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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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也包括在婚礼上的吻吗?

这句话像一粒迸发的火星, 飞溅入她如乱麻一样的思绪,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上移,从那颗红痣起, 经?过起伏的喉结, 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即便是此刻她的脑子就像转动不起来的生锈的齿轮, 还是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他?的嘴唇形状很漂亮。

轮廓清晰,唇弓流畅, 下唇略厚于上唇,上唇的正中还有一粒微微突起的唇珠。

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虞幼真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偏偏温恂之还在注视着她。见她的面颊和耳朵都烧起来?后,他?的眼睛微微一弯,眉梢眼尾都柔和了下来?。

她挪开视线, 哪儿都瞅瞅, 就?是不看他?。然后, 她就?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她既羞又恼地嘟囔:“你笑什么?”

温恂之以手支颐,含笑看着她,语调是慢而从容的。

他?说:“你脸红了。”

虞幼真:……

听到这话, 她实在是没忍住抬起眼,瞪了他?一眼。

可?她生得?太?好, 又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幼钝的感觉, 这一眼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所以温恂之被她用眼风不轻不重地刮了一道,却不在意,仍然笑着。

他?看起来?总是这样游刃有余,面红耳赤的人只?有她, 她仓皇抽出手,只?想?起身躲回房间。他?手上只?微微一用力, 她被定在原地,抽了几次手都没能抽出来?。

“你做什么啊。”她又不满地甩了甩手。

“不闹了。”他?捏捏她的手指,说,“……胃难受。”

一听他?这么说,虞幼真还真就?不敢动了,她慢慢坐回他?旁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他?的脸更白了,拧着眉,额角隐隐有汗。

看起来?确实是难受得?紧。

“要不我还是去叫陈医生吧?”她说。

温恂之说:“叫他?也没用。”

让陈医生来?,无非是让他?吃药,该吃什么药,他?早烂熟于心?。

她皱起眉头:“那你就?这么难受着?”

“太?晚了,不打扰陈医生休息了。”温恂之合上眼,叹息道,“过一会儿就?好了。今天情况不算严重。”

虞幼真抿抿唇,虽然他?说情况不严重,但他?的状态看起来?显然不是很好。她想?起以前父亲回家晚了,母亲都会给他?熬一小盅粥,或是煮一碗烂熟的软面条,再给他?端一杯蜂蜜水或是牛奶。

虞幼真握着他?的手,很轻易就?发觉他?的手指都有点?发冷,可?能是疼得?厉害。

她主动说:“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闻言,温恂之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梢。

虞幼真其实不太?会煮饭,准确说,她仿佛天生就?没有点?烹饪这个技能点?。她本科是在英国读的,按理说留学生或多?或少都会一两道拿手的硬菜,但她只?会弄点?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菜式。

她本就?是虞氏千娇万宠的小千金,虞修贤和赵瑞心?等了好久才等来?她这一个宝贝女儿,他?们根本不要求她会这些琐碎的事?物?。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记忆以来?,她就?没做过家务。

今天主动请缨给温恂之煮点?东西垫垫肚子,虞幼真心?里是真的很没底。进厨房前还跟温恂之打了好多?次预防针,反复强调说她煮饭味道不怎么样,希望他?不要嫌弃。

温恂之倚在门边,眼里漾着笑意,“我怎么可?能嫌弃。”

“这可?是你说的啊。”

虞幼真打开厨房的冰箱门,她先拿了蜂蜜,兑了一杯温蜂蜜水递给他?。

“先喝这个解解酒。”

温恂之接过蜂蜜水,碰到她的指尖,玻璃杯壁是暖的,她的手指尖也是温热的,他?握紧那杯蜂蜜水,眼睛微弯。

“谢谢幼真。”

“恂之哥你也太?客气了。”虞幼真头也不抬地说。

冰箱里食材很多?。她一边在冰箱里找食材,一边回忆着母亲给父亲弄过的养胃的粥,山药粥、白米粥、南瓜粥……她把这些食材一一挑出来?,摆在台上,问他?要哪种,这几样任君挑选。

温恂之下巴微扬,说:“南瓜。”

于是虞幼真拿起南瓜准备洗净外皮。没料到开水龙头时,她力道太?大,水“哗啦”一下淌了下来?,直直打在南瓜上,水飞溅起来?,泼了她一身水,就?连她脸上都挂着水珠子。

她一下子懵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龙头。

见状,温恂之连忙将手里捧着的蜂蜜水放到桌面上,走到她身后查看情况。他?身量极高,往她身后一站,阴影便像雪山一样将她笼罩住,她直起身,后背碰到他?紧实的胸腹,鼻尖也充斥着他?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她的身形猛然僵住了。

“还好吗?”他?垂眸问她。

她不自在地说:“不太?好。”

水泼得?她这一身都湿透了,睡裙被打湿,湿漉漉地贴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深了点?,他?先摘掉手上的玉扳指,然后抬手抹掉她下巴上缀着的水珠,拇指像是不经?意似的擦过她的嘴唇。

她偏了偏头,不禁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拇指粗粝,擦过皮肤时,会有很分明?的触感。

温恂之低下眼,慢条斯理地解开挽起衬衫的纽扣,挽起袖子。

他?沉声说:“全湿了,去换身衣服吧。”

空气中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蔓延,很微妙,很幽微,很新奇,刺激得?人肾上腺激素分泌,心?跳加快。

她很不习惯这种陌生的感觉。

她捏紧手指,小声抗议地说:“可?是,你堵住路了哎。”

闻言,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身子偏了偏,给她让开路,示意她回房。他?一退开,那如山一般的、明?显的压迫感便骤然减轻。虞幼真也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自在地呼吸。

“那这个怎么办?”她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南瓜。

“我来?。”

温恂之凭借着身高手长的优势,很轻巧地从她手中拿过那个贝贝南瓜,然后他?扳着她的肩头,将她往旁边没有水的地方带。

“行了,这儿交给我,你快去换衣服。”

虞幼真“哦”了一声,但是还没走,她在原地看了会儿。温恂之把她赶到一边后,就?开始熟练地清洗南瓜。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白皙而修长,那个深色贝贝南瓜小小的,被他?拢在手里反复翻动搓洗,两者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比。

在清洗的时候,他?结实修长的手臂上落了几滴水珠,不偏不倚,正好挂在他?手腕上的微微凸起的紫色的筋络上,晃动间,那滴水珠慢慢地往下落,在他?腕上留下一条绵长的、蜿蜒的水痕。

她突然别过头,不再看了,上楼回房间换衣服。

等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虞幼真才发现自己真是湿了个彻底。她皮肤娇嫩,又正值夏天,睡衣很轻很薄,被水浸湿后,全贴在皮肤上,她身体的一点?儿起伏的曲线都被布料尽职尽责地勾勒出来?。

她刚才……她刚才就?是这副摸样出现在他?面前的?!

虞幼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她迅速换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衣,再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没忍住抬手梆梆敲了自己好几记,崩溃地蹲下。

社死。

真正的社死,不是大张旗鼓。

她没脸了,不想?下去了,不想?再面对?他?了。

温恂之清洗完食材后,见她还没下来?。换个衣服需要这么久吗?他?上楼,敲了敲她的房门。

虞幼真还在崩溃,在里面问:“谁呀?”

“我。”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低沉悦耳,许是夜深了,还带着些微颗粒感。

听到他?的声音,虞幼真内心?一紧。

他?来?催她了?

她提高声音喊:“等一下。”

她不想?直接开门就?面对?他?,最好等他?下去之后,她再下去,然后一切如常。于是她贴在门口?听,一直等到外面没声了。

现在他?应该是下去了吧?是吧?

