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年轻女人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北往却是满脸疑惑，拧着小眉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说？”

宋金禾叹息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娘我这么好，万一大家知道后，把我从你们身边抢走了，你们岂不是就没有娘了？”

南来北往闻言顿时一个激灵，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真的担心宋金禾被人抢走。

年轻女人：“……”

车厢中的其他人：“……”

他们看着宋金禾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然而看南来北往的眼神确实充满了同情，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亲娘忽悠得团团转，被卖了还帮她数钱。

车厢内的气氛有一瞬间带着凝滞。

沈野就是在这奇怪的氛围中进来，他朝宋金禾挑了挑眉头，试图询问：“发生什么事？”

宋金禾笑着摇头，气定神闲地解释说道：“没什么，大家都挺热情的，咱们这一路不会太无聊了。”

沈野似信非信，环视一圈，朝众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车厢内众人：“……”

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长得高大挺拔，又气势不凡，却没有一丝主见，如此听信女人的话。

沈野不知道众人的想法，将两个搪瓷水杯放在桌子上。

打开盖子，里面是滚烫的开水，他望向宋金禾，语气带着尴尬与疏离，“只有两个水杯，你看着泡点麦乳精，让孩子用馒头就着吃点填填肚子吧。”

即使两人已经登记结婚，说到底也只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况且在沈野眼中，宋金禾还是兄弟的媳妇。

宋金禾倒是没想那么多，相对江爱国来说，她对沈野更熟悉，随手接过搪瓷杯，又指使他。

“麦乳精在你脚下那个包里。”

沈野无言，默默蹲下，他把麦乳精递给宋金禾，又拎着袋子站起来，馒头和饼干等会儿要吃，他一一摆放到桌上。

宋金禾泡了两杯麦乳精，其中一杯移到桌子的另一侧，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年纪小，吃得少，两个人喝一杯就行。”

说着她端起另一杯抿了一口。

沈野闻言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再看南来北往没有丝毫不满，接受得很是良好的模样，沈野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他忍了忍，没忍住：“他们真是你亲生的？”

宋金禾愣了下，紧接着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是？”

语气一本正经。

沈野：“……”

他以为宋金禾故意气自己，哪知道其实宋金禾说的是实话，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只是别人说南来北往是她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呢？

简单吃完东西，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光洒落下来，照得车窗外边影影绰绰，远处的黑暗仿佛巨兽的大口，轻易将人吞噬。

宋金禾看了几眼就不看了，倒是两个孩子靠着车窗看得津津有味，所有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新奇，是没有见到过的事物。

北往的性子比南来要大，嘴巴也比南来能说，只片刻就跟沈野熟络得什么都能问一嘴，宋金禾耳边全是他叽叽喳喳问沈野问题的声音。

沈野一开始还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现在只剩下北往单方面的输出，而沈野，则是“嗯嗯”“啊啊”“哦哦”。

宋金禾在火车上昏昏欲睡，而小江村的江爱民夫妻已经得知宋金禾把房子卖了，江大娘也猜到宋金禾摆了她们一道，铁定是把南来北往带走了。

三个人此时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小江村的事情与宋金禾已经没有关系。

夜渐深，嘈杂的车厢变得静悄，南来北往睡在宋金禾对面的床铺早已入睡，南来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火车“轰隆咔嚓”的声音不断，床铺一摇一晃，宋金禾睡得不是很安稳，一直都是半睡半醒，以至于小孩子的哭声响起，她瞬间就清醒了。

是过道对面的那个年轻女人。

说起来她怀里抱着孩子，是真的能睡，宋金禾上车就看见他在睡，一直到她睡觉了，那孩子都没醒来过。

宋金禾被孩子的哭声吵醒，她猜想孩子终于睡醒了，然而没想到，只听见年轻女人抱着哄了一会儿，许是喂了奶，又听不见孩子的动静了。

难道又睡着了？

宋金禾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好奇地看过去。

没曾想正好对上年轻女人带着歉意的眼神，“同志，不好意思，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宋金禾翻身坐起来，眼神落在对方怀里的孩子脸上，“孩子又睡着了？”

“对。”年轻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在自己的床铺坐下，低头看了孩子一眼，眉心紧蹙，“小宝从生下身体就不好，我这次是带他去羊城看病。”

宋金禾：“他平时也这样睡不醒？”

年轻女人：“生下就是这样，现在快一岁了。”

