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灵魂都进入纸人后，叶河却没有动作。

她的灵魂出不来，可若她不去黄泉道，汨川很可能会死，为了红厄镜与神卷残页，她必须去。

关银烛知道缘由，在叶河纠结之时，他说道。

“黑河水虽然腐蚀性极强，但若只是少量地饮下三滴，灵魂便能离体三日。”

这倒是个好主意。

已经变成纸人的汨川蹦了蹦，跳到了叶河半蹲的膝盖上，“师弟，你留在这里等我便可。”

叶河两根手指轻轻松松地抓住了汨川，一向漠然孤高的师兄竟然也会变成这么小小的一团。

可爱，想捏碎。

笑道，“可是，你说我走了就不必回遗荒，为何还要叫我师弟？”

汨川撇开了头，嗓音低哑，“我一直在你身后，相隔不过百余步，算不得你走了。”

方才，他的态度确实太过强硬，叶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理应尊重。

法音是天生的坏种，他是大师兄，保护自己的师弟是责任所在。

只是不知为何，话一到嘴边就变成了那样。

他不想的。

叶河松了手，师兄说，一直都跟着她吗？

“我愿意随师兄回遗荒，但师兄要记好，我先是我自己，而后才是你师弟。”

她知道她的师兄仁慈世人，可是叶河又无比清楚，她走的路，注定与他为敌。

师兄待她好与不好，并不重要。

汨川点了点头，少年的高马尾垂落下来，清风吹过，发丝若有似无的拂过时，些微地痒。

汨川有些恍惚，竟有些分不清，痒的是冰冷的纸人，还是他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记得这种感觉太过奇妙，有时候令他置身云端之上，有时候令他又如坠深渊，在叶河对他扬起笑脸时，格外强烈。

鬼门关的风太冷了，他好像生了病，全身都在发烫。

幸而天幕如墨漆黑一片，汨川附在纸人上，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叶河饮下了黑河的水，几个纸人手拉着手，纵身飞入广袤无际的水中。

这一片黑水河之下，是与鬼门关完全不同的风景。

飞入黄泉道后，刮起了猛烈的飓风，黄沙漫天，若是人身，恐怕连眼睛都睁不开。

还好雪纷纷可以御风，控制着风向，猛地用力向下方俯冲而去。

最后，落到了地面之上。

与鬼门关不同的是，这里一直都是白天。

虽说是黄泉道，可这里四通八达，好似一个巨大的圆形，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叶河看向关银烛，问道，“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只听过冥界，可关银烛却好似住过冥界一般，样样隐秘都能说出三分。

周围满地黄沙，沙上生花，并蒂而开，花瓣都洁白如雪，枝叶丰茂。

就在叶河不慎要触碰到那花时，关银烛拉住了他，“大家小心点，这是带有剧毒的幽灵花。”

“有那么可怕吗？”

“幽灵花一枝双花，代表善与恶，生与死。一朵天生剧毒，一朵引领轮回。”

关银烛接着说道，“鬼门关有很多座，黄泉道却只有一条。只有吃下代表轮回的那朵花，便可进入真正的黄泉路。”

雪纷纷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的鬼门关出了事，却没有阴差去，原来是每一个地方都有鬼门关。”

太多太杂，冥界难免出现疏漏。

关银烛同意道，“雪姑娘所言甚对。”

这时，叶河犯了难，“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怎么才能分辨出哪一朵能吃哪一朵不能吃？”

汨川提议将水蝶的鬼魂放出来，“既然是鬼魂才能走的路，他们自然能分清。”

从识海的法器中唤出了水蝶的魂魄，她双眼无神，明显感觉到神志有些涣散。

幸而，还能同他们交流。

汨川问道，“水蝶姑娘，面前的花若让你选一朵，你会怎么选？”

水蝶看了看花后，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左边，“我选它。”

进入黄泉道只差一步，雪纷纷走了过来，想要摘下那朵花。

一声喝止突然响起，“左边的花有毒。”

那声音温柔沉静，好似山间的一泓清泉。

雪纷纷摘花的手停在了原地，望向声音出现的方向。

有道身影从远处的沙海尘暴中走出来，正是声音的主人，虽然看不见模样却能知道大致的身形轮廓。

看清的那一刻，众人眼中皆是一惊。

竟是一缕修为强大的神识，头上长着的像是两只鹿角，上面有叶片如雪花飘落。

他耳朵尖尖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是有着四条腿，踩在黄沙上，走起路来轻飘若仙。

叶河眼睛猛地睁大，心中震动。

这时水蝶的语气带上了迫切，“别听他的，他是想蛊惑我们的坏人！左边的花才是轮回之花！”

大家的目光都被水蝶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吸引了过去，她是死在悬香门手中的受害者。

与这个连真容都不敢露的鹿人相比，水蝶的话确实更加可信些。

叶河看向水蝶，弯了弯眼睛，“谁对谁错，你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说罢，叶河摘下左边的花，吃了下去。

同时，她还摘了几朵递给汨川他们。

“事不宜迟，我们跟着水蝶走吧。”

亲眼见到几人都吞下了幽灵花后，走在最前面的水蝶勾了勾唇。

后面的叶河一边走一边又悄悄摘下几朵花，用及其微小的声音道，“既然这花是好东西，多吃几朵想来效果更好，你们也再吃一朵吧。”

不多时，黄泉道终于现出了它真正的模样。

花海消失不见，高大的宫殿从黄沙下拔地而起。

无数条蜿蜒曲折的道路慢慢浮现、重叠，各地的鬼门关汇聚相连成一片沙海，最后的终点，便是矗立于黄泉路的这座宫殿。

关银烛高声喊道，“有恶妖藏匿于黄泉中，我等追寻不获，意欲求孟婆相助，还请孟婆相见。”

孟婆，便是专门掌管黄泉的灵官。

大妖黄泉既然以黄泉为名，不仅能躲藏于冥界之中，还能根植党羽，孟婆或许会知道它的来历。

不多时，一阵“沙沙”声响了起来。

叶河他们没等多久，一排排纸人便迎了出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与几只白色的酒杯。

这些纸人都是白纸剪裁而成，瞳孔点睛，在一张红脸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纸人拦路，众口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