虞幼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拖拖拉拉开了门。结果一开门,温恂之就?站在门口?,正靠在墙上看手机,听见她开门的响动,才掀了掀眼皮。

他?扫了她一眼,淡声问:“换好了?”

“……嗯呢。”

她背着手,手指头都尴尬地绞在了一起。

虞幼真以为?他?会问自己怎么动作那么慢,还在想?怎么编理由,却没想?到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把手机一收,和她说:

“下去吧?”

她松了口?气,说:“好。”

两人一起走到厨房后,她发现刚才被她弄得?遍地厨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地面上一滴水渍也没有。

她顺口?问了句:“阿姨刚才起来?收拾了?”

“没有。”他?说。

虞幼真望望温恂之,如果阿姨没起来?的话,刚才那个狼狈的局面估计就?是他?收拾的了,有些难想?象他?弯腰拖地的样子。

正出神时,她听见他?问她:“南瓜要切吗?”

虞幼真回过神,眨眨眼,说:“应该要吧?”

他?侧脸看了一眼她,笑了一声:“吧?”

他?肯定是在笑话她!

“那肯定是要切的呀。”虞幼真表情严肃地重复道。

温恂之应声,干脆利落地把南瓜削了皮,切成小块儿,摆在案板上。

一切都如常,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没发生过,虞幼真渐渐也感觉到自然起来?。

为?了显得?她没在偷懒,她又去翻了翻冰箱,多?洗了一把小米跟红枣,甚至顺便把红枣去了核切成小块儿,准备弄个南瓜红枣小米粥给他?。

今天是她主动说要给他?弄吃的,但是中途也是她跑了。煮个粥,最繁琐的备菜的活儿是他?做的,她弄出来?的狼狈局面也是他?收拾的。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现在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虞幼真推了一下温恂之,说,“你快点?到外边去等着。”

温恂之也由着她的力道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不愿意动了。

虞幼真疑惑地抬头看,温恂之扬扬下巴,示意他?的脚下,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厨房的门口?,差一厘就?挨到了厨房里面。

他?说,“我现在已经?在外边了。”

虞幼真:“你可?以到沙发上去坐着等我。”

“想?站会儿。”

虞幼真刚想?和他?说既然不舒服就?赶紧坐下来?缓缓,但紧接着,她便听到他?说,“坐太?久了,腰不舒服。”

这人怎么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呀?

她不敢再催促他?,只?好叮嘱道,要是肚子不舒服就?赶紧去沙发上坐着,不用在这儿等她的。

温恂之看着她,含笑点?一点?头。

后续的烹饪过程很简单,就?是把准备好的食材一股脑地往锅里放,贝贝南瓜本身是粉糯香甜的,为?了让口?感更好,虞幼真又往里边放了几块红糖提味。

温恂之在旁边看着,忽然出声道:“再多?放一点?点?。”

虞幼真看看他?,想?起之前营养学老师说的“每日摄入食糖的分量最好不超过二十五克”,刚才已经?放了不少红糖进去。

于是她的手抖了抖,多?撒了几粒红糖粉进去。

熬粥需要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氛围不错,没有尴尬,很日常。

虞幼真恍了恍,想?起他?们以前曾有过一次这样的聊天,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一边搅拌着锅里的粥,一边问他?,“为?什么今天突然喝了酒?”

她知道温恂之已经?很久不应酬了,就?算是不得?已去应酬,也很少人敢灌他?酒。怎么今天竟喝到胃难受?

温恂之倚在门边,她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正给他?熬粥。晕黄的暖光将她笼罩住,像给她低垂的、平静恬淡的眉眼刷了一层浅色的釉。

他?定定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才答道:“这次是跟我们婚礼的合作方吃饭。”

虞幼真讶然抬起眼,“需要你亲自去和他?们吃饭?”这种事?情不是钱给到位了就?可?以了吗?

温恂之笑笑,说,“不用,但是我放心?不下。”

是了,婚礼的流程都是他?在跟,从领证到现在婚礼相关的事?情,温恂之从没有让她烦心?过,都是把结果做出来?之后,要做决策了,让她来?拿最后的主意。

虞幼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发现她在结婚这件事?上面似乎过于轻松了。

恰在此时,粥滚了,热腾腾的蒸气顶着锅盖作响。为?了掩饰自己的恍惚,她关了火,伸手去掀开锅盖,但又因为?心?不在焉,所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锅盖面,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连忙收回手。

见状,温恂之连忙快步走过来?,捉住她的手仔细看。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被养得?极其白皙细嫩,被烫了这么一下,很快就?红了起来?。

他?紧皱着眉头,把她带到洗手台旁边,用冷水冲洗那块被烫到的皮肤。

“感觉好点?没?”他?问。

虞幼真感受了一下,说,“好点?儿了,但还是有点?疼。”

温恂之不敢碰她被烫到的地方,也顾不上喝粥,圈着她的手腕就?去找医药箱。他?皱着眉头在医药箱里翻来?翻去,仔细看过每一支药膏的使用说明?,没有完全合适的药。

虞幼真宽慰他?说,“不要紧的,你看,就?这会儿时间就?不疼了。”

温恂之看她一眼,说,“你在这坐着,我去找陈医生。”

就?这一点?小伤,不至于吧?

虞幼真还想?阻拦他?,都这么晚了,指不定陈医生都睡了……没来?得?及,那边温恂之已经?火速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没一会儿,陈医生提着医药箱匆匆赶到,他?仔细给虞幼真检查手指,发现刚才那一块皮肤都不太?红了,但温先生就?在一旁紧紧盯着他?,目光锐利有如鹰隼。

陈医生硬着头皮看了好一会儿,煞有其事?地从医药箱里掏出之前备好的烫伤膏,说,“太?太?,这是烫伤膏,每天涂两到四次,短期内会痊愈的。”

虞幼真接过,点?头道谢。

温恂之在一旁问道:“会留下疤痕吗?”他?知道小姑娘都爱美,见不得?自己容貌有折损。

陈医生连忙保证道:“不会,绝对?不会。”

温恂之又问,“后续要不要擦点?什么东西护养?”

陈医生“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先生的问题,他?管治病,但是不管美容啊!

就?在这时,虞幼真开口?说,“我知道我这点?小烫伤其实不严重。倒是要麻烦陈医生您给他?看看,他?今天胃不舒服,还硬扛着,不肯让您过来?。”

陈医生:……大晚上的,让他?这单身人士目睹这夫妻恩爱的场景,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天大地大,雇主最大。

陈医生脸上挂起职业的笑容,仔细询问过温恂之的情况后,眉头却蹙了起来?,他?道:“温先生,您以后还是要少喝酒,尽量不要喝。到了逼不得?已要喝酒的情况下,您就?在喝酒前多?吃一些食物?,垫一垫,这样可?以减轻酒精对?胃的刺激。”

虞幼真听闻,忽然道,“他?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陈医生下意识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温先生,温先生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漠。未经?病人的允许,医生是不可?以向他?人随意透露他?的病情的,更何况是温先生这样子的人物?。

他?不敢说,只?好对?温太?太?含糊其辞道:“有一些时日了,需要好生将养着。”

所幸,虞幼真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麻烦陈医生过后将养胃的一些注意事?项发送给她。陈医生连连应好。

看完病,虞幼真亲自将陈医生送到门口?。

从温先生的新居出来?后,陈医生走出一段路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宅院宽阔豪气,灯火辉煌。那位貌美而婉顺的温太?太?还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温先生就?站在她身后,眼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温太?太?见他?回首,还摆了摆手,同?他?笑着道别。他?也向笑着他?们挥手道别。

