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暮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怎么？”

她不言语，把安全带系上，“走吧。”

“你行李箱没拿。”连暮说。

姜霁初抿了下嘴唇，低头说，“我放后备箱了。”

连暮挑眉，“你什么时候放的？”

还特意避开了他。

“你别管，”她不肯说，“开车。”

“行，”连暮笑得得意，驾轻就熟地启动车辆，“回家。”

回家两个字被他从嘴里说出来，倒真有些唤起了对晔城的想念。

那是两千公里以外的烟火气。

车辆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尾气。

凝视着车辆离去，阿九站在大门口，蔫蔫地远眺着。

等阿兰把屋子收拾得透亮，发现阿九还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从他身后走过去，慢慢道，“你是因为霁初走了而难过，还是因为你偶像连暮走了而难过？”

阿九嘴硬着，“我就不能是在门口欣赏风景？”

“你在这生活快二十年了，什么风景没看腻？”阿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甚至还想呛他几句。

看他那耷拉着的模样，阿兰又觉得于心不忍。

“行了，阿九，看完风景赶紧过来帮我干活，听见没？”

阿九抻着脖子，远远望着那条小路的尽头，尽管已经毫无踪影。

他还是望着。

“你听见我说话没？”

阿九回答得气若游丝，“听见了。”

清爽和煦的风吹来，阿九回想着早上的一幕。

昨天四人都舟车劳顿，本以为会睡不醒，可晨光一亮，四人都陆陆续续地起床。

阿九是最先醒的。

他坐在沙发上神游。

等姜霁初出来，他紧张地抬眼，“霁初。”

或许是刚睡醒，她没察觉到这个称呼的异样。

洗漱完，阿九上前，正对着她。

问道，“你今天也走吗？”

姜霁初沉默。

阿九懂了，跟着她进房间，接过她的行李箱，“走，我帮你放车上。”

“不用，我箱子很轻。”她拒绝。

阿九眼里一暗，松开手。

在姜霁初即将走到院子里时。

阿九喊她，“霁初。”

她回头，这次听清了，“说了，你要叫我姐。”

阿九拒不改变，拿起连暮扔在桌子上的车钥匙，亮起来，说，“你忘记拿钥匙了。”

这回没有理由拒绝了。

阿九轻松地抬起箱子，帮她放好。

“要回家了，开心吗？”阿九笑笑。

“还好。”

“之前不是说要多待一段时间吗？”阿九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姜霁初打着太极，“就是，突然有点事。”

“哦，这样啊。”

“霁初。”

短短的十几分钟，这是阿九第三次这样喊她。

她知道了，阿九有话对她说。

“怎么了？”她抬头，和他对视。

阿九静静地望着她。

他想，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只有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有勇气喊她霁初。

这时，他好像感觉不到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七岁的年龄鸿沟。

“有机会，要回来看我们啊。”他笑笑。

姜霁初说，“当然，我开花店还指望着向你们请教呢。”

“什么时候开业啊？”

“不知道呢，有太多事情要准备了。”姜霁初轻摇头，“我都担心我做不好。”

“怎么会，”阿九为她打气，“你可是上天入地宇宙无敌的姜霁初啊。”

姜霁初被逗笑，伸手轻拍他，“还是阿九会说话。”

随即，相顾无言。

气氛变得很是微妙。

其实姜霁初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憋在心里。

算着时间，怕一会儿阿兰起来给他们准备早饭，她借口道，“我去看看阿兰起来没，昨天睡那么晚，别让她忙着做早饭了。”

“等等。”阿九叫住她。

“怎么了？”

她反倒有些紧张。

“霁初。”阿九声音清冽。

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阿九缓缓道，“我不希望你谈恋爱，因为我觉得别人会伤害你。”

“但如果是连暮，我希望你幸福。”

连暮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电光石火间，姜霁初愕然的同时，也在反复咀嚼着阿九的话语。

他说出这番话时，姜霁初明白，阿九从来不是幼稚不堪的小孩，他只是年纪小，却也承载着很多人一生都不曾经历的风雨。

姜霁初轻轻抱住他，说，“你也是，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阿兰。”

“好啊，”阿九回应她，用力笑着，“记得和连暮一起回来看我们。”

“我们可是你的娘家人。”

姜霁初活跃着气氛，“这就不要你偶像了？”

慢慢的，慢慢的，阿九回答她，“还是我霁初姐亲啊。”

她明白，一声霁初姐，足以证明，这场短暂而意外的心动，阿九终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

他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太阳快要下山。

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久到肌肉都要酸痛。

阿兰看不下去，搬了个小板凳给他，“坐下吧，站着看风景不累吗？”

“不了。”

阿九回过神，将板凳提起，和阿兰一同往屋子里走。

生活还要继续。

远山的轮廓蜿蜒起伏，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越走越远。

直到驶上小镇公路，空旷辽阔。

只有他们的车飞驰而去。

自动连上了她的歌单，密闭的空间里，伴着熟悉的音乐，不由得思绪连篇。

姜霁初不舍地回望。

“后悔了？”连暮笑她，揶揄道，“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

她摇头，长叹一口气，“不了，还是要面对现实生活啊。”

连暮加速，超车，随即慢慢道，“人生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姜霁初嘁了一声，“我觉得吧，你的人生也不难啊。”

“怎么不难？”

她反问，“难在哪？”

“有的人啊，不愿意跟我回家。”

姜霁初语塞，磕巴道，“怎么、什么啊，你就乱说吧。”

“原来是我乱说啊？”连暮笑嘻嘻的，“那就是愿意咯，好的，那我改一下目的地。”

说不过他，姜霁初头一扭，静静睡去。

醒来时，车子开得平稳。

姜霁初瞄了眼仪表盘，笑道，“你这开得也不快啊，之前是怎么开到220的？”

被质疑了车技，连暮竟不生气。

而是极为耐心的，云淡风轻道，“因为你在，就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