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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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吃饭睡觉,调戏老婆◎

谢潇言回到酒店套房,衣物挂上衣杆,将苏弥的那条围巾工整地叠了叠,搁置枕前。

他有点累了,但是提前约了陈柏丛下国际象棋,不好当鸽子精,于是坐下翻了会儿剧本等待。没看几页,就听见陈柏丛把门铃揿得很兴奋,谢潇言开了门,低头一看,他还拎了两瓶酒。

陈柏丛挺乐于跟着谢潇言四处出差,可能受到老板的影响,他的工作心态很是积极。

谢潇言平时带他玩的挺多,打球、打牌,或者做些别的运动。然而自从谢潇言结婚后,陈柏丛跟着老板吃香喝辣的频率就减少了一些。

挺遗憾。

谢潇言此刻正慵懒地窝在沙发里,举着剧本,掀着页看。

“我还以为是个喜剧,怎么看着挺伤感?”

陈柏丛把瓶瓶罐罐放在桌上:“暗恋嘛,多少都显得很悲情。”

谢潇言从一沓纸后面挪出一只眼,凌厉地看过来:“你暗恋过?”

“那倒没有,我是直球选手。碰见喜欢的女孩就追了,虽然没追上。哈哈。”

谢潇言没跟他插科打诨,就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柏丛问:“暗恋老大的人一定很多吧?”

“可能吧,”他很随性地应了一句,“你都说暗恋了,我怎么会知道?”

陈柏丛想起什么:“我看今天那个小姑娘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哪个小姑娘?”

“樊嘉玉,那个女演员。”

谢潇言一只手摆弄着棋盘,另一只手撑着额角。

他恍恍惚惚有点想起来这个樊嘉玉是谁了。

某一年运动会,他拿了几个金牌上台领奖,下来后被人戳一下肩,谢潇言不明就里地看过去,对上对方暧昧不清的眼神。闪躲着、迟疑着。

女孩子胸前挂着一只微单,腼腆地捏着两张照片递过来给他,说送给他。

谢潇言接过照片看了看,是他站在领奖台时被抓拍的瞬间。

再翻到背面,手写的日期底下是几个字:樊嘉玉/摄。

没再说别的话,女生交完照片扭头就走了,不知道是像赶场子似的仓促,抑或是羞赧地在规避一些什么。

谢潇言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认真说。

没记错,的确是这位校友。

===第45节===

怪不得印象不深,他连长相都没记牢过,只有这么一个模糊的人名被留下。

“嗬,原来明天是小年,怪不得你说要回去。我妈刚也连打了好几通电话催我。”

谢潇言的思绪被他勾回,他不咸不淡应一声:“是吗?”

可能在外边待太久,对已经临近的佳节,他没太大参与感。

陈柏丛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你在国外怎么过年的?”

谢潇言想了想,避重就轻说:“我有一只小乌龟,我跟它一起过。”

“哦……”

陈柏丛望着他。

在他眼里,谢潇言是挺玩得开的那种人,毕竟是个爷,长了一张难伺候的脸,成天操着纨绔混世的祖宗架势。脸又俊俏,人又大方,身边应该莺燕不缺。譬如那些逮着机会就要凑上来指着他走捷径的女明星,陈柏丛可见识得不少。

他打心底里觉得谢潇言该是位花名在外的风流客。

但他说跟乌龟过年。

陈柏丛接下来的话就被堵死,他茫然地捏着棋子,一时半晌没做声。

见谢潇言兴致缺缺,这棋也没下几个回合就结束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涌动着秘密的暗河,谢潇言也不例外。

剧本看到一半被他搁置了,他对文字的表现形式不太敏锐。

喝了点酒,把脑子喝得糊涂又清醒。

他打开手机,找到苏弥的头像,点进她的朋友圈界面。

谢潇言在手机屏幕上下滑动几下,看着那条三天可见的线发呆。一气呵成的动作,到机械又迟钝的审视,一切似乎变成某种刻在DNA里的习惯。

看再多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不过是无所收获的徒劳。

但是每天都要看,每一天,企图用这样生硬的注视去留住她的温度。

可是隔着重洋,她杳无音信。想念的每一天,他连呼吸都疼。

过很久,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已经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他完全可以大方地问一句:睡了吗?

然而字母挨个敲下去,指尖沉重得像灌了铅。

——睡了吗?

很快,换来一通电话。

“谢潇言,你喝酒了?”

被喊全名不是好预兆。苏弥声音里带着丝丝怒气,质问他。

“嗯?”谢潇言仰卧在沙发,扶着额,懒洋洋应声:“没啊。”

“我都听出来了,还说没有喝。喝就喝了,还骗人。”她的语气俨然变成赌气口吻,又不乏关心,压着声说,“你在外面发酒疯,谁给你兜着呀?”

他不可思议地笑起来:“发酒疯?我酒品好得很。”

苏弥默了默,听着谢潇言这一头挺安静,估计预料到他已经安然无恙待在家里,于是没跟他掰扯下去,说了声:“算了,你早点睡觉。”

谢潇言敛了笑意,没挂电话,声线平静地叫住她:“苏弥。”

“嗯?”

他略一沉吟,说:“我很想你。”

声音微哑,是很严肃、正经的一句告白。

苏弥已然有几分无奈,明知他喝酒变作,又不得不哄着:“明天就回来了呀,不要跟小孩子一样。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别说奇奇怪怪的话。”

良久,他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那晚安。”

“晚安。”

通话结束,谢潇言手心一滑,手机落在腿上。

他瞥了眼,屏幕又短暂地停留在她空荡的朋友圈,随后黯淡下来,很快陷入一片黢黑-

小年这一天,苏弥在家里闲着。

没有料想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叶欣蓝在楼下揿门铃的时候,苏弥正在捣鼓那不成型的饺子。头一抬,叶女士已经抬着胳膊站在门口冲她打招呼了。

苏弥健步如飞冲过去,看着叶欣蓝手里提着的行李箱,顿觉大事不妙,脑海里警铃大作。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苏弥给开了门,叶欣蓝提着小箱子便往里面迈,“妈妈放年假了,这段时间闲的没事,想来陪你们住几天。这也是你头一回不在家里过年,我跟你爸还有点不习惯呢。”

苏弥嘴角抽搐:“什么啊?你的意思是,爸爸也来?”

“他不来,他哪里好意思?”叶欣蓝第一次光临落羽公馆,女儿女婿的地盘,她全然不拘束,就当自己家似的随意,左瞧瞧右看看,指着后院评价说,“这花园挺不错,就是光秃秃的。”

苏弥还没缓过来,追过去问:“不是,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这也太突然了。”

叶欣蓝回眸望着她,神色认真:“我跟小言说过了呀,他没告诉你吗?”

苏弥:“……他、他在外面出差呢。”

“那可能事情太多,他给忙忘了吧。总之我和他说过了,他没什么意见。”叶欣蓝说着,怕苏弥对她起疑心,要打开通话记录给她看。

苏??弥握着手机,头没抬,质问的电话已经远远地拨到了临市。

“谢潇言!”她躲到厨房,把漏勺丢进饺子汤,咬牙切齿喊他。

对面不疾不徐:“嗯?”

“我妈妈要来我们这儿住,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啊”一声,“对,我正要跟你说。”

说着,他笑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来就来呗,房子这么大,还能没个咱妈容身地?”

苏弥胆战心惊地听着厨房外面的动静。

叶欣蓝已经挺悠闲地去茶室餐厅和酒柜参观了,苏弥瞄过去,眼见她要往楼上走。

她心一惊,快步跟上,对着电话说:“不是,她来了我们俩还怎么分房睡?”

谢潇言不明所以:“担心这个?”

“我妈妈很唠叨的,她知道了肯定要问东问西,那我怎么解释啊?如果知道我们俩塑料到这种份上,我妈妈肯定会说我的!”

沉默少顷,想了想主意,谢潇言说:“既然这么不方便,那我叫她别来就是了。”

“……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欣蓝已经抬手拧住门把。

见她哐哐推了两下,苏弥的心都提到嗓眼。幸好谢潇言把他的房间门锁得严实,没让她推开。

“这是主卧?”叶欣蓝站在楼上往下看过来,指着房门问苏弥。

“对对对,你去三楼,楼上还有空着的客房。”苏弥忙给她指了指方向。

“嗯,好的。”

叶欣蓝心情不错地哼着歌,迈步往楼上走,又问苏弥:“欸,小言出差哪一天回来啊?”

与此同时,苏弥另一边耳朵的听筒里传来一声:“事已至此,你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谢潇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倦,浑然总有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苏弥都怀疑是不是他故意把她妈妈引过来的。

结合起在她梦里“下蛊”那件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谢潇言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好笑说:“我故意什么?”

“故意把我妈招过来啊,然后你的阴谋诡计就得逞了。”

谢潇言不以为意:“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才不想和你吵架,你今天回来……就睡地上。”

苏弥的妥协都显现出一种没底气装强硬的强调。

他又笑了声:“怎么,睡地上我就不吵你耳朵了?”

苏弥被噎了一下。

“别做梦了,本少爷这辈子都没睡过地上。”

“……”

他语气幽幽:“更何况呢,我昨晚还喝多了,一不小心着凉了。”

“?怎么又喝多?你昨晚明明还说你很清醒。”

谢潇言:“那是我在发酒疯。”

苏弥不知道他几句真几句假,忍耐着脾气,深吸住一口气,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行,那我睡地上,行了吧?!”

“你睡地上?”他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语气惊讶,“那要传出去多不好。”

谢潇言漫不经心地笑着,“苏弥,你也见过,我的床还挺大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也许——不必这么谦让。”

“……”

“你说呢?”

嘟一声,电话被挂断。

能想象到她气得想挠墙的神情,谢潇言倚在车后笑得懒散。

他举着手机半天,而后慢腾腾地塞进兜里。开完早会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他不无闲适地戴上耳机听起音乐。

陈柏丛的恭维虽迟但到:“谢总,您每天都是怎么维持这么健康积极乐观的心态?”

===第46节===

“很简单,”谢潇言轻抬眼皮,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吃饭睡觉,调戏老婆。”

作者有话说:

2023啦,今年一定好运爆棚。明晚来给大家发红包。^_^

第25章

◎同床共枕◎

谢潇言是大早上接到的叶欣蓝的电话。

他没有苏弥那么缜密,能考虑到这样那样的状况。丈母娘说担心女儿第一次在外过节不适应,要来陪陪。谢潇言当然没什么想法,他的房子很大,别说一个叶欣蓝,来十个都住得下。

被草率挂掉电话后,谢潇言认真安抚:就跟她实话实说。

苏弥:不可能,在我妈眼里我们已经是一对恩爱夫妻了。演戏也要演足好不好。

他微微勾唇,觉得好笑:你要是真觉得为难,等我回去和妈解释。

苏弥拒绝拉扯,之间发来一个揍兔兔的表情。

紧接着回复过来四个字:讨厌死了!

看着触目惊心的感叹号,谢潇言没脾气地笑起来。

行,千错万错都是老公的错。婚姻准则,他懂。

苏弥这一边,放弃了质问,她转而打了管家的电话,让人过来替叶欣蓝收拾出一个房间。

又再三确认:“妈妈,你真的要住到过完年呀?”

不难觉察出苏弥的消极态度,叶欣蓝也很意外,歪头看她:“怎么了?你不想妈妈来陪你?”

苏弥没吭声。

叶欣蓝看着她焦虑的双眼:“你要是不高兴,妈就走呗。这事儿要让你心里不舒服,我也不能厚颜无耻地赖这儿是不是?”

她这样说,苏弥哪里还好意思回嘴。她只能强颜欢笑说:“我没有不高兴,我觉得挺好的,正好我最近也想你了。”

叶欣蓝捉住苏弥的手,笑了笑,语重心长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隔三差五就想,我闺女结了婚会是什么样子。你跟小言两个人,从小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打闹,我们亲眼看着你们长大成年,到现在结婚成家,说真的还是很不习惯,在我印象里你们就是两个小孩,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

是啊,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呢?

苏弥被这句话引起丁点共鸣,她沉默地点头。打心眼里还没有作为妻子的实感,但又确确实实她已经和一个男人建立起他们的小家庭。

她垂着脑袋,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在妈妈的声音里走了神。

叶欣蓝仰在一个躺椅上,很舒适的姿态,叹着说:“老苏说我就是操心太多,一个劲跟我说,你们有你们的日子要过,叫我别管。控制不了啊我,一闲下来就惦记我家姑娘。成天寻思着小言有没有把你伺候好,有没有惯着你那些娇滴滴的小毛病。不过还好呢,小言是个靠谱人,爹妈给你甄选的那一定最好的如意郎君。”

苏弥也不知道她在自吹自擂自己的眼光还是在变着法给谢潇言说好话。

她垂眸嘀咕:“你就那么喜欢他。”

“他乖的呀,嘴又甜。”

苏弥咬紧后槽牙:“他哪里乖,可恶得不得了,总是想方设法欺负我。”

叶欣蓝一听,绷紧后背,神色严正:“欺负你?这是真事?”

苏弥鼓了鼓嘴巴,又改口说:“好吧,应该算不上欺负。只不过偶尔挺气人的。总之他可不是什么乖小孩,妥妥就是一个混世大魔王。你可别以貌取人被他的长相骗了。”

说到这,苏弥想,时间如果再往前推个几年,她指定要把韩舟拎出来跟他对比对比、拉踩拉踩。

她从小的择偶标准就跟谢潇言这个人沾不上一点边。斯文优雅的人那么多,她最后却偏偏栽在这样的人手里。

想起他刚才在电话里耀武扬威的拽样,苏弥咬牙切齿地扯着芭蕉叶,刺啦一撕。

叶欣蓝闻言,乐了:“小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一听到“床”这个字,苏弥又整个人都不好了,汗毛立起来,想逃之夭夭。

她应付不了这个话题,赶忙打岔说:“对了妈,我煮了点饺子。你要不要来尝尝?”

