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下棋的石桌变成了沸腾的火锅，向外散着青黑色的凉气。

石桌两侧，两具骷髅对坐，两位小书童的身子不见了，只剩下血迹斑斑的头颅，吊在冰封的生锈的钩子上。

麻将室仍传出哗啦啦的声音，往里看却空无一人。

耳边嗖嗖的声音，像是叶片在风中飞舞，那嗖嗖的风声越来越大，待夏初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她们二人已经被白色纸片紧紧包围了。

夏初拨开脸上的纸片，新的纸片又糊上来，很快层层叠叠的纸片剥夺了她的视觉、听觉。纸片刮擦空气形成的密密匝匝的风中，夏初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奸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些纸片人，就是方才麻将室门口，那个坐在石头上的白衣小丫鬟，手里剪的小生模样的白色纸片人。

“这个BOSS也太犯规了……”夏初在内心吐槽。

自己不显形，尽弄些纸片人傀儡在这儿堵住她们的去路！

对了，泡泡！用泡泡包裹住自己就不会受到纸片的纷扰了！

夏初发动意念，结果一个泡泡也造不出来！

糟糕，难道进入封闭型的战斗模式之后，从其他BOSS那继承来的异能无法使用吗？

夏初只好断了使用泡泡异能无痛通关的念想，将全部精力集中到“赤手空拳之人如何对付戏院BOSS”这件事上来。

当务之急是让宝生——戏院BOSS显形。

夏初抹开嘴边的纸片，大声问：“馨宁，你在吗？馨宁？”

“我在！”

馨宁从乱舞的纸片中伸出手，夏初紧紧握住，将她一把扯到身前。

纸片人在耳旁凌乱的飞舞，夏初断断续续的问：“你可以……用花旦戏腔……叫一声‘宝生’吗？”

宝生是戏痴，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显形。

“可以。”馨宁很快反应过来，“宝生……是BOSS的……名字吗？”

夏初一句“是”还没出口，纸片又将她二人隔绝开了。

“馨宁！馨宁！”夏初试图拨开纸片向前走，可是腿脚似有千斤重，夏初即使不低头，也能想象出一排纸片人扒住她的腿上用力阻止她前行的画面。

“宝生——”

就在这时，一声戏腔破出。

音色宏亮、有力，像是战戟划过天空，却又带着花旦的娇柔缱绻。

一声戏腔破开了所有的纸片。

四周的纸片缓缓落下，铺在地上，像一地残雪。

残雪中央，数米开外的地方，馨宁拈花的手渐渐垂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夏初都不敢相信那样宏亮、有穿透力的唱腔出自文弱的馨宁。

她们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古戏台。歇山式的屋顶，飞檐翘脚，雕栏画栋。

戏台两侧种着高大的梨花树，枝丫环绕，将戏台守护其中。可惜梨花早已不在，红叶也落去了大半。

偌大的戏台，枯枝交错，显得戏台上的小生，更加的孤独冷清了。

夏初看向那白衣小生，眯了眯眼，道：“……宝生。”

......

戏台上，白衣小生孤身站在落败的梨花树下，微微下垂的眼尾抹了胭脂，泛着令人垂怜的粉红。

馨宁望着戏台，担忧的问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BOSS啊，我、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夏初低笑了一声，“被他杀死，或杀死他。”

夏初看向台上的小生，小生正好也在看她。

小生微微欠身，道：“二位客官，是来看戏的吗？”

夏初摇摇头：“非也。”

“那二位是……”

“我们是来杀人的。”

小生听后并不惊讶，问：“杀谁？”

夏初轻声回道：“宝生。”

戏院中静了一瞬。

刹那间，风声四起，地面似在颤动，其实是铺满一地的白色纸片人在发抖。

“他的脸！”馨宁惊呼。

就见戏台上，宝生的白脸忽然一抖，露出了另一张面孔，右眼睑处有一颗泪痣。

同一时刻，夏初摸出一根血签掷出，血签直直插向小生面门！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小生先一步察觉到了威胁，一拂袖挥开了夏初掷来的血签。

袖子放下时，白面小生变成了红脸。

“糟糕，被发现了……”夏初暗道不好。

再看地上，纸片人颤抖得更加剧烈了，有些已经弹了几下大有飞起来的架势。

纸片人代表宝生的情绪。

此时，他已经生气了。

“该死，该死！”宝生掐着嗓子怒斥。

而他话音刚落，地上的纸片人齐齐竖了起来，将纸刃对准夏初和馨宁二人。

夏初大喊：“跑！”

她一把扯过馨宁，奔向最近的一处庭院，那里有一片假山造景。

夏初一跑起来，明显感到了脚下力量的强健，说明泡泡异能虽然无法使用，但异能所带来的体力加成延续到了BOSS战斗状态中。

结果就是馨宁被夏初扯得差点摔了个跟头——获得体力加成的夏初，和本就文弱的馨宁，体能悬殊太大。夏初一刻也没犹豫，将馨宁拦腰抱在身前，飞奔向最近的假山造景。

耳后嗖的一声，左耳传来刺痛，夏初来不及顾及，急忙将惊慌失措的馨宁塞进假山洞里，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假山果然是安全区，纸片人没有跟着钻进来。夏初舒了口气。

耳朵传来火辣辣的痛，夏初一抹，掌心全是血。

“嘶……”

