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礼醒来的时候，意识还很模糊，哑着嗓子叫了好几声“喻简”没人应后才撑着床垫坐了起来。她睡糊涂了，这不是家里。

陌生的被褥，熟悉的青木冷香，手边还有把被长条纸巾缠绕严实的水果刀。喻礼捏了捏眉心，开了大灯。

黑白的冷淡色调，是岑妄的卧室。喻礼下了床，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屋内的摆设没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窗台上没了那次看到的花瓶和干枯的玫瑰茎秆。

“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突然在这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喻礼蹙眉：“别装死，我知道你在。”

【呃……你还说呢，我都没问你咋突然情绪激动晕倒了，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点。】

喻礼挑起眉梢：“体质差不是‘我’的人物设定吗？”

【哦哦是这样的，那什么，你别不信，岑妄不是还给你留了消息嘛。】

纸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喻礼低头看了很久，就在系统以为哪里暴露了的时候，她问：“岑妄的黑化值还好吗？”

【现在降到了56%，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区间，你不用太担心。】

纸条上除了一贯的嘴上不饶人地嘲讽完喻礼身体差，还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自己要去国外陪母亲待一段时间。

回答之后，迎来的是更久的沉默。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系统心虚，“嘀嘀嘀”地冒着电子音。任务快到头了，却突然发现宿主那端连上了男主，这种错误要是上报了，它可没法补上这么一大窟窿。被岑妄逮着这一点，系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他递来的合作方案——秘密地帮助喻礼完成HappyEnding的最终走向。

该说不说男主骨子里就透着点疯劲，系统在看到岑妄拿刀进房间的时候差点吓死，结果他只是塞到了喻礼的手心，怕她睡眠中无意弄伤自己，还特意卷了厚厚的纸巾将刀刃垫好了。

不是，谁家疯批病娇男主在黑化的边缘往女主手里送刀子，就为了防自己啊。它想不通，不过很快更炸裂的来了，岑妄揣了把刀在身上，然后换了件单薄的外套，简单收了一些必要的书本，夹着飘窗上的那瓶丑丑的秃棍子就走了。

很好，系统感觉他充分地理解了达成HE地必要条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及让喻礼远离随时黑化刀人的自己。

黑化值好升不好降，系统觉得岑妄的黑化值完全是刻意用刀剌了胳膊一刀，又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活活冻下去的。

但这些都不能跟喻礼说。

喻礼没问，只出走出别墅大门时，停下了脚步。

“下雪了。”她喃喃道。

大雪将地面完全覆盖，院中的一棵桂花树旁却空了一块，像是因人长久地站在哪里，所以只沾了星星点点的几片雪花，将原本的灰绿色草坪暴露在外。

喻礼拢了下棉服，轻声问：“我走了之后，这个世界还会接着HappyEnding的路线，继续正常运转的，对吧？”

【当然。】

“那就好。”

……

“好好好，年都过完了，妄哥还在放寒假是吧？消息不回，该不会是不想要大家伙儿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蒋莱挨了一拳，扭头就见周辉隐晦地指了指旁边的喻礼，低声警告，“没发现喻礼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话了么？你他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欠扁呢！”

蒋莱：“好吧好吧，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不知道妄哥也没回仙女的消息啊……”

“我吃饱了，还有套卷子没做完，就先走了。”喻礼端起餐盘，朝两人笑了下便离开了。

周辉板着脸：“下次说话过点脑子，别再她面前提起岑妄了。”

“哦。”蒋莱摸了摸后脑勺，“但妄哥到底去哪里了？真到国外去了？他不是和他妈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吗……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抛下一切过去了，好奇怪。”

“我也不知——”

桌面突然被人轻轻扣了扣。

喻礼拿了两瓶岑妄常买的那款巧克力牛奶递过去，替岑妄解释：“X国和我们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所以他才不常回消息。”

蒋莱：“啊？”

周辉也很震惊。

“但他绝对不会不要你们，你们对岑妄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喻礼的语气很认真，“只是时间问题，他又刚好被绊住，所以等等他吧，好吗？”

……

自那日一别后，所有人都发现喻礼变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原由。

蒋莱曾趴在桌边观察了她半天，然后得出结论：“仙女变刷题机器了，那笔转得比螺旋桨都快。”

收到身边的人若有若无的关切试探后，喻礼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最近的笔消耗得快了点。

二月十二号，也就是喻礼的生日当天又下了场大雪，一中只有高三的学生在补课，天黑后雪以及积到了脚踝上方。

晚自习的时候，蒋莱和周辉头对头商量了半小时，然后依次装病出去了。

临走前喻礼看了他们一眼，蒋莱屏息立正：“仙女，我们真病了，绝对不是搞什么惊喜——”

周辉一把捂住他的嘴：“缺心眼子，走了。”

笔杆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喻礼无奈地笑笑。

“哎喻礼，你转笔的手法还挺帅。”并排的一个女生随口道，“有教学视频吗？最近刷题刷晕了，我得找点别的事干干。”

“没有，我也是别人教的。”喻礼将动作拆分开来演示给她看，“这边用力推完后再往下压，转得会比较稳。”

“厉害厉害，我感觉我的脑子和手都没学会。”女生笑嘻嘻地摆摆手，“算了学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写试卷吧，转笔真的没什么天赋。”

“没关系，想起里的时候练练就好了。”喻礼捏紧了笔杆，低下眼，她也没什么天赋，可能是想起的次数多了，也就会了。

晚自习结束，雪下得更大了。

喻礼婉拒了同学邀她一起撑伞的好意，独自走在清理过的小路上。

校门口的大灯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下形成了灼眼的光斑，喻礼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将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好冷。