叶欣蓝很乐意地跟了去。

苏弥心道,在她妈妈那里,她跟谢潇言估计已经发展到八胎进度了。

一个谎撒下去,就得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苏弥体会到了谢潇言和她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要是和叶欣蓝坦白从宽,叶欣蓝大概率不会责备她。毕竟妈妈总是向着女儿的,没准会建议他俩离了,再给她找一个更合适的。

想到活在照片里张董李董的那些儿子们的精英脸,苏弥心里都发憷,简直比和谢潇言睡在一张床上还可怕。

苏弥实在没想到,最难应付的居然是长辈。

唉。

锅盖一掀。

“呀,你煮的这什么破烂饺子。”叶欣蓝看起来没有谢潇言善良,很不留情地给出了客观的评价。

“……”

“还是妈妈来吧。”

本来觉得自己手艺进步得不是一星半点,在妈妈麻利的操作对比之下,苏弥认识到她在进修厨艺的道路上尚且任重而道远。

“小言几点回来?等他回来一块儿吃吧,他在外面餐风露宿也不容易。”

苏弥呆呆望着妈妈包饺子的娴熟动作,她记起小的时候常常请谢潇言来家里吃饺子。他很乐意来苏家过年,明明家里也有自己其乐融融的家人,但谢潇言总是说叶欣蓝包的饺子更好吃,他找了蹩脚的借口跟苏家的人待在一起。

可是苏弥从家里窗口望去,不难看到灯火敞亮的谢家家宅里,谢崇安和他的妻子儿子在家里大摆宴席。

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她想不明白,谢潇言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吃上这一口饺子才找来她的家中。他甚至为了留下来跟她一起守岁,在那天会表现得分外乖巧,得到奖赏。

直至后来,苏弥缓慢地悟出了他佯装欢喜,寻找借口的目的。

只不过是在遴选让他感受到温暖和善意的家人。

可是苏家终归是苏家,所以他得小心翼翼地观察,再不漏破绽地融入。

饺子是屡试不爽的托词。

看着锅里的沸水,苏弥点了点头:“他应该会很期待的。”

叶欣蓝也记得:“是的呀,他小时候可喜欢往我们家的灶台钻。”

谢潇言回来时已经快要天黑。

听见车子开进来的声音,苏弥及时迎过去。

谢潇言把车停在院口,在昏黄暮色里点了一根烟,车窗降到底,他手肘松散地撑在车窗上,烟雾缭绕里,那双还没瞧见苏弥的桃花眼显出几分冷感。

这人身上一点也没有着凉的萎靡之感,袖子还被工整地卷起,叠在小臂。哪里有抵御寒潮的积极态度?

除此之外,也没有叶欣蓝说的“餐风露宿”的凄凉,他微微昂起下颌,叼一根烟,眼里倒满是在外面带妹飙车回来的豪迈风流。

“干嘛抽烟?”

苏弥走到他跟前。

他说:“缓解紧张。”

这点她是知道的,只有在很忐忑的时候他才会抽根烟调整心绪。

“你紧张什么啊?我都替你紧张过了,赶紧进来吧。”

苏弥说完,转过身往回走,听见身后“砰”一声车门合上的声音。

随后谢潇言快步往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

苏弥稍稍一缩,下意识想避开他的手,而这一闪躲,更是精准贴在他的身前。

她抬起眸子,对上他戏谑不已的笑眼:“干嘛脸红?”

“……才没有,是风太大了。”

“那就好。”

声音落下,同时他的手臂收紧,将人稳稳勾进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

他垂着眸看她,似笑非笑说:“演恩爱,我在行。”

谢潇言一只手抄裤兜里,一只手揽着苏弥往家里走。

叶欣蓝摆好一桌饺子:“小言终于回来了,我们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谢潇言稍稍抬起下巴,喊了声“妈”。

给叶欣蓝喊得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在外面吃过了?”

“还没有,大老远就闻见家里的香味了。”

紧贴在某人怀里的苏弥如芒在背,强挤出笑意。

不管是真恩爱还是假恩爱,在外人面前做亲密动作,她还怪不适应的。

叶欣蓝说:“我煮了饺子,荠菜馅的,你最喜欢,快来尝尝。”

“对对,你快去吃饺子吧。”苏弥如蒙大赦,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逃脱。

随后腰被一拢,收得更紧。

他挑一下眉,低声说:“演戏要演足,谁说的?”

苏弥:“……你真的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谢潇言不以为意说:“我只觉得妈挺爱看的。”

“……”

“配合一下?”他微微笑着。

苏弥咬着牙在笑:“要不然我喂你吃好了,是不是更恩爱?”

谢潇言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苏弥忍住白眼,灵机一动:“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我先去房里取,你先吃着,一会儿你去找我。”

===第47节===

闻言,谢潇言松了松绷紧的手臂:“礼物?”

“对,”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不能被妈妈看到的。”

他略感意外地笑了下:“这么神秘?”

“小别胜新婚嘛,应该的。”苏弥笑眯眯的,表情甜美。

尽管预感到她有几分没怀好意,谢潇言还是给了苏弥一线逃跑的生机。

晚餐很快结束,谢潇言回到主卧。

平常戚戚冷冷的房间,今天总算有了点人气。

他进去后,苏弥正在阳台收衣服。谢潇言把衣柜打开,看见挂在里面几套女士衣物,很临时很随性地被塞进来,还显得凌乱,他看着看着不觉莞尔。

“礼物呢?”

谢潇言坐下,很悠闲地倚靠着,手在单人沙发的扶手轻轻点了点,不无期待地望着她。

苏弥这才想起来:“对,礼物。”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从临时拖进来的行李箱里翻弄着,找出来一堆感冒药。

哐哐搁在谢潇言的腿上。

“吃药吧。”

“?”

“着凉的少爷,快把药吃了。”

苏弥把“着凉”两个字咬得很重,意图明显,明嘲暗讽。既然着凉睡不了地上,那就好好把病治一治。

谢潇言扶着眉心,手捻着药盒,前前后后翻看几遍。他淡淡瞥一眼苏弥:“这么殷勤?合理吗?”

苏弥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快快好起来,然后——”

“然后?”

“然后我们仔细讨论一下谁睡地上的事。”

他轻哂一声,还是那一句掷地有声的:“你做梦。”

苏弥说:“事情发生到这个份上,我跟你待在一起睡觉已经在所难免。但是我提前说过了,睡在一张床上,杂音太多的话,我的耳朵会受不了,所以呢,我们两个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睡在地上。”

谢潇言没接茬。

她也不是毫无人性,仔细想想,确实让人睡地上不太好。

苏弥又提议:“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他轻掀眼皮:“说来听听。”

“我发现哦,”苏弥指了指阳台,“从你的房间到我的房间,说远也不远,可以从阳台翻过去。万一妈妈来查房,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一个迅速切换。”

谢潇言很意外地扬眉,不敢置信问:“你要翻阳台?”

“我?”苏弥也挺纳闷,他还能这样曲解,她支支吾吾起来,“可是我……我怕死欸。”

他明白她的意思,不免哼笑一声:“我不怕?”

苏弥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还掺了几分恭敬:“我觉得你看起来胆子大一点嘛,而且你手长脚长的,一看就身手敏捷。”

“……”好离奇的推脱理由,荒唐得他都有点头疼。

谢潇言按着太阳穴,敛着眸缓了会儿,半天,才悠悠地开口:“苏弥,我怎么不知道,跟你结婚还有生命危险。”

“……”

“我还得先学会飞檐走壁是么?”

……好吧,她承认这个主意有点馊。

半分钟后,认了命,苏弥气馁地把药盒丢一边。

各自沉默思考了半分钟有余。最后,她没放弃垂死挣扎,伸出两个手指头示意:“两床被子。”

谢潇言:“一床。”

“两床!”

“没得商量。”

他抬手,轻轻把她手指折下去。

苏弥撇了撇嘴:“为什么啊?”

谢潇言勾了勾唇角:“天大地大,面子最大。这事儿万一传出去,我身为男人的尊严还有没有了?”

苏弥没话说。

她垂眸不语。

谢潇言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忽而很正经地问了一句:“真的很困难吗?”

苏弥抬眼看他,“你说你给我自由的。”

“是。”

他颔首,“所以我认为,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就如实和妈妈说,如果你说不出口,那就我来说。找借口不难,但我还是希望我们所做的决定都是真诚坦荡的,不需要遮遮掩掩。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被人知道也无妨。”

她是娇气的,慢热的。如果结婚对象是别人,苏弥想不到除了谢潇言之外,还有谁会通情达理地纵容她的娇气。

谢潇言龟毛的时候,苏弥还能跟他对着杠一杠。

他一走心,她就难免会觉得自己作了。

谢潇言凝神看着她,又问一遍:“你觉得呢?”

沉默很久,苏弥败下阵来,摇一摇头:“其实我没有特别不愿意,我只不过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没有和男孩子睡在一起过。”

少顷,他笑了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她昂首看他,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喃喃地问。

谢潇言躬下身看她。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平视着她,撑着膝盖就能自然而然贴近她的眼。不用她抬头,对苏弥来说,这是一种很舒适很诚恳的沟通姿态。

谢潇言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半天。苏弥被看得心里发毛,她正要数落他问怎么不讲话。

而后,温暖的唇瓣霎时间贴过来,不轻不重地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

只不过蜻蜓点水一个啄吻,但成功让她烧红了耳朵。

苏弥收起慌张乱瞟的视线:“干嘛不通知一声搞突袭啊。”

谢潇言浅浅扬唇,目光澄澈,凝视着她,煞有其事地说:“害羞就要多接吻。”

“……什么歪理?”

“脱敏训练,懂?”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可信度,但不高。苏弥在这片轻柔里失去了判断真伪的能力,不置可否,她抿了抿唇,像是在吸收这一浅吻的温度。

而后转过身,她匆匆忙忙去取了几件换洗衣物,“我去洗澡。”

……

主卧浴室的豪华程度果然是客卧不能比的。

苏弥在浴缸里泡上了久违的玫瑰浴,她浸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回忆刚才那个显得纯情的亲吻。

莫非真的是小别胜新婚吗?又不是第一次??,怎么搞得脸颊臊热到这个份上。

苏弥捂着脸,很快觉得水越发闷热,她泡不下去,于是赶紧擦了身子出来。

在洗漱台,她将自己的用品和谢潇言的摆在一起。

看着成双成对的牙膏,牙刷,毛巾等等。有那么一瞬间,她体会到了落到实处的夫妻生活。

谢潇言的漱口水是蜜桃味的,苏弥借用了一下。她裹了裹嘴唇,桃子味缓缓在嘴角化开。

是她熟悉的,但明明第一回 用,又不乏新奇。

苏弥从浴室出来时,谢潇言已经很悠闲地坐在那等着了,他身上裹一件浴袍,手里拎着工作文件,接着天花板的暖光正慢条斯理地在看。

苏弥诧异地顿了下脚步:“咦?你怎么洗过了?”

“楼下洗的。”

“啊?”

他抬起眼瞧过来:“良宵苦短,当然要节省时间。”

“……”

再一次折服于他离谱又合理的逻辑。

苏弥轻淡地“唔”了声,冲着门口走,带着故意岔开话题的赧意,她小声说:“我好像还没跟妈妈说晚安呢。”

谢潇言提醒:“她睡了。”

“……嗯,好吧。她睡觉是蛮早的。”

她又折返回来,低头看了看手机。

叶欣蓝没给她发消息,苏弥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候一下。

但她心猿意马在想别的,心知肚明妈妈成了幌子。于是看手机的视线变得虚焦。

余光里是男人的一举一动。

谢潇言看文件看得眼睛有点儿痛,很快将手里东西搁下了,他也看了一眼苏弥。

正好抓住她偷瞄的视线。

“……”尴尬地对视上,这就不得不说点什么了,苏弥急忙开口,有什么说什么吧,“那个,我昨天刷到你们剧组的消息了。”

“剧组?”他轻轻笑了声,“嗯。”

谢潇言站起来,款步走到苏弥的跟前。他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将她单手提起,另一只手掀开被子。

苏弥被无比自然地塞进了被窝。

她看着坐上床的谢潇言,磕磕巴巴开口,颇有些语无伦次:“我发现这个剧里的女演员还蛮多的哎,会不会有人跟你告白啊。”

===第48节===

没话找话地说出口。

没想到,谢潇言还能接上话,他淡淡的:“有啊,差点还被潜了。”

“?”

苏弥为他的言辞感到大为震撼,表情逐渐困惑起来。

谢潇言瞥她一眼,大言不惭道:“毕竟像我这么玉树临风的金主爸爸可不多。”

他侧卧着,手撑着脑袋,垂眸看她,微微笑着:“你没有危机感就算了,还让我命悬一线。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老公。”

还是在说翻阳台的事。

苏弥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好不好?”

良久,他闷闷地“哦”了一声。

谢潇言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平心静气地打量着她。

苏弥被他看得呼吸都变迟缓,大气不敢喘上来。

她看了眼时间,忽然坐起来:“哎我突然想起来,妈妈既然睡了,那我现在回去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可以。”谢潇言气定神闲地应,“只要你保证她明天不会起得比你早,不会来敲门。”

“……”

苏弥泄了气,倒头又躺下。

可恶可恶可恶!

“谢潇言。”

“嗯?”

“你把手伸出来。”

他顺从地抬起胳膊,交过去给她。

隔着衣料,苏弥一口咬上去,留了点力度,但不松口,感受着坚硬牙齿下脆弱的骨与筋。

男人的手臂足够结实,抵过了她泄愤的力度。但掀开浴袍看一眼,还是有了隐隐泛红的齿痕。

“咬够了?”他的声音还算悠闲散漫,镇定如常。

“够了。”

说完,苏弥抒了一口气。而话音刚落,一秒的时间都没被浪费,她猝不及防被箍紧了手腕。她惊愕地抬起眸,对上的是男人虎视眈眈的眼,深邃浓稠,像是无边的海域里滚着滔天巨浪。

“你干什么?”

灯被熄灭,被子被掀过头顶。她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跌进一片湿润与滚烫的热浪。

他哑着声音:“血债血偿。”

第26章

◎探索人体奥秘◎

苏弥躺在谢潇言的臂弯里,她微微仰着下颌,启唇,感受着炽热的舌在她的唇齿间灵活地游走。她闭着双眼,溺在黑暗里,在没有纷扰,最亲密无间的被窝,做任何事都会显得百分之两百的沉浸。

耳畔只剩下轻柔的触碰和吮吸,一丝一缕的甘甜,填进心窝的空缺。

感觉他呼吸着急了一些,苏弥无意抬了下眸,发觉谢潇言的眼皮正不轻不重地抬着,并没有合紧,他低垂眉眼,深棕色的眼仁凝视着她,像在审视或是观察什么,眸中情绪淡淡,看不出波澜。

他不投入。

苏弥带点怨气蹙了下眉:“为什么睁眼呀?”

谢潇言说:“我想看着你。”

说着,他躺下,手臂微微用力,托着苏弥的腰把她往上拢。

“趴在我身上,舒服点。”

她微不可闻地“哦”了声,自上而下看着他。

鼻尖相隔几公分距离,这样什么也不做的平静对视,让她眉眼中沾染上些微羞赧。

幸好灯被关掉,不然看她一脸潮红,他大概又要不留情嘲笑。

谢潇言忽然很温和地问了句:“苏弥,你讨厌我吗?”

挺突然的问题,苏弥微微不解:“我为什么讨厌你?”

他想了想:“只是害羞?”