尽管他?一直说“天大地大,雇主最大”,他?跟温先生相识这些年,最初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后来?相处久了,彼此也多?了几份真心?。

他?知道,其实温先生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冷漠无情。相反,他?是一个心?软的人,也是一个很孤单的人。

陈医生回忆起刚才的场景,低头欢慰笑了,他?想?——这往后啊,温先生不再是孑然一人了-

经?过这么一遭,锅里的南瓜红枣小米粥早就?放凉,虞幼真本来?都进了厨房,说要盛一碗出来?给温恂之,但温恂之拉住了她,把她摁到沙发上坐着。

“你就?在这儿坐着别动。”他?说,免得?她再次烫到手。

虞幼真“哎”了一声,说:“可?它已经?放凉了呀。”

“那你也别动。”

他?自己去盛了一碗出来?,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水往嘴里送。

这南瓜红枣小米粥熬得?稀烂,南瓜软糯红枣香甜,小米和大米都熬得?炸开了花儿,是一碗十足的靓粥。

虞幼真坐在饭桌对?面,看着他?喝粥,等他?咽下去后,她才殷切地问:“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她头一回煮这种粥,心?里很是没底。

温恂之眼睛微弯,说:“好喝,很甜。”还问她要不要也来?一碗。

她连忙摆手,道:“我不要我不要,这个时候还喝甜粥,可?是要长胖的。”

温恂之就?笑了,问她,“困不困?”

“还行,不算很困。”她说。

她现在很精神,今天她刚搬过来?,不太?适应,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太?多?,每一件都足够刺激,很难令人犯困。

“那你正好看一看拍品?”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事?儿,他?们的婚戒!

婚礼日期将近,婚戒还没定做好,这怎么行!

虞幼真“噔噔噔”跑上楼,把那一本册子拿了下来?。她拍拍那本册子,对?他?说:

“正好你现在也在,等你吃完,我们一起挑吧?”

温恂之说好。

吃完饭后,他?们两个便坐到沙发上,一块儿看拍品。

拍卖行会近期会开展一场以珠宝为?主题的拍卖会。温恂之喜欢收藏,也是拍卖行的常客了。这次,拍卖行不知从哪里得?知温恂之结婚的消息,一早便给他?递了这份册子。

虞幼真细细的手指在这册子上面的拍品一一划过。

这次珠宝拍卖从成品首饰到原石应有尽有,近20克拉的圆形全美钻石戒指、近十克拉的梨形艳彩黄橘色IF钻戒,十几克拉的蓝宝石、出自缅甸的无烧鸽血红红宝石……

买东西讲究的是一个眼缘,特别是婚戒这种重要的、极具特殊意义的物?件,更是要挑个喜欢的。

她看得?眼花缭乱,仰头问温恂之,“你有什么喜欢的——”

她话音未落,忽然发现他?们现在离得?很近。温恂之的手就?撑在她的身后,她抬起头时,额头擦过他?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刮得?很干净,只?隐隐有一层青色的胡茬,但皮肤相触时会有一些痒。

听到她这么问,他?“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又像是在思考沉吟。

这一声的声调是懒懒的,声音是低沉而悦耳的,像是在胸腔里滚动了几遭,带动起胸腔的共振,然后才轻飘飘地从鼻间里逸出来?。

尾音还不老实地上翘,仿佛有一个小钩子一样,又似一根轻柔的羽毛在她敏感的耳廓搔了一道。

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她倏然间想?起,刚才他?好像也靠得?很近,所以才看到她那副浑身淋湿的狼狈模样。一想?到方才的事?情,她的心?脏就?开始剧烈地跳动,刚才在浴室里脑袋昏聩,头脸发烫的感觉似乎又卷土重来?了。

尴尬死了。

虞幼真慢慢地、慢慢地挪开。

可?她刚动了一下,她的后颈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记。

“去哪儿?”

第 17 章

温恂之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颈, 指腹贴在她?的颈侧,逗弄小猫咪似的,他的拇指沿着她?的脖颈缓缓摩挲了两下。

相触时?, 感官的刺激似乎被成倍放大了。

其实他也没用多大的力道, 只是轻轻地贴着她?的脖颈,但她?却觉得在那一瞬, 她的整个命门似乎都被他拿捏住了,很痒, 还有种陌生的、全然被牵惹着的颤栗。

就如同汹涌的潮水把她淹没。

虞幼真?忍住这奇怪的感受,拨开他的手,咕哝了声:“哎呀,你松开。”

温恂之笑了一声,放开了她?。

“没有看上的吗?”他问道。

“倒是有。”虞幼真?说?, “就是有点难以抉择……”

她?觉得其中有几个还不错, 但是非说?更喜欢哪个, 她?选不出来。

听完她?的想法后?,温恂之淡淡说?:“那就都买了。”

虞幼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全买了?”

他眉梢微微一抬:“你不是选不出来?”

虞幼真?语塞,他这个反应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而是地边摊上三五元一把的青菜似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买婚戒这件事?情?还是要慎重再慎重, 她?把那册子一合, 做了决定:

“我准备明天去?拍品的展厅看看。”

他很自然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她?眨眨眼:“啊?你也要去?吗?”

“对。”温恂之看着她?,笑了笑,说?:“怎么?不想我一起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连忙摇头。

温恂之挑了挑眉,“那是如何?”

她?赶忙解释说?, 她?只是担心他工作忙,如果他跟她?一块儿?去?展厅看拍品, 他的日程也许会被打乱。

他耐心听她?讲完,末了,他笑着说?:“我最近都有时?间。”

虞幼真?望望温恂之,没说?话,她?知?道他工作很忙。

前几年过年,赵瑞心说?让她?去?请温恂之来家里一起过春节。她?去?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后?来才知?道那个春节他一直在忙工作,是在办公室里过的。

就为这件事?,赵瑞心私底下还跟她?半是感叹,半是忧虑地说?“恂之这孩子也太拼了”。

可他现在说?他有时?间。

她?忽然想起她?之前和梁如筠一起看的那个采访视频——主持人问*七*七*整*理他怎么有空来录制节目,他说?,因为私事?排出了一些空档。

他说?的私事?该不会就是……他们结婚这件事?吧?

他会为了结婚推掉工作吗?

这个猜想让她?晃了晃神。

就在那一瞬,她?有种向他求证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

她?只是扬起脸,笑着应了下来:“好。”

第二天,温恂之果然和她?一起去?了拍品的展厅。

两人到达展厅后?,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便迎了上来。得知?温先生要携太太前来展厅看拍品,他们很早便派人守在门口,就等他们来了之后?,接待他们二人。

展厅里人并不多,虞幼真?一眼扫过去?,寥寥数人,也都是熟悉的面孔。

她?认出那边绕着展柜,仔细端详那枚梨形黄钻的女士是黄太太。上次赵瑞心带她?去?会所应酬,席间就有黄先生和他的这位夫人,家里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之前与虞家和温家都有过合作。

站在黄太太旁边的那位女士也很眼熟,姓谢,也是这个圈子里的。

虞幼真?平日里很低调,但是同在一个圈子里的、应该要了解的人物,他们背后?相勾连的关系网,以及他们家族里的营生等信息,她?都是烂熟于心,这是她?必备的功课。

见有人进来,那两位女士远远投来一眼,见到是她?,向她?微笑致意。虞幼真?也对她?们点点头,当做是招呼,继而专心逛起珠宝来。

昨日在册子上看到照片时?,已足够耀眼,今日见到实物,才知?照片不及实物万分之一。这些璀璨的宝石被摆放在明亮的灯光下,展示着最精湛的切工技艺,折射出耀眼夺目的色彩,令人屏息的惊艳,使人见之难忘。

纵使虞幼真?也是自小躺在珠翠宝石堆里长?大的,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免为这次高规格的宝石所折服。据说?这次的珠宝拍卖品不管是往前数十年,还是往后?数十年,都是难得一见的水准,物品是稀世奇珍,价格也是极为昂贵。

虞幼真?一一逛过去?,心里有了意向,但还没完全下定决心。

她?用指腹压了压太阳穴。

温恂之低眼,问她?:“累了?”

