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志在心里叹口气，“我们打算去城里救其他人，如果用来守护你们，那法力是不够了。”

“江少爷我们也是城里人，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你救了他们，又把我们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拆东墙补西墙，死的人数也不会变啊！”

李舒欲心中不满，要是他们经得住诱惑，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纵使马总兵的话重如泰山，但他忍不住出口讥讽，“哪能呢！若有凶灵再来，那也是助你们脱离苦海，位列仙班呢！道爷留下，反倒阻碍你们。”

众人面露愧色，当时幻象被破坏时，若非这一片血淋淋的惨象警醒他们，他们真的会痛恨何道志一辈子。

何道志见气氛正好，于是训道:“做人脚踏实地的好，不要妄想天上掉馅饼，更别痴念自己是神仙下凡。天上的神仙，是不入轮回的。历劫一说是虚妄之谈，好好修炼才能成仙。凡人若要成仙，也有捷径，那便是造福苍生，被苍生感念，受用香火，就能弥补修炼这一环所受的苦。但是，你一旦不作为，也会被凡人所弃。从而沦为寻常鬼魂。就算成神，也是劳碌命。而且，神也不能违背天道，一旦违背，就会被天打雷劈，那就真的消失了。你们可愿意？”

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原来神仙也不好当啊！

这江少爷懂得真多，难怪能得神明庇护。

“江少爷，我们错了，江少爷不要放弃我们！”

李舒气笑了，“什么江少爷，这是……”

何道志立即给他使了眼色，李舒会意。

经李舒提醒，众人改口，“恩公，不要走啊！”

何道志叹气，“李舒，你留下来保护他们。我一个人去会会罪魁祸首。”

李舒沉重地作揖，“保重。”

虽然无奈，但他还是留下来了，毕竟何道志身体还在高楼之上，指望这几个人看护是不行得了。他得留下来保护道长。

何道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一人踏上征途。

监狱里一阵阴风呼啸而过，□□的庭月照在黑暗中被流动的湿冷冻醒。

朦胧的火光在浓密的黑发中更加幽微，他时而清醒，时而发疯，而如今他正是难得神智正常起来。

庭月照哆嗦地拨开长发，就发现毯子掉在地上，多半是他发疯时候扔的。

这是把石头扔在柳府的报应吗？

他赶紧俯身拾起毯子驱寒，这几天全靠狱卒强行按着他，给他灌水塞饭，他才能保持体力活下去。

庭月照刚刚披在身上，就有人把毯子拽下去。

“操你大爷，有病啊！”他大骂地回头，浑身是水的长发女鬼咧嘴一笑，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女鬼还死死抱住他，像猫似的蹭他亲他，乖巧黏人骚情得很，“公子我冷，像以前那样温暖我吧！”

这是经常与他偷情的婢女，她难不成死了来缠着他的吗？

庭月照吓得大叫一声，白眼一翻，神智再次迷乱，喃喃道:“石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女鬼扑倒庭月照，急不可耐地脱下庭月照的裤子，“好冷，好冷，公子抱我，抱我……”

狱卒听到庭月照大喊大叫，深怕出了事，不好向庭月照的好友江子吟交代，赶紧跑过来，“庭月照别发疯了！”

毕竟是收了钱，照顾不好是一回事，出了人命江子吟可不会饶了他们。

狱卒提着灯笼经过一间一间牢房，女鬼也顺着他的脚步，站在牢房之中，一间一间地闪过。

狱卒抓抓头，不对啊，以前庭月照喊叫的时候，犯人都是骂骂咧咧的，今日怎会如此安静？

他好奇地打着灯笼靠近一间牢狱。

女鬼鱼似的游离在他的后面，随即又消失灯光里。

狱卒眯眼细看，一个犯人躺在地上，粗糙的手生生拽出了肠子和胃，血染红了一室，他的两眼发直地望着上空。

狱卒转过身，竟看到囚犯惊吓得面目扭曲，不知他们受了什么刺激，不约而同地伸手抠挖柔软的肚子，血如喷泉，溅得到处都是。这些画面无比清晰，明明身在门外，可二十间牢房的犯人惨状仿佛发生在眼前，好像只要伸手就能阻止。

“啊！”狱卒大叫着拔腿就跑。

他一面跑，两边的牢监立刻变成了自己家的模样，走尸从井里爬出，慢慢走向他的卧室，一路走，血一路流，他的妻子抱着儿子睡得香甜呼吸绵长，走尸来到床前，张开血盆大口。

狱卒惊恐大喊:“不…不要……”