“……嗯。”

少顷,他轻描淡写地笑了下:“那多亲热亲热。”

含糊的夜里,她的声音也轻轻淡淡的,温柔而恬静:“我亲够了。”

睡在一张床上,明明不是第一次。

沉默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似乎不约而同想到高中毕业那个分道扬镳的夜晚。

混乱、迷乱这样的标签都不能够精准地被贴到那次事件中,只有分道扬镳才是最残酷又最真实的概括,是他们注定要迎来的结局。

很早就约定好一起去国外念书。她学琴、他学画。双方没有歧义。她说英文不好,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当翻译。她说好想去感受西海岸的大雪,去坐一趟圣诞节日里的驯鹿车。她甚至将计划精细到了未来每一天的标点符号。

而事与愿违就在于,人生路总不会如安排好的那么稳妥,一成不变。迈入百转千回的青春期,她拥有了最深藏不露的少女心事,也遇到了一个让她甘愿留下来的人。

她忽然觉得留在国内也不错,她不再畅想那些遥远的景观,驯鹿和雪不再一刻不停地将她吸引住。

毫无征兆,她更换了梦想。

谢潇言同样也可以为了她留下来。

只不过某一天,在做取舍时,他突然为自己感到悲情,他不明白这样的执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之间维系感情的钩子已经老旧生锈,说断就断。

不肯放手的只是他一个人。但在那个最糟糕的时机,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在一厢情愿的固执面前,作为导火索,那一则长篇大论的告别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爱而不得的人都是命运的手下败将。

眼下,拥住苏弥的手臂力道重了一些。

她感受到谢潇言的胸口起伏变化,他身上的热量在往她的周身散。

苏弥没头脑地问了句:“我们,难道要这样亲一个晚上吗?”

谢潇言从回忆里抽回神。

手臂从她肩膀滑开。

“太无聊了?”

她点点头:“有一点哎。”

“玩个游戏怎么样?”

“又玩什么,你怎么那么多游戏。”

虽然这样说着,但实则每回他提议玩些什么,苏弥都挺乐意参与。谢潇言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玩的人,他的鬼点子总是很多。

然而他接下来一句话让苏弥大跌眼镜。

谢潇言说:“你来找找我的敏感点。”

苏弥愣住,好几秒。

见她傻成这样,他含笑问:“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痒痒肉吗?”她一知半解地听懂了一些,但还是小声嘀咕着装傻。

“不是痒。”

谢潇言说完,用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二人距离压近,问:“给你示范一下?”

“……嗯,好。”苏弥乖乖地应,她心里确实也有那么一丝好奇。

从耳垂的浅吻开始,苏弥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明明动作很轻,但体验起来却是比刚才的拥吻更隐晦的交流。像是被推开一道身体隐秘的侧门,有什么东西在越界地往其中冲破着。

他吻到她耳后的痣,随后由浅入深,加重吮吸的力道。饱满火热的唇像一片热铁滑过她的耳际。明明只是一动不动地被亲吻,但经这一片滚滚的灼烧过后,她感觉体内仿佛被掏空了精魂,有种寸草不深的枯竭感。

又烫又干涩。急需要凶猛的灌溉。

她很轻地“嘶”了一声,四肢瘫软宛如液态,乏力地伏卧在他的身上。

谢潇言看着她半掩在他胸口的侧脸。

唇又顺势滑向她的颈侧。

在凹陷的颈窝处停留。

谢潇言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隔着衣料游刃有余地摩挲试探,吻落得很轻。

但是苏弥的反应稍显强烈。

他笑一声,唇瓣撤离,问:“吃??不消了?”

苏弥难为情地往被子里钻了钻,遮住滚烫的颊。

谢潇言大坏蛋,不知从什么时候偷偷摸索出她的命门,一副对小姑娘手到擒来的熟稔模样。

他问:“什么感觉?”

她像个鹌鹑窝在被子里,半天,吱一声:“没有什么,就是……腿软。”

“理解了吗?”

“……”

“所以,能不能让我也腿软腿软?”

“……”刚要重新钻出来的脑袋因为他这一句又紧急地缩了回去。

又过半天,她声线再轻轻细细地吱一声:“懂是懂了,不过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吗?”

===第49节===

他语气蛮横地说:“我要你找。”

“我要怎么做呢?”苏弥缩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怯得都不像她。

谢潇言说:“亲我、摸我,都可以。”

苏弥终于忍不了,白他一眼,气呼呼说:“我不理解,你这是什么流氓游戏啊。变态死了!”

他笑得恣意,捏了捏她发涨的耳朵,懒懒地说:“既然都睡一张床了,那当然要来点成年人的尺度。”

半晌,她悠悠喊他:“谢潇言。”

“嗯?”

“你是不是在外面经常戏弄洋妞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他但笑不语。

撩了撩她的发,片刻才啧了一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帅哥躺这儿给你亲,你还不乐意?”

“……”

见她闷不做声,好一会儿,他轻哂一声:“不玩拉倒,总之呢,以后你腿软的时候别求饶就行。”

这一句话成功激起了苏弥的胜负心,这么一想,她亏死了!摸了摸耳朵,摸了摸颈窝。

“从哪里开始?”她严肃地问他。

谢潇言大剌剌地躺下,很从容地瞥她一眼:“自己想啰。”

……

……

……

十分钟后,实在受不了,苏弥终于举手缴械:“我发现了,你们男人根本就是无坚不摧。”

能碰的地方都没放过,面前这人却始终面不改色,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谢潇言轻淡地笑着,把那件衣不蔽体的浴袍往上拎了拎。他说:“有没有想过是你的技术问题?”

谁愿意承认自己不行?被鄙视的苏弥赌气地滚到一边,背着身闭上眼。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

在谢潇言凑过来想要看看她在气什么时,苏弥忽的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喉结。

能明显感觉到,谢潇言的动作滞了滞,后脊紧紧绷了下,他胸腔的起伏都因为她的突袭而停顿一瞬。

继而呼吸变得急促,他敛眸看着苏弥清澈的眼。

她小心问:“是……是这里吗?”

谢潇言不置可否地挑眉,声线低抑几分:“你说呢?”

苏弥神色里有几分绝望跟自闭。

“好了不玩了,我认输。”

被咬过的喉结浮现出浅浅红痕,随着他的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了两圈。她没看到的是他匿在黑暗里变浓稠胶着的视线。

谢潇言低头,重新吻住她。

苏弥轻轻拥住他的后背,正要回吻。

门口突突的刺耳敲门声打破意境,她飞快从他怀里弹出去,惊诧地倒吸一口气:“完了,我妈!”

场面突然呈现一种被捉奸的慌乱。

谢潇言还算淡定,他伸手开了灯,要下床去开门。

苏弥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等等!你别动!”

她挪眼,上下瞧了瞧被她□□得一片红一片紫的上半身,谨慎地吞了吞口水:“还是……我去吧,你最好别出现。”

谢潇言这才注意到自己惨烈失身的意外,淡淡一笑:“行。”

“你藏好。”

他从善如流:“OK.”

苏弥把门小心地掀开一道缝,看见在外面端着夜宵盘的叶欣蓝,探出去一颗头:“妈妈你还没有睡呀?”

她伸出脑袋,门缝都没敢留大。

叶欣蓝说:“啊,给你们做了点心。要不要尝一尝?”

苏弥摆手:“不吃了,刷过牙了。你放冰箱里吧。”

“那行吧。”

叶欣蓝点了点头,人却没及时离开。拜访的初衷显然不止于此。

房间里暧昧缱绻的气息流动不息。

叶欣蓝会心一笑,冲着苏弥挤了挤眼:“没睡觉在干什么呢?”

苏弥嘴角的笑意强撑着,显得僵硬,总不能说在探索人体奥秘吧?她支支吾吾:“在……在玩游戏呢。”

一听玩游戏,叶欣蓝眸里的光暗了暗,啊了一声,嘴上说着:“玩游戏好,放松心情。”

“嗯,对的。”

“那你们继续玩,妈妈就不打扰啦?”

苏弥急忙澄清:“不不不,不玩了不玩了。”

“通关了是吧?”叶欣蓝对游戏的认知还很浅显。

“对,通关了,通关了。”

苏弥心虚地说着,不住点头,后背都不由自主地冒起冷汗。

叶欣蓝笑了下:“哎呀,赶紧睡吧,多大的人了,玩心真重。”

苏弥点头如捣蒜。

三言两语,总算把她妈打发走了。

目送人离开,她精疲力尽地回到床前。

房间里已经安静下来,一个打了个败仗的夜晚,苏弥心里痒痒的不舒坦,好想揪住他的领子甩着他的肩膀问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啊?!

但她一回眸,谢潇言已经脑袋沾着枕头睡下了。

苏弥略显诧异地俯身看他。

确实是睡着了。

睫毛一动不动,呼吸也很均匀平静。

男人的侧颜实在精致,皮相骨相俱佳,苏弥不禁看呆了一会儿。果然,欣赏美人是全人类的爱好。她没礼貌地想,要是睡美人永远这么睡下去就好,不要张嘴就气人。那她势必会更加喜爱他。

电视里怎么演的来着?

温情的晚安时间,是不是应该趁他偷偷睡着,在额头献上一吻?

苏弥思忖着,找着角度,而躬下身去,嘴唇将要碰到,呼吸都浅浅浮上他的鼻梁骨,几秒后,她退缩了。

唉……罢了,没有观众的时候,恩爱也不用演了。她可以愉快地做回自己。

然而,她正要抬手去关灯,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懒倦的——“亲啊。”

苏弥愣住,探头打量:“你没有睡着啊?”

谢潇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张嘴就是戏谑:“耳朵太敏感,被你吵醒。”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看出来惯会记仇的。

算了,宠他一下。苏弥低头,在他眉心印下温柔的一吻:“晚安。”

谢潇言满意地笑了笑:“晚安。”

幸好谢潇言所言不虚,他睡觉时表现得很安静,丝毫没有吵到她。

犹记小学三年级在他的家里午睡过,那是第一次共享一张床,苏弥是个很注重贞洁的小朋友,只不过是那天太困了,在读一本童话书,中途倒头在他床上睡去。那应该是一个夏天,外面绿荫在晴空下婆娑晃动,有鼓噪的蝉鸣,鸟语花香。

她醒来时,枕在男孩的肩膀,惊得失声尖叫。

谢潇言被吵醒,瞥来一双冷淡的眼让她shut up.

夏天的色调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在浅浅的怀念里睡去,苏弥弯着唇陷入美满的梦境。

这一觉她睡得比较踏实。

糟糕的另有其人。

是在半夜,她恍惚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苏弥。”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

谢潇言的语气还算平静,但嗓音很沉:“你说我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冻死在自己床上的人。”

“……”

她闻言,霍然睁开眼,低头一看,谢潇言正扯住被她掖得紧紧的被角,徒劳地挣扎最后一片取暖的地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抢被子的习惯,窘迫地替他盖过去,试图甩锅说:“这、被子是不是太小了啊?”

谢潇言不以为意:“小一点好,方便抱团取暖。”

“哎呀,我就说应该盖两床的嘛。”分均匀了,苏弥乖乖躺回来。两人中间隔了道隐形的楚河汉界,肩膀的一侧是空的,稍稍漏风。

“拒绝。”尽管被夺走被子,丝毫没有愠气,谢潇言阖上困倦的眼,“睡觉。”

“嗷……”

他实在很困,没工夫再取笑她了。

苏弥躲过一劫-

翌日醒来,睁眼,第一件事,观察被子。苏弥低头一看,她的后半夜还算规矩,被子一边一半。她扶住胸口,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第50节===

而后再偏头一看,谢潇言不见了。

她迅速坐起来。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苏弥迟缓呆滞地思考了一会儿今夕何夕。

她又看一看旁边空出来的位置,陡然觉得心头空空落落。

可能是从前分开过的缘故,莫名的,一个早晨的不告而别也让她觉得伤感。

苏弥下了床,去衣帽间看,没见到人。

再快马加鞭赶去洗漱室。

门刚一被推开。

里面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找哥哥干嘛?”

谢潇言一只手撑在大理石台面,凑在镜前刮胡子。满室刮胡泡的清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他已然穿好衣服打好领带,西服被挂在臂弯里,他慢条斯理地清理下颌。而后将手中刀片搁下,拎起西服穿上,从镜子里看着讪讪靠在门边的苏弥。

视线再往下,她连鞋都没穿。

还嘴硬说了句:“我才没有找你。”

刚才??在外面踩着地毯咚咚咚来回跑的脚丫子声音可算着急。

谢潇言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西服,他款步走近,从后面托着苏弥的腰把她抱起来,找到床前的米奇拖鞋,让她把腾空的脚丫塞进去。

他再低头看着她压抑别扭的眉眼,打趣说:“是不是昨晚挑战失败了,心有不甘,在琢磨怎么找茬呢?”

苏弥翻他白眼:“神经,你有被迫害妄想症。”

心有不甘么……好吧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

她懒得理会,穿好鞋,去洗漱。

“还有个账没算明白。”

没过会儿,谢潇言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凑过去,在苏弥身侧打量她。

她警觉地看过来:“什么呀?”

他笑着,吊儿郎当的语气:“昨天说给我个礼物,结果就送我一堆药?白期待了,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计较?”

她含着一口牙膏沫:“我随口一说的!”

谢潇言说:“你是随口一说,我可没有那么好打发。”

苏弥把脸清洗干净,冲他瞪了瞪眼:“你才是找茬,你就喜欢找我的茬。坏死了!”

说着要把人推出去。

她势单力薄,又被谢潇言抓着手推回来,他悠悠闲闲地笑:“你就不能准备个礼物让我高兴高兴?”

苏弥说:“那你也要给我时间想想呀,干嘛要的这么突然?”

“行啊,你想想。我给你时间准备,别让我太失望。”

龟毛死了。

苏弥腹诽着,瞧他一眼。

氛围闷闷的,她想到什么,上下看他,“嗳。”

“嗯?”

“我再试一试好不好?”

他扬眉:“试什么?”

“找一下那个。”

谢潇言往后退一步,手插在裤兜里,很散漫大度地一笑:“好啊,来找。”

苏弥勾勾手指:“你低一下头。”

他闻言,顺从地俯下身。

苏弥勾住他的脖子,猛力吻上他的喉结。

她志在必得地睁眼看他,在清早的晴朗日光之下,清晰地看见他的脖颈一瞬变得通红。身体反应不会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谢潇言滚了滚干涩的喉头,眸色变深厚许多,得意洋洋的笑意褪去,抿成直线的唇角展现着一种讳莫如深的隐忍。

“找到了对不对!机关!”

苏弥掰回一成,兴奋地欢呼一声,像个小孩。

半晌,他认栽地一笑,“是,被你拿捏了。”

“那我是不是也能让你腿软了?”