“有点。”她?说?。

这展厅内珠宝璀璨,灯光又打得足,看久了人会疲乏。

“休息会?”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贵宾接待室的方向,“要不要去?那边坐坐?”

她?还没有到累到需要停下来休息的程度。

“不用。”她?压低声音,说?,“不过,我想去?趟洗手间。”

她?今日没化妆,可以去?洗把脸醒醒神。

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回展厅在路上,虞幼真?意外?地听见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

那女人说?:“哎,你看到今天温先生来了吗。”

虞幼真?的脚步微微一顿。

另一个女人说?:“我看到了,带着他的新太太,是他的太太吧?虞家那位很低调的小姐?”

“是啦,他们前段时?间结婚了。”

“真?的假的?那不错啊,他俩看起来很登对。不过为何没听人讲有婚礼?”

“登对归登对,他们没有婚礼才是正常的。”女人意味深长?地说?,“毕竟,他们这场婚姻应该只是权宜之计,里边全都是利益交换,要什么婚礼?”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还听说?一个消息,还没正式对外?公开,不过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温氏旗下的某个很重要的公司的股权比例发生了变动,是那位虞家小姐将她?爸爸留下了股份转让给温先生了。你猜猜价值几多?大大几十个亿!”

女人咋舌道:“虞小姐怎么这么舍得?!那可不是小数目。”

“谁知?道呢。那位虞小姐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尽管家财万贯,但是只有她?和寡母两个人又怎么守得住这偌大的家产?所以,面对温先生那样的人物,她?一个孤女就算再不舍得也得舍得吧,要不然……”

女人轻轻哼笑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

那天虞幼真?回去?后?,没有再继续看任何一件拍品。

回家的途中,天下起了小雨。

虞幼真?望着窗外?发神。

车窗外?附着的一滴滴雨珠斜斜地滑过,在光洁的玻璃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水线。

窗外?的景色也是飞驰而过,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通往虞家老?宅的路了,而是通往新家的路。

她?垂下眼睫,两片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温恂之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也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今天她?从展厅出来后?,就没说?几句话。

汽车停进车库,熄了火。发动机轻微的声响消失,周遭彻底安静下来,虞幼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到了?”她?问。

温恂之“嗯”了一声。

虞幼真?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时?,却被温恂之叫住。他偏过头,吩咐司机先下车。

她?坐在原处,没再动了。她?猜想他这是支开司机,有话和单独她?说?。

也许就是要问她?为什么不对劲。

如果是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等司机下车后?,他侧过脸凝视着她?,眉峰微蹙,一言不发,像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他才迟疑道:

“今天就没有看到一件喜欢的拍品吗?”

虞幼真?一愣。

温恂之道:“你的兴致不高。”

虞幼真?眨眨眼,明白过来他以为她?没继续逛是因为没有看到满意的拍品,进而心情?不好。

她?沉吟许久后?,慢慢说?:“其实,我有想要的拍品。”

他问:“哪件?”

她?沉默两秒,说?:“我要那枚梨形的黄色钻戒。”

“买。”男人的眼睛平静而深邃,“还有想要的吗?”

虞幼真?:“……”

他这样干脆,令她?忽然觉得这做法很不合算。那枚近十克拉的梨形艳彩黄橘色钻石戒指其实并不合她?的眼缘。她?没必要为了赌气,就凭白扔出去?几千万。

于是她?改口道:“算了,我也不是很喜欢那颗黄钻,还是不要了。”

“不必考虑其他,你想要我就能给。”

他的神色很淡,声线亦是沉稳的,但这句话却掷地有声,像一颗巨石砸落在她?心头。

虞幼真?恍了恍。

他这话说?得……只要她?想要,只要他有,他都会无条件奉上给她?。

她?内心蓦然生出一股豁出去?的冲动,去?索取,去?试探,去?向旁人证明他们之间并不是纯然的利益交换。

最起码,在她?这里不是。

她?攥紧手指头,沉默许久,依旧咽不下去?那口气,便索性像初生的小牛犊那样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地开口问道:

“那如果说?,我想要一场轰动全城的婚礼,也可以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有点执拗地说?,“是要所有人都为之瞩目,都啧啧称羡的盛大婚礼。”

面前斯文英俊的男人抬了抬眉梢。

他说?:“理之当然。”

没有一丝犹豫。

他答应得太磊落爽快,她?反而迟疑了。开始反思?是不是她?着相了?过分了?怎么会被旁人的风言风语裹挟着向前——她?是当事?人,最清楚事?情?的原委。

明明是她?不好意思?收下这巨额的馈赠,所以他们才互换了相当金额的股权,而且,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婚礼,只是还在筹办中。

怎么到了旁人嘴里,他们之间就只是他对她?单方面的攫取?

不了解事?情?真?相就胡诌的人是坏的,而她?竟然被这样的人影响了,甚至还向他提出这么不经济的要求。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算了……我刚才都是胡说?的,你不必太当真?。”

窗外?的雨停了,从厚云层中探出半边脸,月光如潮水从外?面中漫入车厢里,漫过她?,映亮她?半边沉静的侧脸。

“可我当真?了。”

他叹息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后?颈,力道很轻,像在安抚不安的、被雨淋湿的小猫咪似的。

虞幼真?缩了缩脖子,但这次她?没躲开。

他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道,“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你想要什么都行。”

闻言,她?一愣,终于抬起眼看他,他的眉目清冷,神色很淡,目光平静却隐隐有暗潮涌动。她?在他的瞳仁里照见恍惚的、呆愣的自己。

“现在也一样。”他慢慢地说?,声音沉沉。

她?长?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想起一个传闻。港城的人都说?他像寒冽的冰,淡漠冷厉,为人狠绝,不择手段。

可她?觉得……

他分明是冰融化后?的水,是最慈悲不过的人-

深夜,万籁俱静。

温恂之坐在窗前,回忆起今天的事?情?。

今天从展厅出来,她?就一直沉默。这几年她?性子变得文静许多。

不过,像今天这样安静,为数不多。

反应很不寻常。

他了解她?,她?总是以感情?为出发点的。他印象里,她?今天并没有在陈列那枚黄钻的展台前作过多停留。

她?不喜欢那枚黄钻,却想要它……

温恂之沉沉的眼睛盯着窗外?虚空上的某一点。他隐约记起今天的展厅里,好像还有两个装扮富态的女人也在……

他垂下眼,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桌面。

片刻后?,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正睡得神志不清,被电话吵醒时?还有气,但当他看清致电的人后?,吓得立刻清醒了。

“温总?”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冷而沉的声音。

“劳烦你去?打听打听昨日有谁去?拍卖行的珠宝展厅了。”

