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前絮》

9.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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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府外两株粗壮的桂花树开的旺盛,淡雅而深远的清香弥漫在巷子里。

悬挂着陆家灯笼的三辆马车停在了陶府外,这一举动无异于雪中送炭,给足了陶府面子。更是以行动地昭告京兆、传达朝野:从今往后,陆家与陶家,休戚相关。

陶丹识搀扶着精神尚佳的陶磐,亲自于大门外迎接。

陆公坐在头一辆车里,他率先下车,三步并作两步,握住陶磐双手,关切道:“贤兄大病初愈,实在不必亲自迎接,要多多珍重才是。”

薛似云站在中间一辆马车旁,吩咐仆人摆放车凳,面色柔和,笑着朝里道:“请陆夫人与大娘下车。”

陆南薇从车里探出头,她今日穿着暮紫大簇团花百褶裙,弯腰时璎珞清脆地碰撞在一起,尤为娇俏。

一见着薛似云就笑,陆南薇欢快下车:“似云妹妹,好久不见,我可真是想你。”

还不等薛似云应答,就听得马车里传来两声轻咳,陆南薇立刻没了声音,乖乖等着她母亲下车。

陆夫人是很端庄的长相,一张白净圆脸,粗眉毛,特意画小画厚的嘴唇。

只是她打量的目光,让薛似云很不舒服,不同于陆南薇与钱嬷嬷的打量,她的目光里夹杂着冰冷的敌意,更多的是轻蔑。

薛似云打扮格外清雅,她深谙今日风头自有人出的道理,用一柄长玉钗挽低髻,身着干净无纹的青裙,虽然素净,料子却不差,缝制时加了银线,在日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她神色如常,很得体的行礼:“陆夫人妆安,府中已备下雅间,请您与娘子移步歇息。”

陆夫人佯装疑惑:“这位娘子是……”

“回陆夫人的话,我是郎君的远房表妹,姓薛,名唤似云。”

陆南薇挽着她母亲的胳膊,亲昵道:“这便是我同您说了许久的薛妹妹,我在陶府上课时,全仰仗她照顾。”

“薛娘子客气了。”陆夫人意味不明地笑道,“既是表妹,何必个远房二字,倒显得不亲近了。”

当然了,陆夫人出身高贵,又是大家族的掌事主母,自然不会在明面上为难薛似云。她笑着走到陆公身侧,俩家人亲亲热热地交谈,一同往府里走。

陶丹识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的情绪,她读不真切。

薛似云温柔平和,甚至恭敬地回望,无声地笑了,有她这个识礼体面的表妹操持,他大可以放心。

喧闹散去,陶府外只剩下薛似云。

王鸣望吩咐小厮去卸陆家马车上的礼品,转过身就瞧见薛娘子仍站在原地,他疑惑道:“娘子怎么不进去?”

薛似云平淡道:“我预备着去看看饼棚,这是今日的头顶大事,若是出了一点点差错,再好的善心,也变得一文不值。”

王鸣望心中有数,面上不显,拱手道:“薛娘子辛苦了。”

中秋这日,京兆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小都会做一场宴会,以表重视。男人们谈天说地,吟诗作对;女人们便在院里插花煨香,吃茶听戏。

刘夫人执掌中馈时,喜欢热闹,经常在家中举办宴会。高门大户的夫人、千金娘子们,趋之若鹜,都想沾一沾陶家的贵气。

今时不同往日了。

陶磐与陆学明在书房深谈,陶丹识领陆夫人前往院中。

初秋夜,清风徐徐吹来,走进新搭建的两层小楼,饶是挑剔的陆夫人,也不禁会心一笑:“了了月,这名字取的倒有些意思。”

了了月幔纱轻扬,一层设拜月台,第二层用梨花木做围栏,凭栏而望,即可见一幅完整月景,仿佛触手可及。

陆南薇称赞道:“不愧是丹识,真是好巧妙的心思。”

陶丹识静了一瞬,回道:“中秋事宜,皆是由表妹操持的,她确实细腻,偶有奇思。”

王鸣望心下一惊,郎君为何要提起薛娘子,这岂不是让陆家两位不快?