谢潇言看着她,笑意宠溺,肯定地说:“你能。”

他说罢,看一眼手表,准备去上班,于是转身要往外走,忽而又被身后人叫住。

“谢潇言你等一下。”

苏弥一边喊住他,一边迈开小碎步速速跟上去,临近跟前,冷不丁上演了一出平地摔,险些栽倒在他面前。

谢潇言眼疾手快地伸手,搀扶住她。

苏弥就这样顺势趴在他怀里。

静静地趴了一会儿,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背。

隔着衣衫,苏弥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听那怦然有力的心跳。

寂静的清晨,温柔的日光从窗外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她呼吸起伏变大,有话阻塞在喉咙里,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问一句:“我想问你,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对我动心啊?”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你昨天亲我耳朵的时候,我好像……还蛮喜欢你的。

不过也不多,只是一点点。

用这样蹩脚的方式跌进他的怀里,是刻意为之,无聊又荒唐的把戏,是为了挡住那快要破土而出的一点点。

她只敢别扭地在心底向自己坦白,其实是因为,很想要抱一抱他。

第27章

◎他有喜欢的人◎

说完这句话,苏弥就有点后悔了。大清早果然不宜太过煽情,她松懈下手臂,在这离奇的沉默里,试图找补两句,谢潇言欲言又止地开口:“我……”

才吞吞吐吐讲出一个字,话音未落,救兵及时赶到。

突突的敲门声打断亲昵的现场。

苏弥提醒他:“不说了,妈妈来了。”

叶欣蓝准时准点来喊人去上班,她一直以来表示关切的习惯。

是怕他们睡过头。

接下来去吃早餐,谢潇言今天难得的表现得没有胃口,他咬着一颗水煮蛋,发觉苏弥在打量她,瞥过去抓住她的视线。

她别扭地撇了撇嘴角,托着腮,对他的回视避而不见。

苏弥庆幸地想,好在刚才没有一个激动就告白,不然她在这个家是难堪得待不下去了。

早点是叶欣蓝准备的,见谢潇言只吃鸡蛋,胆战心惊问是不是不合口味,谢潇言摇头说:“上班要迟到了。”

在妈妈面前,苏弥装模作样给他拎了拎衣襟,扮演好合格的恩爱夫妻。

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一句:“礼物。”

“我记得,你不要一直说。”

谢潇言笑着,捏一下她的脸。

苏弥快快躲开,跟他作对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才是让她感到舒坦正常的相处方式。

被撩两下就脸红,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说不定是睡觉的时候被偷偷下蛊呢?将人送走,她在心里嘀咕。

早餐后,苏弥给简笙打了通电话。

简笙一接通就止不住开始抱怨:“我跟你说绝了,我这两天在打一个离婚官司,你绝对想象不到老男人有多诡计多端,精明到极致,细思极恐。还好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总算把那老头给搞怕了。我早就说了必须搞死他,全天下的出轨男都必须给我净身出户。”

她说完,囫囵地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在吃面条,苏弥听见吸溜吸溜的声音。

稍稍几秒,简笙腾出嘴巴来,忽然又说:“诶对了,你到时候离婚万一有什么财产纠纷,我可以帮你,绝对义无反顾站在你这一边。”

“离……离婚?”

苏弥懵懵地想起来,她好像是和简笙提过她跟谢潇言婚约一年的事。

她磕磕巴巴说:“哦,那不是还早呢,还有一年呢。”

简笙说:“一年快得很,不过一个春夏秋冬。一眨眼就过去了。哪儿像上学的时候,感觉日子看不到头。”

苏弥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简笙问:“怎么了宝贝,一大早给我打电话。”

“那个……”

她要说什么来着?苏弥揉了揉眉心:“哦,我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有的人会一些妖术,给别人下蛊,让对方爱上自己?”

“什么玩意?下蛊?”

苏弥势弱:“……是不是有点离谱啊?”

“什么意思?谁给你下蛊了?”

“没没没,我在网上看到的。正好我有一个朋友——”

“就是你自己?”

“不是我自己,是我的朋友,她表示对一个异性有点想法,感觉来得蛮突然的。”

===第51节===

简笙说:“感情就是突如其来的啊,可能是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感觉到了,爱就爱了嘛。”

苏弥沉思片刻,“会这样的吗?我的朋友——”

“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她一口咬定:“不是,是朋友。”

然后被拆穿:“我不信!你是不是对谢潇言有意思啊?”

苏弥叹了声:“……哎好吧,其实到不了那个程度。我跟你坦白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女生之间的秘密都是从这句话开始的,简笙很理解:“说吧!”

“我觉得应该算不上喜欢,只是偶尔会觉得跟他贴贴还蛮开心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隔着电话线,简笙看不到苏弥爆红的脸色。她憋着笑:“啊我懂了我懂了,感情就是这么慢慢培养出来的嘛。放宽心,有的是时间。一年还很长。”

对她明晃晃的打趣感到无语,苏弥无奈望天:“但是他是谢潇言哎。”

“赫赫有名的校草,爱上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弥说:“可是他看起来有一百种渣女孩的方式。”

简笙无法反驳地安静了片刻,她温和劝说:“你也不能因噎废食吧。”

最后的通话里,只剩下漫长的呼吸声。

苏弥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再观察观察。”

这通电话结束。她收到谢潇言发来的消息。

他说:今天容老师可能会过来。

苏弥:你爸爸呢?

谢潇言:他在国外,过完年才回。

苏弥:好。

谢潇言:妈妈煮的蛋挺好吃的,只是今天我没有胃口,你照顾一下她的情绪。

苏弥失笑,只不过是水煮蛋,有什么好不好吃。她回:她已经不介意了,你不要想太多。

谢潇言:嗯。

谢潇言:礼物。

苏弥:你把这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算了,没完没了。

呛了回去,过了会儿,她才注意到那一句没有胃口。

本想多问两句,但很多的话就在算了的懒惰想法中被消耗在了脑海里。最终什么也没提。

容栀是下午来的。

是听说叶欣蓝这段时间在家,她正好也有空,于是来走一走亲家。

容栀是谢潇言的继母,这个身份相对来说有些尴尬。

在童年时候,小伙伴的父母往往令人忌惮。苏弥对谢崇安就有种钦佩又恐慌的矛盾态度,但是容栀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远不像童话故??事里描述的恶毒后妈,反而相处下来会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然而无论她多么端庄优雅,苏弥得知她不是谢潇言的生母,心底也自然生出一道隐隐隔膜。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交往需要她留出更多的礼貌与谨慎去对待。

亲和力取决于关系的亲疏,而不是这张柔美的脸上堆了多少笑容。

容栀带来她的画作相赠。

苏弥有听说前段时间她举办画展的事,也知道她的画有多昂贵。

印象派的山水被挂上赛博朋克的墙面,产生了一种她看不懂的高级。

容栀说:“潇言也有一些画在我的画室,总说要还给他,他又不来取。”

在地下一层的棋牌室打麻将。

听她这么说,苏弥想到什么:“他以前给我画了很多画,后来订成一本册子在毕业前送给我。”

容栀饶有兴致地笑起来:“他送了你画?”

苏弥点头:“因为他需要模特,就给我画了一些。”以防被误会,她解释说,“当然他的模特不止有我啦,还有别人。”

那一册画集还在她的旧居,藏在书柜的夹层。如果不是容栀提到,她不会轻易想起。

因为毕业之后就很少翻看了,跟着她高中的课本,毕业的相册一起在角落里吃灰。

苏弥印象里,谢潇言还挺喜欢画画的。不过他最终也没有继续学画,而是选择了他说起来总觉得枯燥的商科。

想到这里,她捏着一张牌走了神。半晌开口:“我以为他会一直画画。”

容栀说:“也许没有那么喜欢,据我所知,他是为了一个女孩才想学画。有时候所谓爱好,也只是被某些契机推动着。”

苏弥闻言,微微一怔。闻所未闻,谢潇言生命里出现的女孩,在她想来都是些模糊脸孔,那些追随他的,为之狂热写诗的,在他的回忆里,加起来也没有留下太多笔画。

好奇心态,她问:“是他喜欢的人吗?”

容栀微笑:“算是。”

面前放着保温杯,苏弥抿紧了吸管,半天吸不上来一滴水,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烂牌。突然就失了声。

过好一会儿,她嘟哝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有啊,他还写过情书。”

“真的假的啊?那送出去了吗?”

容栀看着她,眼神别有深意:“是我不小心发现的,看样子是没有送出去。”

看样子这三个字颇为吊诡,苏弥一时间没有识破。

叶欣蓝倒是很乐观地替这个敏感话题打了个圆场:“谁年轻时还没有爱过几个错误的人呢?”

她把错误这几个字咬得重,是在暗示,苏弥才是那个对的人。

很快,牌桌在她妈妈的带动下重新转动起氛围。

“阿姨你这几年有去看过他吗?”

容栀摇头说:“他走的时候跟他爸爸起争执,很叛逆,当时也是因为老谢他才会走,谢崇安给他安排了人照料他的起居,结果都被潇言赶走。后来老谢也不太管束他,更多的要求我也不好提。”

苏弥点了点头,随意出了一张牌。又听见她说:“不过他似乎身体不太好。”

她蹙紧眉:“身体不好,真的吗?”

“从小就是病秧子,你也知道。老谢给他找了医生,毕竟关系再不好也是当爹的,操碎了心。”

苏弥问:“那他有没有好好看病?”

容栀说:“也许有,我了解的不多。”

沉默下来的几分钟内,苏弥思维混乱,叶欣蓝又出来打圆场:“现在不是挺健康的,偶尔小病小痛谁都会有。”

容栀见苏弥愁眉不展:“是不是我太夸大了?并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苏弥“哦”了声:“没有,我在想怎么出牌。”

她含糊地应完,把思绪的重心回归到牌局中-

谢潇言这两天有点忙碌。自从临市回来,有好几场发布会要做准备。阔别梵城的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轴转地劳碌过。

不知道是不是这方面原因,他这两天明显感觉胃病有复发的趋势。

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几乎是强行抑着疼睡去。

一觉醒来总算好受一些,今天开了一天会,直到傍晚,谢潇言在办公室扛不住疼痛,点了一份药盒一碗粥,试图暖一暖胃。

大概两三年前,他在梵城上学时讳疾忌医,只要胃不舒服就会煮一点粥喝。

这招能缓解一点不适。

是陈柏丛率先发现他表现得不对劲,远远看人躺在座椅上,没精打采地合着眼,面色苍白。他凑过去:“老大,你的粥。”

谢潇言撩起眼皮看过来:“谢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歇一歇?发布会延迟几天再说?”

胃病当时养得还挺好,确实好几年不犯了。在这个节骨眼,复发得很不是时候。但是病痛总是没有征兆的。他说:“小毛病。”

喝了粥又吃了药,谢潇言稍稍缓解。

返程路上,明明快到家,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电话给苏弥。

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听着嘟嘟的盲音,这沉闷的机械的声音,像在扯着他下坠。

他恍惚想起那一年。

是在一个冬季的深夜,他在自己的公寓里,胃里翻江倒海、千刀万剐的疼,谢潇言在那一刻特别特别的想她,脆弱到极致,疼痛到极致,那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感牵出最深的念想。

他盘算了时差,国内应该是在中午。

就打一通电话回去,听一听她的声音。说对不起,说好久不见,随便说一些什么。

他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但是打开手机,他看到的什么?

是她发在朋友圈的白雪公主的纪念周边。

评论里有共同好友问谁送的。苏弥回的是:男朋友哦。[可爱]

亲近的念头在那一瞬间打消,谢潇言握着手机苦笑。

那个蠢货,他根本就不懂她。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公主。

可是他能够找谁宣泄愤懑呢?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给他一拳,质问他为什么不重视她的喜欢,既然得到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对她?

那个傻子,她明明会为了那一点小恩小惠而满心欢喜。

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给她补上更多呢?

可是谢潇言什么也做不了,在那个身心俱疲的夜里,他在公寓呕血。刻骨铭心的疼,让他记到今天。

那是病痛最为严重的时候。

===第52节===

有一些痛苦熬过去,想想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当时以为活不到明天,但他还是熬到了现在,娶到了心爱的人。现在回想旧事,都成了小事一桩。

只不过,跟身体的苦楚联结紧密的心结,会在胃里的钝痛袭来时一并被牵扯,卷土重来,无止无休地折磨着人。

谢潇言举着手机,以为盲音快要超时,就在即将自动挂断之际。苏弥清清淡淡的声音终于传来:“喂?”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懒散:“半天不接,忙什么呢?”

苏弥说:“我在打牌呢。和妈妈还有容老师。”

谢潇言“嗯”了声,想了想,问她:“想去哪里度蜜月?”

“蜜月?”

“上次不是说好了?”

“哦……原来你说出去玩是度蜜月啊?”

当时他没用上这个私密的词,苏弥闪躲的声音里表现出不适应的局促。

谢潇言轻淡一笑:“这回提前说,你好好考虑考虑,还有——”

“礼物、礼物!”她烦闷地打断,“我知道了呀。”

他笑着,学她说话:“你知道了呀。”

“……你是鹦鹉吗谢潇言?!赶快回来吃饭。”

他默了默,在考虑怎么开口说今晚不吃了,但苏弥已经把电话挂掉。

晚上,谢潇言还是强迫自己吃了点。他丝毫没有进食的欲望,无奈家长都在,不得不给面子应付过去这顿餐。

破天荒的,他今天睡得格外早。

苏弥跟容老师在门口寒暄了几句,进门时,谢潇言已经躺在床上不动了。他合衣睡下,被子也没盖,就像是疲倦至极在这里短暂地浅卧。算不上睡觉,只是抓紧一线时机休憩。

苏弥以为他又睡着,等她走近,谢潇言才缓缓睁开眼。

她好奇又关心地问一句:“你怎么了呀?”

他轻轻摇头:“没事,我躺一躺,有点累。”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还很早呢?你已经困了吗?”

谢潇言没说话,轻抬起眼皮看向她。

苏弥想到漫漫长夜,又想到他昨夜的把戏,难为情地问了句:“今天……不玩游戏了吗?”

他平平地笑了笑:“你还想玩?”

苏弥噎了下,小声说:“才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今天不玩了,你抱抱我吧。”

谢潇言说着,伸手捉了下她的手腕,但没有用力牵过来,只是这样轻轻地握着,给她做决定的余地。

苏弥挨近了观察,感觉他的脸色不太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他摇头,平静而乏力地喊她的名字:“苏弥。”

她声音柔软:“我在呢。”

“抱我一下。”

她是挺想给他温暖的,但是他现在虚弱得很明显。

苏弥松开他的手:“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吧。”??

谢潇言的手瞬间空了,手腕重重地垂落在床沿。

他闭上眼:“……嗯。”

第28章

◎夫妻情趣◎

苏弥去倒热水时,看到了谢潇言遗漏在桌上的胃药。几分钟后,她把热水和药一并送回房间。

他恰好在更衣。

于是袒露的一片健壮的男性躯体就这样毫无征兆映入她的眼,在雾蒙蒙的光下,从侧面看去,他的身形显得很诱人。尽管身体有些不适,但仍然站姿挺拔,后脊和腰腹的块状肌肉自然地紧绷,从腹肌部位延展下去的人鱼线隐没在西裤的裤腰线。腰带漆光的扣头扩散出一圈价格不菲的弧光。

让人遐想的一幕,蛊人蛊得很云淡风轻。

谢潇言脱下了衬衣,揉成一团攥在手里,他眉眼低垂着,肉眼可见的困乏。听见动静,偏头看一眼在门口住了脚的苏弥。

她面不改色地把水杯和药递过去。又怕表现出心术不正,眼睛很正直地瞟向旁边:“胃不好呀?”

他淡淡的:“嗯。”

“高中的时候没有这样子呢。”

谢潇言把药吃了,回答:“嘴巴叼,身边没人伺候,就成这样了。”

苏弥有点无奈,说:“猜到了,多半是不好好吃饭。你也是蛮娇气的。”

其实她是想说,倒完水回来抱一抱他,给他一点安慰和力量。但见谢潇言精神恢复些,看样子是不需要了。有许多的情绪在一念间错频,过后再去捕捉,便淡若无踪了。

于是苏弥打消了念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现在好一点了吗?”

谢潇言想笑,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胃疼你摸我头干嘛?”