第 18 章

近来, 港城的媒体忙得脚不沾地,因为发生了两件的?大事。

第一件事情是温氏和虞氏旗下重要的?地?产公司几乎同时发布公告,称股权比例发生了变动。

消息甫一公布, 便轰动了全城, 牢牢占据了几天的新闻头条。

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时代机遇,港城曾是中国大陆和西方国家贸易往来的?窗口。

港城三大家族, 温家、虞家和郑家的?当家人目光独到,抓住了机会, 完成了原始积累。

原本港城是温、虞、郑三家鼎立。

后?来,因为城市的?快速发展建设和人口的?爆发式增长,温虞两家掌权人敏锐地?嗅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逐渐转型,慢慢涉足房地?产行业。后?来, 港城跃居为世界金融中心之一, 成为举足轻重的?世界第一线城市, 地?产行业大发横发。

早早布局房地?产行业的?的?温虞二家再度腾飞,渐渐将郑家甩落在后?边。

郑家早年主?营进出口贸易和船舶行业,地?产投资大, 资金回笼慢,出于?谨慎考虑, 早前他们?并未过多涉足地?产, 后?来见房地?产行业利润喜人,他们?自然也非常想从地?产行业分一杯羹。只是后?来因为头船大难掉头,在转型时期又出现了集团危机,郑家便就?此便错失了最后?的?上车的?机会。

一步错, 步步错。

时至今日?,港城的?地?产行业已是温虞两家平分天?下, 两家的?关系也越发紧密。

温家以外汇汇兑和进出口贸易起家,虞家以船舶起家,运输和贸易总是紧密相连,由?于?早年间存在密切的?业务往来,自上一代掌权人起关系就?一直很融洽,等到了温恂之和虞幼真父辈这一代更是私交甚笃。

温恂之的?父亲温敬肃和虞幼真的?父亲虞修贤是发小,两人所管理的?家族业务性质也相似——温家的?房产业务是归由?温敬肃管理的?,而虞家的?房地?产业务则是虞修贤在打理。

最初他们?二人接手着这项业务时,房地?产市场不温不火,后?来地?产大发,地?产板块逐渐成为温氏和虞氏公司每年财报中最亮眼的?利润增长点,两家旗下的?地?产公司也慢慢成为投资置业市场的?风向标。

财帛动人心。最是无情帝王家。

早前坊中多有传闻,温虞两家内部因巨额利益分配不均而导致关系不和,兄弟阋墙,内部各支缠斗已久。如今温氏和虞氏两家的?地?产公司的?股权结构发生变动,这无异于?平地?起一声惊雷。

温恂之个人控股的?地?产公司的?公告中显示,虞幼真从其?父虞修贤手中继承的?股权占比下降,而温恂之的?持股比例对?应上升;另一边,虞氏的?地?产公司公告中显示股东变动,原股东杨东将股权转让给虞幼真,虞幼真持股比例上升,与其?母赵瑞心的?www.youxs.org,这意味着虞家二房牢牢地?掌控了虞氏的?地?产板块。

温虞这两家作为跺跺脚地?就?震三下的?名门望族,其?公司股权变动的?公告发出第一日?便直接影响了证券市场,大盘震荡重整,相关股票一路飘红。

仅仅第一日?便有如此声势浩大的?反应。

正当外界对?虞小姐转让股权给温先生这件事情浮想联翩时,第二则新闻横空出世,还是和他们?有关。

——温家的?掌权人温恂之和虞家的?小千金虞幼真对?外宣布结为夫妻,不日?将举办婚礼。

港人嗅觉敏锐,先是股权变动,而后?两大豪门强强联姻,下一步温虞两家势必会进行更深层的?合作。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带来十足深远的?影响。

比起金融财经方面的?新闻,这种?顶级豪门强强联姻的?花边新闻,无疑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更爱的?八卦。

温家这位掌权人是三天?两头上财经报纸,也因其?过人的?履历、出色的?外貌屡屡上过社交媒体的?热门。

相比之下,这位虞家小千金显得十分低调,深居简出,从不公开露面。根据已经披露的?消息,大家只知道她是家中独女,十几岁时失去父亲,而后?她便继承了父亲的?部分遗产,身价不菲。

这样诱人的?条件,谁都削尖了脑袋去争取,但也从未听她有什么花边新闻传出。

没曾想,这样低调的?她,唯一一次高调,竟是宣布和温家掌权人结婚。

前段时间就?有传闻说,温家掌权人和虞家小千金已低调领证结婚,但一直未被?证实。

这则新闻一经报道,空降热门,大家还在酸的?时候,已经有善于?联系的?网友,扒出了前段时间微博的?热搜#言情小说照进现实#、#有钱人终成眷属#,还有最初的?那天?小红薯的?热门博文。

大家看后?,顿时更酸了。

有钱还长得那么漂亮,而且还是高学?历!怎么投的?胎!

更有甚者,直接问:-

“请问他俩什么时候备孕?我已经做好投胎的?准备了”-

“一志愿虞幼真,不接受调剂。”

外界的?纷纷扬扬,虞幼真都不清楚,她最近也是忙到连轴转。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婚礼的?流程非常繁琐,虽然温恂之已经尽量不让她费心参与到这些流程中,但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她确认,比如说宾客的?参会名单,还有婚纱、当日?的?妆面、佩戴的?珠宝等等。

婚礼的?流程繁琐,但时间却?紧张,可以说是分秒必争。

她的?婚纱是向国际知名的?婚纱大师紧急定制,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至于?婚戒,前段时间那一场珠宝拍卖会成功落幕,他们?拍下了那一颗出自缅甸的?无烧鸽血红红宝石。珠宝送到手后?,他们?二人也是紧急找珠宝大家设计及确定款式,将那枚鸽血红红宝石做成戒指。

定下了婚戒,但婚后?的?派对?上需要佩戴的?珠宝还没有确定。面对?满满一桌的?珠宝首饰,虞幼真正在认真挑选。

那天?她赌气说要买那颗梨形的?黄橘色钻戒,被?点醒后?,她觉得不必要花费那么多。却?没曾想,真到了那天?珠宝的?拍卖会上,温恂之竟然吩咐人把她曾停下脚步,仔细看过的?所有珠宝全部都拍了下来,阔气地?在拍卖行里扔了大几个亿。为此他还上了新闻头条,说他豪掷千金。

得知这件事后?,虞幼真还埋怨了他几句,说他不把钱当钱一样扔。明明只要定一枚婚戒的?,结果他什么宝石原石啊,戒指啊,项链啊,甚至连胸针都拍了。

温恂之闻言,只是笑,揉了揉她的?额发,说,既然她喜欢就?买,又不是买不起,错过了多可惜,况且还能?升值。

可等这些珠宝真的?都到手后?,虞幼真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她一一细细地?看过那些珠宝,确实美丽,值得那样高昂的?价格,就?连她最初觉得一般般的?那一颗黄橘色钻戒,仔细看看也是很漂亮的?。

正在挑选时,温恂之的?助理前来敲了敲门,说有件事情要向温恂之汇报。

温恂之摘下眼镜,“什么事?”

助理说:“您吩咐辞退的?货方交接人员现已离职了。”

温恂之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助理,他知道他还有事情没有汇报完,否则不会特地?在这个时间来找他。

果然,助理犹豫了两秒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虞幼真,继续说道,“……这位人员之前交接的?一位客户正吵着要见您和太太,姓黄。”

虞幼真正拿着那枚梨形的?黄钻端详,听到这个姓氏,她抬了抬眼。

“不见。”温恂之几乎没有犹豫地?说,还瞥了他一眼,“这点事情你都处理不好?”

语气温淡,称不上指责。助理后?背登时起了冷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就?这点小事儿还需要闹到他的?面前。领导这是在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助理垂下眼,暗骂黄维德,面上毕恭毕敬道:“是。”

说完,助理正准备退出房间,虞幼真叫住了他。

她问:“请问是哪位黄先生?”