再抬头，呼出的鼻息像是一道迅速消散的轻纱，喻礼隔着这道薄雾，看见了一个套着小狼玩偶服的人。

“免费赠送小礼物，免费赠送小礼物——”

小狼玩偶服里的蒋莱托着厚重的头套，瞥见对面的一个小丑，跟电话那头的周辉汇报：“怎么回事，你还有planB吗？”

“什么破烂B，你好好完成任务，你今天出了任何差错，我和方启明一定弄死你！”

“放心吧周辉，这小狼跟妄哥之前朋友圈里的那个娃娃很像，仙女肯定会过来的，她现在正看着我呢。”蒋莱上一秒还信誓旦旦保证把人带到，下一秒开始尖叫，“我靠，她怎么往对面去了！谁他妈这么缺德，抢人抢到你蒋小爷头上了！”

小丑的手上抓了一大串彩灯氢气球，他手边的喇叭还在不停地喊着，不少学生过去了都领到了一个小礼盒。

喻礼心中一动，预备朝蒋莱而去的步子临时换了边，站在了队伍末尾。

排队的过程中，她歪头看着小丑的动作。基本上不说话，随手一指箱子里的礼盒示意人自己拿。喻礼想笑，这哪是小丑，明明是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少爷。

排在喻礼前面的是一位很可爱的女生，她问：“你是在拉人工作吗？需要加个微信群或是关注什么账号吗？”

小丑拍手，指了指箱子，催她快点。

女生眨眨眼，说了句谢谢后，朝他甜甜地笑：“好吧，那请问能送一个气球吗？”

喻礼感觉周围的气压都变低了。

只见小丑的脸垮得更很，不高兴地弯腰，一连拿了好几个小礼盒丢尽女生怀里，然后手挥得有残影，让她快走。

轮到喻礼时，她伸向纸盒的手突然被拦了下，小丑俯身，将气球的绳结系在了喻礼的手腕上，然后扒开统一的小盒子，拿了个大号的礼品盒递到了她的手里。

旁观的蒋莱手机都要捏碎了：“草，这小丑把我当小丑，什么玩意，大晚上撩妹是吧！”

气球里的彩灯一闪一闪，里面都是不同形态的小羊。喻礼收回目光，“为什么送我这个？”

小丑把“免费送礼物”的纸板转了个方向，露出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幸运儿的幸运礼物。

喻礼轻轻啊了一声，笑道：“确实好幸运。”

小丑点头，朝她挥手告别，也不管后面还排着的队伍了，抱起纸盒和音响就走。

“等一下。”喻礼快走两步，拂开了小丑肩头的落雪，扬起笑容，“谢谢你，我很喜欢，能抱一下吗？”

小丑脚下一趔趄，不知是地太滑还是被她的话惊的。

喻礼没管，将头埋进他被雪水打湿的单薄又滑稽的红绿相间的服装上，“今天被同学夸奖，说我转笔转得很厉害，我说是别人教的好。”

感觉到小丑后知后觉的挣脱动作，喻礼的手臂环得更紧，“也不知道他在国外过得好不好，我其实有点想他。”

……

即使系统不说，喻礼也隐约能猜到点什么，不过从没有点破过。

一模二模岑妄没回来，百日誓师也不见他的踪影，他真的一次都没有以一中学生的身份回来过。

“喻礼？怎么一个人在河边吹风啊？”

“来透透气。”

姚婧朝她挤眉弄眼：“是来要合照的人太多了，实在忙不过来了吧？看来理科班第一名确实有实力，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和你照一张？”

喻礼接住她的调侃，笑着回：“舞蹈学院的全国第二名，和你拍照是我沾了光。”

姚婧骄傲地耸耸肩：“行吧，看在你懂行情的份上，那今天和你多拍两张。”

“其实我以为你会走高考，去读经管。”

“不行，我看到那东西就头疼。”姚婧叹气，“多亏了你，否则我现在应该被我爸妈逼着去学什么贵妇礼仪，为未来当什么地下三四的贤内助打基础了。”

“我对管理公司没兴趣，况且我家那个摇摇欲坠的空壳子，我弟就是不吃不喝奋斗十年也救不回来。”姚婧全身放松，“破烂而已，我才不稀罕。”

“你以后会更好的。”

“借你吉言。”姚婧顿了顿，还是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认真地道个歉，那时候或许是因为嫉妒，或许是觉得岑妄对你实在特别，所以或多或少干了点蠢事。对不起喻礼。”

喻礼一笑而过。

“当时父母总逼我接触一些男生，我很抗拒，所以在察觉到对岑妄的喜欢后就把他当作救我出姚家的浮木，怎么都不肯放手。”一切都过去了，姚婧的语气很坦然，“其实他可能都记不清我叫什么，你千万不要误会，岑妄他好像单单地把你放在了圈内，就仿佛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喻礼不免想到了那个给她送完生日礼物就不管后面的人、立马跑路的垮脸小丑。

姚婧：“抛去曾经的情敌身份，其实我觉得你们还挺配的。”

不过很快她就握紧拳头：“当然，他出去那么久都不回来，我又感觉他不怎么配得上你了。”

喻礼笑得前仰后合，身边的姚婧只能干着急：“不是，你笑什么，我认真的，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恋爱脑，这么重要的毕业典礼都能让你一个人，像这种……”

河水的另一边，一个身着深色T恤的男生拦住路过的同学：“你好，能麻烦你帮我拍张照片吗？”

学弟懵懵懂懂地点头：“可以，你要在哪里照？”

“就在这。”岑妄提了下帽檐，侧过身确保喻礼也会被框进镜头里，“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相机定格夏日的一隅，岑妄在角落看她笑容明媚。

毕业快乐，喻礼。

……

“快快快，不对，这个要摆在东边。”

“老李，窗户关小一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