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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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主——”

“主上,你在这里吗?”

“快出来吧,大事不好了啊!”

青袍人冲向黄泉岸边,衣袖掀起的大风惊飞了夜鸦。

尘土砂砾被卷上半空,奔跑的冥府二把手莫青团不顾自身形象,狐狸扑食般扑向花丛。

他甩开膀子,扒开长至腿高的黄泉石蒜,伸长脖颈,眸子一闪,找见了目标。

果不其然,冥主大人正卧倒花堆,在黄泉滩涂间偷闲晒着月亮。

“大事不好了啊!”

莫青团提着袍摆,跌跌撞撞小跑过去,岸头招摇的红花被他拨得东倒西歪,视野敞亮,显露出花色掩映下的冥府主君。

乌衣广袖的冥君半枕手臂,呼吸悠长,睡得极沉,走近甚至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画面如此安逸静好,嚷嚷不休的二把手顿时消了音。

作为冥府的前任刑官,莫青团的大嗓门可谓远近闻名,发怒时吼半嗓子能吓破小鬼的胆,而相较于口头上的教训,他的钢鞭才更令诸鬼胆寒色变、毛骨悚然。

可即便是这样一位铁面无私的刑官,面对眼前的新任小冥君时,仅是会在喉头藏股凶狠,手上的力气倒是绵软得出奇。

他半蹲在前,轻推上对方的肩膀。

“主上快醒醒,咱们来大活了……”他用擀面团的手法将那圆肩揉来又捏去,慢慢拔高了调子:“主上,乌须主上!”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后者不堪其扰,眼皮抖动,半睁开来。

年轻的冥主乌须打了个哈切,眼底水光未散,异色的虹膜倒映出黄泉明月虚幻的光芒。

“……醒了醒了。”冥君嘟哝着吐出串黏连的音团,勉强算是应下。

然而嘴上应归应了,脑子没应,竟当着莫青团的面重新翻身回去,双手捂严实了耳朵,蜷弯着身子躲到硕大的红花深处去了。

莫青团叹口气,没再穷追不舍,索性也坐在松软的花泥上,反手捏了捏自己同样酸软的肩窝。

人界回春,黄泉日暖,正是冥府工作量剧增的时候,加之多年积压下来决断不了的文书,连他这样的老前辈都有点吃不消,何况是回归不久的冥君小殿下。

原以为这位新主君年纪小,会同上任冥君一样,一到忙碌的日子就撂担子跑路,可出乎所有鬼的意料,新任冥君复苏归来后,才歇了半个时辰不到,便马不停蹄坐上主位宣布开工。

冥府上下连轴转了这么久,直到前几日才好不容易将新旧文书清办完,小冥君几乎要困得一头栽在几案上。

若非今日事关重大,他们谁也不想打搅主上休息。

“咱们回来再睡好不好?”莫青团耐下性子靠近冥君耳边,企图吸引对方来听。

他放轻语气,像是在讲好玩的俏皮话,哄贪睡的小孩子早起去上学堂。

“是天界派人来了,吾主,那块哑巴了近千年的神谕石今早突然发了话,你猜怎么着?石头让那些下凡渡劫的仙君们清算因果!”

“……唔?”

莫青团再接再厉,将这桩消息讲得绘声绘色,手上还带比划的:“主上,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啊!这回管他什么仙君仙尊,都要眼巴巴地来求咱们了!”

冥君当真听了进去,用手肘支起身。黄泉阴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显出眉心一枚玲珑乌云纹。

黄泉开春后有桃花汛,风亦多情,从人界流来的七情六欲会随冬冰冲下冥府,河曲外烂漫的爱恨嗔痴在水面迭迭散散。

摆渡人正在清理河道,罗网一撒,便捞到一兜桃花瓣般烟粉色的结晶浮片。

就在这片“呼啦”不断的布网声里,冥君重复道:“清算因果?”

他几乎是习惯性开始掐算:“神谕石传递的是上古神明的灵旨,近百年来,他们仙家下凡历劫就和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少说也有万万件,莫爱卿,你确定要我们一口气全部清完?”