助理下意识望了一眼温恂之,见他坐在那儿,双手交叠,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回答道:“是做进出口贸易的?黄维德。”

黄维德,虞幼真对?这个人有印象。他和虞家也有过合作,前些日?子?她还在珠宝的?展厅上见到了他的?太太。

“出了什么事?”虞幼真问,“他为什么这样着急着见我们??”

按理说,常人知道对?方正在筹办大事的?话,应该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前来。

这时,温恂之冷冷开口道:“他贿赂交接人员,交接给温氏的?货物以次充好。”

这么一说,虞幼真倒是理解了,只是这黄维德为何要见她?

助理在一旁为她解释,“虞氏也结束了与他的?合作,取消了他们?的?舱位。”

虞家二房这一支主?要管理房地?产业务,船舶公司是交给虞幼真大伯他们?管理的?,她对?此并不了解。

“为什么会取消他们?的?位子??”她问。

虞氏很注重商业契约,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会轻易取消客户预订的?舱位的?。

助理答道:“其?实也是一样的?原因,贿赂相关的?工作人员,以低价拿到了舱位。”

虞幼真:“……”

她哑口无言,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尊重和诚信,失去了这两个原则,便无话好说。

她沉默片刻后?,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助理说:“楼下,门口处。”

虞幼真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往下看。今天?是个阴天?,外面飘着小雨,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她看到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大门口处。

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那位黄维德先生表情烦躁又不安,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正对?着太太大声说着话;而前几天?还在逛珠宝展览的?黄太太,今天?穿的?格外朴素,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装饰品,满面愁容。

也许是注意到了旁人视线,黄太太若有所感,她往楼上望来了一眼。

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小姐站窗户旁,正向下看。

那位小姐极美,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梳了起来,脖颈和手指上都点缀着价值不菲的?珠宝,浑身贵气逼人,她身上佩戴的?珠宝都是她前些日?子?在拍卖会的?展览上看过的?。

她还眼尖地?发现那位小姐手指上戴着一枚她当时见之欣喜的?黄色钻戒。

前段时间她还盘算着要拍下这一枚钻戒,当做她和先生的?结婚纪念礼物。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的?公司便遭遇了意外之险,之前他们?贿赂相关工作人员和货物以次充好的?事情败露,商业信誉全毁,手里的?客人也纷纷毁单,资金链断裂……

以前穿金戴银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先生急得嘴上都燎起了几个泡,多方打听才有人隐晦地?提点了他一句,是他们?得罪了那位活阎王。

可黄维德近些天?并没有和这位温先生有过交集。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家后?跟黄夫人提了一嘴,黄夫人才惶惶地?想起,前些日?子?她似乎是在拍卖行见过这一对?新婚夫妇,而且她似乎还在私底下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

想到这儿,黄夫人的?脸色一片惨白。

黄维德知道事情的?始末后?,直接将她拽到了温宅楼下,想向他们?赔礼道歉,希望让温恂之放过他们?一马。

只是他们?在这儿等了许久,雨水都淋湿了衣服,也不见有人露面。

黄太太看到虞幼真露脸后?,整张脸顿时生出光彩来,她刚想拽一拽怒斥自己的?丈夫,示意他向上望,便看到那位小姐身后?缓缓走近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的?面容隐没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让人看不分明,但即使隔着这样远,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目光清冷,甚至可以说淡漠厌倦。

他纡尊降贵般向下冷冷地?瞥来一眼。

在黄夫人期盼的?目光中,他漠然挪开视线,伸手拉起窗帘,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一滴雨水从高高的?树梢尖掉落,直直地?砸到了黄夫人的?眉心,连同她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猛的?砸到了地?上。

彻底完了。

她想-

另一边。

温恂之握着虞幼真的?手腕,带她坐回软椅上。他翻开他们?两个婚礼策划书的?最终版本,执起笔,最后?一次认真仔细地?审读着。

屋内很安静,只有温恂之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虞幼真扭头望望窗户,和他说:“他们?在门口,我看到了。”

温恂之“嗯”了一声,不甚在意的?样子?。

“不见见他们?吗?”她问。

外面还下着雨,他们?两个人似乎在雨中站了很久。

“不见。”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虞幼真“哦”了一声,垂下眼。刚才她本来在认真挑珠宝,被?这件事这么一打岔,兴致大减。理智告诉她,黄氏夫妇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是因为他们?做生意不诚信,咎由?自取;但真正看到这二人的?惨状时,却?又不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无它,从云端坠落的?感受,她也险些体验过。

温恂之抬了抬眼,忽然开口道:“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虞幼真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是他们?做坏事的?报应,但是……”她顿了顿,又轻轻说了声,“抱歉。”

婚礼前夕应该是喜庆的?。她很抱歉在他们?婚礼前一天?,因为其?他人,因为其?他事情表露出不开心的?情绪,无论如何,这对?温恂之来说是不公平的?。

温恂之笑了笑,继续看策划书,没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他开口。他低着头,一边阅读他们?的?结婚策划书,一边轻声说:

“我可以对?他们?既往不咎,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虞幼真愣了愣,这件事情怎么会关系到她?这件事情的?症结难道不是黄氏夫妇自己商业行为不端吗?既是不端,又有什么可以被?宽宥的?余地??

她说:“不用。”

温恂之再一次看完了那本分量极重的?策划书,他在末页处签上自己的?名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签完字,他也没有合上这份厚厚的?策划书,而是垂着眼,细细翻看过这份烂熟于?心的?策划书的?每一页。

直到听到虞幼真否定的?回复后?,他才抬了抬眼——她坐在他面前,一双乌润的?眼睛清凌凌的?,清明且坚定。

她说,“是他们?自己自食其?果,你不必为我破例。”

闻言,他眼角微微一弯,她是最心软不过的?人,却?也清醒,不会肆意无度地?挥霍善意。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她的?手,拇指缓慢地?摩挲着她的?无名指,那儿戴着一枚巨大的?鸽血红红宝石戒指,是他们?的?婚戒。

红宝石极红,像开得最热烈的?玫瑰,也是最真诚、最不倦的?爱意。

他凝视着那枚婚戒,片刻后?,才道:“我听你的?。”

他的?声音温淡清冷,但虞幼真莫名听得耳根有点烫,她动了动,却?被?他握得更紧。他抬起眼注视着她,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她嫣红得像红宝石一样的?唇瓣,笑了笑,说:

“明天?婚礼,开心点。”

第 19 章

明天就?是婚礼了。

闻言, 虞幼真望他一眼,他面带笑意?,眼?角微微弯着, 那双摄人心魄的、如静水流深般波澜不惊的眼?眸, 在此刻似乎也泛起些?许涟漪,流露出罕见的、温柔的神气来。

可没由来地, 她想起她搬来新居,他们同住的第一晚。

那晚他回来得迟, 身上带着酒气,应酬时喝了酒。酒精或许是某种解除封印状态的魔药,就?像他那晚解开的、向来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子那样?,让他表现出一些?她完全不熟知的、与?他以往清冷自持大相径庭的状态来。

——他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搓捻着她的手指, 从?手指尖儿到手指根。

这会儿她还?能强压住浑身乱窜的鸡皮疙瘩, 勉强忍住。直到……直到他作乱的手指轻轻地挠过她敏感的手心时, 她实在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他望着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又暗又沉,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发现了她的窘迫和羞臊, 但向来体?贴的他并没有绅士地后撤,给淑女留下喘息的空间和余地, 反而像个乘胜追击的将军一样?, 向前迫近,一直逼近,直直踩到她的临界点上。

他问她:“也包括在婚礼上的吻吗?”

