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灵雨拉开门让她进来,秦幼宜身上还穿着透明雨衣,尾摆滴滴答答地淌水,在玄关的地板上积成小河谭。
她有些局促。
“吃饭了吗?”
“吃了。”
“打车来的?”
“嗯嗯。”
脱掉她的玻璃罩,秦幼宜缩进柔软沙发里,捧一杯果汁小心翼翼地喝。
越灵雨又把一袋巧克力味的爆米花扔到她怀里,自己吃原味。
“说说吧...又看到什么了?”
提到这个话题,她又肉眼可见地熄了火,头上的呆毛都塌下来,没了那些古灵精怪。
事情从来都没真正过去,在她心里始终是坎,越灵雨知道,却毫无办法。
对秦幼宜来说,接受不了是必然的。
可于她不是...她们不一样...
“姐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他们那个的...”
“16岁。”
“你当时也像现在这么平静吗?有没有质问过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
“没有。”
越灵雨沉默一刹那,随后超轻的一声,还不忘喝一口蜂蜜水去压爆米花的甜腻...
结果满嘴甜得发苦。
何止没质问,她还被越尧当场抓住了,对视的那瞬间,她想死。
那是唯一的想法,还谈什么质问...她哪有那个胆子?
“我当时只想粉饰太平,用拙劣的演技装没看见,现在想想都尴尬...”
嘴角扯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仿佛在对自己进行嘲讽。
“三个人也可以有爱情吗?”
...
幼宜,别再深究了,想不出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别再这样离家出走让你妈妈担心,那个房子我暂时不会回去住,你要找我就来这。”
...
“他们凭什么那么幸福?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恶心的都是你我——”
“秦幼宜!闭嘴!”
...
越灵雨眼眶中的零星湿意骤然凝结成霜,直刺秦幼宜的心脏,冰冷尖锐如锥。
“注意你的用词,别发疯...你吃的用的住的哪样不是花家里的钱?不要忘了,离开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幼宜,你离家出走可以到我这来,那我离开这里要去哪呢?
她败下阵来,小声说了对不起姐姐...
“明天跟我回家。”
“你要是真受不了,就好好学习,熬过这两年考一个远点的大学,争取在那边工作生活。”
我们总可以得救一个的。
只是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我。
“听没听到?”
秦幼宜抹了两把眼泪,重重点头,眼里重放光彩,似是又对未来有了盼头...
看得越灵雨眼热...
年轻又有希望,从来被优待的孩子,是她,也好。
叮咚~
叮咚~
越灵雨起身去开门,接过两袋外卖道谢。
一盒抹茶可露丽一盒巧克力布朗尼一块提拉米苏和一盒卡通马卡龙,外加两杯热热的港式奶茶。
“姐姐~你给我买的吗?谢谢。”
她倒不客气,戳开奶茶就喝,边喝边点头...
“五分甜,刚好~”
见她爱吃,就把一堆东西全摆到她面前,自己依旧抱着爆米花,电视被打开,放上《蜡笔小新》。
【下午茶记得拿,好好和小孩子讲话】
...
【我又不会骂她~】
...
【你们很像,像亲姐妹】
...
【?哪像?我比她成熟好不好?至少不会离家出走】
...
【你确定?我怎么记得之前也有个小孩桀骜不驯跑出家门,还被我捡到了?是个哭包来着】
...
爆米花袋子被她甩在茶几上,越灵雨恼羞成怒,拿起奶茶愤愤地猛吸一口,低头一看,小八来了...
在楼上不知道哪个房间玩够了,才想起找主人。
“小九好像重了点...”
秦幼宜怀里窝着另一只,耳朵高高竖起,拿肚皮朝人,小脑袋瓜转个不停,似乎对她手里的吃的很感兴趣。
“你可不能吃这些。”
越灵雨懒得抱小八,任它怎么打滚也无动于衷,傲娇公主哪能受这委屈,哼哧两下转头就跑...
找男朋友告状去。
【猫和狗现在都能谈恋爱了吗?】
...
隔了好久,戴鸿深才回一个问号,像在问她这话什么意思...又像在嘲笑她掉线半天就找到这样一句来转移话题...
