋,宽阔的看不见尽头。

手指张开微动,指尖的光芒瞬间大盛,几株花朵从手掌中飞快长出,花叶舒展间尽是光华流转。

他的修为短短之间居然提升了这么多。

闻清音惊喜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太合仙君,但是蓦地想到太合仙君前面说的话嘴角勾起的笑又僵住。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上头的疤痕浅淡许多,一直如影随形的灼热感也无影无踪。

“仙君前面所说的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太合仙君将手指点上掌心前说的貌似是,那丢失的龙脊山仙脉,就在他的手掌心中?

那云中仙门和万昼剑宗之间的争论,三年前他前去龙脊山找裴君珩的质问……

一直以来相信的事实崩塌,闻清音只觉得五雷轰顶,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

可是当时师长怎么能探查出仙脉所在的是万昼剑宗……

但额上的头发被轻轻抚摸一下,抬起眼对上太合仙君温柔的微笑。

太合仙君看出闻清音在想什么,安慰道:“别担心,在你的手掌心中只有一半的仙脉,另一半则在万昼剑宗。”

没有让闻清音疑惑太久,太合仙君就笑着说道:“另半条灵脉已经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就在万昼剑宗的那个孩子体内。”

裴君珩知道他的体内是龙脊山仙脉吗?曾经蕴藏在龙脊山之中的仙脉被万昼剑宗与云中仙门约定好平分,两个门派因为龙脊山仙脉消失的事情再次结下仇怨。

却没想到突然消失的仙脉竟然被分为一半,落到了闻清音和裴君珩之间,而闻清音一直毫无所觉。

裴君珩吸收了一部分仙脉,在闻清音手中的仙脉却一直被封印着,所以云中仙门的师长只探查到仙脉的力量在万昼剑宗。

而裴君珩于万昼剑宗闭关三年,以至万昼剑宗的其他人也未发觉。

太合仙君温柔的微笑总能让人感到身心放松,如果不是外头又有混乱的打斗声传来,闻清音都要以为现在是与太合仙君的一次闲聊。

“该嘱托的已经嘱托完,我现在为神魂,不能帮上太多。”太合仙君衣袍飘飘,宛若即将登入苍穹的仙人。

闻清音察觉到了什么,失声说道:“仙君……”

而太合仙君却一如既往朝着他微笑,就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海内的将来还要多拜托了。”太合仙君的手抬起,颀长的身形如同向上生长的树木,闻清音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通天之海那处裹挟着海浪而上的参天巨树。

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嫩绿柔软,却拥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灵力潮水覆上闻清音,朝着外蔓延,北原窃贼的哀嚎传来,闻清音闻到了盛放的花香。

宛若春日再次来临。

太合仙君的神魂渐渐归置虚妄,他的嘴角是从始至终的微笑。

在最后的一刻,太合仙君的目光看向白骨怀中的草编骸骨,眼眶中生长出的花朵颤巍巍地绽放。

“很好看。”太合仙君笑着说,身形渐渐化为一片碎了的星光。

温暖的想让人流泪。

闻清音回到瀛洲学院之时,学院中依旧在混战,布满阴霾的苍穹旋转形成一个漩涡,而在那处漩涡中的一束光亮直直落在学院中的一个地方。

还没等闻清音看出这是什么,边上弟子的惨叫传来唤回闻清音的神智。

闻清音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名弟子被北原窃贼用黑烟贯穿了肩膀。

北原窃贼刚要猖狂大笑,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蓦地消散,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归为了虚无。

闻清音收回手中的灵力,赶紧上前查看符修的受伤情况。

这名符修弟子伸手捂住被刺透的肩膀,鲜血还是从指缝流下,看到闻清音,他宛若看到了救世神,甚至都没来得及收下闻清音递上的伤药,他指着不远处光束的地方,神色紧张:

“小门主快去那处,青宣上君要就此飞升了!”

乌色的云雾凝聚盘旋,如同张着大口的贪婪巨兽。

那处光束所降临之处,正是青宣上君的院长办公处。

海内已经很久没有人飞升了,原来青宣上君的野心竟然是要飞升成神么。

闻清音不敢耽搁,赶紧朝着那处飞快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六大概就完结了

第105章

越走近, 那束光亮就越来越明亮,好像是阴霾遍布的天地间唯一亮色。

闻清音的脸却蓦地冷了下来,这束光亮中涌动的, 分明是魂魄的气息。

青宣上君究竟从何处拿来的这些魂魄?

感到不妙的闻清音加快了速度, 但是在他即将抵达之时, 一股黑烟横冲直撞地过来。

这股黑烟形似蛟龙,连黑烟状的身形都比其他北原窃贼要大上许多。

“啊呀,这不是闻小门主吗?”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桀骜肆意,是带着浓浓恶意的调笑。

于黑烟之中露出一张带着邪气的面孔,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紧紧盯着闻清音, 像是锁定自己的猎物。

闻清音停住脚步, 脸上的冷意更浓, 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他就认出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阴云之下的闻小门主面孔是世间唯一发光的珍宝, 他看着面前的黑烟,冷声喊出名字。

“苍桀。”

原以为当时仙境试炼的冒险一击能将苍桀给除去,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 他们又于瀛洲学院相见了。

目光犹如实质, 在闻清音的脸颊上肆无忌惮地舔舐着, 闻小门主一如既往地艳丽无双,无法让人移开任何眼球。

察觉到闻清音在注视下抿起的唇,苍桀嘴角的笑意更加肆意,他喟叹道:“想要见到闻小门主真是不易,这次我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以站到闻小门主的面前。”

他的语气飘忽却带着浓厚的含笑恶意, 好像光是看着闻清音的面孔就已如饮下美酒一般的先醉了。

再次相见, 苍桀没有立刻与闻清音开始交战, 而是抬起凝成实质的手想要轻抚闻清音动人的脸颊。

但是这个动作无疑被闻清音躲过了。

见闻小门主秾丽的眉目冰冷锋利, 不像是被娇养长大的花朵,更像是在冰天雪地凛冽寒风中生长出的冷厉花朵,瞧着娇弱,却丝毫不畏惧任何的风霜冷雪。

落空的手是意料之中,苍桀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浓,笑声更大,笑的甚至连胸腔都震动。

“清音啊。”这次苍桀没有叫闻清音闻小门主,“这几日不见,可知我对你思之如狂?”

闻清音真是每一次都给予他意料之外的惊喜,仙境试炼之中他被迸溅出来的离魂石液体所伤,虽然疼痛,但是一同涌上身体的是永无止境的兴奋。

娇花固然美丽柔弱,但是如果能轻易揉碎总少了趣味,而当娇花带上带毒的花刺,能将采花者的手指都给刺伤,那便有趣多了。

仙境试炼逃出瀛洲学院之后的苍桀每一天都在想着闻清音,想着这朵带刺的花美丽又危险。

他突然不想那么简单地夺走闻清音的躯壳了,他想要将这朵带刺的花永久保留,与他一同回到北原。

哪怕不情愿也需要每日每夜的与他这个窃贼缠绕在一起。

光是想想这副漂亮身体被黑烟舔舐吞噬,侵/入到浑身上下不留一点空隙,他都要硬了。

苍桀恶意满满地笑着,虽然闻清音不知道苍桀现在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从苍桀落在他身上的恶心眼神他也能猜测出面前这黑烟想的尽是些令人呕吐的东西。

闻清音手一动,指尖的莹绿光点如同落在手掌上的大雪,光点汇聚,便露出截然不同的强大光芒。

“苍桀。”闻小门主终于勾起笑容,秾丽的面孔无双,让苍桀的眼神更深,“你是不是忘记之前于仙境试炼中你是怎么输了的吗?”

苍桀的眼中只有闻清音勾起的嘴唇,殷红的适合亲吻。哪怕他已经嗅到了强大危险的灵力气息,但只是让他的皮肉更加兴奋。

“被小门主的美貌所惑。”苍桀笑道,黑烟猛地靠近,“还是被小门主的风姿倾倒?”

这么久不见,苍桀大变的态度让闻清音都些许不适应。

但是很快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闻清音笑容不变,只是望向苍桀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你输在……”

“话太多了。”

早就凝聚好灵力的右手抬起,是灌注龙脊山仙脉灵力与太合仙君赐福的一击。

苍桀邪笑的脸庞蓦地扭曲,他的眼瞳颤抖的往下看去,只看到如同利剑一样的灵力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才短短几日,闻清音的灵力怎么能暴涨这么多……?

那眼瞳中除了震惊还有怨毒,黑烟凝成的实体瞬间消散回一阵轻飘飘的暗色烟雾。

他欣赏这朵带刺的花,但不想丧命在这上面!

苍桀想要化作黑烟的形态遁走,但是这次的闻清音不会如仙境试炼中的那样给苍桀找到机会了。

刺入胸膛的灵力并没有消失,而是如同树根一样自刺入的地方开始生长,莹绿色的经络像是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黑烟紧紧笼住。

滋滋的灼烧声传来,苍桀前面的云淡风轻与肆意调笑不在,他惨叫一声,狰狞的面孔在滚滚的黑烟之中显现似乎想要谩骂,可是嘴才张开就被生长出来的树枝横斜。

这一团黑烟被飞快茁壮生长的小树枝叶分的支零破碎,最后被吸收成树成长的养料。

几声带怒的惨叫之后,狂傲的苍桀不见,只有平地生长出的一人高小树舒展着枝条。

闻清音伸手抚上吸收苍桀生长而成的小树,树叶主动亲昵地蹭了蹭闻清音的手。

曾经在仙境试炼之中闻清音在苍桀面前只能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冒险刺碎成堆的离魂石,而现在苍桀卷土重来与闻清音对上,往日强大无法瓦解的苍桀在闻清音面前确实如此的不堪一击。

闻清音看向自己的指尖,上头甚至还有灵力的痕迹,昭示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将纠缠许久的苍桀除去,闻清音却没有觉得有多轻松,苍桀作恶多端,魂飞魄散是他应有的下场。

不仅是苍桀,还有入侵海内的所有北原窃贼,都应该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不敢再犯。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从头顶响起,阴郁许久的苍穹看着终于要落下一场雨。

抬头去看天空,闻清音甚至能从云中看到呼之欲出的闪电,前面看到的那束投射下来的光亮似乎更亮了。

不敢再犹豫,闻清音留下这株小树往前赶去,他还需要将手掌中的赐福交予裴君珩其他三人。

看不见的魂魄气光中被灼烧,魂魄独有的气味奇异,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无法轻松半点。

光束的中心是前面消失于海崖之上的青宣上君,他的怀中还抱着那只猫,猫咪漂亮的鸳鸯瞳在此时落下的光芒中更加闪耀。

独一无二落下的光芒照耀在青宣上君身上,衬的衣袂翩翩的青宣上君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将要乘风登天的仙人。

虽然他此时设下大阵的目的就是如此,将自己收集到的魂魄之力燃烧生出不尽的灵力,以这些灵力当作阶梯供他飞升到上界。

靛蓝色制服的池非浅身上染着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虽然眼眸比先前坚定许多,但是在看向青宣上君的身影时眼中还是无法克制地浮现出难以置信和悲伤。

直到现在,池非浅也不敢相信这件事,也不愿相信。

他没有如最开始那般撕心裂肺,理智全无,手掌上是灼烧的痕迹,是池非浅前面试图穿过那道无形的光墙而在手上留下的伤口。

飞天大阵早就失传于岁月之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海内便没有人能成功飞升到所谓的上界。

而飞天大阵居然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光墙圣洁,朝着苍穹之上堆砌而去,却是由一个个失落的魂魄铸成。

可惜飞天大阵一旦启动,便无法停止,似乎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池非浅就这样站在飞天大阵之前,他的眼睛盯着阵法之中的那人,一双眼眸中无可忽略的质问。

似是觉得大局在握,青宣上君难得迎上池非浅的目光。

他的嘴角浅浅勾起一点微笑,眼睛一弯便笑眯眯如同狐狸,和原来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却让池非浅蓦地咬紧牙关。

“为什么?”池非浅紧握着拳头问出这个问题,自一开始,这三个字便在他的心中盘旋不灭,犹如恶鬼的诅咒,无法摆脱的梦魇。

主动劈开的结界,放入瀛洲学院的北原窃贼,昏迷的常扶上君,为什么?

