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鼓噪着拂过耳尖，直通心底，黎今晚重复想着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那时哭过而敏感的眼眶，似乎又被情绪带动。

姜然靠近她，张开双臂。

这个怀抱温暖，放轻的力量试探着收紧。

黎今晚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身体头脑一同放松，有什么东西毫不克制地往他衣服上留下印迹。

姜然听到反常的微弱动静，微微低头，发现有眼泪洇湿他的衣服时，微愣过后淡笑一声。

黎今晚抽吸一下：“为什么笑？”

姜然语气温和，又带了些轻快：“能见到你平时不会表现出来的一面，我为什么不能笑？那可是别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事。”

仿佛被他这样的情绪感染，黎今晚微弯唇角：“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脆弱？”

“什么脆弱？”姜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着说，“人从小到大谁没哭过？”

黎今晚：“你也哭过吗。”

姜然总觉得，他是挖了坑好让自己跳进去，不过很快回答：“当然。”

“是吗，能不能举个例子？”黎今晚认真地在好奇。

但凡换一个人，姜然都会觉得这种问法带有嘲讽意味。

姜然从记忆里翻找起来：“有一次高中打篮球赛被人撞到，我当时疼得要死，但是周围人太多了就忍着没哭。”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结果到了医务室，可能因为强忍着痛感更强了吧，我坐在那里直接流泪，还把校医吓到了。”

他的故事让黎今晚放松很多，就这样靠着他，想了想说：“听起来，你也很爱面子。”

“？”

他在这里为了安慰，都讲出这种以前的糗事，竟然就换了这么一句。姜然气笑：“黎今晚，你还有没有良心。”

黎今晚伸手环绕住他的腰。

离下课不知道有几分钟，又或是几秒钟。她没在想他们的周围是否有人经过，也不在意等等下课，有多少人会经过宿舍楼。

她只是这样安静抱着他，随着时间推移，愈发贪恋这种干净舒适的温暖。

这种纯粹热烈的真诚爱意。

她是第一次体会到。

黎今晚忽然想到蒋路和沈君怡都提起过的事。

他们都觉得，在没有彻底确定他是怎样的人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彻底将感情都交给他。

可她对他的信任，好像并不是确定关系那天才产生的。

直到今天她又觉得，这种爱意哪怕深入骨髓，好像也没关系。

“所以，晚上还要不要出去吃饭？”

姜然的声音将她拉拽回来。

黎今晚微微摇头：“我的眼睛太肿了。”

“那就说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姜然说完，又笑着补充，“当然还有我的晚上。”

黎今晚点点头：“好。”

“哦对了。”姜然微微放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周五的电影想看什么？”

黎今晚：“除了爱情片我都可以。”

姜然视线慢慢移回她的脸上。

黎今晚解释：“也不是排斥，就是我对爱情片不太感兴趣，可能会睡着。”

想到她是顾虑他们的约会体验，姜然重新笑起来，把手机递给她看：“这是排片，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黎今晚轻点屏幕，简单看了眼标签。

不是寒暑假也不是重大节假日，最近的电影很是平常，抛开爱情片之外，就剩两部悬疑两部动画片，还有一部……

“这个怎么样？”

“什么。”

姜然看了过去。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抬头看了眼分类，“恐怖喜剧？”

黎今晚：“我那天有听别人提起过这个电影，应该还不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国外电影。”

重点是在国外国内吗。

而且恐怖片就恐怖片，怎么还有喜剧成分？

姜然沉默数秒，一抬眼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像是被什么蛊惑着点头。

“那电影票你来买还是我来买？”黎今晚问。

姜然：“这什么话，当然是我来买。”

黎今晚：“那吃饭我来付钱。”

她平静说着这句，像是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姜然：“黎今晚，我的意思是，不用和我分的这么清。”

黎今晚皱眉：“什么意思？”

姜然动了动嘴唇，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又淡笑起来：“没什么，回来再慢慢跟你说。”

眉间的疑问并未平复下来，黎今晚听到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给你，让我跑腿就算了，还让我看你秀恩爱。”田新愤愤不平，白了眼姜然。

姜然：“我平时少给你带东西了吗？”

他接过田新递来的袋子，让黎今晚拎好。

黎今晚低头看了眼：“酸奶吗？”

“嗯，放在冷藏柜后排的那种，不过不是让你喝的，回去——”姜然停住话音，看向一旁。

“？”

