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武濯云从楼里出来，撑起一把绘有小兔子和向日葵的遮阳伞，快步朝学校走去。没等到大院门口，光裸的小腿便被晒得发烫。

终于冲进门楼底下的阴凉处，她弯腰摸一摸两腿，打定主意先回家换一条长裤，再去领录取通知书。

经过门房时，被张大爷扬声叫住：“丫头等一下，有人要找武老，你正好引他回去。”

爷爷擅于篆刻，自打记事起上门求取印章的人便不计其数。武濯云一面听张大爷向来人介绍自己，一面乖巧答应。

等人从门房挑帘出来，她才发现不同于以往的长辈，这次是个高出自己一头的男孩子。皮肤白皙，胸前一枚绿檀平安扣。整个人客气而疏离，却并不妨碍他的俊美。

武濯云转动手中的伞柄，心想要是久久瞧见他，肯定又要尖叫。

思量间这人已来到身边：“你好，我叫连祁。上周和武老约好今天下午见面。”嗓音清冷，恍若山间积年的冰雪。

武濯云了然，犹豫一瞬，把伞略微举高一些，冲他笑道：“武濯云。进来吧，我带你去找爷爷。”

连祁本想一口回绝，被日光兜头一晒，不觉改口答应，接过伞柄随她向大院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嗅到身边一股草莓牛奶的香气，令他想起一款蛮好吃的冰激凌。

香气的主人头梳两根麻花辫，系在辫梢的淡粉软纱蝴蝶结随步子上下起伏，衬得她格外软糯。

软糯的武濯云性子活泼，没走几步便笑眯眯问他：“你也是请爷爷篆刻印章的吗？”

连祁摇头，须臾，撞见武濯云好奇的眼神，才又补充道：“我想向武老学习篆刻。”

“这样啊……”她收回目光，低头从两只巴掌大的毛绒挎包里摸出几颗糖果，剥开一颗塞进嘴里，把余下的递过来，口齿不甚清楚地说道：“爷爷其实不怎么收徒，截至目前他只带我一个。”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多半得失望而归。

“多谢，我不喜欢吃糖果。”连祁听出武濯云话里的意思，不置可否。垂眸扫一眼她手心的糖果，摇头拒绝。

武濯云哦的一声，把糖收进挎包，往右一指：“拐过去倒数第二栋就是，我家在五楼东。”

七月的日头实在毒辣，不过在院里走一个来回，便生出一身薄汗。武濯云打开楼门，恨不得马上回家冲凉。好在楼道还算清凉，等爬到五楼，已不再感到燥热。

武岐成接过连祁在门房打来的电话，收拾停当正打算下楼去迎，便见孙女带一个清瘦的少年从门外进来。

“汤汤回来啦，这是你同学吗？”他搁下钥匙，目光掠过孙女停在少年身上，不觉带有几分探究。瞧见绿檀平安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连家的孩子，小祁是吧？先过来坐。”

武濯云好奇得紧，正要问爷爷是怎么认出来的，便听身边的连祁说道：“武老好，我是连祁。不过请问您怎么认出我的？”

武岐成一指他胸前的平安扣，一面沏茶一面笑呵呵道：“它是我送你的满月礼。一晃这么多年，你也该16了吧？”

连祁抚上平安扣，点头答应：“是的，今年16岁。”

原来只比自己大一岁吗？武濯云暗道，还想继续听下去，蓦地听爷爷问道：“汤汤你的通知书呢？”

她陡然清醒，回卧房选一套短袖长裤抱在怀里，忙去浴室冲凉。

等到学校已是下午三点半，武濯云径自来到办公室。胡老师桌前还围有几个同学，她上前同大家打过招呼，便退到旁边的桌子跟前翻找写有自己名字的信封。

中考成绩早已出来，会被哪个学校录取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找到信封之后，武濯云并不打算拆开，以她的成绩肯定会进一中，至于是实验班还是平行班，得参加完八月中旬的分班考试才能见出分晓。

找胡老师签字的时候，她轻拍武濯云的肩膀，笑眯眯说道：“濯云分班考试加油，这几份往年的试题你带回去，哪里不懂打电话问我。”

武濯云接过试题，同通知书一起抱在怀里连声道谢。胡老师带他们班三年，即便中考之后全班已经聚过一次，今天再道别仍是难忍酸涩。

“没关系的，以后要是想老师，随时都可以回来坐一坐。”胡老师柔声安慰，自己心里也染上几分不舍和失落。

武濯云揉一揉两眼，放下通知书和试题，把毛绒挎包里的糖果一股脑倒在胡老师办公桌上，冲众人笑道：“对的，离得也没多远。大家别难过啦，吃颗糖开心一下。”

胡老师率先拿起一颗葡萄硬糖，拆开放进口中。几个同学也各选一颗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离别的伤感确是褪去不少。

眼见另有其他同学进来领取通知书，武濯云便同胡老师郑重告别，打开遮阳伞复又冲进铺天盖地的热浪之中。

回到家本以为连祁早已离开，没成想他竟然还在。不仅在，还在爷爷的书房里头。

难道爷爷真打算收他为徒？武濯云手上拆开信封取出通知书，扫一眼紧闭的房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当初自己想学篆刻，软磨硬泡许久爷爷才勉强答应，还定有三个月的考察期。他可倒好，只来一次就能成功。

“汤汤吃醋啦？”徐妍郁眼瞧孙女不时留意书房的动静，来她身边坐下，拿起通知书边瞧边问。

“嗯。”武濯云一面摆弄桌上的橘子，一面蹙眉抱怨：“他有什么好的……”

“别的不多说，奶奶只提醒你一句。近几年可从来不缺找你爷爷拜师的人，这孩子定有过人之处。”徐妍郁笑道。

武濯云剥开一只橘子，分一半给奶奶，听罢登时释然。可即便如此，眼瞅连祁随爷爷从书房出来，依旧有些别扭。仿佛幼时自己最喜欢的糖果突然被另外一个小朋友拿去一半，大家还都告诉她要学会分享。

“汤汤回来得正好，从今天起小祁就是你师弟。”武岐成冲孙女招一招手，笑得心满意足。连祁这么有天赋，性子也沉稳，倒真是始料未及。

还在和自己过不去的武濯云听到师弟二字，眼前一亮，登时把醋意抛到九霄云外，主动脆生生唤他：“师弟好！”

连祁面上一僵，却也回道：“师姐好。”

武岐成这下愈发高兴，直到瞧见桌上的通知书，才被拉回另一层现实：“汤汤考上的是一中吗？”

见她点头，武岐成终于松一大口气：“这就好！小祁也在一中念书，以后你们在学校也能有个照应。”

放下通知书，又随手拿起一旁的试卷，好奇道：“这些卷子是……”

“胡老师给我的，说是一中往年分班考试的试题。”武濯云答道。数学是她的短板，这一沓试题的确得下工夫认真研究。

“还有分班考试吗？”武岐成愕然，本以为考上一中就万事大吉，竟然还有一关。

“对的，中考成绩超过550分才有资格参加这个考试。”武濯云答道。www.youxs.org，虽说也有资格，希望却不是很大。

连祁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听见武濯云担心数学太拉胯，蓦地出声说道：“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补一补。”

武濯云这才知道，他是火箭班的学霸。一中惯常设置两个火箭班、两个实验班、十二个平行班，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