出乎意料的,这次青宣上君没有躲避池非浅的问题。

“海内人独享庇佑这么久,是时候让北原一起共享了。”青宣上君勾着唇笑道。

这个回答让池非浅的胸膛起伏,他质问道:“北原窃贼虐杀成性,何况神已许久不光临海内,谈何庇佑。你在海内长大,如何能说出这种话?!”

现在的场面像是兄长单方面教育胞弟,只不过池非浅更像是其中兄长的角色。

池非浅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在青宣上君耳边轻飘飘如同吹过的风。

青宣上君不紧不慢地抚摸怀中的猫,抬起看向通往苍穹之上的光束,光撒在脸上照的他浑身都在散发光芒。

“等我成为新神。”青宣上君的身形渐渐隐在光芒中,最后池非浅只能看见青宣上君未曾落下的唇角,暗含深意,“便可以庇护海内了。”

“你不是一直想超过我吗?”青宣上君嘴角的弧度更大,“你的机会来了。”

池非浅瞳孔睁大,原来青宣一直都知道。

从始至终,只有他如同笑话一般罢了。

像是再也忍无可忍,池非浅手腕抬起,靛蓝色的衣袖猎猎翻飞,十八符箓环绕在他的周身。

池非浅手一动,那蕴含着巨大灵力的符箓便朝着快要消失在光芒中的青宣上君冲去,像是要把所有憋着的情绪都宣泄。

可是这些如同利箭飞出的符箓在碰到光墙之后通通化为齑粉连一点踪影都看不见。

飞天大阵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可他偏是不信。

池非浅的腰猛地弯下,嘴角流出一点殷红的鲜血,但他没有在意,前面是以符箓为箭,这次是以自身为武器,他朝着无法横亘跨越的光墙冲去。

飞天大阵的光墙用来阻挡有人来阻止阵法的运行,因为光墙强大,目前海内没有人的修为能将光墙破坏,所以才会有“飞天大阵开始后便不能停止”的说法。

池非浅以肉身去冲撞,只会撞到头破血流,就像前面那个符箓一样被粉碎的彻彻底底。

光墙越来越近,刺眼的光芒让池非浅的眼睛疼痛,可是他还是没有闭上眼,眼前的白光依然覆盖了他的整个视野,哪怕睁着眼睛,他也一点都看不清了。

在池非浅即将冲入这一片白光之时,池非浅感觉后背被蓦地一拽,眼睛因为白光的刺激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眶中溢出来。

熟悉的清亮声音在耳边响起,但里头含了震惊和怒气,“池非浅,你疯了?”

闻清音抓着池非浅的衣服一拽,便将池非浅整个人拽到他的身边,因为池非浅的太过配合闻清音甚至还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难道得到赐福吸收仙脉之后,自己的力气也变大了?

但是闻清音没有在这上面多倾注注意,他原以为池非浅想通了,没想到前面池非浅又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来。

如果池非浅没了,也不知道从太合仙君那得到的赐福能否给其他符修。

手没有停歇,开始抓住池非浅的双肩前后摇晃,闻清音的声恨铁不成钢:“池非浅,你冷静一点啊!你可还忘了你身后瀛洲学院的同窗,可还忘了华符众阙的同门?”

闻清音狠狠摇着池非浅的肩膀,一想到不仅要帮忙帮助抗击北原窃贼,池非浅作为华符众阙的小阙主居然还消沉着提不起精神,实在是让人生气。

闻清音摇晃着池非浅的力道加大,只想给池非浅摇醒。

之前池非浅在落竹屋中时还与他陈述那些所谓的“伤心往事”,一些自己掩藏在青宣上君的光芒之下一直受到忽视不被看好云云,现在看来,青宣上君在池非浅心中的份量绝不会如池非浅之前所说的那样轻。

果然之前池非浅在他面前所说的是故意的假话,也不知道骗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想到这,闻清音将池非浅摇的更用力了。

眼见着池非浅的脑袋都快被摇成豆腐脑了,在眩晕中池非浅抽空抬起手:“我……”

闻清音停下动作:“怎么?”

池非浅伸手扶住脑袋,身形忍不住微晃,他蹙着眉头说道:“我已好些了。”

也不知道闻小门主什么时候来的这股大力,池非浅觉得自己都差点要被晃的当场晕过去。

手指在太阳穴缓缓按压,等那股可怕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减轻了一些,池非浅才终于将眯着的眼睁开。

他被光刺伤的视力其实在前面就慢慢恢复正常,只是眼睛一眨依然能看到仿佛挥之不去的白光,虽然泪水从眼中涌出不知多少,却依旧觉得眼睛干涩。

对着闻清音的方向池非浅睁开眼,眼前阴影般的白光渐渐褪去,池非浅看到闻小门主艳若娇花的面容,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眸清媚。

眼睛恢复后,池非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面前的闻清音,而是转过头看向飞天大阵,里头已经看不见青宣上君的身影,只能看到光墙宛若虚妄的城墙将这一块圆形区域给环绕守卫,没有任何人能够跨越。

如果青宣上君飞升上界成功,这片光墙便会将所有的光芒一同涌入到苍穹之中,若是青宣上君飞升失败,则光墙所有的能量便会反噬进青宣上君的体内。

威力大到可以将一个修士的灵肉摧毁,成为一个无法再使用出灵力的废人。

青宣上君通过飞天大阵成功到达上界,但是他总是捧在怀中未曾放下的猫被他留在了飞天大阵的中央,正睁着鸳鸯眼往外看着。

“他去往上界了。”池非浅说道,不同于前面冲向光墙的疯魔,他现在的语气反倒称得上是平静。

才短短一瞬,他看向青宣上君又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了。

闻清音正纠结自己是否应该接池非浅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面前的池非浅就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之前与你说的没有骗你。”他说,“我一直追寻着超过他这一目标,却也无法克制地爱他。”

“他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兄长,我无法割舍。”

池非浅嘴角的自嘲转瞬即逝:“我已想通,不会做北原窃贼面前的胆小鬼,我会亲手将北原窃贼击溃。”

他勾起唇,是与以往一模一样的温和笑意,眼眸微弯,如同笑面狐狸。

唇角弧度和往常没有一点改变,但是闻清音去莫名从其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池非浅转身前最后看了一眼阵中空空的飞天大阵,他说道:“这一次,我会真正地超过他,永永远远。”

靛蓝色的符修转过身,真正将背后的一切甩在身后。

在和池非浅一同转身离开时,闻清音也朝阵中瞟一眼,他正巧看到阵中的猫转过身。

闻清音正欲离开的脚步一顿,他终于看清了这只猫的背面。

虽然猫毛蓬松,看着就像一个蓬松的团子,但是无可置疑,这只猫没有尾巴。

似乎察觉到闻清音的目光,那只猫又转过了身子,一双鸳鸯瞳看向闻清音,脸形极像小狐狸,明明之前见过几次,但是这外形总给闻清音一种熟悉的感觉。

光墙之内猫的鸳鸯瞳好似能发光,闻清音突然抛下身后的池非浅,快步走到光墙前,他凝聚了一个无形的灵力屏障挡住光墙刺目的光线,这样他就能仔细看清这只猫的长相。

因为闻清音的靠近,那猫迈着爪子朝着闻清音靠近,它站在光墙里头朝着闻清音仰起头。

所以它的这双特殊的鸳鸯瞳被闻清音看的更加清楚。

终于看清猫眼的闻清音呼吸一窒。

在好看鸳鸯瞳中,闻清音瞥见的是数不清的小眼睛拥挤着在眼瞳中央,随着猫的视线而转动,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清音。

这双猫眼从始至终都是复眼,只不过先前闻清音一直隔着距离从来没有机会看清,现在再看这只猫像小狐狸似的外形,闻清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如坠冰窟的冷意。

这只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猫,而是一只外形特殊的食魂兽。

突然的发现太过震惊,连闻清音将太合仙君的赐福交给池非浅后还觉得不可思议。

在青宣上君的院长办公处,青宣上君不知将这只食魂兽藏了多久。

现在闻清音的右手掌上还有月白与鹅黄两颗小痣,所需的就是要将剩下的两个赐福交给裴君珩和申屠坚。

在玉简上查看得知裴君珩和申屠坚的位置后,闻清音就与池非浅快速往虹雨榭那处前去。

得到仙君的赐福后池非浅的修为也大大提升,描绘符箓更加称心应手,甚至可以做到单手画符箓。

他笔一动,蕴含着强大杀伤力的符箓便轻松成形,而另外一只手则运用灵力将不断画出的一张张符箓全都贴到附近可见的北原窃贼身上。

饶是北原窃贼可以利用黑烟形态脱身也禁不住池非浅这飞快画出宛若万箭齐发过来的符箓,一旦被这符箓简单贴上两次,北原窃贼也到了身死的地步。

闻清音和池非浅这一路而来北原窃贼挡杀北原窃贼,黑烟挡灭黑烟,他们前行的速度很快,中间没有任何耽搁,原本在瀛洲学院中杀之不尽的北原窃贼终于有了颓势。

虹雨榭中的裘三尺和訾蜀之仍然在背对着背攻击着北原窃贼,在不断的战斗中他们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心有灵犀,缩在法力中的万挽秋隔着衣服给訾蜀之和裘三尺两人加油鼓劲。

只是坚持这么久实在困难,裘三尺和訾蜀之无可避免地感受到自己的颓势,反击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尤其是从未用过剑的訾蜀之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酸的都快成一块无法移动的石头,终于在迎面而来的黑烟之下他的手僵硬的都要抬不起来。

温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气息靠近却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訾蜀之绝望地闭上眼。

看来他终究是难逃这一劫,不过好歹是为小师弟报仇了。

他闭上眼,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对着身后的裘三尺的:

“多谢你。”

死亡的冰凉气息在他鼻端一碰而过,眼皮上有亮光闪过,身后裘三尺的惊呼传来。

似有所感訾蜀之睁开眼,看到在黑烟中狰狞的面孔瞬间消散,犹如白昼的剑光与带着花草清香的灵力拂面而过。

訾蜀之愣愣地眨了下眼,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裘三尺大声喊道:“少宗主!”

裴君珩来了?

眼球迟钝地转动,才刚看到高大冷峻的剑修手持长剑而来,訾蜀之就瞥见自家小门主从边上同样匆匆赶过来。

是刚赶到现场的裴君珩和闻清音同时出手救了他!

訾蜀之的眼睛立马亮了,宛若历经沙漠的绝望之人看见生机盎然的绿洲,他激动地喊道:“小门主!”

