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神女》

51. 伍壹 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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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五来说,今岁的冬日降临的格外早,明明刚到十月,初雪便已经落了满山满城。

她身着白色软甲,一指弹飞了从上倒挂下来的冰柱,伸出头去,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长锥裂为几段,沿着山壁坠下,掉落到高大的城墙之上,碎裂成块。

安戎城,与其称其为一座城,倒不如说是关隘更为贴切,它的东西两侧皆为高山,东侧山下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古河,夏日浇灌了出关的一片草原,冬日则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

很久之前,这里只是一个宛如瓶口的短暂狭道,后来,陇右军大克吐蕃,并在此处依险筑城,以御戎敌,因此得城名——安戎。

此城是纯军城,城内只有驻守的将士,半年一轮换。

自筑城伊始,便是用的最坚固的石头,缝隙之间抹上密不透风的黏土,两侧山壁都被打磨的光滑不可攀,古河之上修了闸口,和各处暗防机关。

西侧山壁间,有一处向内凹的浅洞,经过勘验与打磨,这里后来变成了小五经常待的暗哨地,因着高度与角度的优势,目视极广,可以最早发现外敌的身影。

此处为着隐蔽,不设爬梯,只向下吊了一根细细的铁链,和几个钉在山壁里的回形铁钩。

也因此没有几个人能担当瞭望之责,小五算其中的一个。

此时的天光已大亮,雪后初霁,熬了一夜的小五扭了扭脖子,见自己弹下去的冰柱后续并无任何反应,又伸出手来弹飞了一支冰柱。

冰柱刚飞出去,修了边的洞口台上就攀上一只手来,一个与她着一般白色软甲的人撑了双臂跳进来,很是不悦道,“催催催,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催我来换班。”

小五伸展着窝久了不太舒服的身子,双眼亮晶晶地笑道,“明明是白二哥你动作太慢了,爬上来要爬好半天,不像我,只需要三步,就上来了。”

被称为白二哥的人“哼”了一声,“那也是你没长大,骨头轻,等你日后体重上来了,看看上来还能这么不费力么?”

古灵精怪的少女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本姑娘要去补觉了。”

她身子外倾,用手勾住边台,浅浅向下望了一眼,松开勾住的手,转而滑抓铁链,脚尖在伸出的铁钩处轻点,腰腹用力,一路顺滑地降到半入山壁的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站岗的明哨回头对她笑笑,她也扬起手笑着回应,“早啊彭欢哥,来一哥!”

她走下城墙,过了翁城,见宽阔的考校台上挺拔地站着一人,身着白色重甲,神色肃穆地操练着台下站得整齐的兵们。

小五将双手放于耳朵边,一边擦着边边走,一边朝台上的人做鬼脸,装大象,装猪鼻,怎么搞笑怎么来。

立于台上的人看到她的搞怪模样扁了嘴,举起手中握住的白银枪,装腔作势地要给她来一枪。

小五在台下摇头晃脑,张开唇,无声地比起嘴型,“贺承光,你是猪,是猪!”

站在台上的贺承光受不了这样的挑衅,眼眸瞬间暗了,脚步一动,看着就要下台子来。

小五一看他真的来了,脚比脑子快,迅速顺着墙根溜出了考校场,一溜烟跑的贼快。

一连跑出好远,她才敢拍着胸脯回头看,左看右看,发现贺承光没有追着自己而来,才心下安定,慢慢走起来。

又过了一个拐角,此处比较靠近主帅府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路的时候也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双眼不盯别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只当自己是快速路过的。

刚走过主帅府门口,她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小五”,她直挺挺地走过去,像是十分手脚不协调似地,在前面拐了个回头弯,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身体拐了回来,拐到了卫临将军的身前。

此时的卫临未着甲,一手拎油布,一手提剑,看起来像是早起练剑之后,又到了擦剑保养剑的步骤。

与之前不同,此时的小五换上一副略显谄媚的笑,“将军,您喊我有什么事?”

卫临不看她,只顾自己一遍一遍地擦手中的剑,说道,“明日送补给的老邓率队来,你跟着他回大营去,不许再闹了。”

小五很是失望地“啊”了一声,很是不情不愿地道,“将军,我在这里也很有用的。”

“太危险了,前几日,吐蕃一直派兵来骚扰,就怕入了冬他们后续有什么大动作,你不能留在这里。”卫临说道。

小五不太高兴,为自己争辩道,“我当然知道,其中一次夜袭,还是我最早发现的,我是您麾下最好的斥候兵,轻功也最好,白二哥他们都比不上我,您为什么总想将我送走呢?”

卫临不欲与她多语,撂下一句,“就这样定了。”转身走回府内了。

小五很是生气,举起拳头对着他的后脑勺虚打了几下,才继续走自己的道。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关好门窗,因着她总是值夜班,白日需要补觉,窗户之上都用黑布贴了,将大部分的光都遮挡在了外面。

她舒舒服服地窝进自己的被褥里,沉浸于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道浑厚悠长的号角声吵醒,她于黑暗中睁开眼睛,一下从床上翻身而起,拨了窗户上贴的黑布条,朝着外面望去。

那号角声她最为熟悉不过,敌袭,有外敌来袭!

