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爷，三缺一，求你来玩吧。”一个士兵哀嚎，三缺一，就缺那么一个，宛如骚不到痒处的手，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

何道志摇摇头，再次残忍地拒绝:“不行！”

士兵们哀求半日。

要不是他把马总兵气走，哪会如此？于是他们决定下象棋，虽然少了很多乐趣，聊胜于无嘛，可就苦了观棋人。

无风，无声，也无相，就那么一瞬间，黑衣人引发的异样饶是引发了他的警惕。

妙云观遣他来次诛杀妖邪，他还纳闷妙云观玩的什么花样？不曾想竟真有妖魔现世。

“趴下！抱头！闭眼！”何道志高喝一声。

士兵们闻言，个个争着缩在桌子下面，争不过的就抱桌子腿。

何道志一跃而起，抽出由铜钱铸造的剑，猛地一辉，剑立刻散开，数枚金灿灿铜钱洒落各个角落，“不动明王，借光现世，降妖除魔，呔！”

金灿灿的铜钱顿时迸发出强烈的金光，这座城楼从内而外散发出金色耀眼的光，暗沉沉的城门在暗淡的月夜中竟如富丽堂皇的宫殿，光彩照人。

一团黑气在金光普照下凭空出现，化作穿曲珲的人形，朝他攻去。

何道志拔出背后的桃木剑，踏过麻将桌借力，刺向曲珲，修长的桃木剑犹如出海蛟龙，虽是木剑，然剑尖气势远胜利刃，曲珲指尖一点，那护盾的法力在金光照拂下微弱的起不到一点火花。

他啐了一口，无奈撤去攻势，往后滑行躲下这一击。

何道志步步紧逼，招招罡气薄如纸片，又锋芒毕露，黑斗篷苦于法力被金光削弱，硬生生扛了几道剑气，虚弱不已，在他退无可退，气若游丝时，何道志蓄足法力，朝曲珲的头斩下，岂料黑斗篷化作一缕黑烟，绕过桃木剑，如蛇如窜向何道志胸口。

何道志顿时感到胸口宛如灌下千斤寒冰，双脚的骨头犹如冰雕做的一般顿时碎裂，几乎撑不住他整个身体。

头一次直面死亡，巨大的恐惧令他产生出一种错觉，盘旋的黑烟慢如龟爬，他赶紧抓住时机，抖着手指作印，清晰地念道:“不动明王，现世除魔，破！”

随之口令念完，满室金光若浪潮如冲散了黑烟，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他，明明看到自己的手抖若筛子，却未感到自己在动。

黑烟消散之前，他明显感到，黑烟其实有机会钻进他的胸口了结他，却在关键时候放他一马。

他苦笑，修道之人竟畏惧死亡，真是讽刺！倘若众生面对死亡也是这般痛苦，那让他一人承受罢！

“道长，可以出来了吗？”

士兵的呼喊打断他的沉思，他连忙收了法术，“不动明王，收光隐蔽，归位！”

满屋子铜钱纷纷有条不紊地飞回他的手掌，胆子大的还没等何道志宣布可以睁眼，就已经大大咧咧地注视这神奇的一幕。

“道长好厉害啊！”士兵拍掌欢呼。

何道志闻言并不喜悦，把桌子下的人喊出来后，将手中的桃木剑，用力一插，刺穿麻将桌，众人又是一阵惊叹:“道长好帅！”

何道志转头道:“这事还没完，通知府尹，彻查城中怪异之象，我怀疑妖魔未散！通知妙云观的，火速喊附近的分支弟子支援，莫再顾及脸面，大局为重！”

士兵们见他严肃，与方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相差甚远，早已对他心服口服，就是道长喊他们去吃屎，他们也二话不说去吃，何况只是传个消息呢！

“是！”

吩咐完，他盘坐在桌前，双手轮番作印，手势千变万化，周遭也散发淡淡的荧光，“天地无极，日月争辉，大道运行，道亦无道，道亦有道……”

蛛丝遍结，蛇虫鼠蚁在废墟之中爬行安家，泛黄的铜镜与燃烧的烛火相互交映，刺得眼睛疼，一把陈旧的黑漆椅子刻着牡丹花纹，即使破旧，也无法否认其名贵之处。

曲珲撩起衣袖，姿态娴熟地蹲在地上，往雪白的纸上画出黑色的怪异符咒。

黑衣人从外走来，自在道:“事情我已做了，三万两，一文钱都不能少。”