然而訾蜀之刚高兴地喊出声,就看到跑过来的闻清音径直略过他,直接与冲到了裴君珩的怀中,两人结结实实地抱在了一起。

甚至没和闻清音对上眼的訾蜀之:?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腰被扣住轻轻提起一点, 熟悉的冷松气息让闻清音感到安心,剑修的英俊脸庞就在他的眼前。

明明才一会没见,闻清音却觉得隔了许久。见不到的这短暂时间让他无比想念, 连这次的见面都带上了喜悦的气息, 让闻清音一路而来的紧绷心弦都松下来许。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抱上裴君珩的脖颈, 但是闻清音的手刚抬起,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咳。

是池非浅的声音。

甚至从里面还能察觉出几分无奈。

池非浅咳这么大声做什么,差点吓他一跳。

闻清音刚在心中嘀咕,手都快搭到裴君珩肩膀了,他蓦地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只有他和裴君珩, 在他们的边上, 貌似还站着一大群人。

抬到一半的手僵住, 刚才绽出笑容的闻清音往裴君珩身后看一眼, 就看到一脸沉默坚毅的千机巧阁少阁主,虽然那脸没有任何表情, 但还是让闻清音如遭雷劈。

但更让闻清音绝望的是, 他慢慢地扭过头, 就和震惊的訾蜀之的对上眼睛。

糟了, 每次见面冲到裴君珩怀中冲习惯了,这次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完全没想到身边有多少人。

也完全没想到他和裴君珩现在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关系。

清楚围观全程的訾蜀之心情并不好。

訾蜀之的眼神死死盯着裴君珩放在小门主细腰的手上,这个剑修怎么敢把手放在小门主的腰上!

而最让訾蜀之不可置信的,居然是小门主主动先扑上去的, 就算是小门主主动, 裴君珩那家伙也不应该碰小门主一分一毫啊!

看着仿佛陷入静止的画面, 訾蜀之想, 莫非是如之前仙境试炼中一般,小门主正在与裴君珩贴身决斗?

可是哪有人贴身决斗是抱着不分开的?!

嘴角无助地抽动,自己找的借口不管用,訾蜀之盯着看的目光越来越强烈。

然而在訾蜀之强烈的目光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居然还没松开,而小门主居然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实在是!肆无忌惮!

再也看不下去,訾蜀之默默扭头,就看到站在边上同样魂魄出窍的裘三尺,眼神涣散,明显已经神游太虚,连魂魄都不知飞往海内何处了。

看来裘三尺的心情没比他好上多少。

难得在裘三尺身上看出这样的情绪,訾蜀之震撼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一种称作同病相怜的感觉在两人间蔓延。

被訾蜀之这样强烈的目光来回扫射,闻清音终于动了。

闻清音一声不吭的从裴君珩的怀抱中钻出来,他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想和以前那样硬找出个糊弄人的借口,所以闻清音准备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走上前靠近前面被他忽视的訾蜀之,察觉到闻清音靠近,訾蜀之抬起眼,眼中尽是受伤的神色,看的闻清音心中一凉。

带着愧疚的闻清音将准备好的药膏拿出,“将这伤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没有等訾蜀之反应,闻清音主动将手中的玉髓膏塞入訾蜀之的手中。

小门主艳丽无双的脸庞就在面前,手掌中的药膏瓷盒也仿佛被体温浸染发着烫。

手握着闻清音亲自递上的药膏盒,訾蜀之只觉得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从眼前飘过,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小门主现在是在关心他!

目光扫过在一边正看向这边的冷面剑修,訾蜀之的眼中多出几分得意。

哼哼,果然他和小门主才是最好的。

虽然还没抹上玉髓膏,訾蜀之就已经觉得自己腰不酸了手也不疼了,还能抓着那柄小剑砍好几十个北原窃贼!

訾蜀之的眼睛亮着光,他中气十足地喊道:“多谢小门主!”

显然将刚才在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此话一出,耳边就传来两声极为不合时宜的叹气。

敏锐的訾蜀之偏头看去,就看到神游太虚回来的裘三尺眼含同情地看着他。

仿佛那里头还有对訾蜀之的怜悯,仿佛在怜悯訾蜀之这种被他们小门主“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态度。

而另一声叹气来自訾蜀之的身后,訾蜀之一转头,就看到法力罩的像个小土豆的万挽秋坐在地上,在那发出唉声叹气,似乎在对訾蜀之这骤变的态度指指点点。

訾蜀之手中紧紧抓着闻清音亲自递给他的玉髓膏,他不屑地瞥了裘三尺和万挽秋一眼。

他们不懂,这是小门主关心他的证据。

成功安抚完訾蜀之的闻清音转转身看向裴君珩,他都还未和裴君珩好好说上话。

但是其他人都在场,就算是再想闻清音也只能忍耐住,他克制得抬眼看向面前的剑修,却在眼眸相对时忍不住弯起眉眼,宛若春水流淌的眼瞳中是无法克制的情意。

还好此时与闻清音眼眸相对的,只有裴君珩一人。

高大冷峻的剑修像覆了一层冰霜,因为一路而来的战斗让他身上的冷肃意味更重,和手中握着的长剑更像了。

和这双眼眸对上时闻清音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看向裴君珩和身后申屠坚,将右手伸出主动把掌心的那两颗小痣展现在面前。

掌心中月白色与鹅黄色的小痣就像用笔点下的两点,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闻小门主笑道。

和之前的池非浅一样,在获得赐福之后申屠坚和裴君珩都明显感受到修为的提升。

他们四人有了仙君赐福,更是如有神助,尤其是身上本就有龙脊山仙脉的闻清音和裴君珩,一时修为暴涨,指间尽是充沛的灵力。

有四人在,瀛洲学院的北原窃贼也不再如之前猖狂,局势瞬间逆转,察觉到不妙的一些北原窃贼准备转移位置,逃到海内的其他地方,但是闻清音他们并不会放过北原窃贼。

在学院肆虐的北原窃贼总要得到其应有的下场。

先前站在这与北原窃贼抗争许久的訾蜀之和裘三尺终于能在这勉强休息一下。

訾蜀之还捧着玉髓膏翻来覆去地看,宛若捧着世间难得的珍宝,而站在訾蜀之边上的裘三尺终于魂魄出游回来。

他一扭头,就看到研究玉髓膏的訾蜀之,还没忘记刚才看到什么的裘三尺默默开口:“前面……”

听到这话的訾蜀之猛地扭头,虽然才说了两个字,但是他和裘三尺都知道这话指的是什么,前面闻清音和裴君珩两人的拥抱搞的他们魂不守舍,颇像看到意中人夺走的可怜人。

乍然被这么一提醒,訾蜀之手中的玉髓膏都没那么暖心了。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在这称得上是窒息的沉默中,訾蜀之出声打破沉默。

“没想到小门主和裴君珩之间的关系也变好了。”訾蜀之感叹,甚至给那个拥抱都找了个借口。

裘三尺很快懂訾蜀之的意思,他赞成点头,说道:“是啊,没想到他们已然是朋友,朋友之间抱一下有什么不得了的呢?”

訾蜀之附和:“我甚至可以与朋友睡同一个床榻,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小门主绝对不能和裴君珩这样!

裘三尺:“是啊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少宗主可千万别做出这种事啊。

哪怕裘三尺明知道平日从未见过有所谓的“朋友”能那样扑到少宗主的怀中还没被少宗主提剑驱赶的,哪怕訾蜀之明知道自家骄矜的小门主向来不会轻易这样扑到其他人的怀中,那样子快乐的简直像只小鸟。

尽管两人心中都察觉出不对劲,但是他们还是无比默契的将自己的眼睛给缝上,达成了“友谊地久天长”的共识。

只是朋友,有什么好奇怪的?

达成共识的裘三尺和訾蜀之笑着抬起脸,就看到裴君珩低下头,伸手帮闻清音整理有些凌乱的额发,两人间独有的亲昵难以言喻。

裘三尺和訾蜀之:……

只是朋友而已,没什么的。

他们在心中疯狂默念这几句话,但訾蜀之还是忍不住想,自己从来都没有给小门主整理过头发,居然被裴君珩那个家伙给抢先了。

“紫薯汁。”裘三尺突然出声,“你刚才突然和我说谢谢做什么?”

还在给自己洗脑的訾蜀之被裘三尺这一句猛地惊回神,他差点都要忘记自己在逼进绝路的那时候说的什么了,当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便最后想与和他并肩作战这么久的裘三尺说声谢谢。

此时被裘三尺这么一提,莫名羞耻万分。

訾蜀之连蓦地变红,莫名的胜负欲让他结结巴巴地反驳:“什、什么谢谢,我不记得,你应该是出现幻觉了。”凡事只要不认就可以。

裘三尺转过脸,脸上是熟悉的嚣张表情:“呀,你不会有胆说不敢承认吧?好了好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谢我了。”

訾蜀之摸摸握拳:“谁要谢你了?我分明是在感谢我这传奇的一生!”

裘三尺:“你分明就是感谢我了。”

訾蜀之:“我分明就不是感谢你!”

有闻清音他们在那消灭北原窃贼,早就累坏了的訾蜀之和裘三尺难得有闲心地吵起来,就如往常他们每一次见面的那样。

只有刚从法衣中钻出来的万挽秋摇摇脑袋,为了避免被波及,整个人又主动蹲回法衣之中,继续当一个安静的土豆。

在闻清音,裴君珩,池非浅还有申屠坚四人的合力之下,瀛洲学院的北原窃贼很快被扫荡的差不多。

北原窃贼尝到四人的厉害,学院中再也看不到北原窃贼肆意肆虐的身影,留存下来的几个也遮遮掩掩,生怕和这四个煞神撞到。

看到学院中勉强平息下来的混乱,闻清音蹙起的眉头难得松开些,只是他们还远不能休息。

“学院中的北原窃贼差不多被清除干净,现在我们需要前往——”

闻清音掏出万宝船,手一扔,巨大的船只就就停靠在他们所在的岸边。

身后是苟延残喘的瀛洲学院,眼前是阴霾之下风雨密布的海内。

看向不远处的方向,闻清音对着万宝船说出他们的目的地——

“通天之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唯粉和清音唯粉在自我洗脑上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下午还有剩下的一章~

第107章 补更

海浪齐声飞上, 垂挂在眼前如同倒流而上的瀑布,光是声音就轰鸣到如惊雷落下,将人语都尽数湮灭。

而在这层巨大的通天海浪之中, 有一块圆形的大口, 那处没有海浪流淌, 边缘弥漫着不祥的黑气,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从空缺的大口往外头瞧,只能看见不尽的荒芜,冷风不断从其口涌出,冷霜覆盖毫无生机的地方就是北原。

和刺骨的冷风一齐涌出的是北原窃贼,一团团一股股的黑烟多的都要将那口子给堵塞。

北原窃贼争先恐后的从这个口子冒出, 它们迫不及待越过通天之海去侵略海内, 可是才从这口子中穿过就被斩断个干净。

一柄长剑悬挂在面前, 赤霄剑尊捏着法诀操纵剑光将这些试图出来的窃贼们杀了个彻底。

一般剑光闪过, 那些北原窃贼也消失的差不多,但是总会有遗漏的北原窃贼找准机会踩着其他北原窃贼消散的身体窜出来。

但是没等它兴奋的嘴脸保持多久, 一阵绿光闪过, 它的身体就在一种奇异的草木香味中消失。

有桑仙尊收回指尖, 他瞥向边上正在操纵剑光的赤霄剑尊, 眼神中含着暗自较量的光芒。

感受到视线的赤霄仙尊回瞥一眼,将如闪电雷鸣一般的剑光操纵的更快了。

有桑仙尊嘴一抽,也加大了自己输出的灵力。

而另一边申屠阁主和池阙主快步跑回来,他们看到正在合力斩杀北原窃贼的有桑和赤霄两人后都没来得及喘气。

申屠阁主擦了下汗,表情不大好看:“我们还是未曾找到出去的通道。”