语调之漫不经心,仿佛带着酒后微醺的气味。

……

虞幼真的目光往下移了点, 看到他噙着笑的嘴角,然后她脸倏然红了, 猛然抽回手。

温恂之见她别开脸看向其他地方。她今日梳起了发髻,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露出她姣好?的面庞和修长的脖颈,所?以他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她的脖颈到面庞,再至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诱人的粉色。

啊,小?姑娘害羞了。

他笑了一声,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虞幼真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她掩饰性用手扇了扇风,结结巴巴地说:“啊,就?……就?是,呃,那个,突然感觉有点热而已。”

“哦?热吗?”

温恂之突然伸出手,探过身去,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虞幼真内心一紧,吓得睁大眼?睛,连忙往后倾,却见他不慌不忙地越过她,按了一下她身后的空调的控制器。

还?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虞幼真懵了一下。

……他这是什么眼?神?

后面传来一连串的“滴滴”声,温恂之调完温度,他撑着桌子,低眼?看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他开口问她:“明天的珠宝都挑好?了吗?”

虞幼真见他讲正事,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正经回答道:“还?没有,我拿不准主意?。”

温恂之点点头,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枚耳坠往她耳边比划。

“这个很衬你,要不选这对?”

虞幼真瞥了一眼?,是对祖母绿的耳环。

她头摇成拨浪鼓:“不要。”

“不喜欢?”

可他明明记得,那天她绕着这套祖母绿的展柜走了好?几圈。

虞幼真:“因为这个首饰跟服装不搭,服装的款式搭这个样?式的珠宝,那简直是灾难,更何况……”

说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她吞吞吐吐地继续说:

“更何况,这可是绿色的。婚礼上新娘穿戴绿色的东西,嗯,怎么说呢……”

温恂之明白过来,忍俊不禁,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这小?脑袋瓜里面都在想什么?”

虞幼真躲了躲,颇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哝:“本来就?是啊,我又没说错。”

温恂之就?那样?瞧着她躲开自己,片刻后,他眉梢微抬,忽然笑了声,问她道:“你现在还?热吗?”

虞幼真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觉得好?很多了,便老实*七*七*整*理回答说:“不热了啊,还?有点冷。”

温恂之轻轻“哦”了一声,他的尾音是上翘,带着些?疑惑。虞幼真觉得有点奇怪,但同时又本能地警惕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他慢悠悠地说:“我刚才没调温度。”

虞幼真:“……”

他盯着她,还?是刚才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温度明明没变啊,可是幼真怎么就?不觉得热了呢?”

虞幼真懵了。

难怪她刚才觉得怪怪的……他是在捉弄她!

她回过神,又羞又臊,看到他还?在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她声音本就?轻而软,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震慑力,甚至还?显得像在撒娇。

温恂之低笑着捉住了她的手,包在大掌中?。虞幼真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抽出手来,只能很生气地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企图用她自以为是很犀利的眼?风从?他身上刮下两片肉。

“乖,不闹了。”他握着她的手,下巴扬了扬,示意?了一下满桌的珠宝,说,“正事儿还?没完成呢。”

“那你倒是松手啊!”

虞幼真很不乐意?地说,明明是他牢牢地拷着自己的手,不给她动,这会儿却反过来说她在胡闹。

离谱!

温恂之低低笑了声,松开她,松开后,还?要不轻不重地谴责她一句。

“小?姑娘的脾气变坏了。”

虞幼真对他怒目而视:“你怎么不说是你太坏太过分了?”

驰骋商场多年,温恂之很了解“见好?就?收”和“避重就?轻”的计策,他不搭茬她对他的控诉,而是伸手拿起另一条项链。

“真的不闹了,来看看这一条项链?”

当初还?在逛展览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条珍珠钻石项链,温润浑圆的珍珠配上璀璨的钻石。

很像她。

虞幼真见他重新变得正经起来,自然也鸣金收兵。她看看他手中?的项链,说:“这条项链确实在我的考虑名单之中?。”

“试试?”

试试也行,虞幼真准备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项链,却没想到温恂之一副准备解开项链扣子的架势。

“我自己来就?好?。”虞幼真连忙说。

温恂之也由着她从?他手里拿过项链。这条项链的卡扣是灯笼扣,这种扣子比较难佩戴,虞幼真自己一个人弄了半天都没有戴上,项链还?险些?从?手中?滑落。

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温恂之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拿过那条项链。

“算了,还?是我来吧。”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勾过那条项链。

虞幼真从?镜子里看到他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身后,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他垂着眼?睑,认真地研究了片刻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打?关灯笼扣。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旋一顶,那灯笼扣就?乖乖被打?开了。

他提着项链的两端,贴近她,璀璨夺目的项链就?悬在她眼?前。旋即,微凉的首饰轻轻地贴到她的脖颈上,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后颈,一触即逝的温热,是他在为她扣上项链的扣子。

从?始至终,他的神情都很专注认真,跟刚才坏心捉弄她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虞幼真压下心底的异样?,转而仔细端详起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说,这条项链真的非常适合她,而且也很契合婚礼的主题。

温恂之也半俯下`身,看向镜子里的她。那条他一眼?就?看中?的项链,正佩戴在她修长的脖颈间,安安静静地卧在她的分明深刻的锁骨上。她的皮肤润白且透亮,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是珍珠更白还?是她更白。

他的目光变深了些?。

“很好?看。”他轻声说。

“那要不就?选这条——”

她侧过头,却没注意?到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竟靠她这样?近。她骤然收了声,嘴唇始料未及地、轻轻地擦过他的下颌。

柔嫩温热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第 20 章

温恂之的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几秒钟, 然后?他侧过眼看向她。

虞幼真的皮肤本就冷白,透出?一点点薄红都很明显,此刻, 她整个人像从滚水里捞出?来似的, 通红,红到发烫, 还会冒烟那种。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垂着眼, 不敢看他,双手?交握,拘谨小心地?坐那里。

“你。”他轻声开口。

虞幼真内心一紧,他要说什么?

是不是要和她说她刚才亲了他的事情?

可是她真的是不小心的啊,如果她和他说她不是有意的, 他会相信吗?

一想?到这儿, 她就恨不得以?头抢地?, 尴尬死了!刚才怎么就那么不小心!

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提刚才那个令她感到万分尴尬的问题,而是把话题拉回到此前他们讨论的问题上面——他问她是不是要选这条项链。

虞幼真连连点头。

他低声笑了笑, “你不再?看看其他了吗?”

她连忙说:“不看了不看了,我很相信你的眼光。”

天晓得, 她现在只想?赶紧选完, 各回各的房间,早点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在紧张。”

她硬着头皮,露出?微笑, “没有啊。”

她不敢看他,而是逃避似地?、直直地?盯着她面前的镜子——她有些懊恼地?发现她的微笑十分僵硬, 比假人脸上的笑容还要假。

他弯下腰来,视线轻飘飘地?从她的脸侧滑过,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他挪开视线,望向镜子,紧紧地?盯着镜子里她躲闪的眼睛。

“你是……在害怕我吗?”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很轻。

正是因为?这样,虞幼真才觉得这一刻更像钝刀子割肉,份外煎熬,而她就是那砧板上的可怜的鱼肉,任人宰割。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真的没有?”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后?颈,手?指搭在她的颈侧,指腹缓缓地?、像探寻似的一寸寸摩挲过她的皮肤。

“那你为?什么在颤抖?”