曲珲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他。

黑衣人接住后，难以置信地打开盒子，一叠密密麻麻纹路的银票躺在狭小的盒子里，他捏着一沓银票抖动，愤愤不已:“你们人类就是无聊，想要什么抢就是了。还要弄出这么多东西来为难自己。”

曲珲想到什么，笑出了声，“噗嗤，你说的没错，人明明就是弱肉强食的牲口，偏偏要搞那么多东西来阻碍自己的本性。如此愚蠢却自诩精明，可笑。”

每当看到有人以那种世人皆浊我独清的口吻说话，他就忍不住去接话，“你也是人，何苦自己骂自己？”

曲珲掩面刻薄道:“你堂堂魔尊用钱就能被人所驱使，传去魔界你还有尊严？”

魔尊气得发抖，想把钱砸在曲珲身上大步离去，但这是十万两，楚涵五年才赚了两千两，十万两的话相当于他赚了楚涵二百五十年的钱。凡人最多能活五十年。相当于他一下赚足了楚涵的五辈子。

不能扔，但是好委屈……

曲珲见他悲愤交加，颇有些不忍，于是变着法地去夸他:“诚如你所说，你想抢东西。你举世无双，何不直接掠夺财物，非得循规蹈矩任人摆布呢？”

魔尊果然好这口，深深呼吸，预备发表高论:“那是你们人的规矩不是魔的。而且，我们魔虽然以强压弱，可以支配弱者，同时也要保护弱者。我可不想保护你们人类，所以我不需要抢夺。”

曲珲怔怔地注视自傲的魔尊，被师傅青癸用剑贯穿的左胸隐隐流露出暖意，嘴角轻扬。

冰冷的杀气刹那间盈满整间屋子，漫过曲珲的身子，一抹鬼魂袭向曲珲，魔尊拉过曲珲护在身后，举起手指尖射出一枚定魂针，把突破镜花水月的恶鬼钉在墙上。

随后甩袖，墙壁伸出无数双手臂，把鬼魂拖进另一层镜花水月。

曲珲站在魔尊背后，注视着这宽大的后背，徒生一丝依恋之意，很想去摸这背，感受这背从衣料底下传来的热感。

定魂针略过一盏褪色的牡丹灯笼，牡丹灯笼险些掉落，魔尊竖起剑指施法，牡丹灯笼顿时水母如漂浮在半空，正好飘到曲珲伸出的手旁边。他微微眯眼，眼神似在回忆什么，接过灯笼摸了摸，满面的柔情。

魔尊道:“既然这么喜欢？我抽点钱给你买个新的如何？”

曲珲失神地抚摸灯笼，原本红色灯笼褪成粉白色，那盛放的牡丹也枯萎成干花。

“这灯确实让我想起了一些可以算得上美好的回忆，不过……”曲珲狰狞乍现，手中燃起幽绿的冥火，脆弱的灯顷刻间燃成黑灰。

黑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

“不过，比起我受的苦，这点甜，微不足道。”他咬牙切齿地发泄完痛苦，用沾满黑灰的手指，接着四肢跪伏在地，这次他更加疯狂，手指迅速在纸上腾飞，远远望去宛如蜘蛛吐丝如往纸上画符结网，数张符咒居然一气呵成。

“……”

人类翻脸比翻书还快。

血光洒满天地间，无数寒鸦扇翅高飞，哀鸿遍野，刀剑杂乱插在地里。

楚涵狠狠踩他父亲的面容，手执剑刃，一击刺穿他的胸口。

楚父疼得哇哇大叫。

不够，远远不够，他的恶行岂是万剑穿心可弥补的。

如果不是他，楚涵会活得恣意潇洒，浩然正气，如果不是他，他根本不会扭曲到弑父杀师。

下一把剑，他猛地戳穿了楚父的脸。

“你……犯下的累……累滔……天罪行，你心……里……明镜如……根本不……怨我……而是你……骨子里……流着我的血，你注定……当不成……良人……哈哈哈我多……痛苦……你就比我……痛苦百倍……哈哈……不会有人接纳你的。哈哈哈……包括你那温婉动人的母亲，她比谁……都想抹杀你的存在……她对你好，也不过是感激你担了弑父的罪名，救她于水火……如今她不需要你了，她巴不得你死……洗刷她受的屈辱哈哈哈。”

不愧是父子，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对方的死穴，然后用最尖锐的言语击溃对方的体面。

“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楚涵发疯如高举屠刀挥向楚父的头。

咚的一声，床板被他砸了个洞，天才麻麻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又是行尸走肉的一天。

昨日心事重重，忘点神息香了。

他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