前面他们四人前进到一半便听到通道坠毁的声音, 返回去查看果然他们进来的那条通道坠毁, 但通天之海上的那个口子在源源不断涌着黑烟, 耽搁不起。

所以后面便由有桑与赤霄在这除去不断进入的北原窃贼, 而申屠阁主和池阙主则去寻找其他能出去的通道。

可是偌大的通天之海中竟然没有另一条能让他们出去的通道。

而口中涌出的北原窃贼源源不断,宛若无法堵住的洪流,一旦放松警惕就会将所有人都吞没。

他们试图动用继承的仙力修补摆在面前的巨大缺口,可是这道缺口如同吸收仙力的无底洞,仙力吞进去不少,但是边缘却并未减少一分半点。

有桑和赤霄推测这个缺口已经存在许久,积年累月的扩大,所以一时无法完全修补,这个缺口存在这么久,一批批进入通天之海值守的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发现。

所以最后有桑与赤霄决定先除去不断涌出的北原窃贼,但是他们没想到北原窃贼源源不断地涌出,宛若完全除之不尽的蝗虫,中间连一丝空隙都不留给有桑和赤霄。

这让有桑和赤霄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听到申屠阁主所说外头没有出去的通道,有桑和赤霄的面色更沉了。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在这继续不断使用法力驱除从缺口进来的北原窃贼,把自己当作是抵御北原窃贼的一道防线,但是之后会因灵力耗尽而陷入僵局。

另一个选择是四人合力破开靠近海内的那一层通天之海,这样他们能成功出去通天之海,但是也给通天之海留下新的缺口,按照北原窃贼这不断涌出的样子,肯定在另一个口子刚破开时就能成功涌出,继续肆虐海内之内。

这显然是个难以抉择的两难困境,申屠阁主和池阙主两人神色凝重,知道很难做出决定,只默默走到有桑和赤霄的边上,一同加入消灭北原窃贼的队伍。

但是这次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机会抉择,赤霄剑尊才挥了两次剑,通天之海突然传来雷声轰鸣的声音,直直要将人的耳朵都震聋,仿佛要下一场大雨。

通天之海中的四人察觉出不一般,皆抬头往外望去。

海浪朝着天际涌上,其中涌动的黑烟如同海浪中游曳的毒蛇,多到无法轻易除尽。

可是随着又一声轰鸣落下,外头有光芒大闪,穿越涌动的海浪水幕,将通天之海中都映照的亮如白昼。

赤霄剑尊一顿,他看向那如昼如芒的光亮。

是万昼剑宗的剑光。

果然下一秒剑光将无尽之海的海浪破开飞来,以利箭之势擦过赤霄有桑中间,穿越那道缺□□入,随后更大的光芒亮起,一直不断涌出的北原窃贼难得停滞了好几秒,应该是被剑光斩尽了一大片。

而外面的光亮从未减弱半分,从剖开的口子往外看,月白制服的剑修手持长剑而立,脚踏巨浪而行,剑身上映出的是咆哮的海浪,显出星辰的苍穹,还有荒芜一片的北原。

冰冷又无情。

他的手抬起,剑身遮住剑修的一只眼,哪怕此时闭着眼面庞也冷峻锋利如手中的长剑。

“轰——”又是一阵雷声轰鸣而下,闪电劈开阴霾,如同隐在阴云中的长龙。

剑面上反射出强烈的白光,剑修睁开眼,未被遮挡的那只眼眸狭长,眼瞳黑沉。

其间映着漩涡万千。

他的手一动,便又是千万剑光而来,海浪与云霄为其相送,掀起的海浪重新升腾而起,往着苍穹逆流而上。

海风在呼啸,阴霾在哭泣,可是他迎风而立,风浪之中挥剑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海浪成为被操纵的巨龙,跃起冲出,仿佛当年阳溪老祖以剑掀起通天之海。

一剑凌云破九霄,剑光锋芒如白昼,故名万昼。

持着长剑踩浪而立的,正是裴君珩。

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通天之海?

虽然疑惑,但是申屠阁主和池阙主更多是震惊。

裴君珩小小年纪就已有斩断海浪之力,着实是前途无量,未来可期啊。

而赤霄冷肃的眉眼难得松动下来,他看着手持长剑如出鞘利剑一般锋芒毕露的裴君珩,犹如在看自己打造的一副完美作品。

不愧是我儿长赢。

用尽他所有的精力打造出的,最完美的。

突然出现的裴君珩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有桑仙尊抿住唇角,他看着英姿勃发的剑修,尽管是不可否认的惊才艳艳,但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他的玉笛。

他刚这样想着,就感受到边上赤霄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炫耀的目光之中还有几分挑衅。

不甘示弱的有桑仙尊暗地翻了个白眼。

居然给这老家伙机会出风头了,看到玉笛没出现他还松了口气,若是他的宝贝玉笛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他只会感到如坐针毡担心不已。

然而有桑仙尊脑中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在被剖出一条空隙之间有熟悉的绿意升腾而起,不可阻挡的势头向上飞速生长,前一瞬才瞥见一点绿意,后一瞬就枝叶繁茂茁壮于眼前。

郁郁葱葱的大树拔地而起,和曾经太合仙君手中生起的树相映成辉。

大树的枝叶繁茂,树枝粗壮伸展至有桑四人的面前,宛若一个新生的通道。

坐在树枝上的少年一袭柳青色衣衫,皮肤白皙透亮,容貌的海内独一无二的姝色。

指尖闪着着未曾消散的绿色法力痕迹,犹如春日再临前的唯一生机。

两侧海浪汹涌而上,层层叠叠的嫩绿树叶簇拥而上,连枝叶都俯首称臣,拥着他们独一无二的王。

阴霾间的唯一亮色,就是有桑先前想到的玉笛。

倾注蓬莱所有娇养长大的花,闻清音。

望着闻清音看过来的眼眸,倔强之光在这张骄矜秾丽的脸上闪耀。

有桑真正的觉得,这个在他掌心中护着宠着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而看到自家孩子的申屠阁主和池阙主也惊讶地睁大眼。

鹅黄制服的器修合掌,双掌拉开时流转光芒的玄色圆石悬于他的手中。

玄石翻转,申屠坚手指一竖,“去!”

随着玄石一同前去的是带着灵力的十八道符箓从树叶中飞出,环绕前面的缺口悬浮。

玄石落在空缺时身形扩大,一道道符箓跟着一起层层封向翻着黑气的缺口。

被仙君赐福后的灵力拥有能驱散缺口边缘黑气的力量,始终张开的缺口终于不再扩大,而是被变大的玄石给堵住,严丝合缝的没有一丝空隙。

困扰海内许久的通天之海缺口终于被堵上,有桑,赤霄还有另外两位门主站在新生的树枝上往回看。

前面被撕开一个口子的通天之海被今日新生的树木而拢上,无数葱郁树枝朝着天空生长,将向苍穹涌上的海浪联结在一起。

布满苍穹的阴霾被剑光与灵力驱散,露出久未见的日头来,光照落下,照的无尽之海海水澄澈。

第一缕照射下的光辉刚好落在裴君珩所站立的海浪之上,给身形颀长的剑修镀上一层堪称神明的光芒。

剑修的面容俊美冷峻,耀眼的日光没有融化他面上的半分冷,反而更将他衬的如同神尊降临。

可是如此冷然傲立的人,却倾身,朝着枝头站着的青衣少年伸出了手。

一个邀请的姿势。

双手交握,只一步闻清音便从枝头踩到了浪尖,从暗处走进了光里。

站稳身子后,闻小门主双手伸展,他闭上眼,掌心闪动着盈盈的绿光。

底下的所有人抬头看向浪尖的闻清音,阳光之中漂亮仿佛要下一秒飞天而去。

每个人心中忍不住想到那一句传遍海内的玩笑话:

“闻小门主降临于海内蓬莱,春神又一次坠落凡尘,故赐蓬莱繁花遍野,故赐海内春风不尽。”

而手持长剑的裴君珩站在身后,冷厉的面孔熠熠生辉,他看着闻清音,宛若世间最忠诚的守卫。

海风将二人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他们身体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衣摆却亲密地交缠,隐秘又光明正大。

而从闻清音的手中飞散出的灵力光点犹如翩飞的萤火虫飞往海内十洲四仙山,每个灵力光点落到的地方便有绿芽新生。

连咆哮的海浪都变的温柔,被北原窃贼踩碎折断的花草树枝重新长出,花瓣层层叠叠绽开,细嗅都能闻到沁人的花香。

海内的春天又一次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滑跪)

第108章

合力修补通天之海的四位少年弟子正值朝气蓬勃英姿勃发的年纪, 光是站着就能给观者感受到海内勃然的生机。

站在万宝船上的长辈们看着四位少年将这些残局料理干净,看到犹如白昼的亮光亮起,嗅到草木清新的香气, 看到封印缺口的玄石散发着隐约的光芒, 而那十八道符箓的痕迹还烙印在通天之海上。

一如当年诸神之战重现, 只是今日的主角是代表海内未来的年轻人们。

他们四人本可以出手帮助,但是却不约而同的没有出手。

原想看看孩子们的行动,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四位少年将一切都做的很好,甚至要比他们考虑还要周到。

这些一直在他们庇护之下的孩子,不知不觉长大, 甚至能扛起海内的责任。

惊喜地出乎意料。

将太合仙君的赐福送至海内十洲四仙山, 闻清音缓缓睁开眼, 一睁眼即是海内十洲四仙山, 仿佛很远,但是也仿佛近的就在眼前。

没有黑烟肆虐, 所目之处皆生机勃勃重现美景, 一切都在焕发着盎然生意。

闻清音这才松了一口, 他没有辜负太合仙君的期待, 将生的种子播撒在了海内。

目光一转,闻清音就看到站在万宝船上的有桑仙尊,正抬起脸注视着他,温柔的眼中是对闻清音的骄傲与欣慰。

迎着有桑仙尊的目光,闻清音露出一个笑。

他正准备从浪尖踩回到边上的枝头, 然后再从树上走到万宝船上和有桑仙君他们会合, 但是闻清音脚一动, 就感觉脚底下的海浪跟着动了动。

奔涌的海浪有动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但是对于闻清音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无疑让他吓了一跳。

闻清音只觉得身形下意识的一晃,他本就站立的极高,这一下动的危险无比,不禁面色一变。

这一晃让高处看下去的视野都一起微晃。

突然腰上扶上的剑修的手,将闻清音晃动的身形定住,有了支撑的闻清音才松下一口气。

幸好裴君珩在他身后,不然他也不知道前面的那轻微的一晃最后会演变成什么,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掉下去,那他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闻清音转过头想要和裴君珩道谢,但才刚抬起头就和底下万宝船上的有桑仙尊继续对上目光。

有桑仙尊一直在万宝船上仰头看着他,显然将前面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父亲的目光盯在闻清音腰上多出的那只手上,表情明显冷了下来。

差点忘了父亲之前说的那些话。

闻清音身体一僵,他还记得有桑仙尊说的要他与裴君珩断开联系,当时约定的期限早就过去,可是他没办法再在父亲面前欺骗。

身后的冷松味包裹着他,不可置疑,他无法离开裴君珩,也做不到再和裴君珩分开。

少年清亮如澄澈湖水的眼眸中漫上几分乞求,这难得出现的情绪让有桑仙尊一愣,他扭开了脸,心却猛地沉下来。

他从未见过玉笛这样求他。

见有桑仙尊扭过头,闻清音一愣。

似是感受到闻清音的情绪,放置在闻清音腰间的手轻轻摩挲,如在安抚。

闻清音侧过脸,俊美的剑修俯身靠近,在他耳边说道:“一切都交与我。”

