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29.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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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勤政殿里灯火通明,皇帝姬衡斜倚在宽大的紫檀雕龙漆金木椅,案前是已经筛选过后的近十张考卷。

而他的目光已经在手中一张考卷上停留了许久,面上不辨喜怒。

垂首在一旁的陈公公丝毫不敢出声,尽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姬衡却偏偏不遂他意,抬手一招:“你来给朕看看这份答卷。”

陈公公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苦,蹑手蹑脚挪过去,只见这答卷上字迹飘逸潇洒,不同于一般考生为求不出错大多采用的楷体,他偏偏笔以行书。

陈公公能在皇帝面前伺候笔墨,自然不可能不识字,只是让他评阅文章,也着实有些为难了。

然而,打太极他总是会的:“依老奴看,此子笔墨功底不浅,行事不拘一格,是个与众不同的。”

姬衡斜暼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确是个与从不同的,朕要他们写治国策,他却给朕呈上一份土木论来。”

陈公公闻言瞬间惊出一身汗来,然而他心思活转,立刻道:“若非陛下您宽厚仁慈,哪里会出现此等百花齐放的局面。”

姬衡面色稍缓,将手中考卷置于一侧,“然你说的倒也不错,此子在地理志学上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也担得上奇才之称。”

“点个探花吧。”

两日后,春闱放榜,沈归棠也被召去参加传胪大典。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皆着朝服,按级排序,诸贡士则穿公服,依次列于百官之后。

内阁学士已将黄榜置于案上,只待陛下移驾升座。

偌大一个太和殿,乌压压几百个人头,却没有一人发出声响,直待沉木镶金的轿辇停于夹道之间,一袭明黄色身形从车驾中探出身,随侍的小太监尖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俯首行礼:“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衡面上一派和煦笑意,穿着皇帝朝服更显意气风发,如此看来,倒真像一代励精图治的明君。

他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端坐于高位。

眼见一切就绪,鸿胪寺官出列,行过三跪九叩之礼后便开始宣《制》:“贞元十三年肆月贰拾壹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完毕,接下来便到了唱名之时,此刻太和殿上比起刚刚的安静,更像是多了一种压抑的沉寂,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除了上首仍然面露笑意的皇帝,众人无不屏住呼吸,直至鸿胪寺官再度出声:

“第一甲第一名,温玠。”

“第一甲第一名,温玠。”

“第一甲第一名,温玠。”

……

唱名三次后,鸿胪寺官引温庭兰出班,就御道左跪。殿中众人无不稍稍侧眼,下意识打量起那个即使行跪礼仍高绝如玉树的身影,这便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了。

另有一些位于官列之前的大臣彼此间隐晦地交换了眼神,似是在揣摩陛下时隔十余年突然又动用起温家人,究竟有何深意。

瞬间成为视线焦点的温庭兰却静的如同一座玉雕,面上无波无澜,直至鸿胪寺官唱及“第一甲第三名,沈归棠”时才略微蹙了蹙眉。

感受到前方散发过来的冷气,位于温庭兰之后的沈归棠唇角微勾,看来这位新科状元对他意见可不小呢。

待鸿胪寺官唱完所有名次,姬衡又乘着来时的车辇回了宫。由礼部尚书周烨举黄榜出午门,状元温玠以及其他进士随榜出宫。

宫里的热闹很快便传了出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奔涌着朝张贴黄榜的地方靠近……

二狗清晨一大早的便开始为这事忐忑,“翠花姐姐,一会我们一起去看榜吧。”

横波摇摇头,别说她对科考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也不会在这么热闹的场面出门,谁知道会不会碰巧遇上巡逻的官兵。

二狗嘟起嘴:“好吧,那到时候你输了可不许不认账!”说完,便急匆匆出了门随着人流奔去……

正随着人群走的沈归棠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看去,竟是仗着身体灵活偷偷跟在后面的二狗。

沈归棠压低声音:“你来做甚?”

二狗略有些心虚地小声道:“我,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看着她滴溜转的飞快的双眼,沈归棠还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他以手掩唇:“那恐怕是要你失望了,在下不过一区区探花罢了。”

他的唇边还带着狡黠的笑意,仿佛对此结果并不以为意。

二狗却如遭雷劈,“那、那谁是状元?”

沈归棠为她指了指走在人群前方的温庭兰,“喏,那便是我们的新科状元郎,温玠。”

仿佛是感受到他人的注视,温庭兰正好于此刻回头望来,恰见那日见过的小丫头正望着他喃喃道:“原来他就是那个五岁能写诗的温玠?居然、居然是翠花赌赢了,状元竟真的是他!”

温庭兰闻言一怔,靛青色的进士服本衬的他如皑皑远山雪凛冽不可攀,然而此刻,一抹融雪的笑意却从他眼角绽开,让人仅仅从一张脸上便见到了整个春天。

二狗突然就释然了:“他长得这么好看,考状元也是理所应当。”

沈归棠:???