如今天色稍暗,应是黄昏左右的时间,窗外传来的号角声不断,她耳朵动了动,迅速判断出来,号角声中蕴含的意义,不仅仅是敌袭,而且是大批的敌袭。

她下床,穿衣,一气呵成,推开房门,恰好撞到同样因为这号角而慌张不已的陈大夫。

陈大夫年纪大了,随军为军医也有些年限了,胆子却不曾练大过,一听到这种敌袭的讯号,还是会十分慌张地抄手在院落里打转。

小五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不需多言,彼此其实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五走出了院落,和安戎城中所有的士兵一样,朝着厚厚的关隘城墙跑去,进入战斗状态。

和之前几次小型的骚扰不同,这次来的是吐蕃大将所率领的吐蕃主力,那大将叫什么名字她给忘了,总之是一个十分拗口的名字。

攻城与守城的战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里打响。

安戎依险峻而建,筑城的城墙极厚,虽战事频起,但小五从不担心安戎城有朝一日会被吐蕃人所攻克下来。

可总有意外发生。

这次来的吐蕃大军在正面攻城之际,另有一支军队跟随着山林中的北羌人绕过了唐军防线,蛰伏在山林之中,只待正面战场开打,也突然跳出,背后夹击之。

两面夹击,安戎城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被围困的孤城,岌岌可危。

继落初雪后,安戎城更冷了,狂风骤雪连绵不断,尽数吹在守城的将士们身上,与白甲上鲜红的血污相融。

小五抱着她的长刀,背靠城墙,与战友们窝在一块,彼此渡着几乎没有的温暖。

凝出冰的睫毛轻眨,她活动了下自己冻僵的手指,哈出一口热气,双手互搓着寻求一些热度。

待手指略微有了些知觉,她从凹凸不平,留有烧过木炭的余烬中捏出一截黑炭头来,将塞在白甲中的白衣下摆扯出来了些。

被扯出来的白衣下摆之上已然用黑炭划过一些痕迹了,她左右看着,又在上面增加了一笔。

她不会写字,也不认字,只是偶尔见到卫临将军会在一些地方刻下“正”这个符号,有时候是完整的,有时候是不完整的。

她问这是什么?卫临将军告诉她,这是用来计数的,一横代表一个,画完一个“正”就是五个。

她低下头,认真地数了数衣服下摆上写的“正”的数量,除了最前两个“正”是一天一画之外,后面的都是十天一画,到今天为止,恰好八个“正”字,代表着安戎城已经被围困七十日了,换算一下,两月有余。

沾满污黑的手指抚过记录着日期的下摆,酸涩之感涌上心间,她惨淡地扯了下唇角。

守城第十日的时候,白二哥没了,殒命于和冬雪一同飞来的流矢;第二十六日的时候,彭欢哥没了,与快要爬上城墙的吐蕃人同归于尽,坠楼而死;第四十四日的时候,来一哥没了,他被砍断了手臂,在陈大夫的医帐中□□了好几日,最终伤重不治而亡。

今天是第七十日了,会轮到谁了呢?

小五侧目,看向自己的左臂,白布之上又滲出些血来,再看向自己的手掌,多处生疮,疼痛难忍。

但这显然还不是最难忍的,最难忍的是腹部传来的,阵阵像是有一只大虫在啃蚀自己内脏的感觉,那是饥饿的感觉。

城中屯粮几乎都被消耗殆尽,再这样被围困下去,真的只能同伴相食,煮雪而烹。

她抬起头来,望见了不远处立于城墙之上的卫临,身着白色重甲,手持一柄红缨银鳞枪,正眺望着安戎城外刮不尽的风雪。

比起她而言,卫临将军会更担忧现下的境况一些。

小五看得见,卫临将军的眉头一日锁的比一日重,那些派遣出去报信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更不要提遥遥无望的援军。

怔忡间,城下又响起锣鼓相击之声,声响巨大,小五烦躁地捂住耳朵。

每过几日,围城的吐蕃敌军总会派人到城下来叫阵劝降,威逼利诱,重复的车轱辘话来回说,生怕城内的人听不见,记不住。

而这一回,锣鼓相击之声比往日久了不少,似是非要引起城内人注意不可。

小五是真的烦闷不已,又弄不清城下人闹的什么,转了身,躲在城跺凸起之后,错了目光出去,旋即与众将士一同,皱紧了眉头。

携带盾甲缓慢而至的吐蕃敌军从队伍中踢出一人来,那人身着的白色军甲被血所浸透,双手反剪绑着,滚落在地上,不能起身。

又一人从盾甲阵中提剑走出,一把抓住地上人的衣领提起,脚一踢,让他跪好。

虚弱不已的人抬起低垂的头颅,望着与他一般被摧残破损的城池,咧开嘴笑了。

此时的贺承光双眼肿胀,视物有所阻碍,可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他与卫临一同守护的城池——安戎城。

押他过来的吐蕃人开始喊话了,可他一句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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