裴君珩想要单独对上有桑仙尊单去解决这件事,可是闻清音知道他父亲的性子,虽然平日疼爱他,但是在一些事上却是执拗的惊人。

别说和裴君珩正常谈话了,闻清音都怕裴君珩去反而被发怒的父亲解决了。

虽然……

想了想现在修为大增的裴君珩,闻清音觉得裴君珩现在的修为与有桑仙尊相比不知道到底是谁更胜一筹了。

闻清音和裴君珩从闻清音催生出来的那棵大树一同回到万宝船上。

裴君珩可以御剑将他和闻清音一瞬带到万宝船上,但是他们却默契的一同走到枝叶茂密的树冠上。

在层叠树叶遮挡所有人都看不清的地方,闻清音和裴君珩终于悄悄地握上了手,手掌的温度让人眷恋,只想要靠的更近,触碰的更多。

可惜现在他们只能在树叶中密不做声地牵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影斑驳,闻清音看着比他并肩行走的裴君珩偏过头,那双眼眸看到他时是一如既往的融化春水。

剑修的薄唇轻启,虽然没有出声,但是闻清音读懂了剑修的口型。

他说:“今天,很棒。”

闻清音展开手将赐福播撒海内的模样如同普度世人的仙人,闻小门主却还不知道他的姝色。

裴君珩的眸光认真,哪怕是一句普通的夸奖也让人的心情突然雀跃起来。

把他当小孩来夸呢。

与裴君珩注视着,闻清音骤然弯了眼,眸中星辰闪耀。

再往前走就没有树叶遮挡,他和裴君珩就必须分开手,闻清音眼珠一转,另一只手扶住裴君珩的肩膀蓦地靠近。

本牵着闻清音继续往前走去的裴君珩蓦地一顿,感受到脸颊上一触即离的触感,他看向闻清音。

就看到闻小门主手压着他的肩膀,整个人无声笑的倒在肩头,如同偷腥成功的猫。

笑比海棠艳。

闻清音和裴君珩走到万宝船上时其他人已经都在了。

池非浅和申屠坚都站在自家父亲的边上,而有桑仙尊和赤霄剑尊则看着两人出现。

一到父亲的目光底下闻清音就不敢乱动,尤其是发现有桑仙尊的面色并不好看之后闻清音更是心中一沉。

不敢耽搁,他小步跑到有桑仙尊的边上,如儿时一般扯上有桑仙尊的袖口。

“父亲,一切可还安好?”闻清音殷勤问好。

被闻清音扯上衣袖的有桑仙尊的面色松动下来,可是微蹙的眉头依旧没松开,他没有回答闻清音的问好,而是意味不明地说道:“从树上下来倒是用了许多时间。”

那可不是,他和裴君珩在里头磨磨蹭蹭地牵手还差点就要亲上嘴了。

但是这话闻清音可不敢在有桑仙尊面前说,他小声想要解释,但是有桑仙尊却像是不想听他的借口,直接用灵力启动了万宝船。

万宝船朝着指定的方向行驶而去。

有桑仙尊回头看向闻清音,发觉闻清音还是在不安地看着他,似乎因为前面发生的事情担心他生气。

然而看到闻清音这紧张不安的表情,有桑仙尊的心情更加复杂,为了一个剑修,闻清音居然紧张到如此地方,之前他骄纵的玉笛何曾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

仅仅是为了一个剑修。

当真这么喜欢?

有桑仙尊的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此事让他太过心烦,便暂且抛到一边,他的手碰上闻清音的额发,耐心地整理被风吹的凌乱的碎发。

而感受到父亲手掌温度的闻清音瞬间亮起眼,父亲愿意抚上他的脑袋就说明有桑仙尊不再提前面那事,至少这件事在父亲那已经过去。

或许是有桑仙尊对于这件事的妥协也不一定,闻清音笑起来。

却不知道看到他的笑容,有桑仙尊的心中更加复杂。

另外池阙主和池非浅还有申屠阁主与申屠坚之间也如最寻常的父子一般在相互关心,但是池非浅还没有和池阙主说青宣的事情,池阙主只以为青宣还在瀛洲学院之中与学院弟子们共进退,还期待地问池非浅青宣现在如何。

池非浅的嘴角笑容淡了些,虽然青宣之前因为放弃阙主之位留任瀛洲学院与池阙主吵过一通,但是青宣毕竟是池阙主的大儿子,池阙主平时不说,但是心中还是关照着。

尤其是现在海内刚经历一场大战,他对青宣的牵挂再也无法掩饰。

而迎着池阙主关心的眼神,池非浅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满心期待的父亲说这件事,他眼眸垂下错过池阙主的眼神,嘴角的笑容依旧是完美的弧度。

他说:“很好。”甚至都要飞升至上界成为新神了。

池非浅抬起眼,笑容温润如玉,“之前父亲在通天之海之中可是碰到了什么事?”

得知青宣安好的消息后池阙主就安心下来,他被池非浅这个问题带偏,开始和池非浅说起他先前在通天之中的遭遇,再也没提青宣的事情。

而裴君珩与赤霄之间的气氛则沉默许多。

裴君珩一直都像一柄锋利的剑,出鞘之后光芒万丈无法遮掩,而在赤霄面前这种锋利总会掩上铅华,锋利的能砍伤人的剑变成了沉默无言的石头,这一直到赤霄剑尊挫败无比。

但是今日却不一样了,不知是太久未见,面前的剑修长身直立,哪怕手中已收起了长剑,但是眸光凛冽,看过来的眼神没有半分遮掩。

加上今日裴君珩施展出了高出先前不知多少的修为能力,这让赤霄感到满意无比。

长赢就应该是海内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然后将万昼剑宗带着重回荣光。

直至恢复到当年阳溪老祖缩所在时的光华风貌。

赤霄剑尊惯来威严的面孔在看向今日的裴君珩时难得松动半分,可是想到什么赤霄剑尊又冷下脸。

“先前我让你做的事情做了吗?”

对待裴君珩,赤霄剑尊的语气是惯常的严厉命令,一旦他为裴君珩制定了什么要求和目的,就要求裴君珩一定立即将这些都做到,无论裴君珩是否愿意,无论裴君珩是否能。

只有尝遍苦痛,才能将剑磨砺的锋利。

这是赤霄剑尊对待裴君珩的一向原则。

往日无论裴君珩心中如何所想,都会对他这位严厉到近乎苛责的父亲俯首答应,因为往日的记忆告诉他,如果不听话,不服从,不能变的惊才艳艳,那他迎来的将会是皮开肉绽的惩罚和痛苦。

除了磨砺自身,海内仙才是不需要注重其他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回答赤霄剑尊的问题,裴君珩抬起眼,眼中是无尽的风霜冰雪,看起来竟然要比岱舆与北原的雪还要冷。

余光看到的是其他三人与自己父亲一起其乐融融的模样,而在裴君珩面前的只有赤霄剑尊永远无法和缓下来的面容。

裴君珩的眼眸更冷了,从未有过的反抗与冲破的欲望在他的胸膛横冲直撞。

父子俩像两座沉默的大山,冰雪岱舆中最冰冷的两块大石。

两人不发一言,但是无形的沉重压迫感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在这自成了一片风雪,在看不见的地方两人暗自较着劲,仿佛谁都不肯低头。

赤霄剑尊和裴君珩之间的奇怪气氛引得申屠阁主的注意。

怕被波及,申屠阁主将自家穿着鹅黄色制服的儿子拽到了边上一点。

他探头看了眼冷着脸的赤霄和同样冰冷着一张脸的裴君珩,不禁偷偷感叹道:“这父子俩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着一样的不好接近。

又转头看到自己鹅黄娇嫩但一张脸沉默如木的儿子,申屠阁主感叹道:“呆就呆点吧,至少不是那种凶。”

突然被自家父亲说呆的申屠坚:?

他木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这不是呆,我这是沉稳。”

万宝船很快停靠在瀛洲学院,先前被黑烟肆虐陷入混乱的瀛洲学院现在恢复了平静,学院的弟子们在重建下大战中被破坏的房屋,慢慢将一切都回到正规。

闻清音和裴君珩四个弟子在瀛洲学院下了船,而其他的四位门主则要回到自己的门派之中。

他们作为门派之主,现在回去还要肃清门派中的余孽,顺便帮助整顿将一切秩序都回到正规之中。

和父亲告了别,看到万宝船在视野中越来越远,直到快消失在眼前,闻清音这才收回眼神。

将目光收回来的闻清音立马看向身边的裴君珩,剑修明显比先前沉闷许多,不知是不是赤霄剑尊的原因。

先前在万宝船上跟在有桑仙尊边上的闻清音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裴君珩的动静,却只看到裴君珩与赤霄剑尊两人皆冷着脸,明明都是一言不发,却又好像较量了千百次。

剑修还残存着冷硬的目光在看到闻清音时软了下来,仿佛那股冷硬向来不应给予给他最爱的闻小门主。

连一丝一毫也不许。

裴君珩才将对上闻清音含笑的目光,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上,是闻小门主主动握上了他的手。

闻清音的手又软又温暖,仿佛是世间最甜蜜的良药,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触碰,就能轻松将裴君珩心中的一切不好情绪都抚平。

正如站在浪尖上的闻小门主展开双手将手中的灵力播撒至海内十洲四仙山一样,镀上光芒的闻清音是唯一的救世之人。而裴君珩是所谓闻清音的最忠诚的信徒,他如同走近绝路的重病之人。

每日仰首,每日叩拜,每日祈祷,皆是为了换得闻小门主轻轻往下瞥一眼。

仅仅一眼,便足够将他救于水火之中。

他的小门主。

他唯一的玉笛。

和闻清音的手相比起来裴君珩的手是冷的,手指交缠着摩挲许久,直至将裴君珩的大掌都捂热,闻清音才舒展起眉头。

他和裴君珩目光相接,闻清音朝着裴君珩露出一个笑。

一如既往的漂亮,心动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闻清音才刚弯起眼眸,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微凉的雪松味袭来,瞬间将他包裹。

而他也被倾身而来的裴君珩紧紧抱住,这次不再是藏在树叶中的悄悄握手,而是胸膛相贴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一个拥抱。

脸颊相抵轻轻蹭了一下,闻清音感受到剑修的薄唇靠近他的耳边,仅仅是吐息就已让闻清音那一片耳廓发红。

“谢谢。”这两个跟着气流送进闻清音的耳朵,差点让闻清音的心跳都失了一个节拍。

闻小门主难得结巴地说话:“怎么好好的说谢谢。”到让他有些不习惯。

不过裴君珩说“谢谢”是应该的,毕竟能得到他闻清音的拥抱可不一般呢。

想到这闻清音扭过脸,在裴君珩的下巴上赏了一口。

闻小门主的眉目张扬,一张脸骄矜艳丽的不得了,每个举动都让人魂牵梦萦。

剑修眼眸深邃想要靠近,但是在快与闻清音碰到时被闻清音拉开了距离。

他像个善于捉弄人的孩童,一旦捉弄成功就飞快跑的看不见。

和裴君珩短暂厮磨了一下,闻清音只觉得自己前面因有桑仙尊而产的忧愁都好上许多。

手与手又勾上,闻清音准备与裴君珩一起走到学院之中。

然而闻清音才刚扭了个头,就看到在边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池非浅和申屠坚,他们俩安安静静,不动声色的将前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闻清音:……

怎么每次都忘记边上有人在场。

嘴唇张了张闻清音正在思考应该如何解释,边上的池非浅和申屠坚就抢先开口。

池非浅一脸微笑:“我什么都没看见。”

申屠坚木讷着脸:“我也没看见。”

但是话说完后顿了顿,申屠坚补充道:“下次记得注意点。”

闻清音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感觉到裴君珩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