宋金禾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病，现代社会网络那么发达，她都没有见别人分享过，没想过会在七十年代见到。

“羊城医生是会好一些，小宝肯定很快就能治好的。”宋金禾安慰她。

两人又说了几句，宋金禾本来想躺下继续睡的，不想年轻女人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拉着她开始说起其他。

“同志，你们到哪里下车啊？要是到羊城的话，能不能跟我结个伴一起走？”年轻女人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你也看见了，我一个女人带着个那么小的孩子，多个人照应会好一些。”

宋金禾嘴角抽了抽，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一抹遗憾，“我们到阳海市，恐怕没办法照应你。”

年轻女人闻言，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夜愈发深了，整个车厢都笼罩在寂静中，宋金禾不想再与她说话。

“很晚了，我先休息了。”

年轻女人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不过也不能说什么，兴致不太高地点点头，“是该休息了。”

宋金禾躺到床铺，再次闭上眼睛，只是无论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逐渐涣散，陷入梦乡。

日头已经升起，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桌子上，再斑驳地投射到地上。

宋金禾逐渐清醒，耳边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仔细听竟是夸赞南来的。

“南来你可真乖，才这么点大就知道要给你娘准备早饭了。”

紧接着是北往的声音，“阿姨，你是不知道，我哥哥还会煮饭呢，以前我娘不管我们，都是我哥哥自己做饭的。”

宋金禾：“……”

果然，年轻女人一阵惊呼，似是不敢置信般，“你们这么听话，你们娘还不管你们啊？”

北往嘴巴仿佛是个大漏勺，什么都能漏出来，“对啊，不过娘现在变好了。”

年轻女人：“怎么变了？”

眼见他们还要继续说下去，宋金禾生怕北往又要漏出什么惊天的话，赶紧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

她也终于知道年轻女人为何说南来准备早饭了。

南来正学着她昨天的模样冲泡麦乳精，见到她醒来，顿时眼睛一亮，又带着些羞赧，看着她小心翼翼又讨好地说道：“娘，我冲了麦乳精。”

宋金禾扯了扯嘴角，瞥向年轻女人，对方脸上有些尴尬，眼神刚对上她的就迅速移开。

“南来你真棒，娘去洗漱回来就喝。”宋金禾摸了摸南来的脑袋。

北往见状微微瞪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宋金禾。

然而见她始终没有再动作，小家伙表情不禁一顿，抿了抿唇，双手抱胸哼了一声，小脸撇到一边，一副哄不好的模样。

宋金禾嘴角抽了抽，只当没看见，环视一圈，又望向南来，“你们沈叔叔呢？”

南来乖巧地回答：“去打热水，顺便上厕所了。”

宋金禾“哦”了一声，又叮嘱他不要乱跑，看好弟弟，自己则拿着东西去洗漱。

她洗漱很快，简单地擦洗一下就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年轻女人还在跟两个孩子说话。

宋金禾眨了眨眼睛，探究的视线不着痕迹落在对方身上，不过很快又收回来。

“同志，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家两个孩子不得很无聊。”宋金禾笑盈盈地看着对方说道。

年轻女人一愣，反应过来立马说道：“宋金禾同志，你可别这么说，要我说，多亏了南来北往，我才不无聊，路上有个说话的人。”

宋金禾听着对方喊自己名字，又那么熟络地说出南来北往，她无语凝噎，两个孩子真是丝毫没有警惕心。

而且，真的会有成年人跟五六岁的孩子那么聊得来？宋金禾对此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她刚吃完早饭，沈野就回来了，年轻女人见状也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床铺，把空间让给他们一家四口。

宋金禾趁机教育两个小家伙。

“你们跟她很熟？”

两个孩子闻言皆一愣，北往抿着唇没有说话，南来则是摇摇头。

宋金禾瞥向他们：“那我们家的事儿，你们怎么都跟她说？”

两个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北往皱着小眉毛，不太情愿地撇撇嘴，“我们家的事儿不能跟别人说？”

“那肯定不可以啊，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跟外人说。”宋金禾说道。

两个孩子闻言皆露出懵懂的表情，又很是默契地点头。

南来低头：“我知道了。”

“我记住了。”北往咬了咬嘴唇。

宋金禾没再看他们，转而望向沈野，跟他简单说了下刚才的事情。

沈野听闻眉头顿时皱起，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