田新了然他的意思，恨恨地咬牙：“嫌我碍事了呗，我走。”

姜然：“也别走太远，等等还得一起去食堂吃饭呢。”

如果黎今晚不在场，田新已经骂出了声。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再瞪他，但一个咒骂的字都说不出来。

黎今晚看着他们这样，嘴边浮现着轻松的笑意。

姜然转过头来仔细叮嘱：“这是买来给你敷眼睛用的，虽然你知道你爱喝凉酸奶，但你病还没彻底好，天气又这么凉，要喝的话放到常温再喝。”

黎今晚安静点头。

她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给他舍友发的短信，让他买了又送过来。

看到她这么顺从答应，姜然产生质疑：“真的假的？”

黎今晚：“嗯，我会放到常温再喝。”

下课铃刚刚已经响过，附近不停有人经过，姜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开了她：“那回去好好休息。”

“好。”

然后又听他说着一些叮嘱。

黎今晚看着姜然离开，和他的舍友像是在拌嘴。她看了看袋子里熟悉的包装，伸手拿出一瓶。

拧开后仰头猛喝几口，黎今晚满意地舔了下嘴唇。

酸奶不喝凉的，那完全失去了意义。

周四大二统一进行体测，学生会的人负责分数统计。

这件事交给了学生部的人负责，但恰好学生部有三名大二学生，为了公平起见没有参与分数统计中。

姚童叫来了没课的黎今晚和沈君怡来帮忙，其实也有给学生会撑场子的意思。

毕竟两支花都站在这里，大家的目光很难不注意，也同时会感叹一声，学生会的漂亮学姐原来这么多。

姚童一想到这，满足地笑了笑。

沈君怡皱眉：“干什么露出这种坏笑？”

姚童：“这叫幸福。”

沈君怡看了看附近跑完两圈喘着气的人，不禁感慨：“还好大三没体测了，不然现在红着脸的人就是我。”

姚童无语：“你什么时候红过脸？每次都装病请假，最后补考找学生会的给你放水。”

沈君怡：“啧，那我好歹还象征性地跑了半圈。”

两人争执完，新一轮的体测又开始。

黎今晚在册子上做着记录，不知不觉间旁边站了个人影。

艺术系最后一个班级考完，黎今晚将册子交给沈君怡，换她去短暂休息。

一转身，与她相隔一步距离的人映入视线，黎今晚愣了愣。

她好像见过这个人三次。

有两次是跟着姚童一起遇到的他，还有一次是因为在顾杰身边看到的他。

黎今晚点了点头，往一旁的休息棚走。

旁边的身影继续跟上。

黎今晚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喝了口后看向绕到他面前的人。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和她一样是大三的，还是篮球社的社长，也是顾杰的好友。

“有什么事吗？”

黎今晚轻声开口，同时在想，会不会是顾杰找他来当什么说客。

“齐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你去看了我们的篮球赛，姜然也在。”

黎今晚有一瞬间的停顿，她倒是忘了还有那次。

齐景：“你觉得姜然打球怎么样？”

黎今晚没懂他为什么会这个，但想着他和顾杰的关系，难免觉得和顾杰有关。

齐景看着她戒备的眼睛，或许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解释：“我来找你和顾杰没关系，是因为姜然。”

“他怎么了？”

黎今晚皱眉。

其实比起那次赢比赛，她回忆最深的那次，还是他被人撞到额头磕破，他们一起去了医务室。

再然后……

总之，她下意识以为他又受了伤。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齐景又问了一遍，像是执着于那个答案，“你觉得姜然打球怎么样？”

黎今晚没彻底放下心来，思考后回应：“我不懂球，但那天的比赛他打得很精彩。”

齐景：“我也觉得很精彩，而且能像他这样打得精彩，还是个非专业运动员的人，非常少。”

黎今晚不懂他说这些的意思，只是默默听着。

“你知道他以前想当篮球运动员的事吗？”齐景出声问，“我也是和他闲聊才知道的，但他家里不同意他走体育，所以他只好放弃。”

“其实从第一天见到他，我就能感觉出他曾经应该受过专业训练，只是没有继续。”

黎今晚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些，不过觉得也正常，毕竟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周，不足以聊这些过往。

“所以我一直想拉他去打校联赛，当然，这事我也有私心，不过我更多的是觉得，天赋和热爱，不应该被那样埋没。”

齐景继续说着，注视着她：“他已经一周没参加篮球社的活动了。”