虞幼真想?躲开,但到处都是专属于他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他堵死了她每一条退路。

她咬咬唇,吞吞吐吐地?说,“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点怕你吧。”

“怕什么?”他仿佛有些不理解地?挑了挑眉,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虞幼真暗自腹诽,这比吃了她还难受。

温恂之从小就学习优异,努力探寻问题的答案,此刻他依旧很有好学生精神,见她不吭声,便饶有兴致、契而不舍地?追问她到底怕什么。虞幼真实在熬不住,破罐子破摔道:

“你成日吓我!搞得我紧张兮兮。”

温恂之觉得这指责来得很荒谬,他失笑道:“我什么时候吓过你?”

“现在就是在吓我啊。”虞幼真拨开他放在她后?颈的手?,语气略有不满,“还有,你整天捏我后?颈做什么?同拎住个猫玩一样。”

他垂低眼,沉默着放下手?,不说话了,面上似乎露出?些许失落的神色来。

虞幼真是个心软的人,她就连对陌生人都是很宽容的,更何况面前这是从小到大对她一直很好的哥哥呢?看到他这副样子,她那点气便“哗啦”一下全?都散掉了,然后?渐渐觉得愧疚起来。她刚才是不是讲话太大声了?语气太差了?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恂之哥。”

温恂之抬了抬眼,“嗯”了一声,兴致瞧着不高的样子。

他果真是不开心了?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她犹豫片刻,轻声问道。

温恂之又?“嗯”了一声,这次声调略有变化,是肯定的意思。

虞幼真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果然是不高兴了。可她在两`性关系的相处上是空白一片,她不知?道应该如何使得对方?重新高兴起来。如果是他因为?她不给他捏后?颈而不开心的话……那她,也不是不可以?让他捏一捏。

她探出?指尖,戳了一下他的手?腕。见他眼皮掀了掀,没有什么反应,她咬咬牙,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腕骨和女人的不一样,她的手?腕细细的,他的却很结实,比她粗了一圈有余。

这回,温恂之终于有点反应了,他抬了抬眉梢,问她:“你做什么?”

只见虞幼真摊开他的手?掌,牵引着那只手?,贴到自己的脖颈上。少?女的皮肤洁白而柔`嫩,掌下的肌理细致而柔软,像水一样,她的声音也像流水一样轻软:

“我给你捏捏的。”

温恂之愣住了。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像告诉他“我们结婚吧”那天晚上一样,用?一双湿漉漉的、既胆怯却又?无比勇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你别不高兴。”

温恂之沉默两秒后?,却并没有揉捏她的后?颈,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他许久没有说话,面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在她面前,他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冷过。

虞幼真觉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搞砸了,但她不明白——如果他是因为?她拒绝他捏捏她后?脖子而感到不开心,那她现在让她捏捏了,怎么他看起来更不开心了?

男人怎么这么复杂?

她闷闷地?说:“为?什么你又?不开心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温恂之看见她垂头丧气的,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小猫咪一样无助,他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眼里。他眼里的情绪太多太复杂,像黑夜下的大海,平静却汹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叹声,来自于他。

他终于开口。

“幼真,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她缓慢眨了眨眼睫,抬起眼,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温和,很包容。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像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易碎的艺术品那样。

——“自然也包括我。”

“不管是谁不高兴不乐意,都不需要你改变你原先不愿意的决定。”他低眼握住她的手?,少?见地?说了很多话,“我知?道以?前你接受了很多规训,要低调、要识大局、要处处得体,但是我也允诺过你,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

比起他平日里冷淡的声线,此刻他的语气罕见的软和。可偏偏是这软和的语气,像在哄人一样的语气,却没由来地?,让她鼻尖一酸。

他声音很轻,口吻却很郑重:“从今往后?,你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也不必做一些讨人喜欢的事情。你尽可以?放松做你自己。”

她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洪流猝然击倒,头脑嗡嗡作响,却又?清醒无比。

从小到大,她听过很多教导,教她如何当一个合乎规范的淑女,教她如何活得漂亮,教她如何力争上游,也教她要低调要审时度势。其他人不是不关心她,也不是不在乎她如何想?,只是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喘不过气来的压力的裹挟着往前,逐渐把自己打磨成适合生存的模样。

生长于这样的环境,她称不上喜不喜欢,也考虑不了自己是不是开心。

左右她都已?经习惯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剖开来,直接了当地?告诉她——她可以?做自己,他也有能力捍卫她尽兴做自己的权利。

喉头被酸涩的水汽堵得严严实实,她眨了眨眼,努力把那股泪意压了下去?,但声音还是闷闷的:

“可是……我也想?你高兴啊。”

温恂之眼角弯了弯,眼角眉梢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现在就很高兴。”他话音微微一顿,意有所指道,“当然了,如果幼真能告诉我,她刚才为?什么会发抖,会感到有点怕,我大概会更高兴。”

虞幼真:“……”

她内心隐隐崩溃,他怎么……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温恂之见她没吱声:“不能说吗?”

是不好意思讲……

要她怎么和他说呀?怎么好意思说呢?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怕的东西好多……有一些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够确认这绝不是恐惧式的忧惧,这种害怕混合揉杂了好多种情绪:想?逃、害怕、紧张、担心、胆怯、羞赧,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直冒热汗,而且这种症状在他靠近的时候,还会变得明显一些。

难不成,她要说她害怕他吗?

那可真是太伤人了。

况且,她应该,也不是真的害怕他。

虞幼真咬咬嘴唇,没说话。

在他的注视之下,莫名?其妙地?,她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瞧她这反应,温恂之的嘴角微不可查提了提,是无奈的。他心里明白,这小姑娘估计是真不想?说。

她不想?做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忍心逼她?

于是,温恂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额发,说:“不用?讲了。”

他放弃得这样干脆利落,反倒是让虞幼真愣了愣,她问:“你不想?知?道了?”

“你不想?讲,那就不用?讲。”他望着她,笑了笑,“哪天你要是想?让我知?道,自己会同我讲的。”

虞幼真眨眨眼,突然开口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开心呢?这个你可以?和我说吗?”她很诚恳地?说,“我希望我在乎的人可以?开心,这无关讨好。”

温恂之面上流露出?一丝讶然,然后?他轻轻笑了。

他沉吟片刻,说:“我最开始没有不开心,我只是疑惑,你说你害怕,但是你给出?你害怕的理由……似乎不是很充分。后?来,我也没有不开心。我只是……”他说得很慢,像是在考虑应该如何措辞。

“与其说,那是不开心,不如说是心疼。”

他望着她变得悠长,似乎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他轻声说:“小时候敢爬上树呆一日的胆大包天小朋友,现在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虞幼真愣住了,沉默许久后?,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她的手?指细白,指甲干干净净,被修剪得圆润,指尖是淡淡的、健康的粉色,跟他深黑的袖口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他眉梢微抬:“怎么了?”

“我,我想?让你知?道的。”虞幼真望着他,轻声说,“不过,只是一部份……因为?还有一些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嗯,你说。”他很耐心。

虞幼真咬咬嘴唇,过了会,她才憋出?细若蚊吟的一句话。

“我有点害怕明天婚礼上的……那个吻。”

她声音太小,温恂之没听清,他歪了歪头,“你说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虞幼真一咬牙,一闭眼,声音放大了一些:“我说,我害怕明天婚礼上的吻!”

这回温恂之是听清了,但他也愣住了,面前的小姑娘脸红得又?烧起来了,瞧她那窘迫的模样,他哑然失笑。

“多大点事儿,我们借位就好。”

虞幼真抬起眼,目光希冀:“真的可以?吗?”

温恂之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当然,一切以?太太的意愿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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