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帐外，粗喘气的士兵尖锐地大喊一声。

温庭晏手中的地图掉落在地上。

“进来。”温庭晏默不作声把地图捡起来，眼神紧紧盯着账外，表情有些骇人。

方才来报喜讯的小兵见状，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账外去。

来人是一个灰头土脸的骑兵，他此时披甲碎裂，浑身是血，神色悲戚。

小兵浑身一震。

众人皆知道这队骑兵是派于哪里的。这是西南军里的皎皎者，四百精英组成的队伍，被安排在那位传奇人物江书棠身边。

那位是督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是见此状，小兵不由得心头一抖。

这骑兵此状显然是护卫不顺，待他进去汇报情况，督军还有活路吗？

骑兵默默踏入帅帐。

此时帐中唯有温庭晏一人。他眸色淡淡，手中绞着地图，早就无心再看，却心平气和地看过来，任由心里那股恐慌逐渐发酵。“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骑兵躬身下跪：“禀督军，属下护江小姐不利，于回程中遭遇千人埋伏，唯剩属下等二人护着江小姐。到了悬崖边，江小姐建议一同跳崖，底下是深渊活泉，或有机会活命……”

他说着说着哽咽住：“属下被水拍昏了过去，醒来后被水冲至岸边。沿途搜寻，并未找到江小姐，沿途搜过去，搜到了另一骑兵的尸身……”

“别说了。”温庭晏的脸色逐渐苍白了下去，将手中地图捏紧，闭上了眼睛。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督军责罚。”

温庭晏站起身，听不出来生气和悲伤，只是灵魂像是寻不到归处般喃喃道：“不怪你，你回去归队吧。”

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眼中没有焦距，但是过分平静的让眼前的骑兵有些害怕。“督军……”

“我不会罚你的。她不喜欢我罚下属，被她知道了要同我生气的。”温庭晏还在不停地说着，边往帐外走。

骑兵一阵惊慌，连忙跟着出去。

温庭晏从帐外扯了匹马，不由分说就要走。

“督军！督军！”骑兵追了上去。

温庭晏咬着牙，憋着心里那股恐慌和悲戚，手足无措地爬上马就要走。

“噗”的一声，一口心口血喷出。

四周的护卫皆奔至前来。“督军！！”

“快！去请军医！”

“督军醒醒！将军马上回来了！”

温庭晏抹了把下巴上的血，把口腔里的血腥味吞咽下去，他紧紧抓着缰绳，分出一股力气。“驾！”

他还是要走。

他一定要要去将江书棠找回来。

她怎么能不见呢。

她都答应求婚了，她不能不见的呀。

几十个士兵围上来，硬要将他拦住，被马腿踢了个人仰马翻。

营地闹成一团。

“怎么回事！”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

“将军回来了！”

“督军！督军癔症了！”

江永邦皱着眉头看过来，他心头一跳，马背上那个人哪里还有个正常人的样子？

刚刚军中来报，说派出去的骑兵只回来了一个的时候，他就感到不妙了，匆匆赶回，就见到了这一幕。

“温庭晏！”他怒吼一声，中气十足。

温庭晏在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唤中终于回了些神，缓缓看向他，慢慢道：“大伯父。”

江永邦舒了口气：“你还知道我是大伯父就好。”他走过去，朝他伸出手：“下来，别发癫。”

温庭晏握住缰绳的手抖了下，迟疑着不动作。

他下垂着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众军不敢再看，纷纷低下头。

“你这个样子，怎么给小棠报仇？”江永邦硬是用了蛮力，将他从马背上拖下来。

温庭晏早就浑身无力，被他一扯，就像是具尸体一样，瘫在了地上。

“我报不了仇，我活不了了。”温庭晏抬起头，一张脸上都是茫然无措，肆意的眼泪划过他瘦削的轮廓，手足都在不停颤抖，胸口不停起伏，眼看又要吐血。

江永邦咬着牙给了他一拳：“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没用的东西！”

直接将他憋着的血气打了出来。

温庭晏被打趴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他捏着草皮，佝偻着身子，并不打算爬起来。

今日，就是被打死了也好。

打死了，胸口就不疼了。

江永邦却不打算让他得逞。他一把提过温庭晏的衣领，直视他通红的双眼：“我问你，你是无父无母了，可江家呢？你也不要了？你也谈得上是爱她？爱到连她母亲家人也不顾？整个江家你知道多少人吗?”

温庭晏这才像是有了些生气。他眨了眨眼，把眼睫上的泪珠挤下去。“对……还有江家……我不能倒，我不能倒……”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又终于栽倒在了泥土里。

江永邦松了一口气。

人算是活过来了。

他看向边上默默的士兵，沉声道：“去叫军医来。另寻一队人马，沿着悬崖去寻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就转身离开，去了战线上，今日必然要将那东梁打退。否则，就赶不上为小侄女报仇了。

边上士兵允诺。

……

不知何时，温庭晏在帐中醒来。

他睁开眼，望着帐顶，沉默着不动。

“督军，您醒来了！”一边服侍的小兵心上一喜，忙去叫军医过来。

被温庭晏叫住：“我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军医。”

他缓缓地爬起来，一张脸白的如同厉鬼，没有任何血气。

小兵仔细观察，却见他神志已然清醒，不由得松了口气。“军医吩咐煮了药，您是现在喝还是等等喝？”

“战场上如何了？”

小兵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抿了抿唇，还是回答道：“如今正焦灼着，将军已经亲自上阵。”

温庭晏挣扎着爬起来穿衣，边道：“送我去前线。”

“督军！不可！您的身体需要静养，这是军医吩咐的。”小兵见他颤抖着身体要走，连忙大胆地拉住他，说出了将军吩咐他说出的话：“您要是不保住身子，将来谁来保住江家？”

温庭晏顿了顿，淡淡道：“我先前脑子浑，才那样好糊弄。你不必如此说话。”

他把靴子提上，站起身依旧往帐外走：“纵使我死了，江将军也能护江家周全。”

“您就忍心江夫人刚失了女儿，又失了女婿吗？！”小兵咬着牙，闭上眼说道。

温庭晏的脚步终于顿下。

等了半晌，小兵颤巍巍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