“唔。”

她窘迫地垂眸,手掌挪到胃部,没有了丝毫衣物的遮挡,苏弥竭力镇定,轻轻地将暖和的手心覆上:“这里。”

又抬头问他:“好一点了吗?”

谢潇言垂眸看着她捂在自己腹部的手,说:“挺神奇,好像真好些了。”

说着,男人宽厚的手掌便覆在苏弥的手背之上,恢复了精神,也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做派,笑说:“看来以后哪儿不舒服,得让你给我摸摸。”

苏弥白他一眼,很正经地说:“应该是药的作用,你不要趁机揩油。”

她把手抽走,“你脱衣服是要洗澡吗?快去吧。”

谢潇言点了点头,又忽然提议说:“你陪我洗。”

苏弥:“?”

他理由充分:“好歹算半个病人吧,我怕晕倒在浴室。”

苏弥愕然:“我怎么陪你洗啊?你没开玩笑吧?”

谢潇言笑了下:“让你陪我洗,又没让你看着我洗,想哪儿去了?”

“……”

洗浴空间很大,苏弥被迫服从,没办法,谁叫他真的生病?

在浴室门外,一堵毛玻璃相隔,她靠在爵士白的大理石桌台,看着瓷砖上远山淡影的图案轮廓。又情不自禁地挪眼看向身侧的玻璃。

水声很快传出来。

她抬眼看过去,不难用视线勾勒出里面人的身形与他的一举一动,模糊又隐晦的肢体和肤色,混沌地从玻璃里面投射到她的眼中。

苏弥抬起头,能看到花洒的顶部和密集喷涌出的水流。

一片氤氲的气体很快蒸腾到外部,将她裹在其中,伴随着一片馥郁的清香,苏弥坐怀不乱地垂下眼。

她找点话说:“你说的蜜月,我想了想,要不我们去滑雪吧。”

“去哪儿滑?”男人低抑的声线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密闭空间的回响。

“高中有一次寒假去过的,在京郊那个滑雪场。”

“青田。”

“对,去不去?”

“可以。”

他答应得挺爽快。

于是话题很快就结束了。

苏弥又沉默地站了会儿,被里面流出的热气烘得有点脸热。

她鬼使神差往玻璃墙挪了挪步子,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谢潇言,你有喜欢的人啊?”

“谁跟你说的。”他的嗓音很沉很冷静。

龙头被他旋即关掉,耳畔只剩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淌。

苏弥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如实说:“容老师说你给别人写过情书。”

半晌,他坦坦荡荡地应一声:“是啊,写过。”

而后,开关又被打开。

重新涌出的嘈杂水液和滚滚热浪,化解了凝滞的氛围。

没有料到,居然是真的。

苏弥下午已经在脑海里搜刮过一遍线索,在高中生活的蛛丝马迹里,企图寻找出对谢潇言来说有可能会显得浓墨重彩的人。

但她没有找寻到答案。

最终,把可能性框定在他的另一群朋友中间。

所谓的另一群,是在他和苏弥的共同圈子之外,他在叛逆的时候,认识的校外那群狐朋狗友。

那是脱离了苏弥的认知,他最秘而不宣的一段时光。

他早早在成年之前就体验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放任自己下坠的日子里,他搁浅了风华正茂的少年心志,仅用放浪形骸的公子哥的身份活着,挥金如土,日日泡吧。那是文静乖巧的苏弥无法涉足的一片危险地带,谢潇言在其中行走得游刃有余。

在那之前,她从没有觉得,他们的日常生活可以这样悬殊。

如今想来,从那时起,毕业前夕,他们的交汇已经呈现出断裂的征兆。

就像她背着书包在pub门口站到夜深,等到他被一群陌生人簇拥着出来,而连带那个指缝里夹着烟的谢潇言,在她眼里也显得无比陌生。

苏弥不懂,她无法感同深受亲人离世的痛,也无法理解他的放纵。她不想问也不想说,能够做的仅仅只是蹙着眉提醒他一句“该回家了”。

===第53节===

是从那时起,他们的话就变少。

她此刻回想,或许他的情书写给在那一群人里某个她不认识的女孩,也不一定。

可能是某个穿着超短裙跳钢管舞的辣妹。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也无可厚非。

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这样细细地捋过一遍,苏弥遗憾地发觉,她对谢潇言其实没有那么了如指掌。

各自沉闷地想了很久心事,苏弥说:“想不到呀,你还蛮有才情的。”

他哂笑一声:“你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我有才情了?”

“写情书本来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嘛,不管写得好不好,至少能够保证每一个字都是心意。无论你送没送出去,都很厉害的。我就写不来。”

苏弥想起她的暗恋往事,从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地方,因没有丝毫值得回味而显得乏善可陈,只有当年某种酸涩的心情记忆犹新,还在眼下存在着被唤醒的可能。

她喃喃说:“也可能,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吧?”

时机真的挺重要的。

正好在那个心潮澎湃的年纪,遇到了一个和理想型完全契合的人,就会紧紧抓牢那一闪而过的心动,不知足地幻想起将来种种。

“有些同学会觉得韩舟不好看,但是我就觉得他很特别,这样想来我的喜欢一直以来都蛮肤浅的,他的眉眼让我觉得舒服,我看着他说话时就会心里很平静,所以我很喜欢跟他待在——”

“苏弥。”

谢潇言冷冷地唤她一声,打断她的自说自话。

水声再一次停了,他的声音多少有些突兀,似乎还带点怨气。

“啊?”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悼念你那死去的前男友?”

苏弥:“……不是,不是,”她声音低弱下来,心虚说:“还没有死呢。”

谢潇言开口,厉声道:“我不管,不许说。”

她默了默,带着安抚的意图应承,“好,我不说。”

紧接着,门被推开。

谢潇言从雾气中现身,干燥的毛巾挂在肩上,他的头发湿漉漉,断断续续往下滴水。

他挑了件衬衫睡衣,雾霭蓝,丝绒质地。站在暖色的灯光之下,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

“礼尚往来,我也陪陪你?”

“陪什么?”苏弥偷窥得正出神,被这声点醒,“喂,你不要那么多的套路,超级无敌的流氓!”

他似笑非笑,凑过来,手撑着台面将她半侧围住,满身沐浴后的芬芳溢出。

“真不用?”

苏弥抬头瞪道:“小心我报警抓你。”

谢潇言笑:“好啊,你去问问警察,夫妻一起洗澡犯不犯法?”

“谢潇言你不——”

“不、要、脸。”他学着她的声腔接茬,戏谑地投过来一眼,揶揄道,“乖乖,你怎么骂人也没点创意?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苏弥被热红脸,忿忿不平地把人推出去。

……

若干分钟,等她洗好澡出来,谢潇言已经在沙发前围桌坐下,正闲适地观影。他柔软的黑发自然垂坠在额前,在空调的风下自在地轻晃。

落地窗前,小小的二人圆桌摆好,等着她入席。

胃不好,他今天只喝热水,搁在茶几上的杯子里水纹摇摆,还飘了两颗枸杞,不难看出是叶欣蓝给他撒进去的。

另一边,放着她钟情的燕麦牛奶。

洗澡过程中,苏弥思前想后,好奇心没断,在他身旁坐下来,她绑好刚刚吹干燥的发,不怀好意地笑着,企图给他使绊子:“今天换一个??游戏好不好?我来出题。”

谢潇言撩起眼皮:“你说。”

“你有没有玩过十八猜?规则就是,你在心里想一个人,我问你十八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我通过你的回答,就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

他支着额看她,若有所想。

苏弥补充解释:“比如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只要是我认识的,我保证能猜到。”

闻言,谢潇言露出果不其然的笑,语气欠欠的:“我说,也不用一晚上cue两遍吧?”

“……”

他一字一顿道:“少吃点醋。”

苏弥:“?我只是八卦。”

“娱乐了自己,痛苦了别人。就非得八卦不可?”

“痛苦?”都到这种程度了吗?苏弥颇为同情地看着他,“那你爱得还蛮隐忍的。”

谢潇言不反驳:“是啊,都快成忍者神龟了。”

“……”

他戏谑的姿态太多,往往让苏弥分不清真假。

沉吟片刻,谢潇言又问:“要是你没猜出来怎么办?没有惩罚?”

“惩罚……”苏弥讷讷摇头,“不会的呀,我肯定能猜到。”

“是么?这么自信。”

她想了想:“那你说你想有什么惩罚呢?”

谢潇言不假思索,像是吐出早就藏了一肚子的坏水,简明扼要三个字提出他的想法——“脱衣服。”

苏弥嘴唇微翕,愣了会儿。

他说:“你猜出来我脱,没猜出来,你脱。”

不过玩个小游戏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这个程度了?!苏弥大为震撼,跳脚说:“脱你个头,你怎么不说,猜没猜出来都你脱!”

谢潇言笑着,从善如流:“也可以啊,不过呢——”

她憋着一股闷气,看着他狡黠神色,说不出话。

他继续说:“你也见过我脱上衣的样子了,没什么可期待的。要不然,脱别的地方,怎么样?”

苏弥就知道他没存好心思,闻言便起身要逃,惊呼一声:“喂!110!”

路过他的领域,被一瞬绊倒在怀。成了动弹不得的俘虏。

“怎么,还想喊警察叔叔一起来品味我们的夫妻情趣?”

他悠悠笑着,攥住她手腕,她方才还胸有成竹的笑意转移到他的脸上。

谢潇言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嘴角两侧泛起勾人的小括弧。

苏弥被紧紧擒住,跌在他腿上,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呼吸的起伏在他怀里变得异常闷重。

他眼神促狭,又问一遍:“玩不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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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耳鬓厮磨◎

苏弥痛恨他的禽兽行为,她梗着脖子恼羞成怒:“放开我,谢潇言!你是我见过最下流的人!”

谢潇言毫不介怀,不咸不淡地笑着:“要不要再喊大点声,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她表现出宁死不屈的倔强:“变态!你快点,放、开、我。”

眼见苏弥怒气汹汹,谢潇言也没再惹她,把人撒开,苏弥速速逃回自己的座位。

他牵了牵被她扯皱的领口,抬着下巴数落:“可以啊你这小妞,还挺刚烈。”

苏弥闻言,持续瞪着他。

谢潇言笑着,放弃逗她,懒洋洋说,“得了,不玩儿就去睡觉。哥哥累了。”

说着他便要起身,而后又被隔着桌子拽住手。

苏弥又改口,示弱的语气:“哎呀说真的,玩一下嘛。”

他语气玩味地说:“风险太大了,万一真把警察招来,给我判个下流罪,谁来照顾我如花似玉的老婆?”

苏弥:“……”

她忍住了龇獠牙的冲动。继续握着他的手,强装真诚地坚持道:“让我猜一猜,好不好呀哥哥?”

少女般水灵的杏眼在光中显得朦胧,毫无攻击性的柔情双目,盈盈秋水,顾盼生辉,不外如是。加上这娇憨可人的撒娇势态,也不知道谁能招架得住,反正谢潇言不行。

他默了默,认输地倚回去,语调都柔和下来几分:“这么想知道?”

苏弥点头:“好奇呢。”

谢潇言抱起手臂,纵容道:“行吧,看在本少今天雅兴很足的份上,陪你玩一玩。”

苏弥浅笑:“那我就猜,你喜欢的……不对,不能这么说。”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余情未了。她斟酌用词,改口道:“你当年写情书的对象。”

他颔首:“你猜。”

苏弥竖起手指:“首先第一个问题,她是——女孩子吗?”

===第54节===

谢潇言:“废话。”

她不满地戳他一下:“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要带有任何的情绪色彩,也不许攻击我。”

又问:“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是。”

“是不是比你大?”

“不是。”

“是高中同学吗?”

“是。”

“是长头发?”

“是。”

“是不是近视眼?”

“不是。”

几个问题下来,范围一下就缩小了。

苏弥绞尽脑汁在回想高中班级的同学面孔,只恨毕业照没有在手边。于是想了个最笨的招,用排除法一个一个试。是不是xx、xxx、还是xxx?问了一圈下来,竟也没一个猜中。

“是王秋月吗?”

“不是,”谢潇言扶着额,摇头:“17个了。”

“嗯?什么17?”

“17个问题,你还有一次机会。”

在他的友情提示下,苏弥更加紧迫地回忆起来,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班长对吧?体育课你们一起打过排球的。”

谢潇言视线一凛:“班长……”

苏弥见状,得意地扬起唇角:“猜中了是不是?”

他说:“谁是班长?”

“……”

“不行不行,再问一个,再问一个!”她犯规地无理取闹起来。

“可以,”谢潇言抬了抬下巴,宽容语气,“衣服脱了,你还能问十个。”

苏弥攥拳,咚一下垂在桌面。

“你不要脸。”

他抬抬眉梢:“我是不要脸,要脸的人怎么会坐这儿任你拷问?”

厌烦他这混球姿态,苏弥托着腮闷闷不乐地别过脸去。

谢潇言嘲弄地笑:“怎么,刚刚不是很志在必得?一定猜得出?”

苏弥喝了口牛奶,“好了我不问了,换你猜我。”

“猜你什么。”

“我心里想一个人,你来猜。”

士可杀不可辱,她势必要赢回这一成。

谢潇言想了想,问:“男人?”

“是。”

他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苏弥鼓着一口牛奶,慢吞吞咽下去,对上她的眸,略一闪躲。纠结的情绪被抓住,这就成了一道送分题。

“你在想……”谢潇言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狭长的桃花眼淡淡扫过她绯红的颊,而后吐出四个字:“你老公我。”

苏弥眼神一滞。

他勾唇浅笑:“猜中了。”

“混蛋!没劲!不玩了!”

她急了眼,转头就走人。

没到床前,被人从身后握住腰。

下一秒,她沉沉坠进柔软的被窝。趴在他身下。

谢潇言的手机在这时不解风情地响动起来。

“喂。”

他一只手握住手机,一只手扣紧她松软地摆在枕间的五指。苏弥半张脸陷进枕头,微凉的手背传来对方燥热的体温。

他慢条斯理地“嗯”了声,同时俯下身,亲吻住她敏感的颈侧。

只轻轻一碰,苏弥被刺激得汗毛竖立,微微瑟缩。

谢潇言淡声对着电话说了句“行啊。”

隐隐约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语速不慢,说的内容很含糊,她分辨不清,而很快听见谢潇言闷闷一笑:“在过二人世界。”

这寥寥几句讲完,他结束了通话。

手机被抛开到一侧,谢潇言另一只手轻握在她肩头。

他执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缓慢而柔情地亲吻,细巧的指关节,每一根都不放过。用唇瓣一一轻擦过去。

怕她承受不住,他并没有整个人欺压在她身上,身体重量集中在一只膝盖处,跪在她的腿间。

谢潇言俯身,凑到她耳侧:“机长回来了,见见?”