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唇边的笑意也逐渐冻结:“所以,你们还打了赌?”

二狗眼睛还黏在温庭兰的脸上,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的迫近:“是啊。”

他语气越发轻飘:“你说,翠花还赌了他?”

终于感受到气氛不太对的二狗艰难地将目光从温庭兰身上撕下来,转到开始向外辐射寒气的沈归棠身上,颤巍巍道:“没,没错。”

“呵,”沈归棠理了理刚刚被二狗扯皱了的衣袖,淡淡道:“你回去跟厨房说翠花今晚还想吃鸡,若是翠花吃不完,你便帮她吃。”

二狗:???

“我又做错了什么啊?”

一连得知两个噩耗的二狗家去后失魂落魄地站到横波面前,手中还捧着一方落了小锁的木匣子,悲痛地往前一递:“愿赌服输。”

横波欣欣然打开匣子数了数,神色间略有诧异,没想到二狗的小金库居然很是丰满,光是银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之多。而除了银子外,竟还有几颗金豆子。

她从中精挑细选,找出了一块价值最小,约莫着有一两的碎银子,随后便合上了匣子。

二狗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眼中的光亮死灰复燃,原来翠花姐姐居然是一个如此心善的人吗?

却见横波将碎银递给她,像是打发叫花子一般让她自己拿去买点糖吃,便抱着匣子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二狗:???

难道不是要意思意思收我一两银子就好了吗?翠花姐姐你是不是拿错了啊?

“翠、翠花姐姐?”

然而任她如何不舍挽留,横波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坚定而轻快的背影,甚至于,她回房的脚步越迈越大,到了最后就差使上轻功了……

二狗:!!!

不是,你倒是把匣子还给我啊!

含泪送走了压岁钱的二狗又去厨房吩咐起了晚膳,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听话,只是多年来惨痛的经验已经让她知道了得罪沈归棠的下场。

于是,当晚横波在看到饭桌上与那日如出一辙的全鸡宴时,本因沈归棠不与他们共用晚膳而格外自在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尤其是横波并不知道自己被二狗卖了之事,因而越发觉得姓沈的这个人阴晴不定。

同样耷拉着一张脸的二狗哪里敢将实情告知与她,见横波拿手上的鸡腿当沈归棠泄愤也不敢出声,反而安慰起她:“他就是这种人,你日后习惯了便好。”

……

近些时日以来,京城里出了两件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事,第一件自然是备受读书人推崇的琼林盛宴。试问天下哪个读书人没有考取功名的抱负?而琼林宴正是由皇帝为那些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们特意赐下的宴席,听说整整摆了三日才结束。

而相比于第一件只在读书人间流传开来,这第二件事便成了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茶馆的堂前,说书先生抿了口茶,“今日咱们不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就聊聊近日大理寺办的一桩惊天大案。”

“前些时日,一女名曰白三娘竟越过京兆尹府直接往大理寺递了状子,而她状告的竟是朝廷工部主事赵廉。”

“照理说,他们一个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小小村民,一个乃当朝六品官员,又哪里会产生交集?”他故意停顿于此,为自己重新续了一杯茶,不慌不忙地吹着。

堂中喝茶的客人被他吊起了兴趣却迟迟等不来下文,有那不缺钱使的老爷干脆直接赏了锭银子:“别墨迹了,说的好听老爷我还有得赏。”

说书先生笑呵呵收下银子这才继续道:“却是原来,那白三娘亲戚便是城东那家白记木器铺的老板。而那工部主事赵廉曾在白记木器铺订了一大批木器,只是,他除了买些上好的竟还订了许多鱼目混珠的。”

说到这,一恰好住在城东的茶客接话道:“白记木器铺?这家我知道嘞,铺面老大了,生意也红火,只是已经有些时日没开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做了。”

说书先生被他打断也不生气,反而接着那客人话道:“确实是不做了。实不相瞒,这白三娘之所以报官,便是因为那白记木器铺的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失踪数日了。”

有客人奇道:“那这和工部主事有何关系?白记木器铺生意红火,客人也多,总不能谁买了他家的木器便怀疑谁吧?”

他这话说的在理,堂中一片响应之声:“是啊,难不成这年头买个东西还犯了律法了不成?”

更有一汉子混不吝道:“照这么说,岂不是我今日喝了你家的茶,来日你家掌柜的老婆跑了,还得怪上我不成?”他话一落下,便引来一阵哄笑之声。

待众人笑够,说书先生才不紧不慢道:“方才小老儿也说了,这工部主事还买了一批滥竽充数的货。他赵廉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到底也是个正六品,哪像你我这般手头紧巴,这批次品总不能是给自家用的吧。”

“况且,我可听闻,他买的还不是一般的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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