临走前,他和她说要回老宅,姐姐妹妹全回了家,他得到场。
接风宴,也是应当的。
越灵雨只能和秦幼宜磨时间,偶尔练两遍琴,却静不下来心,又很快丢开手,干起别的。
晚餐依旧是戴鸿深订的两人份中餐,店员直接送来的,口感几乎媲美刚出锅。
秦幼宜吃得满足,同时有些狐疑...
她姐姐怎么没问她想吃什么就点了?
她什么时候点的?
偷偷拿过小票查看,名字是她,号码也是她,瞧不出一点问题。
恍然想到戴思潼的那个叔叔,当时在店里他们就暗戳戳互发消息,那私底下呢?
好想问她会不会谈恋爱...
可是上次的事,好不容易才勉强求得原谅,再问万一又生气怎么办?
秦幼宜很苦恼...
谈恋爱是那么讨人厌的东西,男男女女在一起恶心得要死,她姐姐怎么能那样?
第二天一早,八点半,她们出发。
秦幼宜顶着半宿没睡的熊猫眼出门,一眼就看出车库的车不是她姐的,瞬间清醒。
“姐,你谈恋爱了?”
问题顺嘴边跑出,再收回也来不及,干脆破罐子破摔。
越灵雨却迟迟不回答,把她急够呛。
“我不跟别人说,我还可以帮你打掩护呢...”
“没有,你想多了,这车我新买的。”
她否认得干脆,掷地有声,不容人不信。
秦幼宜抱着她的小提琴坐在副驾驶,嘟着嘴,说不信...越灵雨哪管她信不信,经昨天下午那事一闹,她对今天的越尧又生出几分惧怕。
用后视镜反复确认自己的状态,面上倒看不出什么紧张...
只是心跳剧烈。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秦幼宜也安静下来,满车的低气压,外面隐隐有些阴,连下了两天的雨,今天怕是还有。
车将将停进院子,轰隆隆的雷便震天响,关车门的手不经意间颤抖,第一下竟滑开了,第二下才关上。
秦幼宜已经进了家门,脚步轻快。
没有近乡情怯那一说,仿佛也不膈应这里的一星半点。
让她羡慕。
楼上很快有人迎下来...
“姨姨~”
“幼宜回来了,你妈妈一会就下楼,坐下喝点热茶吧。”
...
“妈妈~”
越灵雨换好鞋,从秦幼宜手上拿过琴...
“阿雨~你爸爸已经在楼上书房等你了,快去吧~”
“好。”
“等等!阿雨...你爸爸最近心情不好,你注意力要集中,尽量别出错了...”
“好,谢谢妈妈。”
吻吻她的脸颊,越灵雨抬脚上楼,旋转的乳白色欧式台阶,铺着同色波斯地毯,柔软防滑却不耐脏,踩在上面像玻璃栈道。
始终战战兢兢...
路过二楼最中央的卧室,她目不斜视,门虚掩着,小姨还没起床。
再往里走,拐过一个弯,对开的实木暗花门,此刻紧闭,听不到里面半点声响...
表情管理一直得当,装轻松愉快。
家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说不定爸爸正在看她...她不能犹豫,展露不情愿。
于是,刚站定,越灵雨便敲响了门。
“进来吧。”
她便进去。
越尧就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看,见她来,才把视线转移,脸上泛起柔和笑意。
“嗯?我昨天有说过要你带琴来吗?”
...
好像没有...
她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眼神躲闪着低下,心里骂自己白痴、猪脑、失心疯!
“带了就随便拉一曲吧,最近在练什么?”
他的随便,不是随便。
越灵雨强装镇定地打开琴箱,略微试音,举起来用下颌卡住...
“在拉第24号。”
越尧点头,抬抬手指示意她开始。
出乎意料得顺畅,她自觉比从前任何一遍练习都要顺畅,堪称奇迹。
左手灵活得不可思议,仿佛上了齿轮油。
“嗯,可以了。”
可他没等她拉完...
“还能捡起帕格尼尼,真不容易,我以为你会把它当成一个阴影,拿了奖之后立刻弃开呢。”
她小心翼翼地笑,说怎么会呢...
复又把琴收好,立在一旁,既然不是为了听她的琴,那就是有别的事要交代,所以她没有离开,等着他的下文。
“坐吧,我和你聊聊天。”
越灵雨坐下,规规矩矩地并腿微微斜放,后背不贴椅子半分,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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