陆南薇也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如果是薛妹妹的心思,我就一点也不惊讶了。母亲,你是不晓得,她真真是个剔透玲珑的人,学什么都快。钱嬷嬷教授的课程,薛妹妹做得都比我好。”

候在身侧的钱嬷嬷躬身道:“陆娘子聪慧,与薛娘子各有擅长之处,不分伯仲。”

陆夫人没接话茬,等上了小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两眼看向陶丹识,打趣的口吻:“怎么不见小薛娘子?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你这个表哥怎么能将表妹忘了。快快请来,我也想再见一见这位仙姿玉色的娘子,将南薇比下去啦。”

陶丹识侧过身看了一眼王鸣望,他立刻回道:“回禀郎君,薛娘子在饼棚主持,可是要请她过来?”

“不必了。”陶丹识摆摆手,转而对陆夫人道:“请夫人见谅,我母亲不在家中,全仰仗表妹操持府上事务,才不致手忙脚乱。派发月饼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故意惹出事端,那可真是祸从天降了。”

陆夫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丹识,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陶丹识跟着陆夫人转到屏风后,她面上的好颜色立刻消失不见,眉弯里蕴着寒意,压着声:“你母亲与我也是多年的交情,称得上一句闺中好友。你们陶家没有纳妾室的先例,我陆府也容不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那我也给你一句痛快话,你要求娶我陆家的女儿,便此生不能纳妾。”

陶丹识冷不丁泛起一声笑:“陆夫人,你误会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没有承认要纳薛私云为妾室,也没有否认要求娶陆家女,

陆夫人也笑:“丹识,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好是一场误会,最好是别辜负南薇的一片痴心。”

俩人神色如常地从屏风后出来,陆南薇疑惑道:“母亲,你与丹识说了什么?”

恰好楼下传来陶磐与陆学明的声音,陆夫人一笑而过:“我问一问刘夫人的近况。”

中秋家宴开席,银盘悬天,桂花皎洁,蟹正肥,菊花酒甘甜好入口。

钱嬷嬷悄悄离开,往府外的饼棚走去。

装月饼的几个大木盒早已空空,薛似云坐在小圆凳上,拖着下巴静静观月,她知道钱嬷嬷来了,却不想说话。

直到钱嬷嬷拿出一个黄纸包,不用打开,薛似云已经闻到了蟹腥味。

“江南的蟹,肉肥膏润,只是我不爱吃。”她低低地说。

钱嬷嬷坐下来,许久方问:“薛娘子,月饼都散完了,为何不进去。”

薛似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这话,她偏过头看向钱嬷嬷,眼睛里分明在说:你这话问的很没意思。

钱嬷嬷点一点头,由衷称赞:“你确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有一双观察入微的眼睛。”

“这是什么值得吹嘘的天下第一得意事吗?”薛似云毫不客气地反驳,“陆南薇不会差我半分。我们差的,从来就不是心思和眼睛。”

是胎里带来的身份。

钱嬷嬷突然冷笑:“你与陶家无亲无故,大可以一走了之。留在这里,不过是贪图锦衣玉食的生活,奢想有朝一日可以做这府里名正言顺的薛夫人。”

薛似云换了一只手托下巴,语调冷清的好像事不关己:“你不必拿话激我,这几年我在府里听过比这难听数倍的话。”

“你当真愿意?”钱嬷嬷话未挑明,但薛似云已经懂了。

夜风吹拂碎发,她缓缓别在耳后,翠玉耳坠也因此晃出了一道影子:“我说了,要等郎君亲自来告诉我,除此之外,都与我毫无干系。”

钱嬷嬷无言以对,又陪她静静坐了一会,还是薛似云开口劝道:“夜里风凉,嬷嬷回去吧。等到陆府的马车离开,我自会回府。”

她顿了顿,轻笑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钱嬷嬷,其实你打心眼里也不希望我此刻出现在陶府,坏了他们的好事。”

钱嬷嬷被她拆穿了心思,幸好天黑,才不致被她看去了窘迫。

月近中天,薛似云才从陶府后门回西厢。

王鸣望坐在西厢的石头凳子上,已经等候多时了,薛似云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迎了上来,客气道:“薛娘子辛苦了,郎君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薛似云笑着反问。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陆府的人刚走……陶丹识倒是越发放肆了。

王鸣望尴尬一笑:“正是。”

经过“了了月”时,下人们正在拆拜月台,忍冬不禁嘀咕了一句:“娘子费了好大的心思,结果自己倒没拜成月。”

薛似云笑眼弯弯,安抚她:“月也不是一人的,若想拜,哪日都可以,何必挤在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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