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给白崽取鲸鱼奶的借口，周满从红绿蓝三兄弟口中套出离开山海关的方法。

到海边后，他一头扎进海里不要命地乱闯，幽深刺骨的海水也没能让他冷静两分。后来天快亮了，他想起超可爱的白崽，才暂时从自怨自艾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没胆量再死一次。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周满没脸去见乌依雅。于是取到奶后，他没有露面，而是拜托红绿蓝三兄弟替他送回去，自己掩盖了一身的伤痕回了H市的家。

许久没回过此处，但屋子一直有人打扫着，丝毫不见脏乱。

伯囧匆匆从别处赶来，输完密码推开门时，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玄关处的鞋证明屋里有人。

伯囧找了一圈，最后在阳台找到周满。

他穿了一身黑斗篷，将身上遮得严严实实的，江风吹得斗篷猎猎作响。眼睛看着下方万家灯火，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上。”伯囧微微躬身行礼，视线对上周满的斗篷下沿。

“太仆长？”周满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

“是。”

周满慢慢转身，眼睛看着他的头顶。“你是我的太仆长吗？”

随着周满的转动，伯囧看到了掩藏在斗篷下的鱼尾，来不及惊骇，就听周满轻飘飘地说：“你不是我的太仆长，你是父王的太仆长。”

伯囧霎时抬起头，看向周满因为背光而显得明明灭灭的脸，但任他如何瞪大眼睛，都看不清周满的表情。

伯囧拜倒在地，额头贴着手掌，“请主上恕罪！”

“恕罪？你何罪之有？纵是有罪我也插手不得，您可是父王的人。我沦落到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丝毫未察觉，都是我蠢。你走吧，以后你我不是君不是臣，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周满从他身边路过。

“主上！”伯囧膝行两步欲追上去，却发现周满停了，以为事情出现转机，正想张口说些什么。

“她当年已经逃走，我明明下旨放她归去，她为何回来？你们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陪葬？”

闻言，伯囧挺拔的后背似乎塌了几分。

周满：“如果你愿意如实相告，便算全了你我君臣一场的缘分。”

伯囧身上常年端着的属于文人气度的坚持突然崩塌，他颓然地坐在后脚跟上。

他这一生，自以为处处对得住自己的良心，除了在乌依雅的事上，他犯了错。

当年山海关开，所有隐世已经获得长生的嫡系都入了山海关。他们享受着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利，身上同样扛着治理的责任，不可能一走了之。

所以危急关头，他们选择放弃刚继承王位还不知道真相的周满。

每个嫡系和他或她的伴侣都可获得一粒长生药，房夫人放不下亲子，在山海关开启后没一起走，而是打算等她薨逝后，将手中的长生药留给周满。

伯囧成了知道内情，但要守护周满的人，同时他也听命于他的上一任主上。

他的职责一直履行得很好，直到后来周满带回人鱼女，并萌生和她长相厮守的念头，事情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周满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西山主母，也就是他的姨母手中有长生药，并用替她们东水西运的承诺获得两粒。

条件既已谈好，只剩工程落成事情即可重回正轨，但突如其来的人鱼女消失了。

周满勃然大怒，将在人鱼女面前搬弄是非的药谷所有人赶走，可这些人分明是替他研究压制人鱼之毒解药的药师，怎么可以赶走？

但无论谁都阻拦无果。

后续好几年里，周满一直在四处寻找人鱼女的去向，几乎将王城翻了个遍，但都没找到人。又一年后，开船出海才把人鱼女再次寻回。

这次回来，周满力排众议誓要与人鱼女喜结连理，并且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人鱼女，将她安排在远离王宫的不周山，宁愿每天奔波于王宫与不周山之间也决不将人接回。

几年后周满与西山的交易达成，成功拿到两粒长生药，只待司监测算吉时后服用。

本以为这次肯定消停了，但周满和人鱼女之间出现矛盾，人鱼女居然火烧王宫。此举引得朝野动荡，早已不满的朝臣终于找到发泄的理由，疯狂攻讦人鱼女。

堆积如山的折子和漫天的怨言将周满弄得焦头烂额，恰巧人鱼女在此时出逃。

周满一意孤行寻找的过程中，司监测算的吉时到了。

伯囧成为试药的人，虽然名为试药，但这可是长生药啊。伯囧心知自己是得到了周满的信任，可是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服用完长生药后，伯囧只觉全身充满了能量，并无任何异常，好似真的是长生药。

但周满服药后立刻口吐鲜血，生命垂危，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将伯囧叫到跟前，下了最后一道旨意——放人鱼女离去。

想到人鱼女在外逍遥自在，而他们的王将死之时还在为她着想。这点燃了所有大周子民的怒火，他伯囧也是其中一员。

短暂的相处过程中，他已经摸清了人鱼女的性格，所以他收捡了他们二人的所有定情信物，站在人鱼女逃离必经之路等待。果然堵到了人，也成功带回了人。

在一众的呼声中，人鱼女被要求陪葬。为周满修建陵寝的五个月里，她被关押在监牢里。从监牢拖出来那天，在看清她的惨状时，伯囧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此后的所有时间里，伯囧一直没办法忘记那一幕。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的印象是，在田野自由自在开放的刺玫，很美但很扎手；最后一次见面，他觉得他们杀死了刺玫。

因为对乌依雅的愧疚，所以在拍卖场看到周满送给她的首饰时，他毫不犹疑买了下来，并且将此事报告给周满。

现在，主上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吗？他们相认了？

伯囧沉默了很久，才将当年的事托盘而出。

伯囧话音刚落，被周满一尾巴抽中，力道之大，将他抽得飞起，撞碎落地窗后被阳台的墙拦住。

周满浑身肌肉紧绷，手臂微微颤抖，十指紧攥成拳，过于用力以至于关节泛白。他的胸腔随着喘息急促地起伏，肌肉鼓胀，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

“你凭什么！”他低沉地咆哮，眼睛发红。

空气似乎凝结了，充满压迫感和窒息感，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侵袭全身。

伯囧哇一声吐出大口鲜血，他无可辩解，反而把一切说出来后心理负担少了许多。

周满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朝着肚子梆梆两拳，他的眼睛如同利刃，带着熊熊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