然而走尸并未如他喊叫那般停止动作，尖利的牙齿轻而易举咬穿了妻子的脖子，血色弥漫，儿子迷迷糊糊醒来，被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走尸并没发善心放过他，而是划开他的肚子取出他的内脏，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家人相继死去，而他又是被鬼追，死亡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听到死亡的呼吸声，他怕得捂着耳朵闭起眼朝着前面狂奔，“救救我！救命啊！救命！”

两只巨大的血色手影从天花板上爬下来，追逐着狱卒，随着步子的前进，女鬼的身子也慢慢从天花板上扒拉出来。

“我们当初就差一点就坐上了船逃跑，可你偏偏叫来了老鸨！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当时有多绝望……”

狱卒想起来了，他经常利用职务之便，給铜雀楼通风报信，让她们抓走了一个个妙龄少女，甚至帮助她们欺压女子的家人，害得她们迫于压力委身风尘。

血色手影一把按倒了狱卒。

猩红的鬼影已经探出半个身子，尽管是一团血雾勾勒其容貌，却也长发披散，细眉娟秀，风姿绰约。

它按倒狱卒后，犹如野兽张口咆哮，俯头欲吞食仇人报仇，血口如瀑，从狱卒头顶倾泻而下，他整个人被淹没在血海中，骨头咯吱咯吱地响，这是溶解的声音。

“啊！我错了，饶命啊！”狱卒半个身子已消融成血，剧烈的痛苦，迫使他本能地打滚缓解。地上的血水并未向周围流淌，反而紧紧裹住他滚来滚去的□□不许他逃脱。

“晚了，用我们的血泪换来的钱，很好赚吧。那就让你切身体会体会。哈哈哈哈哈。”

数只女鬼的声音合二为一，既有报复得逞后的快意，亦有深陷痛苦的悲鸣，在潮湿阴暗的牢狱中，杂糅在一块，竟有种恐怖的悲凉。

不一会狱卒的哀号便消失了，硕大的人抽动几下后，身子归于平静，他的神情由痛苦变为了呆滞，悔恨的目光淡去彻底寂灭。

血水褪去，留下狱卒被溶解后的残肢断臂，以及他后面那无数道巨大血手印。

距离血手印更深的牢狱中，庭月照被女鬼吸□□气之后，变成白发苍苍的样子，却仍神神叨叨地念着石头对不起之类的话。女鬼身上的水已经蒸发，神智清楚了不少。

她摇摇晃晃地穿过栅栏，笑着摊开手掌，纤纤玉手与生前无异，她乐开了花。

既然成了鬼，那该无拘无束才是，柳如霜都可以逆风翻盘，她凭什么不能为所欲为，只要不给柳如霜那个疯女人抓住就成。

她好不容易借助那股强大怨念逃出去，也该恣意潇洒地过活了。

轻盈的倩影就这样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铜雀楼。

一只湿漉漉的冰手悄然覆在楚涵的侧脸，青白的脸面，肿胀如面粉发酵，女鬼眼球凸得几乎快掉出眼眶，凄楚的眸子犹带寒光，“这冷漠又孤傲的眼神好生熟悉！楚公子，你是故意不救我的吗？”

他的确在明知柳宅有异的情况下，将计就计并未拆穿背后阴谋之人的真面目。如果这样的私心导致她们惨死，他可不会有半分愧疚，毕竟谁让他们装死，不肯说实话。

女鬼凑得很近，近到楚涵可以看清楚女鬼四分五裂的唇，干巴巴的牙齿，以及一截肥硕的舌头。

她身上的水滴落在他的衣衫上，潮湿的音色从耳中散布到全身，宛如置身冷冷的井水中。

楚涵余光扫到她衣裳上绣着的那朵银色牡丹，很快他就确定女鬼是柳宅里的那位假夫人了。

他拔剑拦腰斩去，剑光闪烁，风似的穿过女鬼身体，可女鬼未受一丝伤害，伸向他脖子的鬼爪浮肿开裂，坏死的黑指甲里隐隐有白蛆拱动，一瞬间他寒毛直竖，极快地抓住女鬼的头发，弃剑砸向她的面门。

“表哥，冷静啊！”江子吟的呼喊传入耳中。

女鬼诡异地歪头笑起来，手掐住他的脖子，楚涵不敢动手，生怕把江子吟打死。他已经记忆混淆，忘记江子吟不在身边。

粗糙而又冰冷的手掐着他滚热的脖颈，他喘不过气，也被那双手冷得浑身发抖。

他松开女鬼的头发，呼喊“莫荧！救我！”他拼尽全力大喊。

“对不起楚大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