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斐想，自己应该是害怕的。她明白自己的任务和目标，却还是有些心生退却。她在将军中并不算年长，如果没有末世，她可能正在因为实习或者考研而头痛。她在将军中也不算年幼，此时强打精神，安慰性地看了一眼比她小上半岁的白雨。

“没事的，斐姐。”白雨反过来安慰夏斐，“阿芷给的保命符不会让我们留在这里的。”

夏斐捏了捏掌心，一个纽扣大小的装置，就是白雨口中的保命符，是阿芷所造的压缩锚点，能够将指定启用者转移回末日耀阳。因为对阿芷而言消耗巨大，所以只有这一个。

“切记不要离我太远。”夏斐这样叮嘱到，本部中枢其实没能特别精准地推断出神陨之明的位置，毕竟虽然神陨之明的计算机终端比不上本部中枢，但到底还是有作用的。这一点不确定性导致任务难度骤增，谁也不知道神陨之明周边是怎样的危机四伏。

任务。

夏斐想起特蕾莎给的要求，尽可能的将沐将的“备份体”的实验数据清理掉，让丧尸方失去再生产沐将的能力。最好能做到让前方战线没有后顾之忧，将沐将变成一个确定的数据。还有……毁掉落雨的遗体。

难。但如果不难，也不会派两个将军来做。

可是，出乎意料的，夏斐和白雨二人看到高高的城墙的时候，也没有对上敌人。这样的进展反而更加让人不安。夏斐将神陨之明的准确坐标记录下来，却发现信号已经被切断了，大门在这时候骤然升起，意味着行踪早已暴露。

可是没有丧尸，整个神陨之明空荡的可怕，夏斐踏足于此的脚步都能激起回音。夏斐又看了一眼白雨，意味可和安抚完全不同，这一次是问询和信赖。白雨因为变异而变成蓝色的瞳孔略微涣散，过了一会聚起焦来，摇了摇头。

“不行，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异能最大化也没有捕捉到释放目标，这里是空城。”

“你也没有感觉出来什么不对？”夏斐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说实话，有点怂。白雨的精神力算是将军里最好的，金妍雅和白雨异能很接近，但是难以战胜白雨的原因就是精神力弱了。

“可能是因为有精神干扰的东西在。”白雨说，“特蕾莎之前不是做过这个研究吗？能够将对现实的感知模糊的仪器。”

也就是说，这里既是现实也是幻境，所见并不为真实。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干脆直接大闹一场——这样的想法出现了两秒就被夏斐压下去了，直接和罗言依对上可没有什么好处。白雨的异能现在起不了什么作用，她毕竟不是幻境类的精神异能，早知道应该让五十岚来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夏斐深呼吸，和白雨一起踏入了这片对于人类而言未知的禁地。

“没走？奇怪的执着。”罗言依头都懒得抬，他这一段时间对人类做出的一系列举措完全不关心，连实验室都没怎么出过。几日未进血肉使他有点憔悴，毕竟能违背自己的本能一直看着落雨的遗体真的很为难他。他也害怕若是沾染血肉，他会控制不住。

专心于让落雨重新醒过来，让罗言依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相当漠然。他干脆将最近的战事和神陨之明的事务全部交给沐将，夏斐和白雨的进入，也只是让他掀了掀眼皮，连命令都不愿意开口下达。

沐时只好主动请示，是否要去处理掉这两名人类。罗言依烦躁地摆摆手：“除非她们靠近实验室，不然别理，继续你的异能效果。”

落雨的身体已经完全修复，甚至没有缝合口，可是胸膛没有起伏，身形也在一天比一天瘦削，骨骼突兀的在皮肉之下显现出形状。这具身体维系不了多久了，罗言依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干脆启用了几个沐时和沐木的备用体，在实验操作的时候定格这具身体的状态，其余时间都冷冻保存。

丧尸病毒是有效的，但是没能让落雨醒过来。

一个和沐时长相相似的丧尸进入了实验室，脖子上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消去的14编号，显示着它的身份。沐时的眼神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嫌恶，但是14号并不介意，因为它的关键模块还没有启动，并无具体感情。

“怎么？”

“沐心传回了消息。”

罗言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终于有了除烦躁以外的情绪——惊讶：“它没死？”

14号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选择了沉默。罗言依揉了揉眉心：“它说了什么？”

“将军的决定是毁掉落雨的遗体。”14号转述着沐心发送回来的消息，“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罗言依久久地没有说话，沐时和沐木都感到了压迫感，连异能运转都有几分吃力。在气氛马上要变得无法忍受的时候，罗言依笑了，他一把拽住落雨已经干枯的手：“看看吧，这就是你所选择的人类！”

声嘶力竭。

但是那只手却颤抖着不敢使力。

沐木和沐时不敢停下异能运转，于是一下跪倒在地。丧尸的身体本能都很少，现在两丧尸都在止不住地咽口水，足以表达它们的惶恐。

14号对此毫无知觉：“大人，怎么处理。”

“别让她们活着出去。”

于是整个神陨之明的恶意一下展露，狭隘的楼梯间从死寂的黑暗到骤然亮起，白色的灯光冰冷、刺目、晃眼，一瞬间的失神就足够致命。夏斐被击飞，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的样子，白雨微微落后两步，听到响动抬头，下意识伸手去挡，最后一起滚下楼梯。

没时间感受疼痛，夏斐触及地板的瞬间，空气都被冻结一般的寒意吞没了那意义不明的光亮和敌人。但是事情显然不可能如此简单，夏斐没能站起来，赤焰将坚冰化为蒸汽，视野再次丢失，在水汽翻涌的滋啦声中，夏斐听见了一层接一层的水花拍击声。

“斐！”

巨大的水流被束缚于狭窄的楼道，夏斐被浪花拍起，随着一声巨响，水流击碎了通风窗的玻璃，夏斐从那些没被带走的玻璃碎片上碾过，从高楼轰然坠下。白雨则是在狂暴的水流中死死拽住扶手，避免了被带走的命运，但是仓惶之间来不及闭气，已经呛了不少水。

水流之中，有一道黑影滑向白雨，白雨有所感知，在即将被攻击的瞬间锁定了目标，异能运转。白雨一下接收了对方无意识的，纯粹扭曲的杀意，也在瞬间将自毁的暗示导入对方的意识。不过数秒，那怪物就卸力被水流吞没带走。

水流渐渐减小，白雨站起身，刚拿出武器就被一道火刃迎面劈来，一时间只能选择格挡。枪管开始变形，那火刃马上就要落在白雨头顶。

“……我的头发都要……烧没了……”白雨咬牙切齿地使力，捍卫自己的金色长发，在枪管熔断的片刻猛然撤力后退。面前的丧尸被冰棱横穿太阳穴，冰棱像是植物一样自内向外野蛮生长，然后轰然炸开。

“斐——”白雨哭丧着脸，“它把我头发烧了——”

方才蛮横的水流变成了冰柱，夏斐在其上如履平地，听见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刚刚的应该是沐阳和沐雨的备用体……沐雨呢？”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