耳朵还在，只是被纸刃切了一刀。

夏初：“系统，报告生命值。”

【0号玩家，您的生命值为93。】

还好，无关紧要的小伤。

戏院中空气寒冷，血口应该一会儿就止住了。

假山外，纸片人仍然呼呼的飞着，似乎在找寻她们的踪迹。

馨宁害怕的脊背紧贴洞壁，小小声打着颤的问夏初道：“你怎么知道假山是安全的？”

“猜的。”夏初说，“戏台对面只有这一处遮挡物，游戏不会让玩家完全暴露在纸片人的攻击中，所以我猜假山是BOSS的盲区。”

不过，盲区也不会永远安全，一定时间之后，或者BOSS血条下降到一定程度过后，安全区就会暴露出来。

所以这场仗必须速战速决。

“对了，刚才管家是不是说，今天进入戏院的不止我们二人？”夏初忽然想起来这茬，问道。

“好像是……”馨宁看向假山深处，不禁打了个颤栗。

假山深处黑黢黢的不见光，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馨宁明显不想再往里面探索了。

不过，夏初对其他进戏院的玩家也不是很感兴趣。毕竟待会要打BOSS，不暴露身份、节外生枝就不错了，夏初本来也没指望其他玩家能帮上她什么忙。

“算了，不管其他人了。”夏初说道，馨宁如释负重。

夏初透过假山石缝看向不远处的戏台，宝生独自在戏台上打转，一副心急且无法宣泄怒火的模样。

夏初：“我们不能一直藏身此处，安全区不会一直安全。”

馨宁：“那我们......”

“先发制人。”夏初看向馨宁，“我已经知道BOSS的弱点了，我下面说的话，你要听清楚。”

夏初语气严肃，令馨宁感到莫名可靠，于是也跟着严肃的点点头，认真道：“好。”

夏初：“戏院BOSS情绪变化时会触发变脸，而变脸的间隙会露出一瞬间的原脸，那是他的弱点。”

馨宁恍然大悟：“刚才变脸的一瞬间出现了泪痣！纸片人也有泪痣，原来如此，那是宝生真正的脸！”

夏初颔首：“攻击BOSS弱点——也就是宝生变脸一瞬间时露出的原脸，才能有效的打击他的血条。”

馨宁非常上道的接下去说道：“变脸的原因是情绪变化，所以我们只要让宝生有情绪的变化，就能触发变脸，只要触发变脸，就有机会攻击BOSS弱点了！”

“没错！”夏初点头。

“但是……要怎么激怒宝生呢？”馨宁气焰一下子掉下去了，“你会吵架吗？”

“不会。”

“啊……”

夏初调皮的一笑：“放心，我知道如何怎么激怒他，你按我说的去做。”

……

等到假山外纸片人的风声安静了些，馨宁走了出去。

点着泪痣的纸片小人悬浮于空中，像蓄势待发的刀刃，馨宁一走出假山，它们顿时扭转方向，紧紧盯着一步步走向戏台的馨宁。

馨宁紧张的攥紧了拳头，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她走到台下，宝生依旧是红脸，但明显已经没有先前那般躁动了。

宝生：“你还要杀我？”

馨宁摇了摇头。

“既非来听戏，又非杀我，你来此处究竟所谓何事？”

“来看笑话。”

宝生面色一僵。

馨宁学着夏初的口气，又换上了花旦的声色，一字一句道：“偌大的戏院，竟无一人前来拜访，难不成，还有比这更好看的笑话？”

“你……”宝生指着馨宁。

空中千千万万的纸片人颤抖起来，发出扑棱扑棱的怪声，好似地狱小鬼的乱叫。

馨宁强忍住不去看周遭和身后，而是保持气定神闲的状态与台上的宝生对视。——至于其他的，小初说了，相信她。

馨宁又叹了口气道：“你的戏，该有多难听啊！”

红脸变化的一刹那，一支血签破空而来，带血的箭尖正中宝生右眼！

“啊——”宝生捂住眼睛发出哀嚎，就连馨宁也不由得拧了拧眉头，感同身受一般，右眼眼珠胀痛了一下。

宝生拔出右眼的血签，发出“咕唧”粘稠的一声，带出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下一秒，换上一副青绿色的脸谱。

“是你，你躲在那里——”宝生颤抖的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我看见你了，你逃不掉了——”

伴随着宝生的指令，纸片人齐齐朝着假山的方向飞去，将假山紧紧包围在中间，暂时还没找到进入假山的入口。

馨宁知道不可耽误，立马接下去说道：“宝生，你好可怜！生是戏院的摇钱树，却落得无一人听戏的下场！”

宝生转回头，怒目圆瞪：“——你住嘴！”

几张纸片人飞来，划破馨宁的脸颊，刀口之深几乎露出面皮下的白骨。

宝生本以为台下这个柔弱女子会疼得不再敢说话，没想到馨宁竟幽幽的笑了。

“好久没感受到疼痛了……”但她很快想起夏初的叮嘱，一切从速，于是立马改口道：“我刚才都听见了，麻将室里那帮人在算你的账呢！算你从出生到现在花了多少两银子，如今赚不到票钱了，不如早日把你杀了扔进火锅里做肉片！”

“满口胡言！”宝生尖叫，“鄙人的至亲怎会如此歹毒！”

宝生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