“简潮啊?他说要见我们吗?”苏弥趴卧着,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很淡。

“我们?”他轻轻一笑,“是,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档了。”

苏弥故作生气:“没邀请我啊,那我不去。”

他不置可否,另起话题说:“我昨晚睡得不太踏实。”

苏弥翻了个身,看着他暗而深重的眼:“我知道呀,你不是胃不好嘛。”

谢潇言说:“不止是胃。”

他的眼睛很近,褪去了往日里悠闲散漫的轻佻,反而是正经严肃??的,像在做着某种需要她回应的通知。

苏弥谨慎地吞了吞口水,小声喃喃:“你不要讲荤话。”

盯了她一会儿,他笑起来,恢复慵懒的气性:“我想说的是,还有点儿头疼。哪个字是荤的?”

“……”

“淫者见淫啊,苏女士。”

苏弥怒道:“你就会给我下圈套,讨厌鬼。”

沉默少顷,他又开口喊她:“苏弥。”

“干嘛。”

谢潇言握住她的指,放在自己的喉结处,正色说:“其实,不止是这里。”

苏弥明显感觉到她的关节被震得有些酥麻。

他继续说:“你也不止是耳朵。”

“……”

苏弥明显发觉,在床上的谢潇言有些不同,像一只小兽,眼底蕴藏着最原始的欲望,没有到凶猛的地步,只是一滴一滴在流淌出来,落进她的眼眶。

而她也在这耳鬓厮磨的夜里,在氛围的催化之下,产生了那么些意乱情迷的想法。

谢潇言:“感兴趣的话,再一起开发开发?”

心跳的重蔓延到了耳廓,枕头太过沉闷,于是那突突的声响被放大无数倍。

苏弥说:“以后再说好不好?”

谢潇言云淡风轻地“嗯”了声,尔后松开她的手,松弛地仰在床的另一侧,“简潮约我们看演出,在Voco。”

Voco是一间地处半山腰的live house,之前受邀去看过一次韩舟的小型商演,苏弥很少说对某个地域印象不好,但她在那座山上发生过一次不大不小的意外,一直以来十分后怕。

她问:“哪一天?”

“除夕。”

“好的呀。”她答应了,想起往昔,又闷闷不乐说,“不过不知道那个山上的路灯有没有修好,我之前有一回去看韩——嗯,就是我那个逝去的前男友的演出,我出来的时候在下山的地方迷了路,我都害怕死了。”

如今想起那天,苏弥还觉得后背发凉,她往谢潇言身边凑了凑,若有似无地贴到他的肩膀,“我感觉有个男人在跟踪我,不对,不是我感觉,是真的有人在跟踪我。当时我走错的那条路一点灯都没有,我就跑得超快,那个男的也在跟着我跑。还好我及时看到了一家便利店,我在那里待到有出租车过来,才躲过一劫。”

谢潇言偏头看着苏弥,有些诧异地听她讲这离奇经历,蹙紧眉头问:“他为什么不送你?”

“他不能送我,我们那个时候还没确定关系,况且现场去的都是他的粉丝——你知道女友粉吗?就是那些女孩会把他当成男朋友来喜欢,这样的偶像是不可以有女朋友的。粉丝会闹。”

半晌,他冷哼一声:“什么货色都有女友粉了。”

“……”苏弥摇头,“算了,不讲这些了。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事情,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不单独出门了。”

谢潇言闭着眼,没吭声,锁紧了眉。

苏弥问他胃好不好,他应了声还行。

但他今天仍然入睡很早,苏弥没有吵他。等谢潇言合眼睡下,她安静玩了会儿手机。

跟好友的八卦时间到。

今天的八卦对象出其不意成了她的丈夫:阿笙,知不知道谢潇言有喜欢的人?

简笙:我只知道谁喜欢他,不知道他喜欢谁。

简笙:怎么了?莫非是抓到他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的证据了?立刻取证。

苏弥:……

苏弥:太抓马了,没到这个份上。

想来想去,泄露别人的秘密不大好,苏弥没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

===第55节===

她翻了翻微博,找到了谢潇言的微博号:kalimera,这似乎不是个单词。苏弥也懒得去搜什么意思,简单滑了滑他的主页。谢潇言辅修的专业是计算机,那些专业文字再一次让她眼花缭乱,一无所获地离开。

百无聊赖地握着手机做完这些事,苏弥惊觉,怎么像在窥屏暗恋对象。

打住打住,她可不能对谢潇言有非分之想。

既然人家不愿意提,八卦也免了吧。

放下手机,苏弥心无旁骛地睡去-

除夕这天,苏爸爸也来了。正好小俩口也用不着犯愁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事了,到了下午,容栀敲门来打牌,家里难得出现这般热络的烟火气,于是长辈其乐融融做起年夜饭。

年轻人呢,就算是结了婚,出门前也会被叮嘱一声“早点回家”。

苏弥简直懒得应承,躲过唠叨,快步出门。

谢潇言晚一步从家里走出,瞥见站在门口的人。

她一身素色站在门口,背单肩包,拿了一块绿豆糕在呆呆咀嚼,唇齿的动作迟缓,她正盯着门前的老树枝丫在放空。

“来挑座驾。”

“嗯?”

苏弥迟钝地回眸看他,而后抬脚款款踱步过去。

谢潇言微微抬起下巴看她,他穿了件很显少年气的冲锋衣,本就唇红齿白的妖冶小脸,随着地库门的敞开,又显得阔绰英俊了几倍。

他说:“看看哪台车能给我的妞争面子?”

苏弥打量打量,这一间地库停的是拉风的超跑系列,色调夺目,偏于浓艳,有赤红、有深海蓝,年轻而张扬。她一眼相中一辆满钻的布加迪,食指点过去,“妞喜欢这个,好酷。”

谢潇言倚在大门前,似笑非笑说:“眼光不错,今天宠幸他。”

开车去Voco,途中,谢潇言接到简潮打来的电话,聊了半天。

苏弥沉默地啃她的绿豆糕。

在一众发小里,谢潇言跟简潮关系算是最好的,简潮年长他们几岁,毕业后留在南航做民航机长,回来的次数也是寥寥。

苏弥又心神不宁地在猜测,简潮会不会知道答案,关于谢潇言的情书。

很快,她被自己的念头愕住。怎么成天情书情书的,有没有完?痛恨自己的迂回,她一口吞下绿豆糕。

快到山间,从小坡路上去。适逢黄昏,夕阳沉到底。

苏弥往外看去,遗憾说了句:“这条路果然还是黑乎乎的,还蛮不方便游客的,你觉得呢?”

他应了句:“是啊,过年怎么能没有光?”

谢潇言说着,长指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般点了点。

而后,他忽而偏过脸看她一眼,唇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变个魔术。”

说罢,车窗降下,顶棚掀起。

他伸手冲窗外打了个响指。

苏弥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刚一抬起眉眼,眼前便闪过一片亮白的光,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夜空都变敞亮,而这蜿蜒的山路也不再陡峭和险峻。

她定睛看去,居然是六架照明的无人机。一边三盏灯,在车前依次排开。

为他们领路。

这条小径顿时亮如白昼。

苏弥惊喜说:“哇塞,你从哪里搞来的?”

谢潇言没急着回答,他微微笑着说:“送给你怎么样?”

“真的吗?走到哪跟到哪?”

“对,”他不假思索道,“走到哪里都有灯,以后就不会迷路了。”

苏弥有点吃惊,也有些感动到眼热,她仰头看着这夺目的光。

有一些人会吝啬送你一程回家的路,而有一些人会为你点上一路的灯。

分明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偶尔一句抱怨被人放在心尖尖上,会让自己显得无比重要。

车里的乐声不轻不重在放着yellow,苏弥看着排列整齐,一路悬在她头顶的灯,她被光芒笼罩的同时,也动容于这时间错位的守护。仿佛迎接了一个姗姗来迟的拥抱,而将她裹住的,是一种漫长浓烈,经久不散的少年热忱。

第30章

◎爱与救赎◎

由此,苏弥再一次领会到了老公的好。

可惜老公是个不解意的直男,望她半晌,开口却说:“几架无人机感动成这样。以后收到真正的好东西,你可不得哭死。”

“……”

他总是有能力让她矫揉造作的心声一秒破功。

苏弥收回看天的视线,瞧一眼谢潇言,“我忽然想起,去年我巡演,在佛罗伦萨的时候——”

说着说着,她的表达欲戛然而止。只不过蓦的想起关于第一次在异乡过生,在那无聊又冷清的夜里,发生了一场与灯火有关的奇遇。

突然又不想说是因为,她不确保谢潇言能跟她共通感受,万一被调侃一句“那你岂不是哭死”,一下就被冷落了温情。

苏弥不说了。

谢潇言等待她发话的视线还没挪开。

她又开口:“哎。”

“哎什么。”

“等会儿见到简潮,你不要拉着我卿卿我我。好不好?”

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请求又不知道戳到谢潇言那根神经,他突然在路口郑重地踩住刹车。身子侧过来,严肃地看向苏弥,话里行间藏不住积攒已久的哀怨:“怎么,现在连秀恩爱的权力也要剥夺了?”

苏弥:“你不要讲得这么严重,我没有剥夺你什么权力,只是在商量。”

谢潇言说:“你也知道,遮遮掩掩不是我的作风。”

苏弥点头:“我知道,但是你不觉得很尴尬吗?在很熟的朋友面前。”

她说着,感觉视野变暗,瞥一眼??飞到前面的无人机,拍他肩膀:“哎呀飞远了,快去追。”

油门一踩,车子轰一声追上去。这面子是争得挺风光,就是身子震得有点麻。

“好不好?”苏弥又问一遍。

半天,他低低说:“随便。”

“你在生气呀?”

谢潇言声音闷闷,挑一下眉:“这有什么可生气?”

“你脸上写着口是心非。”

“我脸上写着,随你怎么想。”

默了默,苏弥笑着:“咦,你不会是想着秀恩爱才来吧?显摆显摆你的戒指?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她又拍拍谢潇言肩膀:“男人要学会自强自立,不要成天依赖老婆。”

谢潇言气笑,睨她一眼:“气焰嚣张。”

苏弥不讲话。

过会儿,她看看他沉默开车的侧颜,怕他真生气,又问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要不要停下来强吻你。”

“……”

苏弥一惊,转瞬别过脸去,此刻亲身领会了一句话,不该招惹的人不要惹。

还是忍不住,“你真的会生气吗?”

谢潇言已经不气了,只是觉得好笑。他认真地说:“我不生气,我只是拿你没办法。”

苏弥闭上嘴巴,于是氛围又安静下来。在拉风的轰鸣声里,很快安然无恙地抵达了目的地。

谢潇言满钻的黑色豪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侍卫一样的无人机排排坐在车顶,乖巧又忠诚。

他下车时,周边的车窗里有人眼热地望过来,很多的眼,苏弥粗略地捕捉一圈,感觉自己像在舞台上表演着豪气。

习惯了成为焦点,谢潇言也会不害臊地瞅回去,他稍稍抬起下巴,神色一如既往的豪迈又张扬,看得陌生小姑娘难为情地别开眼去。

苏弥昨天在网络搜索谢潇言的名字,看到有人荒唐地提出让他去演戏,不能白瞎这张脸。

她更是荒唐地在脑海里给他安排起角色,得出结论,他跟花心浪子的适配度百分之两百,这一张脸注定演不了深情男配。

苏弥跟在他的身侧,一起往音乐餐厅走。

忽而,谢潇言顿了顿步子,冲她伸出手。

苏弥反应迟钝。

“手也不能牵?”

“……”

他笑说:“我可没有女友粉,来吧。”

每一天,逮着机会就要讥讽她的前任。

苏弥把手交过去,被他轻轻握住。

酒吧靠窗的卡座,简潮西装笔挺地坐着等人。苏弥遥遥看见他,低着头玩手机的简潮也心有灵犀地一抬眼。对上视线。他硬汉长相,留着利落短发,尽管单眼皮,但视力很好。

“新郎新娘来了。”简潮望向来人,打量的同时,笑着打趣了一句。

尴尬症实在严重,苏弥如芒在背地在谢潇言身侧坐下。

以夫妻的身份在好友面前现身,怎么表现都别扭。苏弥生硬地挤出端庄的笑。

“新婚快乐。”

===第56节===

简潮举起朗姆酒,碰了碰提前为他们备好的温水杯。

喝完几口,简潮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结婚怎么没收到请柬?”

谢潇言如实说:“没办婚礼。”

意料之中的回答,于是简潮没追问下去,他倏地想到什么,回忆起来:“那天听到消息,我突然就想起,小时候我还给你们证婚,看来有很多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记不记得?”

好友和好友的话题多半从以前开始。十岁以前的闹剧在这时候提起,唐突又让人狼狈想逃。

苏弥窘迫托住脸,轻轻摩挲着杯壁,细声嘀咕说:“你都说小时候,那是闹着玩的。”

简潮说:“玩归玩,但当时你们交换了信物,比现在的婚结得还要郑重一些。”

信物?

苏弥眼神一滞,她看向谢潇言。很快,恍恍惚惚地记起一些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

时间倒回十五年前。

那天几个小朋友在教堂,专门挑了这个好天气,苏弥坚持要给自己策划婚礼,为的是想体验一把做新娘的愉悦。

谢潇言倒霉催的成了临时被拉上场的演员,跟她并肩站,两个人头顶被撒上密集花瓣。他憋着烦闷的情绪,忍耐下来,没打断她的快乐。

做戏做足。情绪被围观群众渲染到位,苏弥很戏精地挤出两颗眼泪。

简潮说:“下面是新娘新郎交换信物时间。”

谢潇言露出一副在状况外的无辜神色。他看了看简潮,用视线在问“这是什么环节”。

苏弥已然抓起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往他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巧的东西。

他摊开细看,是一枚生了锈的十字架。

她抬起泪汪汪的眼,说:“这个东西非常的神圣,你有见过吗?它代表着爱与救赎。是我爷爷临死之前留给我的。”

谢潇言皱着眉在想:她爷爷什么时候过世了?明明早上还在围湖晨练。

苏弥继续说:“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如果某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把它握在手心里,这样做,你再喊我的名字,再睁开,我就会出现。”

那日她穿一件浅粉色的公主裙,拉着他的手时,纤细的人影在他眸中投下一片翩跹的粉。

谢潇言呆呆地问:“为什么?”

她给出理直气壮的解释:“因为我们是老公和老婆。”

证婚人看向谢潇言问道:“新郎有什么要交换给新娘的信物吗?”

谢潇言:“……”

没有人提醒他需要准备什么,他直白地承认:“没有。”

小公主神色一顿,眼里的期待登时消失,鸡飞狗跳要闹离婚。

还吵着——

“东西还给我!离婚!”

“还给我!!”

“还、给、我!谢潇言!”

苏弥去跟他夺十字架,谢潇言本可以撒手给她,而后迅速逃离失控的战场,但他心一横,动了歹念,想将这枚信物据为己有。

苏弥不是他的对手,被闹得差点要哭。

但谅她泪没有落下来,于是婚姻的“信物”还是被他残忍地私吞。

在简潮的帮助下,苏弥又缓慢地翻遍了抛之脑后的记忆,既然说到这,她便问了句:“还在你那吗?”

