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非常安静。未燃尽的香料与逐渐变凉的茶水混合成略带苦涩的迷人香味。

明柚的手指慢慢从忍具袋上离开了。经常把别人惊得一头雾水的少女此时竟破天荒地露出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你说什么？”

“请您娶我。阻止与他国联姻的方法只能是与更有实力的家族结合，为大名带来更多的利益。木叶的大忍族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是我？外面那个金毛笨蛋显然更好骗一些吧。”

“是神明的选择。我以命运问天，答案是只有您有能力解决此事。没有您保不下的人，除非是不愿，不是吗？”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我可不像他们一样同情心过剩。”

“您可以把这看做一场交易，成功的交易往往建立在无法忽视的利益之上。”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我会向您展示我的价值。”

“……愿闻其详。”

她用小刀划破手指，就着桌子上的白布画了个简易的阵法。明柚用写轮眼细细打量，发现是某种无法用忍术解释的特殊力量。

“是巫术？我还以为这种东西已经失传了。”

“是的，是预言的能力。神明降下旨示，而先知者虔诚聆听。”

茶水覆盖于血液上，其中茶叶缓缓移动，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以您命途问天，北面死路，西侧生门。血脉相连为仇，贯穿一生为谎。置之死地而后生，欺骗天下人，方可实现心之所愿。”

“大人，您怎么看？”

对视间，少女轻笑一声。

“厉害的能力。不过很可惜——我不信神，更不信你。”

“预言只是虚无缥缈的事，真正决定命运的还是个人的选择。我不会多管闲事，也不会阻止你摆脱这一切。出门去找那几个家伙，说不定他们会帮你。”

神前瞳并没有被这无情的话打击到。事实上，她的眸底甚至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俯下身子，温顺收拾起桌面的狼藉。

“您比想象中更谨慎。但神明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些日子里您应该也有所体会。神明会守护世界的真相，真正的‘预言’是说不出口的。我们能提及的不过是模糊的命运。”

“你想说什么？”

“如果神明不允许我们透露这一切的话，那么弑神——您是否感兴趣？”

……

真是小瞧了她。

明柚换了身低调的衣服，陪同这位神秘的姬君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开始还有暗卫试图跟踪他们，不过几个瞬身后就被她尽数甩开。

“其实我想问来着。你的取向——该不会真是女生？”

“大概不能这么说。真正的优秀是超越性别、超越身份的事，您是位值得追逐的人。”

“有求于我也不用这样无孔不入的夸赞啦……听着很虚伪。”

“是吗，我姑且认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神前瞳伸手去抚摸一旁的桔梗，花店老板娘热情迎上来，向两人介绍店里的花卉。

“这是新到的桔梗花，代表希望与勇气，花语是永恒的爱。很适合送给家人和朋友哦。”

“真是美好的寓意，麻烦您给我包起来吧。”

“没问题！”

她神色平静而柔和，不像是被迫出嫁的傀儡，倒像个无忧无虑的平常少女。明明面对着无法逃脱的命运，事到如今却还有心情拉着自己来买花。

明柚并不抗拒与聪明人打交道，但对方欲盖弥彰的沟通方式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这样遮遮掩掩的说话节奏让她想起了家里面的某个男人。

“你不去找跟我一起来的几个家伙吗？明天可就要出发了。”

“您已经拒绝了我的请求，还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担心吗？”

“你表现出来的可不像是被拒绝的样子。”

“在您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我并不担心您的选择。”

“真是稀奇。”明柚重新打量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巫女，“明明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神明也会聆听背叛者的祈愿吗？”

“会的哦，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两人离开花店，慢悠悠行走在街道上。神前瞳怀抱着淡紫色的花束，长发温顺垂于身后。

“说起来，您不觉得奇怪吗？”

“你指什么？”

“木叶的建立，忍者的崛起，每一步都像有幕后之人在妥善安排一样。最开始木叶的忍者几乎是一家独大，之后各国忍者的地位才逐步上升。在七八十年前，忍者还是贵族用来争斗的工具，而如今却成为了威慑一方的霸主，贵族则成为了徒有地位没有实权的吉祥物。”

“啊，这是不满足于吉祥物的身份吗？”

“贵族里当然有很多。忍者村落如今已经实现了自治，对各国大名只是表面上的恭敬，却没有实际上的臣服。无论在什么时候，压倒性的力量都是最有说服力的工具。就算贵族们不满意，也无法付诸行动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您说，当初夺权的时候，忍者大人们为什么没有把大名这样徒有其表的位子一并取消呢？忍者村只是获得了自治权，并没有解放生活在这种制度下的普通人。我听说木叶初代目是位心怀天下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明柚的步伐逐渐放慢。等到神前瞳那双碧色的璀璨眸子望过来时，她停住了脚步，定定地与对方对视。

“因为初代目不愿意打破和平，他认为与各国的大名相安无事对普通人更有利。至少不会有人流离失所，被卷入战火。”

“木叶是这么告诉您的吗？”她微微一笑，眸子倒映着天边的晚霞，是移不开视线的瑰丽，“您认为，在夺权的时候，木叶实行的是无血革命吗？”

“变革必然伴随着血与牺牲。在决定必须拥有自治权的那一刻起，守护和平就是一个伪命题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木叶没有解放被压迫的人们，而是仅仅用‘相安无事’教育自己的后代呢？”

“……”

见她沉默，神前瞳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手上的花朵，善解人意地询问：“您需要些时间思考吗？”

“不，我不需要。”

明柚的声音冷了下来，眉头也微微皱起，“不要用问题反问我，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我的耐心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抱歉，我本意并不是惹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