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在第一声枪响时就被强行掐断了。

观众们面面相觑——

“刚才发生了什么？”

“牛仔中枪了，我看见了！绝对没错！”

“谁开的枪？猎人吗？”

“推凶的时候，猎人把□□取下来放在隔壁桌上。黑暗中，谁都有可能开枪。”

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开枪就开枪了，为的也是救裁缝，为什么要掐断直播呢？”

“确实，掐断直播有点过了。难道有什么不能给我们看的东西？”

“有什么不能看的，游戏内幕？奥休斯背后不会真的有金主吧？连胜七场是谋划好的，结果被裁缝出现打乱了，气急败坏跳起来反咬……”

“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是NPC开的枪……”

桥头镇街道办食堂，人们激动的热议。

没有人注意到，一位身着黑色银边制服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早已过了风华正茂的年岁，身材却依旧挺拔健硕，黑色的制服帽檐下，一双鹰眼盯的人发怵。

一个瘦弱的男孩跌跌撞撞的冲向门口的男人，男人眸色一沉，低声喃喃道：“精神流浪者……”

男人侧过身，为精神流浪者让出一条道来，待精神流浪者走出食堂，男人才大步迈入门内。

男人拍了拍距离他最近的镇民，问：“你们领导在哪？”

这位镇民回过头，一眼认出了来者，又惊又怕：“你，你……特遣队……”

“嘘。”男人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摇了摇头。“去找你们领导，我有话和她说。”

镇民点点头，钻进密不透风的人群。

男人很高，即使站在外围，也能一眼看见镇民钻到了人群的正中央，与一个穿着薄荷绿裙子的姑娘说了句什么，然后姑娘看向了自己。

目光像涟漪，从中央的绿裙姑娘，快速的扩散到了这间食堂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也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了。

鸦雀无声的对峙。

男人从这些镇民的目光中看出了嫌弃，鄙夷，憎恶，不屑……

这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也并不因此而感到害怕。

“特遣队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年长些的玩家开口道。

“桥头镇不欢迎你，滚。”说这句话的是厨师，他是这座食堂的核心人物，他一开口，又有几人跟着附和。

“大家安静！”薄荷身段小，声音却宏亮：“素质，素质。”

薄荷走到男人面前，隔着约莫两米的距离，疏离而不失礼貌的问：“我是桥头镇街道办主任，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你好。”特遣队队长颔首，“我想找今天参加「西部猎场」的玩家，她住在哪，叫什么名字，我可否见她一面？”

“首先，我不知道。其次，我不会告诉你，这些是玩家个人隐私。”薄荷小姐姐干净的拒绝了。

“我并无他意，只想见她一面。”特遣队队长坚持道，想了想，又诚恳的补充道：“我很欣赏这位玩家在游戏中所表现出的气质与行动力。”

厨师声音扬起：“我们主任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特遣队队长也不恼，理解的点了点头，说：“我听明白了。”特遣队队长看向薄荷，“无论如何，请将我的意愿转达给这位玩家，我的玩家号是211，开放了玩家搜索权限，她可随时联系我。”

特遣队队长从胸口取出一张纸片，放在桌面上，说：“这是我的诚意。”

男人走后，镇民们围了上去。

桌上，是一张100万金币的，指定对象支票。

……

【亲爱的玩家，游戏已经结束，您可以自行选择降落地点。】

夏初丝毫没有犹豫：“桥头镇，134号楼，901室。”

这句话一说完，她又变成了一束数据流，从「西部猎场」直播间抽离。转瞬之间，回到了901室门口。

阿丽丝走前给她留了一把钥匙，夏初将金属钥匙插入锁孔，学着阿丽丝的样子转动了两圈。

门开了，屋内没有人。夏初舒了口气，回到房间。

joker正盘坐在地上玩拼图。

让joker玩拼图是夏初想到的方法——joker不是傻子，她只是集体意识的随机输出，她可以正常的生存、和外界交互。与其将joker捆绑起来，刺激她的逃生意识，不如设置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她心安理得的与之交互。