谢潇言说:“我没扔过,总在哪个角落里待着。”

找东西找不到的时候就会用这样的话宽慰自己,或许哪天不经意间它就会重新出现。

他说的话是这样的意思,苏弥咀嚼一番,觉得无可厚非,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简潮的话题回到眼下:“等哪天办婚礼,我还给你们证婚。”

苏弥难堪地一笑,急切地答:“不用,不办了,一切从简。”

谢潇言没吭声,她也没有去留心他的神色。

只瞥了一眼他攥着水杯的指骨。

苏弥此刻遗憾地察觉,她对爱情的憧憬已经消磨殆尽。小时候的期待也早早烟消云散了。她没有深爱过人,也没有被人深爱过。尤其是在某一刻意识到,男人女人在一起,都是为利益所支撑。

爱与不爱,婚不婚姻,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跟谢潇言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各取所需?双方都成为生意的一部分时,独属于爱情的那份浪漫便早早被剔除到他们的合约之外。

只不过恰好她的合作对象是一个讲情趣的人,于是生活里还能有花,还有温情脉脉的灯火和三餐。

但归根结底,不该抱有期待的。

婚礼就是该被剔除的那一部分,是逾矩的柔情。

三言两语聊完童年,舞台上的乐队歌手已经就位。闷沉的贝斯和接踵而来的躁动鼓点把苏弥的视线拉到炫彩灯下。

跨年之夜,观众比苏弥想象得少很多,不如她上一次来,韩舟的那一场。演出的是一个小乐队。让她面生的歌手,开口唱的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歌。

是令她觉得遗憾的那一首歌。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改编过的《知足》,歌手粗噶的嗓音给寒冬带来一丝蒸蒸灼热。

苏弥托着腮帮平静地看台上,旁边两位男士同时沉默下来。

她想起上一回丁起邀约她参加节目的事,苏弥去了解过那一档节目的备案信息。节目名为《夏日歌谣》,看点在于专业歌手搭配跨界人士,体验不同领域的碰撞和融合,节目的理念是重回青春。

彼时看着这四个字,苏弥慢悠悠地陷入思考。如果青春徒劳,岁月枉费,时隔多年回忆起来,那就是被挖成空心的一段时光。

她再回忆校园生活,没有激荡的回声,也没有斑斓的点缀。是枯燥的、碎片的。

她想不到要怎么用手底下的琴声去唤醒那波澜不兴的光阴,所以出镜的计划被短暂搁浅,没有给丁起回复。

那时,她没有想起《知足》。

是在高中演出过,为保证不给表演的同学拖后腿,她练了一周的曲子。

准备得充分,然而到了演出现场却突发意外,随着唱歌的女生尾音落下,快要靠苏弥的琴声收尾的时刻,她的琴弦断了。

始料未及的舞台事故,让她怔在那里。绷断的弦弹在她的手心,痛得钻心。

台下看表演的同学嘈杂地议论纷纷。

“她怎么了?”

“是不是琴弦断了?”

“没事吧?好突然,还能不能拉?”

苏??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故,拎着琴逃跑、继续走音地拉奏完成。

似乎都不大合理。

她在聚光的舞台上,抬起眼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但有人站了起来。虽然看不清样子,但她知道那是谁。心有灵犀的微妙感知,让她认出了谢潇言。他在最中央的位置,抬起手给她鼓掌:“好听!!”

而后氛围成功地被化解开,她被掌声簇拥,顺理成章地退到幕后。

歌谣和青春交汇,让她能够回想起来的,不是那一段工整的、有始有终的暗恋。

却是这冒冒失失的解围,不计较后果的绝对偏心。

她自小相信,音乐是有魔法的。

与艺术相关的情情调调都在日常的工作中被耗光,直至眼下,又像海潮一样,一深一浅地拍岸而来。

苏弥的眼睛长在歌手身上,陷入深暗的记忆潮水,因而显得有几分潋滟动情。

被某人抓住泛滥的情感,谢潇言问:“喜欢听?”

苏弥不吝称赞:“很好听的声音,很青春。”

他撩起眼皮看向台上被夸青春的歌手,小心眼地嗤了声:“早知道你对搞音乐的男人情有独钟,我当年应该去练练歌喉。”

瓜田李下的玩笑话,让她当了真。苏弥倍感意外问:“为什么这样说?”

“没什么。”谢潇言收回视线,抿了口水。而后不声不响,优哉游哉。

苏弥没从他脸上挪回眼,躁动的乐声盖过他们的攀谈,确保耳语不会被听见,她不轻不重地问:“那个十字架真的不见了吗?”

谢潇言瞥她一眼:“可能吗?”

三个字,让她心安。

他说:“我收着呢。”

苏弥莞尔一笑:“那就好。”

谢潇言也漫不经心笑了下:“怎么一脸如释重负,你很在意?”

“在意啊,虽然是我捡来的。”

他笑意霎时消失,眸色一沉:“捡的?”

“对啊,是我在教堂门口捡的,不过送给你的那一刻还是诚意满满的,别计较。”

“……”

谢潇言淡淡地笑。

也不是没猜到过这种可能。

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苏弥。”

她又专注台上,他的声音在浊重的声浪里散掉。

谢潇言又喊一声:“苏弥。”

“啊?”她转过头来。

他凑过来说:“新的一年,你一定要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第57节===

她点着头,微笑:“你也是啊。”

歌唱到尾声,乐器的伴奏减弱,歌手清澈的嗓音像在深水里流动。厚重而温暖。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摇曳的光下,看着谢潇言,苏弥心血来潮,把路上没讲完的话续上。

她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去年冬天,我在意大利巡演。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从音乐厅出来。很长的一段路,酒店挺偏的,我一个人背着琴往回走。挺意外的,那一条很偏僻的路,在那天亮起了所有的灯。树灯、路灯,就连打烊的游乐场,旋转木马也没有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时候想起了你。”

她说:“我还以为是你在我身边。”

第31章

◎土匪和小娘子◎

苏弥说完,神色谨慎地看着他,唇线抿直,眼底隐隐滚动着暗潮的波涛。像是急切想要核对某一些事件的答案,而谜底只能由眼前这个人揭开。

谢潇言始终盯着她翕动的唇,是在努力判断。直到音响沉静下来,他低下头,贴近问:“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

“意大利怎么了?”

音乐已经停了,台上人在talking,过了还能够煽情的时机。

苏弥用很平和的失落眼神看了他两秒,缓缓别过眼去,说:“没事,算了。”

她点的XO被端上来,搁在旋转酒架之上,杯面腾起冷凝的雾。

谢潇言看着苏弥的眼,又看向她夹起酒杯的指,最后看向她贴向玻璃的双唇。

她懒得再说,他就也没再问。

苏弥喝酒用抿的,无论度数多高。她胆子小,怕犯像当年一样的错,于是只能一小口一小口酌,尝尝味道过过瘾,不贪杯。

还有没讲完的是,那天回去之后,酒店的餐车里给她额外添置了糖和蛋糕。

苏弥惊讶问是谁送的。

Waiter告诉她,是在她的入住登记信息里看到,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是属于酒店特有的贵宾服务。苏弥感激地说:“谢谢,其实今年不准备过生日的。”

对方问她:“工作太忙了吗?”

她说:“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

但她很愉悦地接纳了那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蛋糕中间坐着的是她最爱的贝儿公主。

她把公主摘下来,插上蜡烛,许了愿。

最长一段时间,苏弥三个月在外面工作没有回国。是有一点小小娇气,但她算不上非常恋家的那一类人,大学是在外地读的,几年下来从没有因为想念父母而要死要活。

然而独在异乡,凛凛的风间,被体己地送上一点温柔,她不能说她是不需要的。

苏弥端起第三杯酒时,一只纤长的指伸过来,按住另一侧的杯口。

她无辜地抬眸,对上谢潇言“别喝了”的提醒视线。

这日临走前,简潮约谢潇言有空一起去打球。

简潮在苏弥眼里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一类人,他上学时就很痴迷篮球,如果没有学飞,大概现在会成为一名球员。

除此之外他的头脑简单还体现在,尽管苏弥很想表现出跟谢潇言没有那么要好的样子,但在简潮看来,夫妻就是睡一张被窝的人,自然是心意相通,他热情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给他们的孩子准备满月礼。

给他再多暗示,也会被他的钝感抹得一干二净。

连临走前他也不忘感叹一句:“我早说过你们两个就该谈场恋爱,幸好还是走到了一起,可惜蹉跎这么多年。郎才女貌,值得恭喜。”

酒吧门口,谢潇言将手腕松松地搭在苏弥的肩上,搂她在怀里,笑得痞里痞气的:“蹉跎倒不至于,不谈恋爱也有自己该做的事。更何况我们日子还长,日后好好恩爱就行。”

他说着,手指抬起来碰了碰她脸颊,故意地挑衅,欠收拾地问:“是不是?”

苏弥:“……”不想说话。

简潮笑说:“以后有了小宝贝,我申请当孩子的干爹。应该不会被插队吧?”

苏弥惊愕,小宝贝是什么东西……?终于还是聊到了这般田地。

谢潇言笑意渐深:“来,老婆回答。”

见简潮实在期望很高,苏弥没辙,只好僵硬又敷衍地笑笑:“嗯。”

简潮还没完:“准备生几个?”

闻言,谢潇言抬手,遮了下嘴角实在忍不住的笑意。

苏弥瞪他:“你在得意什么?”

“我得意什么了?人问你话呢。”

苏弥对简潮友好地微笑,坦诚说:“……实不相瞒,我打算丁克。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等回答,她看一眼手机时间,说:“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去了。改天再聊吧。”

说完,她把两个男人晾在那,转身就往停车处走。

迈出去几步,正好一阵风从那头顺过来,把简潮对谢潇言说的话吹到她耳边——“不是说再也不回国了?我差点当真了。”

谢潇言的声音淡弱,又有点散漫悠闲,听不出正不正经。他说:“谁知道啊,计划赶不上变化。”

苏弥微微偏头,听见简潮问了句她同样的心声:“什么变化让你改变决定?”

谢潇言只淡淡一笑:“下次再说,走了。”

他说完,疾步走过来,苏弥被他的手臂一揽,被动地加快脚步。谢潇言这样将她搂住,替她挡了阵风。两个人身高悬殊,差了二十公分不止,十分贴近的距离,苏弥抬头都觉得他的脸很远,只看见他若隐若现的笑容。

然后谢潇言垂眸回视她,吊儿郎当说:“回家好好商量商量生几个。”

“……神经病,我丁克。”

车门为她打开,苏弥坐进去。

谢潇言表现得很潇洒:“丁克也行,我也不喜欢小孩。吵死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跟着坐上车,笑说:“我有一憧憬未来就很快乐的毛病,你很介意?”

苏弥:“……”

真是佩服他什么烂梗都能接。

谢潇言专注开车。苏弥兀自想起他的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忽的问他:“你为什么回国?”

他答:“毕业了啊。”

“嗯。”默了默,她又问,“你这几年在梵城没有事业吗?”

“开了个公司。”

苏弥眼一亮,钦佩说:“真的啊?”

谢潇言看她一眼,见缝插针地吹嘘起来:“我这么有能力,开个公司很奇怪?”

“……”

她说:“那你怎么没在那留下呢?不会是公司快倒闭了吧?”

“怎么可能?”他严肃地看她一眼。

见他这不容置疑的样子,苏弥猜测不是假话。

谢潇言沉默半晌,他才说:“我爸的意思。”

苏弥:“你爸爸刚过五十呀,也没到干不动的地步吧?”

谢潇言:“你??忘了,他的人生口号:时不我待。”

“哦……也是。”

心服口服,她没话了。

转念,苏弥想起简潮那句“郎才女貌,值得恭喜。”

从小,她跟谢潇言关系亲近不是秘密。

不止一次两次,被人撮合过。很多人说他们般配,苏弥当局者迷,哪里配?只好跟那些“月老”笑一笑说:我喜欢温柔的啦。

如果谢潇言在场,她会把后面那句“讨厌狂妄自大的”礼貌回收。

他不在场的时候,人家听她这样讲,多半会替他说句话:他不狂妄的时候也蛮温柔的嘛。

紧接着又开始说他们是天生一对。

苏弥很烦这些流言蜚语,她搞不清这些起哄的人是什么想法,能从从事月老工作的行为里取得什么快感呢?当事人只会觉得厌烦。

因为流言让她不适,她是真的在背地里损过他,不是玩笑话。

后来想来,苏弥还挺愧疚。

尤其是分开之后,愧疚加深。分别的日子会让感情的分量变重,放大往昔自己在对方身上犯下的种种错误。这大概就是远香近臭的原理。

从记起剥核桃事件后,有关和谢潇言的过去,抽丝剥茧地呈现。时隔多年她再分析,总质疑自己对他是不是过于严苛。他曾经很多的帮助,甚至没有换到她一句谢谢。

想到这里,苏弥看向他的眼神都变成掺杂了怜爱的自责。

见他不说话,她主动问:“你在想什么?”

谢潇言:“在想今天玩点什么。”

她低着头,捂着热热的颊,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是真的在想,下一秒就问:“角色扮演怎么样?”

苏弥一知半解问:“什么意思啊?Cosplay?”

“差不多。”

“要换装吗?”

===第58节===

“换装就省了,条件有限。”

“好。”苏弥点点头,她还没有体验过cosplay,但一直在她尝试的计划里,想到这莫名几分欢欣激动,想跟他申请演小美人鱼!

然而她话没出口,谢潇言已经先一步提议:“我演土匪,你演我绑回来的小娘子。”

“……………?”

“如何?”

苏弥震撼得脸都白了:“搞什么啊?你能不能高雅一点?”

他勾着唇角浅笑:“在床上怎么高雅?”

当然是情趣为重。

苏弥讲不出话,憋红了脸。

他闲闲地开口:“鄙人不才,不懂什么叫高雅,只能想到这些下三滥的玩法。”

“……”

“我演给你看,你演给我看。就两个人还害羞?”

苏弥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撅着嘴巴说:“我才不玩。”

什么土匪和小娘子,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什么玩意!土死了!

她话音刚落,前面一个红绿灯路口,谢潇言一脚踩下刹车。

车在路口停住。

谢潇言没说话,霍然躬身过来,一只手扶住苏弥身侧的窗框,将她隔空环住,压下来的人影将苏弥整个罩住。她一瞬呼吸变急,担惊受怕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又问一遍:“真不玩?”

她摇摇头,“不玩。”

谢潇言垂眸看向她紧张得紧抿的唇瓣,用手指勾了一下苏弥的下巴,他压着声,呼吸重重地倾吐在她的鼻梁:“满足我,乖宝。”

他的声音好近,像贴在她的鼓膜上,沉沉重重的。

苏弥起一身鸡皮疙瘩,心脏在嗓眼上下跳动。

二人距离贴近,呼吸交缠,狭窄的车舱内氛围暧昧到极致。

她讪讪地开口提醒一句:“路口有摄像头呢。”

他满不在乎:“拍去。”

“……”

苏弥只好就范,小声的:“好吧,听你的。”

谢潇言唇角微弯:“那表示一下?”

她凑过去,意思性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被哄好的人退开,恰好绿灯亮了。

苏弥问:“要怎么玩啊?”