莫青团一愣,心中又喜又悲。

小冥君实在是太靠谱了,比前面那个傻不愣登的君上要可靠太多!

随后莫青团又暗骂了句“坑死人的九重天”——心道:要是这位小冥君不被天界坑去了几百年光阴,如今的冥府必定已重现往日辉煌。

“走吧。”冥君站起身,掸去衣上沾着的花须,“兹事体大,去正殿商议。”

莫青团“哎”了声,心里喟叹更甚。

从大局考量,当了几代冥君老师的莫青团自然希望主上勤政,为冥府百年来的憋屈出口气。

然若论私心,而今小冥君实在太过年轻,在他们这些老鬼眼里,还只是刚过百岁的幼崽。

“辛苦主上。”莫青团紧随在后,决心今晚再去给冥主抓一波鱼来吃。

他给主君宽心道:“没有万万本账那么多,古神借用神喻石给天界划了个期限,仅从五百年前下凡历劫的神仙算起。”

“啪!”

冥君突然双掌一合,拍住只飞过的幽蓝冥蝶。

“五百年的仙家也是个大数目,九天喜欢搞排场,到时候他们吹锣打鼓下来,烦得很,我们冥府没那么多人手去伺候。”

“那吾主是打算?”

“你叫上几人去正殿,我们商议一下,去一趟九重天。”

莫青团不解其意:“这不正是给他们行了方便么?”

“爱卿这就不懂了。”小冥君眼中露出几分狡猾神色,这才有了些许符合他年岁的灵动,“他们这些神仙的关系盘根错节,仙二代神三代,在外人面前丢人,扭头还要栽外人的不是,说是我们款待不周,没见过尊神上仙。”

“在他们天界丢人就不一样了,里头有的是笑话传。既要报复,我们当然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好好嘲笑才是。”

双掌松出一隙,蓝色的蝴蝶振翅飞出,冥府主君唇边笑意未消,目中却犹如盛着黄泉暗渊的浮冰。

他注视着远去的蝴蝶,轻笑道:“正好,新仇旧怨的,本君也该一并算算账了。”

莫青团拱手道:“臣这就去办,想必眼下那九重天,可是热闹得很呐。”

宝光四溢、云阶月地的九重天岂止是热闹,简直是热闹到炸了锅。

天君的晖明殿内,极为尊贵的几位仙尊、上神列坐在堂,殿中华光满目,熠熠生辉。

几位仙尊万年来也不曾聚这般齐,可神谕石发话,事关三界因果,谁也无法置身事外,故而不得不出山商议。

晖明殿上空,祥云连浩海,神光耀日月。各方灵鸟啼鸣,清音悦耳,盘桓天壤,景致颇为壮观。

但配享如此尊荣的神仙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仙家在听闻神谕石发话这消息后,都只能窝在自己府邸内,等听晖明殿那边的决议。

比较淡定的直系神子们还能煮壶茶、下盘棋,半路修仙的则皆诚惶诚恐。

他们新上来不久,哪里会想再下界去还劳什子因果,大多抓心挠肝,乘了朵云满天乱飞,四处打探。

半日后,晖明殿顶上紫气散去。

眨眼间千万只白鹤冲出高台,将各路尊神商量出的结果通传各处。

一柱香后,空闲了千年的“聆天悬榜”告示台上,贴出了张十五余尺的神旨。

天君有令——

谨遵神谕,三甲子内,清算五百年间下凡历劫众仙家之因果。

因果不偿,将格去神位,天雷轰顶!

言辞严厉,加以告诫——

天目在上,众仙家切勿心存侥幸!

切记!切记!

于是喝茶的被烫了嘴,对弈的二指捏碎了棋子,乱飞的更是呜呼哀哉一声,直接从云头上栽了下来。

霎时公告台下乱作一团。

“怎会如此!”

“天雷,多少年不劈天雷了!”

“这神谕石是发癫了么?”

还欲挣扎的仙君质问道:“我洗尘池里打过滚,怎记得欠谁因果?!”