眼神瞥过边上剑修,想着每次和裴君珩亲热都会忘记其他人的在场,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与裴君珩得快点将此事公之于众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几次还是在一两个熟人面前情难自禁,如果哪日被一群人看个结结实实,那瀛洲学院之中一定会掀起巨大风浪。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大战后的一切都回到原先的状况。

没有在耽搁,他们一同前往院长办公处。

先前闻清音将昏迷的常扶上君安置在院长办公处休息,听边上的弟子所言常扶上君现在已经醒来。

只是到达院长办公处门口之时,所看到的景象让闻清音一行人忍不住停住脚步。

先前池非浅拼尽全力都无法鸿越的光墙在不知何时消失,留在原地只有一圈圆形的轮廓,是之前所画飞天大阵时留下的痕迹。

现在飞天大阵已经失效,而在痕迹的中央,他们看到头散发满身狼狈的青宣上君。

他的发丝凌乱,衣袍摔在地上沾了泥,面容上的微笑不在,总是弯起的狐狸眼中只有死寂。

前一刻还是即将飞升至上界的新神,现在又变成摔进泥土的堕仙,这样巨大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青宣抬起脸,脸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尤其是与池非浅对上目光后,青宣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他轻轻扯了下嘴角,顿起的笑容中是无法遮掩的嘲讽笑意。

飞天大阵启动,光墙拔地而起,青宣确实在神圣的光芒中渐隐,飞升到他一直渴求的上界。

上界的神很久没有来到凡尘之中,海内上一次出现神迹,还是千百年前,神明路过无尽之海,将手中的一朵花落下,便让温暖与繁华赠予海内诸民。

可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神出现了。

神只存在于海内的传说之中,海内的所有人也习惯了没有神的日子。

但青宣却像追逐着成为海内新的神。

青宣想要做什么向来能做到。

曾经他是瀛洲学院的最调皮的学生,他不愿意被门派所拘束,为了留在瀛洲学院便改了脾性认真修炼。

如他所愿,他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成为留任瀛洲学院的上君。

但越轻易得到的东西越觉得索然无味。

他逃脱了华符众阙的束缚,却又被自己捆绑于瀛洲学院的上君之位。

终于在一日他翻开书卷,书中所描述的飞天大阵跃然纸上。

“飞天大阵启动,得以羽化登仙,飞升上界,从此肉/体凡胎无可拘束,飘然于天地之间。”

无可拘束么……?

青宣上君合上了书,却在自己的心中种下了名为欲望的种子。

有一日他的房门被叩响,一只瑟瑟发抖的猫在他的门口停留,鸳鸯瞳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这上头是食魂兽的气息,青宣上君眯了眯眼,却想到书册上提到需启动飞天大阵的九十九个残魂。

他弯腰,将这只像猫一样食魂兽抱在怀中。

青宣想要做什么向来就能做到,这次亦然。

他成功启动了梦寐以求的上界,马上就要成为他渴求的新神。

可是光芒渐隐,本以为看到的应是神殿高耸,仙云飘渺,诸神皆立。

然而青宣看到的却是神殿倒塌,断壁残垣,本应是诸神憩息之地的上界却没有一点生机。

是一片接近死亡的寂静,没有海内的生机,只有冰冷的废墟。

青宣上君终于知道为什么千百年来海内没有神的踪迹也没有人能成功飞升上界了。

海内的神,早就陨落了。

没有旧神的赐福,也就无法出现新神,所以一直没有人能成功飞升。

他想要做什么向来能做到,无论是成为华符众阙的阙主,还是留任瀛洲学院成为上君。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做到。

青宣上君半倒在地上,全身尽是倒在泥泞之中再也无法脱身的狼狈,只有边上的猫猫蹭到他的边上用舌头舔舐青宣上君的脸。

小猫身子蓬松,像一小团毛球。

被小猫靠近,青宣上君死寂的眼神终于动了动,他伸手将猫抱到了怀中,如同抱着他世间最后的珍宝。

“兄长。”

池非浅走近,他看着青宣上君,垂下的眼眸眸光不明。

青宣想做任何事都能做到,这也是池非浅想要一直超过青宣的原因。

可是如他之前与闻清音所说的,哪怕他一直将青宣作为超越的对象,却也依旧忍不住的去在意去爱他。

只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青宣对池非浅的这句话恍若未闻。

两人陷入了无声的僵持。

注视这一切的闻清音抬起脸,看到盈盈的光点缓缓飞来,像是白天里闪光的萤火虫。

是他前面于通天之海散播出来的仙君赐福,用以扫除海内最后的不祥之恶,用以重现海内生机。

那光点穿过海浪跨越仙山大洲来到了瀛洲学院,追上万宝船的速度,飘至他们的面前。

落到的地方都重新长出盎然的草木来,而一个光点慢悠悠地飘向青宣上君怀中。

闻清音瞳孔微缩,他想起青宣上君怀中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是一只食魂兽。

一只含有不祥之恶会被赐福消融的食魂兽。

果然下一秒凄惨的尖叫从面前传来,青宣上君面上的表情第一次如此狰狞。

他看着前一刻还在他怀中的猫在光点中慢慢消融,落下的光点如同降临海内的一场雨,把一切邪恶都祛除。

怀中空空如也,空荡荡的昭示着他失去所有。

“啊——”

悲号宛若孩童最单纯的嚎哭。

青宣上君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他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才张开嘴,就有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来。

飞入上天失败,飞天大阵所有的能量包括那些残魂反噬,将青宣的所有灵肉摧毁。

他现在不再是瀛洲学院受人尊敬的上君,而是一个真真正正修为全无的废人。

他什么都没有了。

青宣不会失败,他想要做什么向来能做到。

神思在一瞬间变的涣散,青宣嘴角轻扯着笑意,这一瞬他眼前出现了很多。

看到不怀好意的苍桀进入学院,他却与苍桀达成了交易;看到信任他的常扶上君被他刻意消耗灵力,陷入沉睡;看到他站在断崖之上,手一抬就打开结界,弟子们的呼喊被他抛在身后;看到他坐立于光墙之内,温暖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听到了残魂的哭泣。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凝成眼前视野中出现的池非浅,和他长相相似,笑起来都相像无比的池非浅。

他血脉相连的胞弟。

曾经在他的后头亦步亦趋的孩童不知什么时候长的与他一般高,只是这张脸上没有如往常一般的笑容。

“我要变的和兄长一样厉害。”孩童时的池非浅拽住青宣的袖口,他只有青宣的腰那么高,甚至踮着脚才能勉强抓住袖口。

那时青宣还在瀛洲学院中修习,目空一切的看不起任何人,却将小池非浅抱起。

“不,我要比兄长还厉害。”小池非浅童言稚语地强调。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看着池非浅的脸,青宣的眼眸恍惚一瞬。

他想起来了,他用脸蹭了蹭胞弟柔软的脸,他说:

“好啊,我等着你。”

可是青宣从来没有觉得能有人超过他。

后面他留在瀛洲学院,再也没有回过华符众阙。

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胞弟已经长成少年人的模样,一笑起来就与他一模一样,连弯起的眼眸和嘴角的弧度都相似无比。

“现在你真正地超过我了。”

青宣上君勾起笑容,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让他的话语变的模糊不清。甚至连视野都变的看不清,他如今沦为废人,什么都没有了。

池非浅如愿的在他之上,再也没有人遮挡其光芒。

他输得彻彻底底,现在面临着事后的惩罚,站在面前的池非浅会有什么反应呢?

将他这个叛徒大骂一顿,还是用华符众阙的宗法来羞辱他?

青宣上君嘴角勾着,眼中是冷冷的嘲讽,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他败了。

他永远愿赌服输。

青宣自顾自冷笑着,视野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他嘴角一僵,猛地抬起头。

一身靛蓝色的胞弟站在他跟前朝他伸出手,面孔青涩能依稀看出儿时的模样。

他的胞弟注视着他,他听到胞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指责,不是谩骂,而是——

“兄长,回家吧。”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青宣一愣,他突然仰头大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令人发狂的笑话。他笑的胸腔震动,嘴角的鲜血涌的更加厉害,将胸前的衣襟全都染上血液,他却全然不顾。

在发狂的大笑中,他眼角的一点晶莹划过,没入凌乱的鬓发之中再也看不见。

快的仿佛错觉。

第109章 加更

池非浅带着沦为废人的青宣回去华符众阙。

哪怕青宣已经修为全废, 但是终究犯下大罪,仍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闻清音看着池非浅和青宣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快要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闻清音一回头就对上站在院长办公处门口的常扶上君, 他的脸上还带着之前昏迷而留下的病色, 手扶在门框中, 手腕上的血线依旧存在,但是比先前浅淡了许多。

常扶上君看着青宣离去的背影,一张脸上神色不明,也不知道他站在这看了多久。

“常扶上君!”看到常扶上君的闻清音连忙赶上前去,“上君感觉身体可好?”

目光还望着青宣背影的常扶上君一愣,他看到面前的闻清音, 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微笑, 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让他的微笑都带上些许抹除不了的愁绪。

毕竟往日信赖共事居然背叛了他和整个学院, 这让常扶上君一时无法接受。

“已好些了。”常扶上君说道。

他只是灵力枯竭,但是醒来后面对的一切却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他心如刀割。

多希望这一切只是噩梦, 哪怕这场可怕的大战安全度过, 可是青宣, 可是在大战上死伤的无辜弟子, 都让常扶上君处在无法醒来的梦魇之中。

闻清音主动将怀中的药盒递给常扶上君,“父亲听闻常扶上君受伤,便托弟子将这丹药交予您,这丹药有滋养丹田催生灵力的作用,望上君收下。”

有桑仙尊大致听说了瀛洲学院的事情, 在闻清音走下万宝船之时将丹药交给了闻清音, 希望闻清音转交给常扶上君。

“这次海内多亏有你们。”常扶上君接过药盒, 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学院为你们感到骄傲。”

知道常扶上君现在的心情复杂,在常扶上君收下丹药之后闻清音便没有多做打扰,诸事已告一段落,闻清音和裴君珩先回到落星院休息。

经过这一段波折,难免也感到疲累。

见闻清音和裴君珩离开,撞破两人关系的申屠坚识趣的没有跟上,往自己的院中走回去。

回到自己院落中的申屠坚刚好撞见正准备出门的裘三尺,裘三尺手中拿着一个圆镜,和刚回到院落中的申屠坚撞了个正着。

“这是要去哪?”见裘三尺神色匆匆,申屠坚问道。

裘三尺只匆忙回了一句:“我去送个东西。”说完后他就抱着手中的镜子离开了。

申屠坚看着他飞快离去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但没有深究就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裘三尺确实没有和申屠坚撒谎,他这次出门就是为了送东西,就是送他手中的镜子。

或许赤霄剑尊早就清楚裴君珩的玉简怎么也联系不到,便直接联系裘三尺,让他把传送来的这面镜子送到裴君珩的院子之中。

虽然满心疑惑,但是裘三尺不敢违逆宗主的命令,为此特地出门将镜子送往落星院。

裘三尺来到落星院中,却没有看到裴君珩的身影,落星院中空空如也,裘三尺又因为院落的限制无法走进里屋。

于是裘三尺把手中的镜子挂在杏树的一根枝头,将镜子挂好的裘三尺拿着玉简犹豫一会,宗主嘱托裘三尺不要告诉裴君珩镜子的事情。

送少宗主镜子却不能让少宗主知道?