如果你把孩子绑起来，孩子大概率会大哭并试图逃跑，如果你给孩子一箱积木或别的有趣的玩具，大部分孩子会自得其乐的玩起来。

“还好你没事，不然短嘴鳄要剥了我的皮……”夏初坐在床边，看着joker把玩拼图碎片，自言自语道。

这间屋子朝西南，午后的阳光为屋中的一切披上不真实的金辉。

夏初看不出joker在拼什么，只能看见一地蓝色的碎片，像忧郁、破碎的大海。她当时随便选了一副名画，忘记看画家和名字了，但现在的她也没有心思去知道了。

夏初看了眼时间，正午一点。

距离报名、选中、参加和完成游戏，仅仅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夏初思忖片刻，决定向她的EHP队友自首——100万金币趴在她的游戏账目账上，早晚会被发现的。

夏初给阿丽丝和短嘴鳄各发了一条消息，承认自己就是“裁缝”。

发完消息后，夏初向后仰躺在床上。

游戏最后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夏初蹙了蹙眉。

她记得牛仔突然发怒，冲过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牛仔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无力反抗。

那时候，她一边想着自己死了100万金币的冠军奖励怎么办，一边想着系统为什么还不介入阻止这癫狂的一切。

然后，夏初听见一声枪响。

牛仔中枪了，夏初得以逃脱。

再然后，事态的发展就失去了控制。

牛仔一连中了五枪，而开枪的人，是歌女——一个NPC。

究竟是系统介入，操控歌女开枪打死了牛仔？还是NPC觉醒意识，对凶手展开了复仇？

夏初隐隐觉得，似乎是后者。

如果是系统介入，没有必要让歌女打完□□里的五发子弹，因为牛仔中了一枪之后，夏初就得以逃脱了。除非系统真的愤怒了，想要教训教训牛仔的出格行为——但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系统背后是游戏AI，是硅基生命，硅基生命是权衡利弊、冷漠无情的，当众爆玩家的头……这做的也太过了。

如果是后者，NPC获得意识并执行复仇……

这是怎样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难怪游戏直播被强行掐断了。

但无面之神目睹了，默许了，祂只是掐断了直播，并没有中止游戏。

为什么……

夏初正想着，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钥匙飞速转动，可以听出开门的人非常着急……非常愤怒。

这么快！夏初内心咯噔一声。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短嘴鳄径直冲了进来，与面向门口站立的夏初面面相觑。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短嘴鳄极力压制着喘气的声音。

他是气到不知道怎么骂了吗？夏初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望着对方，像犯了错罚站的小朋友。

“......我错了。”对峙半天，夏初挤出一句话来，“我不该背着你们，参加游戏……”

“你答应不会报名的！”短嘴鳄咬牙切齿。

“我没有报名！是系统……”夏初说到一半，短嘴鳄扭头出去了。

她能理解短嘴鳄的反应。

没有报名却被选中参加了游戏，听起来就是诡辩，还是智商不怎么高的那种。

夏初叹了口气。

阿丽丝走了进来。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我听见了。”

“......”

夏初没什么底气的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报名。”

阿丽丝嗯了一声：“我信。”

夏初错愕的看向她。

阿丽丝说：“小初，我知道你是谁。”

夏初一怔。

阿丽丝知道什么，她是0号玩家？这不难猜，因为她拥有遣返玩家的特权。

还是知道了，她是游戏AI、无面之神的开发者？因而得到了无面之神的“特殊照顾”，万里挑一的选中了参加游戏？

“鳄鱼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阿丽丝与她对视，目光平和却有力，虽然没有明说一个字，但夏初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我们需要你，无论是完成‘教皇’，还是回到现实世界。”阿丽丝又道。

“对不起……”夏初低下头，“是我冲动了，我不该参加游戏的。”

阿丽丝轻轻摇头，说：“我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你能正视自己的价值。个体唯有正确的自我认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从而不会铤而走险，或轻视自己的性命。”

阿丽丝低头看着地上我行我素的joker，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个时代，人们对生命的认知已经扭曲变异了。”

夏初默了片刻，说：“阿丽丝，你是个好组长。......谢谢。”

“不要急着夸我，我们才相处没几天。另外不必言谢，这也都是我师父当年教我的。”阿丽丝不知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