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唯难得喝醉了。

www.youxs.org，陆思娇跟代驾说几句话的功夫，程唯就黏上了刚从酒吧里走出来的一个女人，抱着她的腰撒娇：“姐姐，你好漂亮！刚刚我在里面就看见你了，你腿好——长，皮肤好——白，长得好——好看，我好——喜欢你呀！”

陆思娇乐不可支，拿着手机录下程唯的窘态，准备第二天以此为把柄“勒索”一下好面子的程唯。

见那位漂亮女人有所察觉地看过来，陆思娇连忙收起手机，把程唯揽了过来：“抱歉呀姐姐，我这个朋友她从小就是个颜狗，病情严重到吃个糖醋排骨都要挑骨头细长、肉质均匀的那种标准款。你这么美，她自然喜欢。”

这个姐姐看起来像是那种半天起码能赚五位数的商业精英，她怕她生气。

这话说得漂亮，梁晨也不觉得这个醉酒的小妹妹冒犯，点了点头刚准备走，又被人揽住了。

颜狗程唯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吃宫保鸡丁，也只吃切得方方正正的。”

陆思娇又拿出了手机。

……

程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头晕脑胀，胃里跟着了火一样。

手机上好多未读消息，全是陆思娇发的。

她困倦地点开，发现是好几段视频。

视频里，自己抱着一位漂亮姐姐，除了疯狂吹彩虹屁外，一会哭着吐槽自己的爸爸现在越长越难看，让她看着难受；一会认真地探讨红绿灯为什么不是莫兰迪色系的，情真意切，泪流满面。

全程伴随着陆思娇的笑声。

这回彻底醒了。

一向喜欢完美事物的程唯艰难地接受了几分钟原来自己也是有瑕疵的这一事实，最后发现自己接受不了，回了个消息：封口费？

陆思娇：你这次从米兰带回来的包。

程唯：以后漂流瓶联系。

她果断将人拉黑，假装这个瑕疵不复存在。

她艰难爬起来出了房门，还没睁眼就听见外头悠悠一声“醒了？”

突兀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程父坐在沙发上跟她讲话。

程唯松了口气，往客厅走：“你这一声，把你闺女命都被你吓没了。”

“你胆子比你爹我的肚子还大，还怕被吓？”

“哟，您也知道您肚子不小啦？”

很多人都对她爹这个商业奇才有着莫名的崇敬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谁能知道，这个大企业家最喜欢穿着土土的海澜之家深蓝色polo衫，搭配西装裤和黑皮鞋，一条长长的皮带勉强兜住胖胖的肚子，裤带上还喜欢挂一串钥匙。

是各大饭店酒局上最常见的中年男人。

程唯一看见就觉得辣眼睛。

好在他五官底子好，虽然脸在这几年横向发展了不少，棱角都没了，但圆圆的下巴配上温和的眼神和见人就露的三分笑意，像个和气生财的弥勒佛，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她走到沙发旁，俯身拍了拍她爹因为坐着更显臃肿的肚子，发出西瓜被拍打一样的清脆声音：“哟，这得有五个月了吧？”

她爹果然恼羞成怒：“哪那么夸张，顶多三个月！——你看看你头发染得什么鬼里鬼气的颜色，明明原来在学校还乖乖的，那时候一头长长的黑头发——你妈以前就是黑长直，多好看！”

程唯撩撩自己雾霾蓝色的长卷发，笑吟吟：“我早就想染了，只不过在学校我怕太显眼，逃课容易被发现——老师一眼就知道那蓝毛的没在，多惨。”

程父气了个倒仰：“不求上进！”

这话程唯没反驳。

她打小聪明，心思却不在学习上，好不容易让他爸用奖励连哄带骗勉强考上了所国内挺好的大学，躺了四年，不想工作，又申请了国外研究生继续想躺。

谁知道国外大学宽进严出，每周个人作业、小组作业、案例研究、presentation（汇报展示）层出不穷，程唯不好意思摆烂连累同组同学，在国外环境也不想让人轻看，费劲吧啦卷了一年觉得没意思，又申请休学一年，旅游去了。

前几天才刚回国，立刻呼朋引伴，不是泡在酒场里，就是泡在舞蹈室跳爵士。三点睡十三点起，下午跳舞，晚上喝酒，一边作死一边锻炼，程唯戏称为朋克养生大法。

程父看她这幅闲散模样，也觉得嫌弃：“我看你也不要读书了，这次回来，集团旗下公司选一家，进管理层实习吧。”

程唯扫兴地撅了噘嘴：“不想去，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天天折腾自己的？看看你的脸色，跟鬼一样，”程父突然生起气来，“这两年你晃晃悠悠，研究生没读完就半道休学满世界乱玩，你有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吗？”