裘三尺觉得事有蹊跷,他捧着玉简就纠结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给裴君珩的玉简发了条短讯说明落星院的树枝上挂了宗主送来的镜子。

做完这一切的裘三尺就迫不及待地走回自己的院落,经过前面的大战,他都还没好好休息就被宗主吩咐着来送镜子了,得赶快回去好好躺躺。

也不知道这镜子究竟是什么神物,宗主竟然这么着急的要这镜子送进少宗主的院中。

而正在与闻清音沿着小路慢悠悠往回走的裴君珩自然不会注意玉简上多出的新短讯,还未到达落星院,他们就藏在边上的树林中率先来了一场毫无克制地亲吻。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触即燃的干草,在与裴君珩双唇相接之时就感觉自整个人都被点燃,之前的过分克制让这次的亲吻越发肆无忌惮,像是要把之前的一切都补偿回来。

闻清音手紧紧缠着剑修宽阔的肩膀,紧贴在一起的双唇不住摩挲,舌尖共舞没有给他们之间留下分毫空隙。

想要再近一点,想要没有距离,想要更加的严丝合缝。

想要没有任何阻拦的在一起。

闻小门主的脸上弥漫有人的桃色,他的唇被吮的发肿,但是一样无可克制地沉溺其中。

因为大战身上的疲倦还没散去,但升腾而起的兴奋将那些疲倦全都祛除,反倒成为了最好的良药,将这一切都消散。

在树枝的遮挡中,仿佛面前只剩下了他和裴君珩两人,不用去考虑其他,不用担心其他人的阻拦。

只有闻清音和裴君珩。

感受到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危险,闻清音赶紧将自己的唇从裴君珩唇上移开,他抬起眼对上眼眸深邃的裴君珩的,哑着声说道:“先回去。”

在外头这样肆无忌惮,容易又被人撞见了。

闻小门主不知自己此时模样动人,让人难耐。

裴君珩喉结滚动着答应,他俯下身,最后克制的在闻小门主殷红的下唇上轻咬一口。

两人步伐飞快地回到了落星院,才刚走到落星院的门口,闻清音和裴君珩就又忍不住亲吻在了一起。

仿佛是在沙漠中干渴许久的旅人,终于走到绿洲饮下甘泉,从此便一发不可收。

闻清音被裴君珩亲的双腿发软,他一边承受着裴君珩的亲吻一边抬起手戳了戳裴君珩,在外头都快站立不住,吃不了一点苦的闻小门主想要躺到床榻上。

两人唇依旧贴着,不用闻清音多说,裴君珩就明白闻清音的意思。

他手一伸就将闻清音拦腰抱起,闻小门主还是轻的和花一样,在怀中如同一丛花枝。

感受到身体的疼痛,闻清音的手熟练地环上剑修的脖颈,继续仰起脸吻上剑修的嘴唇。

闻小门主闪闪发光的鲛纱衣裳在阳光下像是一片闪光星河,加上秾丽的容貌如同坠入凡间的仙子。

而抱着他的剑修身形颀长,容貌俊美,虽然冷峻锋利,但是在望向怀中人是无可掩饰的爱意与柔软,仿佛千山冰雪都化作潺潺流淌的春水。

两人看起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剑修抱着怀中娇美的小门主走进了房中,房门从里头被轻轻合上,院中的杏花簌簌落着,摇动着春枝,连气氛都变的旖旎。

他们太过情动,完全没有注意到被挂在树枝上的镜子悄悄地亮起一点光芒,将这一切都如实地记录下来,全部倒映在另一个水镜之上。

“砰——”

东西被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足以听说砸东西的人所用力道之重。

水镜被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镜面被摔的粉碎,导致上头的画面也变的模糊不清。

“宗主——”

外面的剑修听到大殿中的动静赶紧闯进殿中想要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然而一进来就对上赤霄剑尊怒着的一张脸,本就威严的面孔阴云密布,可怕的像是雷霆风雨欲来,才看了一眼就让这名剑修心中恐惧,被吓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双可怕的眼睛看向剑修时更让剑修心中一沉,死亡的危险沉沉压下来,腿都要开始打颤。

宗主

还好赤霄剑尊只是冷声说了一个字:“滚!”

剑修如得释令,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赤霄剑尊的目光又落到被摔的粉碎的水镜中,哪怕现在的镜面早就看不清什么,但前面看到的画面还是在眼前挥之不去,让赤霄的眼眸更加狠戾,只觉得心头怒的快要吐血。

怪不得长赢一直无法用玉简联系,原来整副心思都花在了这上头。

怪不得任何比试都无法夺得魁首,怪不得当时他让长赢对闻清音下手时长赢难得忤逆。

通天之海时他还洋洋自得于他亲自培养出的利剑是那样冰冷无情,有着世间最果断的利刃。

没想到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把剑早就有了赤霄所无法容忍的软肋。

他无法接受自己这么多年培育出的心血毁于一旦。

赤霄冷着脸,抬起手将粉碎的水镜化为齑粉,仿佛也将前面所看到的画面一同毁灭。

既然长赢不听管教无法动手,他就亲自动手将这个不应出现的软肋一并除去。

赤霄剑尊拿起剑,剑锋锋利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但赤霄毫不犹豫地伸手在利剑上划过,他的指尖立马多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看着就十分疼痛。

赤霄面无表情地按压伤口,殷红的血液一点一点滴落下来,在光滑几乎能映出倒影的地面上绽开血花。

随着血滴的滴落,一个模糊的人形从地面上升起。

人影低着头,像是在等待赤霄剑尊的指示。

“解决闻清音。”

赤霄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如雾一般的人形收到命令立即化作一阵飞烟朝着瀛洲学院的方向快速前去。

看向血灵所去的瀛洲学院方向,赤霄剑尊冷绝的眼眸中划过杀意。

既然长赢总是无法下手,那他便亲自出手将闻清音除去。

他倾注所有心血磨砺而成的利剑,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有桑:你真以为我们不会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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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受过闻清音的嘱托, 万挽秋将龙脊山仙脉的真实去处和当年通天之海中发生的真相以“英俊小万”的身份写在自己的小报之中。

因为涉及到纠缠多年的秘辛,英俊小万写的这张小报第一次一发布就被抢售一空,万挽秋得到鼓舞, 立即又印制出了几千份, 不仅在瀛洲学院之中发售, 甚至还销往海内十洲四仙山。

所有人都在谈论这张小报上的内容。

剑修和药修之间闹成那样的龙脊山仙脉竟然分别藏在了万昼剑宗少宗主和云中仙门小门主的手中?当年通天之海阳溪老祖和太合仙君竟然关系深厚到如此地步,为了对方不顾自己性命?

但是更多的是对这张小报的笔者英俊小万产生的痛斥,认为英俊小万居然敢写出这种颠倒黑白的东西,甚至还发售出这么多份。

如果这小报上写的东西是真的,那万昼剑宗和云中仙门结仇的这几百年,岂不是让海内的所有人都看了笑话?

无数人写信寄到瀛洲学院控诉英俊小万这个无良笔者应该出来谢罪, 但是英俊小万没有回复任何信笺, 只是在下一期刊印出的小报上说明这些内容刊登出来都是受到万昼剑宗少宗主裴君珩和云中仙门小门主闻清音亲自认证的。

出了这一条回复后, 英俊小万无所顾忌, 继续自顾自地出着他的小报。经过那一张他的小报名气已经打响,每一次小报的发售都有无数忠实的读者进行购买, 之前写的著作也被许多人翻出来阅读。

英俊小万一时成了海内冉冉升起的文曲星。

但是那些寄信指责英俊小万的人内心却没有那么快平息, 尤其是在看到英俊小万在下一期小报中刊出的回复, 他们更觉得不可置信。

这些人大多就是蓬莱的药修和岱舆的剑修, 哪怕瀛洲学院的剑修和药修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一场大战而有所缓和,可分别待在蓬莱和岱舆的药修剑修可不这么觉得。

这么多年累积的仇怨可没有那么快就能解决,他们不停控诉英俊小万,可是英俊小万在第一次回复后便没有任何的回答,而万昼剑宗宗主赤霄和云中仙门门主有桑面对沸沸扬扬的舆论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默契达成了一致, 以这种默许的方式任由舆论发展。

由此那些对这张小报极为不满的修士也渐渐安静下来, 没有再揪着英俊小万不放。

同时心中忍不住产生疑惑, 这张小报发售的整个海内都知道,但宗主/门主却是默许态度,难道说这小报上说的这些事真的是真的?

而闻清音和裴君珩只在落星院中偷偷亲热了一下午就加入修葺学院破损建筑的队伍之中。

一路上随处可见不同颜色制服的弟子们聚在一起相互帮忙,月白色与柳青色的搭配也变的常见起来,尽管大多数人仍旧别别扭扭,但现在毕竟是过命的交情,和之前总不一样。

见到路过的闻小门主和裴少宗主,在一起帮忙的药修和剑修突然无所适从,但是看到自家小门主和少宗主都在一起帮忙着恢复学院生机,那种扭扭捏捏的别扭感不由的少去几许。

“小门主!”正在和路边捡枯枝的訾蜀之看到闻清音的身影便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但是在看到闻清音边上的裴君珩时还是忍不住笑容一僵。

虽然他知道裴君珩现在是小门主的“朋友”,从小报之中也了解到了当年的真相,可看到裴君珩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撇下嘴角,估计已经是刻在骨髓中的下意识反应了。

他和裘三尺也是如此,哪怕有了一段并肩作战生死相交的情谊,訾蜀之和裘三尺一碰面还是忍不住相互“友好”地问候一遍当作是见面仪式,问候完两人才能正常对话。

“可是有何事?”闻清音问他。

努力忽略闻清音身边的裴君珩,听到闻清音的问话,訾蜀之犹豫一会还是说道:“听闻那些身死弟子的魂魄现在在云中仙门,那小师弟他们……”

这次大战中有不少弟子在与北原窃贼的抗争中死去,本以为逝去的同门没有生还的希望,但是从闻小门主手中落下的仙君赐福包裹住了身死弟子们游荡的魂魄,一并送到了云中仙门。

如果真的能生还,那訾蜀之心中的愧疚便能减轻几分。

他一直被笼罩在自责与困扰之下,訾蜀之总是会想假如曾经他没有一开始就那么胆小,那小师弟和其他身死的同门是不是就不会在北原窃贼的利爪之下死去?

“他们的魂魄正在温养。”闻清音知道訾蜀之的情绪,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等到来年的春日,他们就能归家。”

小门主向来不会骗人,得到闻小门主肯定答复的訾蜀之欢呼一声,只觉得重新又有了希望,他朝闻清音道谢后又加入到修葺和整理废墟的队伍之中。

未来有了盼头,便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看着訾蜀之嘿咻嘿咻努力干活的样子,闻清音眉头才刚舒展开又笼上其他的情绪。

没想到太合仙君曾经倾尽所有灵力都没有将阳溪老祖复生成功,最后沦为废人抱着草骸骨死去。

而在百年后的今日,太合仙君神魂消散留下的赐福居然有了恢复生机的力量,就像温柔的怀抱将海内流落的魂魄们拢住,用温和的灵力包裹,甚至送至云中仙门温养。

因为云中仙门有足够繁茂的花草树木,可以当作海内修士复生的骨架,再用灵力幻化出血肉,离去的人便可以踏上归途重新见面。

太合仙君留下的力量复生了海内所有的生灵,可惜神魂消散的太合仙君却没有实现他自己最开始的愿望。

海内很久没有神出现了,成功启动飞天大阵的青宣上君也飞升失败遭到反噬而归,闻清音想,这几百年也并不是没有神的存在。

哪怕曾经守护海内的先辈们已经神魂消散灵肉消失,但却是真正能比肩神的存在。

只是一想到那点遗憾,闻清音还是忍不住心绪低沉,太合仙君是那样温柔的人,不应该携带着遗憾地离去。

似乎察觉到闻小门主心情的变化,边上的剑修侧过脸,手背不经意贴上闻小门主柔软的手背。

乍然感受到相贴温度的闻清音抬起头,就对上裴君珩的眼眸。

下一瞬裴君珩说出的话让闻清音一愣。

裴君珩开口:“太合仙君给予我的赐福之中有阳溪老祖的灵力。”

他与阳溪老祖同为万昼剑宗,剑法与修炼皆是一脉相承,不可能认错。

“哎?”闻清音一愣,假如太合仙君的赐福中有阳溪老祖的灵力,那是不是意味着……?

