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

对着这双眼睛，她没办法狠下心。

她不知不觉就改了口：“……你上来吧。”

原本想着大家尽快赶去盘衣巷，倘若确认了何起真的是妖，真的藏在盘衣巷里，便提前布阵捉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哪知情势逆转，现在妖藏在暗处，不知方位。

算了，那还是把他放在自己眼前，让他跟着她好了。

听到这话，崇洲眼眸一亮，发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拉着凌七七衣袖的手没有放下，反而一下子紧紧握住凌七七手腕，道：“七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别丢下我。

这个王晏只怕是已经上了妖的死亡名单，继续待在这里，尤其是王晏身边，太过危险。还是跟着凌七七比较好，遇到妖也不怕。

“道长！道长！千万不要伤到小苹啊！把何起杀了就好，小苹是无辜的！”王晏在下面看着两位道长似仙人般乘剑而行，拼命挥手大喊，两位道长却头也不回，御剑远去。

他含着泪，捂着不知为何发热的胸口，望着远去的二人，喃喃道：“小苹、千万记得别伤了小苹……”

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要救小苹，却感觉越是救她，就离她越来越远。

崇洲听着王晏那隐约的喊声，道：“他好像还有话要对我们说。”

“别理他，傻子罢了。”凌七七听清楚了，但她理都不想理：“都要被人家丈夫抓去杀了，还只知道小苹、小苹的。”

她余光看见崇洲惨白的脸，感受到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很紧，那股想捉弄他的心就上来了。

她突然用力把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往前一拉，下一秒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便撞上了她的后背。

“七七！”崇洲惊惶大喊。他第一次感受御剑飞行，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只能紧紧抓住凌七七，哪里知道凌七七这么恶劣，现在都不忘捉弄他，吓得他手也没敢放，整个人贴在凌七七身上，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凌七七的肩膀。

“哈哈哈哈！”凌七七得意地笑起来，之前生的气一下子消失了：“傻子！长那么大个儿居然还怕高！喂，你到底是不是修道中人啊？怎么胆子这么小。”

“怕高很正常，谁都有可能怕高。”崇洲紧紧闭着双眼，努力平稳心跳，尽量用平和显得不害怕的声音说：“这并不说明我胆子小。”

“不小？那你放开我，站远一点。”

“……”

崇洲的回答是抱得更紧。

有这么怕？凌七七抬头看他，看到他线条完美流畅的下颌角，然后是嘴巴、鼻子、眼睛、眉毛……这个角度，竟也没有让他的容貌减损半分。

这个长相做她的道侣，她真的是非常满意啊。要是再有点天赋就好了，能聚灵也好啊。可惜，崇洲同灵力绝缘，无法感知运用。

犹豫了一下，凌七七还是说：“倘若做我的道侣，连御剑飞行都要害怕的话，可是不行的。”

崇洲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睁开眼睛，对上凌七七那异常认真的双眼。

下山以来，他们从不曾认真谈过彼此对道侣的看法，更别提对彼此提出做道侣的要求。凌七七是不把崇洲这样的废物看在眼里，而崇洲则是有自知之明。究根结底，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终究是要分开的，如何会相信四年后他们能真的结成道侣。

现在，凌七七这样问，是打算对这门婚事，也是对他，认真了吗？

崇洲看着凌七七，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鼓动的韵律中，澎湃出喜悦、激动、茫然……

他张嘴想说话，发现嗓子干干的，于是咽了下喉咙，才哑道：“……我会努力。”

努力站在你身边。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握上来，触碰到他那还紧紧抱着凌七七肩膀的手。

崇洲强忍着对高的恐惧，低头看去，看到那缠在玉一般莹润的手指上的白绫，正顺着他们交握的手，绕着圈往他手指上缠绕。

这普普通通缠在凌七七手上的白绫，竟是件法器吗？

这时，他听见凌七七的声音，和着风声，竟让他有种温柔的错觉：“这是师尊下山前给我的，名叫引灯绫，绑上之后，若是在百米之内，这对引灯绫能建立隐秘的联系，感知对方。你没有灵力，不能命令它，但倘若遇到危险，它能自发抵挡三次攻击，保护你，我手上的引灯绫也会去帮你，绫先至，我也必到。”

若是在百米之外，只要对方还绑着它，无论隔得多远，都能通过灵力用引灯诀引着对方的命灯，感知位置，找到对方。

这些就不用说了，说了崇洲这傻子也用不了，反正他也不会跑到离她百米之外的地方去。

“好啦，有这个在，你掉下去引灯绫也会保护你，绑你上来的，你可以放手了吧。”凌七七用手肘往后捅了捅崇洲，让他不要再贴着她了，她有点受不了了，尤其现在崇洲还拿那闪着亮光的黑眸这样看着她。

崇洲没有立刻放手，反而问她：“七七，你确定了吗？”

“确定什么？”反正师尊说崇洲是她此生避不开的命定中人，且这一路走来，崇洲脾气温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怎么捉弄欺负他也不反抗，连哭都是偷偷躲起来哭。

师尊说得对，她这样霸道蛮横的性格，就得找崇洲这样的，其他那些天赋高的仙门弟子，都自有傲气，怎甘屈于她之下，任她欺负，捧着她惯着她呢？

没看见她上面两个嫡亲的师兄，平时也很是宠她，但若是问他们愿不愿意做她的道侣，肯定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你先按你说的，好好努力着吧。”她笑着晃晃脑袋，崇洲便看见凌七七头上戴的那条他送的绒球发饰，随着秀发轻轻飘摇。

他微微一笑，试着将胸膛移开一点距离，然后才慢慢放手。

他们飞行在云山之上，云雾飘飘，衣袂翻飞。

那曾遥远而飘渺的云朵此刻竟触手可及，曾人力不可企及的高峰此刻竟好似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天地依旧广阔，人即使飞行在万物之上也依旧如此渺小，可站到了这样的高处，感受过这样的力量，人的心，还能渺小吗？还愿意渺小吗？

崇洲的内心如同此刻被风鼓动的衣袖，他没有修道人的绝顶视力，并不看得太清，便问：“七七，这是要去往何地？”

凌七七并不知道崇洲心境起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