黎今晚有些诧异。

她一时分不清，是觉得明明社团活动可以自愿参加，齐景却这么介意，还是想到，姜然会为了她放弃曾经热爱的兴趣。

齐景接下来的话像块重石，彻底压在心口的位置。

让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平稳呼吸。

“其实他拒绝联赛的事情不是最近，我可以确定，大概就是在你们谈恋爱之前不久。”

黎今晚垂眸：“如果是他自己不想去呢？”

齐景淡笑：“他刚加入篮球社那会，没拒绝过这件事。”

“所以如果可以，我想拜托你跟他聊聊。他那样的天赋不应该随意浪费，更何况他是爱打篮球的。”

“而且，他曾经没实现的梦想，现在起码有个机会，虽然没办法相比，但也是能带给他货真价实的荣耀，还能写进简历。”

老实讲，黎今晚不是一个会考虑梦想的人。

她只知道她想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然后循规蹈矩地学习，生活，为之努力。

可梦想论放到姜然身上，她会觉得无比匹配。

仿佛他就应该有梦想，追逐梦想，在充满光亮与希望的道路上迎接鲜花和掌声，煜煜发光。

齐景走后，黎今晚回去接替沈君怡又记录了一个系的体测成绩，这样的轮换直到体测结束。

“总算结束了。”

沈君怡伸着懒腰，看向姚童：“晚上吃什么去？”

姚童：“食堂还是出去吃啊？”

沈君怡看了眼黎今晚，撇嘴说：“食堂呗，就我们两个。”

“哦对。”

姚童差点忘了，黎今晚的晚饭已经被某个人预定。说来也巧，她刚想在心里吐槽姜然，就看见他朝这边走了过来，靠近黎今晚。

黎今晚抬眸看他。

这一对视，姜然总觉得哪里不对。

姚童拉过沈君怡，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聊，我们两个走了。”

临走前沈君怡还不忘放着狠话：“小子，别让我发现你欺负她。”

周围一切声音仿佛和他们无关，两个人相对而站，距离也近，姜然却觉得有隐形的力将他推开。

“怎么了？”姜然开口的声音不那么平稳，强行让自己放心，“是不是累了，那我们休息一下再去吃饭？”

“姜然。”

平淡的两个字，却有说不出的沉郁气息。

姜然回想着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

明明一切都正常，他们相处得很好。

但他还是揽过责任：“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你说出来，我改。”

他情绪的转变很明显，甚至多了几分没来由的焦急。

起码在黎今晚看来是这样。

黎今晚一怔，很快摇头：“不是。”

微松口气，姜然又听她问。

“你是不是很喜欢打篮球？”

“嗯？”

姜然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个，回答说：“还行。”

那应该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黎今晚垂眸，又不知道该怎样跟他沟通这件事。齐景走之前，说不想让姜然知道他来找过她，所以拜托她保密。

既然这样，她总不能直接跟他谈过往和梦想的话题。

黎今晚问：“那你最近怎么没去打篮球？”

姜然笑着回：“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没打，又不是一整天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

他还是轻松的语气，黎今晚试探着说：“刚才体测我碰见了篮球社的人，听到他们说你最近没去参加篮球社的活动。”

姜然嘴角笑意不减：“社团活动什么时候必须要去？”

“那你是因为我才不去的吗？”黎今晚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到一些不一样。

姜然微顿。

他好像还没考虑过这点，可换句话说，就好像有了更重要的事，自然而然就会把没这件事重要的事往后放放。

黎今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事。”

听着她略微沉重的语气，姜然反倒轻笑：“怎么这么严肃，一个社团而已。”

“可你喜欢打篮球，那就不仅仅是一个社团而已的事。”黎今晚问，“而且你之前不是会参加比赛吗，后来怎么不去打？”

姜然：“之前那次本来就是去帮忙的，而且——”

他当时有想在她面前表现的心思。

黎今晚其实清楚，讨论这样的话题，无论是齐景还是他的话都不能全信。

可这一周以来，他总能表现出时时刻刻想和她呆在一起的心思。所以她觉得齐景的话可信度很高，姜然是会为了她而放弃课外活动的人。

毕竟他还能逃课过来找她。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不去。”

黎今晚语气变得郑重，盯着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晚上就不要一起吃饭了。”

姜然蹙着眉，声音还没滑出喉咙，紧接着听她说。

“改成中午，晚上我和我舍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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