“哪那么夸张？面白如玉，楚楚动人，另一种好看，”程唯拿手机照照自己的脸，难以理解他气在哪里，还在开玩笑，“咱家的钱多得我想把它挥霍殆尽，都得好好列个计划表——不然一不留神又多了几个亿——我以后做什么不行？”

“那就你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程唯脸色有点古怪，程父五大三粗的，什么时候和她正儿八经谈过人生哲学。

太奇怪了。

她上下打量程父两眼：“你怎么了？不会生什么病了吧？”

“哪有这么咒你爸的——反正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三天一到，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进公司。”

“好好好。”程唯敷衍，也没放在心上。她长这么大，程父就没逼她做过什么事。

“还有，明天你帮我接几个人，手机号等会发你。”

“哦，谁啊？”

“就一个教授，姓谈，还有他的几个学生。”

程唯奇了：“教授？你还能跟教授做朋友？是又要搞研发项目了吗？”

“教授怎么了？教授也要靠我投钱做项目。”

“那个谈教授研究什么的啊？”

“保险。”程父接电话去了。

保险？

程唯坐在餐厅喝宁姨煮的养胃汤，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今天她爸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给他爸的助理方袁打了个电话，要了他爸今年的体检单，确认没什么健康问题，顺嘴问了句：“方助理，你知道那个谈教授最近在跟我爸谈什么项目吗？”

方助守口如瓶：“不清楚。”

什么玩意儿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还保险？不会遇上诈骗了吧。

隔天，程唯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艰难起床，吃了顿午饭，换衣服化妆，墨镜一带，先去上了一节爵士舞课，又转道去机场。

到了机场，她发了短信给那个所谓谈教授告知位置，才知道飞机延误了。

九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的，她百无聊赖地靠在人行栏杆外侧玩手机，揪着衬衫外套的领口企图扇点凉风出来，打发了几个上来搭讪的人，把陆思娇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把自己出门前自拍的照片给闺蜜陆思娇发了过去，然后给她打了微信电话：“干嘛呢？”

那头是睡梦惺忪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怎么，舍得你的包了？”

“不，”程唯倔强，“只是给你看看今天的我，帅到你腿软。”

陆思娇点了两下屏幕，醒了：“哎呦我去，唯唯——不，我叫你唯哥吧，你今天这打扮好酷，有没有兴趣做我男朋友啊？”

程唯穿了条灰色宽松束脚卫裤，左腿裤腿稍稍拉高，一高一低，十分个性，上身搭配着黑色不规则露腰紧身吊带，外面套了件白色微透防晒衬衫，没扣扣子，运动鞋，背了个斜挎腰包在后腰处。化着拽姐厌世妆，冰川灰的美瞳瞳色性感又淡漠，引人注目却也拒人千里。

刚刚舞蹈课结束最后solo的时候表情淡漠，动作干净，并未刻意勾人，衣服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性感，引起了舞室其他小姐姐们掀翻屋顶的尖叫，有个穿短裤的骚气小男生嘉文甚至大叫着说要给她生猴子。

“少来，”程唯笑骂，“www.youxs.org？不能白瞎了我这身打扮。”

“去啊——不过你这是在哪？”

程唯站累了，换了个方向靠着，面朝出口：“我爸让我来接人，说是什么搞保险的教授和他的学生。”

“啊这，正经卖保险的会称呼教授吗？怎么还有学生？”

一听这两个字，陆思娇脑袋里就浮现出了一个穿着廉价拘谨的黑色正装、拎着鼓囊囊的商务包、口若悬河的中年女人。

嗑着瓜子唾沫横飞，在完全不懂保险的远房亲戚们面前吹得天花乱坠：给孩子买个两全寿险吧，成年后就可以每年领钱，比存钱划算多了……

她妈和程唯妈以前就上过这个当。

“对啊，所以我打扮得不好惹一点。”程唯附和。

陆思娇没说话，其实程唯长相张扬明艳却不锋利，这个打扮，怎么说呢，看起来确实不好惹。

但好骗。

程唯继续道：“我怀疑这个谈教授是个搞传销的骗子，还学生？不会是在给别人洗脑发展下线吧？等会我看看，发现不对劲就给他扭送警察局。唉，我爸虽然一生纵横商界，也难保老了一时糊涂，不慎被骗。还得靠我这个女儿来给他把把关。”

正说着，她一抬眼，看见一个男人。

“我笑死……”有你这么说你亲爹的嘛……

耳边的声音全部远离，程唯的所有感官都被这个男人所霸占。

他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银色金属细边框眼镜，腰背挺直，神色从容，正侧着脸跟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