与这位不对付的听罢这声质疑,积极上前补刀:“老弟别激动,下面不是还写了吗,此因果与人界相关,凡人的因果账目登记在冥府造册,天君会请冥君来帮忙,不用你记得。”

“可吾是在三百年前历的劫,那堆凡人在土里都化成灰了吧!”

“对对对,我们找谁还去?”

“等下,这神旨下面的长篇大论里写——‘轮回者以镜宝鉴明,同者身代,不同者以功德相代’,谁来解释下是何意?”

“操,我和我那个死对头仙君是一批次下凡的,他当年还是我小娘,若是欠他因果我不如一头去撞死!”

“那你撞吧,乖儿砸。”

“你给我走开!讨打吗?!”

凤凰族的凤君挽了袖子要干架,好心的老前辈上前拉他,岔开话题道:“哎呀!洗尘池不洗同批同僚记忆,凤君,你这还算是好的,如老夫这种五百年下去三次的,怕是有的忙咯。”

仙有百相,有接受不能的仙君,也就有心态好、讲究实务的仙者。

他们当即就关心起了清算因果的操作方法,判断是否稳妥。

见多识广的仙人啧啧道:“冥府的因果账目么,倒是不怕出错,只是那冥君……莫不是那百年前回魂的冥主,乌须君?”

有清丽的女声自后方接上——

“乌须?倒还从未见过。”

即刻便有来搭腔的道:“珠鸣君,你闭关多日有所不知,当年天冥二界因个误会闹得不大愉快,乌须君还伤及魂魄。”

“唉!听闻而今他在冥府颇有威望,我们有求于他,还要多走动走动才是啊。”

提问的凤凰族珠鸣仙君心想:这临时走动未免太假,人家未必领情。

同时心生好奇,这年岁小还威望大的乌须君,究竟是何等人物。

好在这悬念也不会挂着太久。

天君神旨的末段,附上了冥君前来查因果的时间地点。

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众仙家多少知晓天冥二界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互看不对眼,但冥府之主的权柄由古神天道所指任,位同帝君尊位,镇守一界,让他在天界一府一山的去上门,未免太不要脸。

天君也明白这点,特地辟出了块清净大气的地,定名“还因苑”。

再请上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僚做表率,请他们出场时别太铺张,尽量低调谦逊地去查因果,以彰天界矜重,不与冥府的野蛮鬼计较。

三天不过弹指。

是日晴光明灿,云若羊脂。赶工搭造的还因苑内人头攒动,欣长的仙影投上高低隔挂的邓林竹帘,帘后不时听有玉佩当啷作响。

杂乱的絮絮低语中,唯独那从兰阁移栽来的优昙钵华正兀自半开,孤寂清静。

五百年不长,下凡历过劫的仙家数目却仍是可观,远远望去不见尽头。

晚到的仙君与早到的互相问候,三两相熟的便私下里东拉西扯在谈天。

据说冥府的人两个时辰前便上了天界,而今在晖明殿内议事。

“姐,还多久啊,冥府也太磨磨唧唧了,咋还不过来。”小凤君太想知道因果账目的内容,焦急到不行,连着额头上的翎羽装饰都乱蓬不少。

反观他那生而为凰的珠鸣阿姊,从容不迫,正手执一册话本读到兴头上,漫不经心道:“快了快了。”

凤君瘪了嘴去揪挂帘上的流苏,忽而鼻翼一动,有风穿堂而过,刮来透骨凉意。

坐在凤凰姐弟旁侧的仙君忍不住搓搓胳膊,疑道:“这里怎么这么冷?”

珠鸣将那狗血泼天的话本卷入袖中,整理好衣袖上的鎏金羽饰。

凤凰一族嗅觉敏锐,她正襟危坐道:“冥君所至,如见黄泉,这是黄泉万万年的阴风。”复又“咦”了声:“怎么还有点儿花香?”