“太合仙君曾经的复生成功了。”裴君珩的眼眸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但是……”

剩下的话不用裴君珩继续说闻清音就明白,太合仙君消散神魂凝聚的赐福中含有阳溪老祖的灵力,只说明太合仙君在最后成功复生阳溪老祖,但因为阳溪老祖的精魄实在残破,就算复生了也无法支撑太久,而太合仙君同样灵力耗竭不能支撑太久。

最后是哪位先行仙逝后人也无法猜测,哪怕闻清音有机会与太合仙君留下的神魂见上一面,由于当时的事态紧急也无法亲自询问太合仙君这些事情。

现在闻清音与裴君珩一分析,只能得出太合仙君与阳溪老祖在身死前短暂相见的结论,所以最后两具骸骨的拥抱并不是闻清音原本所想的太合仙君在复生失败后孤独怀抱上草骸骨,而是一个有体温的相拥。

阳溪老祖完全消散前留下的灵力都被倾注在太合仙君的神魂中,才让太合仙君神魂在石府中几百年没有消散,才在与闻清音见面后将所有的灵力赐福给闻清音。

怪不得太合仙君在神魂消散时表情是带着释然的微笑,原本闻清音只以为是太合仙君心怀海内坦然赴死,现在他想清楚了,太合仙君是在高兴终于能离开困了自己百年的冰冷石府。

终于可以与阳溪老祖相见了。

至少太合仙君在离开的时候更多的是愉快与轻松,反复卸下重负的解脱。

闻清音心中松下一口气,前面突然沉郁下来的心情轻松些许,他动着手背和裴君珩的手背贴着蹭了蹭,是对裴君珩的回应。

“小门主!帮忙来看看这树,怎么挪也动不了。”那边传来一声呼唤,闻清音看过去,那处平地突兀地生长出一棵小树,在这的弟子为了美观想将这棵树挪到边上,却发现怎么也移动不了。

闻清音一看就看出那树的不寻常来,那是他当时杀了苍桀所长出的树,这棵树吸收了苍桀黑烟形态的所有能量,怪不得连枝叶都长的比其他树叶要黑一点。

于是闻小门主亲自上场帮助挪开这树的位置,落在身后裴君珩看着被簇拥在中央用灵力操纵小树位置的闻清音,深邃的眼眸中是难得的温柔笑意。

他也没有空着,顺手帮边上的一名弟子扶起倒下的石刻雕像。

“多谢裴少宗主!”

那弟子一转身就看到出手帮忙的居然是那名看起来很无情的裴少宗主更是受宠若惊,连忙道了好几声谢,而裴君珩只摆摆手表示不必感谢。

这名弟子想,看来裴君珩也没有传言中说的那般冷嘛。

裴君珩转身去寻觅闻清音时却没有看到闻清音的身影,闻小门主向来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但是裴君珩环顾四周都没见到闻清音。

那几名前面与闻清音一起搬树的弟子们正在修剪树枝,一回头就看到裴少宗主冷着脸看着他们,当场就被沉着脸的裴少宗主吓了一跳。

然后他们就听到裴君珩问道:“可看到玉笛去哪了?”

这几名弟子在听到“玉笛”这个名字懵住,现场沉默了一会,终于其中一个人在裴少宗主极有压力的目光下挠了挠脑袋:

“敢问裴少宗主,玉笛是哪位啊?”

“闻清音。”

“好像有一位弟子请小门主去帮忙……再之后,就没注意了。”

这几名弟子仔细想了一会后,记忆只停留在有名弟子找闻小门主,再之后的事情,他们的记忆就如同蒙了一层雾,再也记不清了。

如果一名弟子记不清还好,若是在场的所有弟子都记不清,那这其中定是有蹊跷。

裴君珩的面色立刻凝重起来,他朝着几名弟子道谢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裴少宗主离开的背影,这几名弟子终于敢低声交谈。

“玉笛是闻小门主的字?”

“裴少宗主竟然还知道闻小门主的字,看来他们的关系也没传言的那么不好嘛。”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裴少宗主不说话的时候真是吓人……”

在周围转了一圈都没看到闻清音人影的裴君珩面色越来越沉,他拿起一直被他忽略的玉简,准备给闻清音发条短讯询问。

但是刚拿起玉简看到玉简中未读的短讯,裴君珩刚才沉着的脸完全冷下来,他死死盯着那条短讯。

【裘三尺】少宗主,宗主让我送面镜子到你原中标,我给你挂在落星院的杏树枝头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宗主让我别告诉你,我想了想还是与你说一声。

赤霄特意送到他院中的镜子,还叮嘱裘三尺不要告诉他。

不用想都知道赤霄的这片镜子定然不是好东西。

海内一些镜子并不是单纯的镜子,大多为拥有传送能力的法器,镜面可以相通,一次当成是一只眼来观察外界传送画面。

裴君珩捏着玉简的手青筋迸起,哪怕不特地回到落星院中察看那面镜子,裴君珩都能猜出赤霄剑尊将裘三尺送那面镜子到他院子中的用意。

联想到在万宝船上赤霄剑尊那深沉但含着怀疑的眼神,原来赤霄剑尊想要实施的计划居然在这。

因为玉简无法联通,便用镜面得以窥视么。

剑修冷峻的脸庞更是冷的如同冰封一般,从那眼瞳中流露堪称可怖的深渊神色。

没有回复裘三尺的那条短讯,裴君珩在给闻清音的联系序码发了一条短讯之后就将玉简放回到袖中。

他的脸依旧如山巅霜雪看不出任何神色迹象,可是捏起拳头手背青筋上可以看出裴君珩克制的情绪。

裴少宗主起了杀意。

他的手一动,剑声铮鸣响彻天地之间。

手握着白虹,裴君珩朝一个方向走去。

“你说的树在何处?”

闻清音看着前面的符修弟子,试探性地问道。

他方才在帮助那几名弟子移好那棵小树后,这名符修就出现,和他说在不远处也有一棵大树难移。

“思来想去在瀛洲学院之中只有闻小门主能做到。”这名符修十分有礼貌,说出的话也让闻清音十分受用。

在他回头看到正在帮另一名弟子扶正石柱的裴君珩,纠结是否要前去和裴君珩说一声,这名符修就适时开口:“就在边上,不会有多远,依小门主的修为转瞬便能完成。”

此言一出,闻清音便决定不去打扰裴君珩,若是转瞬便能完成,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闻清音爽快点头:“带我去吧。”

先前的那棵树是因为吸收了苍桀的能量才会桀骜难移,只是不知道瀛洲学院到底哪个地方居然还有另一棵同样难移的树木。

怀着好奇心,闻清音跟着这名符修走去。

符修带着他穿过一片树林,一边走还与闻清音闲聊:“那棵树刚好长在密林之外,突兀的不得了。所以我想小门主帮助把那棵树移到树林之中。”

要跨越这片密林所要穿越的距离可不是符修所说的“不远处”,树林葱葱郁郁,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只有些许光斑从上洒下,驱散密林中的阴凉。

这片密林庞大,走势又偏,仿佛方圆几里只有他和身前的符修两个人。

闻清音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无数的树林,树木沉默地伫立着,先前进来的来路已经看不清。

他这才惊觉居然不知不觉走出了这么远,闻清音回过头,看到那名符修还在往前走着,身影在大树的阴影下被拢住,靛蓝色的制服仿佛融入到这层浅淡的阴影中。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闻清音停下脚步,带路的符修也停住脚步,他的脚踩在层叠落叶中摩擦生出碾碎的声响。

符修转过脸,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脸。

“小门主可是走累了?”符修关心道。

闻清音直视着这名符修的眼睛,他质问道:“你先前说的是‘转瞬即到’,现在看来,可是不止呢?”

被闻小门主质问,符修浮现出抱歉的神色,他道歉:“我没想到这密林竟然这么大,比我想象的要走上许多,若是小门主累了,不如让我背着小门主走吧?”

不是所有人都能背他的。

闻清音可不想与一个陌生的弟子有身体接触,更何况……

余光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从头顶枝叶间落下的光斑消失不见,整间密林都处在阴冷之中,缓慢升起的雾气如涌过来的潮水将闻清音和面前的符修都淹没。

乳白色的雾气深厚,缓缓张开巨口吞没而来。

闻清音面前的符修还在与闻清音说着解决办法,已经从亲自来背闻清音说到要不要制作个轿子来扛闻清音了。

眼见着符修越说越离谱,闻清音出声打断他:“给我停。”

“嗯?”符修说到一半的话一顿,他看向面前艳若娇花的闻小门主,问道:“小门主可是想到方法了?”

闻清音扬起笑容,才勾起唇,秾丽的容貌在如此浓重的雾中也未减少半分光华。

“我想踩在你尸体上去。”

闻小门主笑着说出这句堪称恶毒的话语,艳丽的眉眼恍若带着毒刺的花朵。

符修一愣,他语无伦次地控诉道:“小门主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就算顽劣也不能对同门说这种话,真是恶毒至极!你这样是违反院规的,而违反院规的人是要被……”

“被什么?”被指责的闻清音非但没有慌张,而是步步紧逼,“你说啊。”

脸上青白交错,符修抿了抿嘴。

“是要被剑……”

“别装了。”

闻清音抬手打断符修要说出的话,他的手掌柔软白皙,手指尖还泛着漂亮的肉粉色,掌心含苞杏花的疤痕像是刻意画上的画作,有着无法言喻的美感。

符修一愣,他问道:“闻小门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清音的漂亮眉眼是带着攻击性的美,尤其是当闻清音面上带着嘲讽意味时,那股锋利的攻击性便会比平日强上许多。

没想到这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要装模作样不肯暴露真面目,闻清音也不欲与其废话,抬起的手没有放下,而是手指一动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声响彻密林,瞬间诡谲的浓雾往边上退却,先前消失的金色光斑再次落到他们的眼前。

看着闻清音手中涌动的法力光芒,这名符修面色惊恐,他害怕的往后退开一步。

“闻小门主可是要残害同门?”符修嘴唇颤抖,“我没想到小门主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可不是残害同门。”闻清音嘴角一勾,手中浮起嫩绿的树叶,边缘闪动着锋利光芒,“不怀好意的外院修士,假装学院符修意欲为何?”

话音刚落,掌上的八片叶子便如同利刃飞出,带着不可阻挡的杀意,直直冲着符修而去。

“院规里头可没有任何与剑相关的东西,你来到瀛洲学院装模作样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闻清音这话甚至说的保守,从这名“符修”不经意说出的这一“剑”字,虽不能完全概定眼前这人就来自万昼剑宗,但至少可以确定这名修士所在的环境定都是剑修,所以在提到那些惩罚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剑。

闻清音本想利用周围的密林来对付这剑修,但是他操纵草木的能力居然在此时失效,也不知道是否与这片奇怪的密林有关,但能肯定这剑修就是冲他而来,甚至还做好了万般准备。

被闻清音戳破,前一秒还试图装模作样的“符修”蓦然变了脸色,惊惧和害怕的神情在这张脸上停顿一瞬,然后如□□一样缓慢褪下。

这张脸上只剩下诡异的死寂,就像僵硬没有生命的木偶。

作者有话要说:

清音:知不知道我现在很强的啊(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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