谢潇言扶着太阳穴想:“就先从绑开始吧。”

……

……

于是,十分钟后,她被牵进家门。

除夕夜,家中灯火通明,谢潇言抬起眸,视线利落地扫一遍各个房间,这个点春晚都结束了,家长们大概也都睡下了。

大门关上一瞬,苏弥被人迫不及待地按在门板上。

下一秒,谢潇言抬手从门口的临时衣架上顺手扯下一条领带。

苏弥被迫入戏,压着眉眼没敢抬头看他,只平视着男人起伏的胸口,黑色夹克还沾着外面湿凉的雾气,缓缓靠近她燥热的脸颊。

他说:“把衣服脱了。”

“嗯……嗯?”

“外套。”

“……哦哦。”

苏弥正要伸手拉开棉服的拉链。

谢潇言又把她手腕捉住,狡黠地笑:“不对,是不是应该我给你脱。”

说着他抬起手,将她身前的拉链迅速划拉下来。

外套的肩被剥开,苏弥瑟缩一下:“不行不行,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把谢潇言往外推了推,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了。里面剩件绒绒的白色厚毛衣,纤白的颈窝还盈着热气。

苏弥隐隐察觉到他的喉结滚了滚。

尔后,没得到反应时间,苏弥的两只手就被他一掌握住、绞在身前。

随着领带被越绕越紧,苏弥身临其境感觉自己成了压寨夫人,气血一应涌在被束缚了的手上。羞耻又……有点刺激。

谢潇言动作挺利索,很快将她紧紧缠住。打了个结,他拎着多余那一截绸带,走在前面,两三步把苏弥带过去。

她感觉脚下一滑,重重跌进沙发里。

被捆住的双手被他紧握,绞在头顶,摁住。

这位长得过于英俊妖孽的“土匪”欺身压过来,他用另一只手卡住苏弥的下巴:“来勾引我。”

“嗯?额,为什么要勾引你。”

他说:“你想逃出去,就得让我放下戒备心。”

……有点道理。

不过她没有太多经验,在想,要怎么做啊?

谢潇言俯着身,迫近她紧缩的瞳仁,苏弥视线狭窄,视野范围里只有他高挺的鼻梁和宽阔的肩,她抬起嘴唇,在他嘴角烙下一个亲吻,又挪了唇瓣,碰在他的鼻梁,眉心。最终,她掀起眼皮,看向他藏在领口里若隐若现的喉结。

既然已经拿捏了阿克琉斯之踵,接下来的事就变成了技巧之间的碰撞。苏弥吞了吞口水,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咬他一口,然而,什么都还没做——

耳畔传来叮的一声。

周遭就这么猝不及防变得热闹起来,欢声笑语的攀谈声传出。

从棋牌室升上来的直梯里,四个人:苏爸,苏妈,容栀,还有被拉过来凑一桌麻将的老蒲,正畅快地聊着今晚的牌局。

随着门一敞开。

四个人同时抬眸看过来。

看到眼前景象,皆是一愣。

两人闻声,也旋即望过去。

“……”

“……”

“……”

六脸懵逼。

第32章

◎不离婚好不好◎

苏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谢潇言已经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起来,藏到身后。

他沉着脸色正一正衣领,苏弥低着头狼狈地给自己解绑。躲在高大的男人身侧,她没见到长辈们脸上各自的诧异和惊恐,只听见谢潇言尴尬地清了清声:“我们……”

“懂懂懂,都懂都懂。”

这是叶欣蓝的声音,沾着点通情达理的喜气,努力给他解围。

略一沉吟,苏振中咳咳一声,发话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咱们还得回去早点休息。”

苏弥探出脑袋,关心地问:“这么晚了还回去呢?”

叶欣蓝提着包往门口去:“明天大年初一要去走亲戚,家里的事多着呢。”

苏弥:“唔。”

谢潇言抬了抬下巴:“我送送你们。”

叶欣蓝拒绝道:“不用不用,老蒲在呢——你送送容老师吧。”

苏弥看一眼跟在后面但笑不语的容栀:“容老师就住在这里吧,谢叔叔还没有回来嘛。你一个人回去也是在家无聊。”

容栀温和地笑一笑,摇头说:“不了,我认床。”

她说完又看向苏弥:“老谢很快回来,到时候见一见。”

苏弥应了声:“好。”

谢潇言给苏弥扬一下眉,使了个眼色:我去送客。

苏弥点点头:去吧去吧。

混乱的场面应付完了,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一道沉重的关门声落下,苏弥悬在嗓子眼的心脏一同落回胸腔。

她重重出一口气,看着缠乱在手臂上的领带,回味着以失败告终的游戏。

过半天,她抬腿往楼上走,精疲力竭回到卧室。

尴尬死了尴尬死了!

苏弥捂着脸在床上滚了两圈。

还好,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为了分神,她打开手机。

===第59节===

苏弥躺在床上看了看今晚给她群发的一些新年消息,很快看到丁起的微信,他没有群发,因为后面还跟了句“期待合作”。

苏弥给了官方的回复:好的,谢谢丁总。新年快乐。

一条一条回复完,苏弥正要放下手机去洗漱。

不解风情的推送又弹了出来,看着韩舟那两个字,苏弥现在心脏已经不会抽抽了,她修炼得十分波澜不兴。

可能之前对他关注得太过密集,导致他的名字像狗皮膏药缠在了她的大数据里。苏弥在各大??网站把他的名字屏蔽,但是难免有漏网之鱼。

新的推送内容是——

网曝《夏日歌谣》拟邀请名单,韩舟和前公司解约后的综艺首秀。

苏弥:“……”

她只看了这两行飘在手机上面的字,没点进去确认真实性。

就算是真的,倒也不奇怪,丁起的侄女丁楚楚,丁楚楚的好友童小园,童小园的情人韩舟。世界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小的可怜,丁楚楚借这节目的火扶持一下韩舟,分内之事。

苏弥如今对韩舟的姿态已然平静,无喜无悲,就算在工作中还有交锋,她也不会刻意避躲。

放下手机,去沐浴更衣,洗净前一年的疲乏。苏弥从浴室出来,彼时谢潇言还没有回,夜已经很深,她躺在床上等人,等着等着就合眼睡去了。

直到中途被人搂住腰,那条手臂横在她小腹上,将她不轻不重地箍住。

苏弥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一偏头,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一缕甘草的清甜。

心里有事在惦记,没结束的游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亲昵,像根线头勾紧她心脏,一收一放,没有安宁。

等苏弥彻底醒来、抬眸对上他笑意阑珊的眼,她用手挡了挡半边脸。挡住他的注视,也挡住刚才那混乱场面带来的羞耻。她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别开脸去,他低头看见,她的耳朵是潮红的。

谢潇言没放心上,一时半会就消化了,但小姑娘脸皮薄,好像经历什么大不了的难堪。

“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上下看了看,已经了无痕迹,但他还记得刚才解绑时在眼前一晃而过的红痕。

谢潇言虚虚地握住,温声问她:“疼不疼?”

“不疼。”

苏弥看着他,只不过是平平静静检查她手腕的这样一个眼神,让她觉得心口的肉酥麻发涨,好像身体里所有的纤细触角都在这一刹被治愈抚平。

有人在亲自掀开自己的狂妄姿态,给她展示藏在心底那一片小小的温柔。

她问:“cosplay不玩了吗?”

谢潇言温柔不过三秒,扯她脸:“都困成这样了还玩?改天。

改天的意思就是没有改天了,很多的约定都在“下次吧”这样草率的承诺里失了效。

苏弥不是没有经历过。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却又听见他说——

“顺便等我完善完善剧情,就这么演太干巴了。”

他撑着额,好像是真愁眉在细细思索。

她弯起唇角:“好啊。”

“睡吧。”

苏弥的眉心接住他的浅吻。

谢潇言没有动,等她睡着。苏弥就躺在他的臂弯里,眼睛一闭上迷迷糊糊听见远方的鞭炮声,隆重而热烈,像是回到童年。

人在不顺心的时候会格外怀念过去,而这一些年,也只有此刻的恬静,会让她觉得眼下的状态也不错。

苏弥在半梦半醒间好像问他一句“不离婚好不好?”谢潇言的回答是“就这么爱我?”她从他拽得很模糊的语气里判断出这是在做梦。

她讲不出“我当然爱你”,于是也给不出这段婚姻最合乎情理的续约理由。

翌日清早,苏弥有了意识,做的第一件事,伸手到枕头底下。

她摸到了红包和一袋步步糕。

苏弥倏地就醒了。

她没有试探他心意的想法,不过是在掂量自身的分量。却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准备。

成年后就没有收到过红包了。一点小小恩惠让她喜气十足地坐起来。

发觉谢潇言还在睡,她又快速躺下。

苏弥这些天还戒不掉抢被子的习惯,她把堆在自己身侧的被子拎起来,往他的那一侧一点一点挪,最终给他掖了掖。视线飘到谢潇言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原以为是闹钟响了,想替他按掉,但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消息。

偷窥不是个好习惯,那条“新年快乐”是冷不丁地映入她的眼。

发消息的备注是“嘉鱼”。

嘉鱼?

嘉鱼??

这么亲密?连姓都省了?

再看一眼。新年快乐的字眼后面是一个[可爱]的表情。

显然是女孩子。

苏弥一瞬间觉得这个年过得不太顺意了。

一起吃早餐,苏弥不是太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忍不住就问了。

“谁是嘉鱼啊?”

谢潇言:“什么嘉鱼?”

苏弥瞄他一眼。可恶,装得跟真的一样。

没听见她回答,他抬起眸看她,又问一遍:“什么嘉鱼?”

苏弥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谢潇言,我跟你说,我们之前有讨论过遇到真爱这个事,对吧?我当时为了给我们双方留下找寻真爱的空间,提出了婚约一年的请求。我这个想法的意思是,不爱的人不能一直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一起,这很不人道。我们的人生还很漫长,不代表今后不会遇到更合适的人。但是呢,就算要找真爱,我劝你也给我忍到离婚,别在婚姻存续期间搞七捻三,现在我还是你的妻子,你还是我的丈夫,你如果有任何的背叛行为,我可不跟你客气啊。”

听完她的长篇大论,谢潇言察觉出一些苗头:“你怀疑我出轨?”

是有那么点意思,被他这样坦荡地说出来,苏弥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只好梗着脖子,“那你不告诉我嘉鱼是谁呢,装傻充愣的。”

谢潇言挺纳闷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完,想了一想,放下手里挑饺子的筷子。拿出口袋里迟迟没看的手机。

很快就破案了谁是嘉鱼。

是他投资那部戏的女演员樊嘉玉。

加了之后一直忘了改备注,她的网名就叫嘉鱼。

苏弥看清了摆在面前的真相,窘了一瞬。

谢潇言继续优哉游哉吃饺子,脸上带着轻微的嘲弄笑意,是针对她的。

手机搁在她的面前。

在新年祝福之前,嘉鱼还发了一条:不好意思啊,我助理嘴巴有点那什么,应该没有冒犯到你吧?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

谢潇言居然一直没有回复。

苏弥说:“她助理怎么你了?”

谢潇言想了想:“不记得了,可能是说了什么话。”

“那你怎么不回啊。”

他说:“估计当时看了一眼就忘了。”

苏弥把手机递交过去:“你回一下吧。”

谢潇言没接,“回什么?”

“回个新年快乐。”

他笑得轻淡:“你回吧,免得我有出轨之嫌。有人要对我不客气。”

“……”

莫名其妙冤枉人,这事苏弥占下风,憋了一些讲不出口的怨气,给他敲了个回复。

“好了。”

谢潇言靠在餐椅上,接过手机,看着苏弥站起来,似笑非笑要说话。

苏弥把他的话瞪回去:“你别太嚣张。”

谢潇言只好把嚣张的话吞回去,懂事地点头,“哪儿敢。”-

谢潇言很忙碌。

过年这阵子没有太多的时间走亲访友,他基本都在公司处理工作。

等到闲下来,又过一周。是简潮约他打球的日子。

地点在三中,寒假的校园很安逸,人不多。苏弥本来没打算跟去,但她为他备好了一份礼物,想亲手交给他。思前想后,在球场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今天黎映寒也来了,他将那一身哐啷的吊坠卸了干净,否则干预场上发挥。

在观众席,苏弥坐在最后排,谢潇言换好衣服出来,穿件白T和黑色短裤。他越过空旷的球场,一边戴好深色的发带,一边抬起头找她。

苏弥冲他勾勾手指。

谢潇言脚步加快,飞奔上楼,在她身侧坐下。

他不无期待地问:“你要给我什么?”

苏弥从包包里取出一个髌骨带。

谢潇言挺诧异地笑了下:“就这个?”

这么说着,但表情也没有太失望。她送什么他都是高兴的。说着伸手要接,但苏弥没给他。

她在谢潇言跟前蹲下,亲自给他戴:“你以前打球不喜欢戴护膝,受过伤。是不是不记得了?”

===第60节===

他说:“记得。”

苏弥将他中裤的裤管往上推了推,露出他的膝盖。谢潇言的腿很干净,膝头白里透粉,又不失男生该有的力量感。

苏弥把带子扯开,双层双带,系上去的过程还有些繁琐,她提前看过商家的视频,但真正上手免不了一顿手忙脚乱。

一边给他戴一边说:“那以后都戴着,好不好?”

谢潇言抱着后脑勺,悠哉地靠着椅子,问:“你怎么会记得我受伤?”

“这有什么稀奇?我记得的事情很多啊。”

他故作不悦地啧了一声:“让我等这么久,就送个这个。我是不是亏了?”

“怎么了啊,你还嫌我的礼物廉价?”苏弥白他一眼,用怪他不识货的鄙视语气说,“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才是真正有水准的礼物。好不好?”

他笑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苏弥瞄他一眼:“你在笑什么。”

“我笑了吗。”说着,谢潇言慢吞吞把笑意敛回去。

“嘴巴都快咧到后槽牙了,还没有。指定在心里骂我什么呢。”

苏弥想的是,假如一个人对你很好,而当??时反应迟钝,没有及时报答。将来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弥补。

现在就是她弥补的大好时机。

她不跟谢潇言说这些,因为嘴上说再多也没有意义,只有落到实处、知冷知暖的关爱才真正让人窝心。希望他可以慢慢地懂得她真挚的牵挂。

苏弥在他身前蹲了有一会儿,给他两个膝盖都扣上。

场馆里很暖和,她穿一件白色毛衣,领口堆在脖颈之处。垂着眸,一丝不苟地替他按好膝盖前的每一个搭扣,细心又温柔。

“别受伤了,谢潇言。”

他又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可能远远看过来他们动作暧昧,苏弥背着声、听见下面几个等人的队员起哄的声音。

谢潇言撩起眼皮看过去,露出一副“别羡慕哥”的得意浅笑。

“好了吗?”他问。

“好了。”

“我上了。”

苏弥点头:“嗯,安全第一,我就不给你喊加油了。”

她讲完,并没发觉自己给自己找上茬了。

虽然苏弥一向端庄得很,但看球看到热血沸腾时,也不是没给人喊过加油。只不过,谢潇言从来没在她的嘴里听见过自己的名字罢了。

谁都不甘于当一个有名无份的男人。

谢潇言已经走出去几步,闻言又回头瞥她一眼:“你给我把嗓子喊哑。”

苏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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