仙童已朗声唱道:“冥主乌须到——”

在场百来号神仙,皆知冥府是暂且搁置下过往恩怨,与其说是为天界出力,不如说是敬古神天道,能不计前嫌亲自前来,已显大度。

于是众仙纷纷合袖问礼,至少把这礼数和面子给他们冥府端齐了。

还因苑乌压压五百来个仙神,排在后头的小仙连冥君几个鼻子几只眼也望不见。

远远的仅看到一大团黑云,从苑门外悠悠飘到了主位旁。

站在靠前位置的凤君却能瞧得清楚,他低下头在袖后小声对阿姐道:“听闻冥君不过百余岁,竟如厮古板!我记得上任冥君可是酷爱穿红戴绿,比我们羽族还俏。”

冥府此番出行极简,一共就来了六七人,清一色的黑袍黑衣,黑斗篷连着宽帽兜住脑袋。

从头黑到脚,携满身黄泉大风,颇有来追魂索命的架势,极符合人界对冥界夺命阎罗的穿搭想象。

珠鸣用胳膊肘撞小老弟,让他少哔哔。

然而在场不只凤君在暗中吐槽,就连冥君本鬼,也认为这样黑压压出行实在单调。

乌须传音对身边人道:“你们倒也不必陪我穿成这样。”

随行的冥使夜萝悄悄对他道:“吾主,天界这些年的穿衣风格不也是连天缟素?况且冥府赤贫多年,这是我们最好的衣服了欸……”

“主上不是刚给我们谈下笔大生意吗?”作为副手的莫青团难得在这大场面上接了句不正经的话,面上倒是一派沉稳。

“赤贫期已过,你们想吃什么穿什么,主上给买!不过主上的爬架要排在优先购入的位置。”

乌须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

引路的仙侍自然没听见这些喁喁私语,将他们引到还因苑东南主位前,恭敬道:“冥君大人,请上座,诸位冥使,请入席。”

冥君不客气,拂袖往那玉雕嵌金兰草的宝椅上一坐,众仙耳边炸开几声凄厉的夜鸦寒啼,空洞诡谲,优昙钵华在黄泉湿风中次第开放,刹那间,还因苑如覆大雪。

乌衣的冥君身后,剔透的优昙钵华滤下重重天光,两色相衬,令人心头凛然。

随行冥使立列两侧,冥君摘了披风连帽,屈指往玉石桌上一敲。

“谁先来?”

众仙面面相觑,冥君看了眼左手边的莫青团,后者“咳咳”两下沉声道:“诸位仙家耳目尚且灵光,为何不上前来查实因果?”

这就……这就开始了?

难道不用先念上段祝词敬告祖神,再阐明规则么?何况他们明摆着是空手前来,要查的因果账目册在哪里,又该如何验明所查无误?

“我来。”

“姐!”

珠鸣君在见到冥君真容后,神色几度变化,当即自告奋勇率先出列。

众人倒也见怪不怪,他们早知这代四象神族中,凤胎体弱年幼,凰胎胆大包天,并不惊讶珠鸣的举动。

衣饰华艳的凰血女君大步上前,衣裙上的珠玉撞出清脆的鸣响。

她开门见山道:“如何查?”

目光却定定落在冥君脸上。

凤凰天性会被美人美物吸引,诚然这百岁小冥君长相不俗,但仙家容貌无不上品,比衬之下,归魂不久的小冥君较之容光焕发的诸仙,只会更显苍白枯槁,再加身上这死气沉沉的黑衣,容色更被打了折扣。

凤君瘪嘴,很是奇怪姐姐的审美。

冥君则不答,指尖红光晃过,珠鸣身旁凭空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那水镜高一丈,宽九尺有余,通体透亮,镜面光滑,外框雕镂出山川江河的走势,其内玄天与纁黄二色逆十二时流转,镜顶端则开皎白玉石昙花,形若灯台。

认出此器者惊叹:“这是观山镜!”

“正是。”莫青团作为冥府的发言人,代答道:“观山镜乃是天地初开时,古神沉于冥界黄泉下的骨玉所铸,如今与吾主已结成镜契。”

他颇带与有荣焉的自豪,再道:“此镜可照前身九十九载,诸位不记前尘也无妨,有观山镜在,定不会有误。请这位仙君观镜。”

珠鸣点头不语,向前站立在镜照中央,凝目向内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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