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那黑袍老人在凛若冰霜的注视下不自觉抖了抖，随后又强行恢复了镇定，“请问两位，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比起昨天的狂热，老人今天的表情显得十分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让人不适应。他的手在胸前比划着十字，“我代表神真诚感谢您。”

颜染摆摆手，戒备地打量他身后的人。

为首是一名少年。除了脖子上同款十字银链之外，打扮与普通乡间少年无异。

少年手上捧着一个颇为神秘的黑匣子，上面挂着不成比例的铜制锁头，边缘之处也用胶条封的严严实实。

索兰的左手握紧了餐刀，右手则抓住了桌角。

这桌子在他看来，比书上常常写来做武器的“刀子”称手得多。

老人略带恐惧地瞥了高壮凶悍的男人一眼，但是生存经验让他知道，那个柔弱俊美的年轻人才是拥有主导权的一个。

“高贵的先生，我仅仅代表教团，请您帮一个小忙。”

“我是一名神父，”他谦卑地鞠了一躬，“如您所见，现在并不太平，到处都是妖魔鬼怪，这是由于我们的罪恶所致。”

颜染向来讨厌这种连篇累牍的废话，可是身在教团地界，便配合着认真点头。

神父继续说道：“教廷需要每个人的力量，来阻止整个世界的堕落。正是因为欲望的腐蚀，让魅魔这种万恶之源在大地上横行，魔女只是受到它们力量蛊惑的帮凶。”

“盒子里装的正是一只神灯恶魔，虽是恶魔，却有预言和鉴别的能力。我想，比起处死它，发挥它更大的价值才是正确的。”

神父说着，脸上露出悲苦而虔诚的神色：“我要把它献给蒙特利堡的红衣主教，相信主教大人和天使纯洁光辉的力量能驱使它辨别善恶，除掉更多魔鬼！驱逐这世上所有邪恶！”

神父苍老的脸再次皱成一团上狂热的红色。身后那些教众同时也攥起拳头，群情激奋，只有捧着盒子的少年面色沉讷。

颜染心里长草，面上不动声色。

“这个艰巨的任务，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交给我的养子克里斯——”

神父抬手拍了拍身后少年的肩膀，“但是旅程艰险，我希望能有其他人和他同行，以确保盒子里的魔物不会跑出来。”

神父期待地望着颜染，“所以……”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红宝石，颗颗放射着炫目的光芒，看上去十分值钱。

颜染看着那个微微发出颤动的黑盒子，还有面色古怪的少年，摇了摇头。

他可不想因为节外生枝耽误时间，导致发情期到了还找不到“白狼”：那种酸爽的死法，www.youxs.org。

“……好。”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

索兰伸出大手，一把接过了神父手中的红宝石。

颜染讶然：没想到宠物比主人还贪钱。

就在他决定阻挠时，索兰又张开了沉默的嘴巴：

“顺路。”

“……我来。”

他语意坚定，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神父大喜过望：“一言为定！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教众们奋起欢呼，又陷入一阵对“神意”的狂热之中——

颜染怀疑，如果他这时候说不干了，绝对会被当成“魔鬼的搅扰”处死。

这时，名叫克里斯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微微鞠躬后手掌挨上心脏，温声对颜染道：“亲爱的先生，很荣幸与您同行。”

索兰不善地望着他温吞的眼神和浅浅微笑，露出一脸厌恶。

“他不许。”

索兰言简意赅道。

神父被凶悍的眼神又吓得一缩脖子，却只能强装镇定：“非常抱歉，克里斯教廷的一员……如果没有克里斯，主教大人是不会接受的……”

又补充解释道：“平安抵达之后，主教大人会给您更多赏赐……”

听到“赏赐”，索兰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便也不再计较。

神父继续在哆哆嗦嗦和端着架子之间对颜染道：“请您先吃好喝好做好准备，克里斯将和您同行……我等，就先告退了……神会保佑您的。”

随后带着那群黑袍信徒一溜烟离去了。

只剩下人群中显得格外镇定的克里斯。

克里斯眨着眼睛回头看看后，再次上前半步对颜染躬身：“可以知道您的姓名吗，我尊贵的先生。”

系统不在，姓名什么的全靠自由发挥。

“苏，”颜染回答道，“我姓苏。”

既然要冒充妲己，不如就贯彻到底。

克里斯睁大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真是个美丽又独特的名字。”随后又习惯性地赞美道：“就像您本人一样。”

索兰眼中顿时涌入了沉沉的杀气。

克里斯被吓了一跳，受惊小兔一般后退了半步：“这位先生倒是有些可怕……”

他不由朝着颜染身侧躲了半步，语气也带了点委屈，硬着头皮道：“不过，我会勉力与二位好好相处的。”

随后，他闪烁着纯朴的大眼睛又凑上来：“不过，在出发前，我想我需要准备一下行囊，可否请美丽的先生稍等一会呢？我会马上来这里找您会合。”

颜染一眼就能看出，克里斯和那群教徒有着本质的不同。

一个被迷狂信仰灌注脑袋的人，是不会又这么透亮又闪烁的眼睛的。

而这样一个少年，偏偏要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想来有些奇怪。

还不等颜染回答，索兰便紧紧握住了颜染的手臂。

看他冰冷如铁的脸，似乎不怎么高兴，“走。”

说着便拉颜染向外走去，手臂力气大的惊人，几乎一臂就能将颜染整个提起。

“那回见！”颜染极尽着力气，在消失前对克里斯道。

索兰的余光瞄着那身不合体的黑色礼服，它已经在昨夜中还沾染了些血腥气。

似乎怕颜染误会，索兰松开手，将手中的红宝石展示给颜染看，又指指前方，随后不容分说地弯下腰，就像曾经那些壮硕的触手侍弄颜染一样，轻巧而自然地将他一把抱起。

一路上吸引无数目光和指指点点，只不过两位当事人都格外淡然。

索兰准确无误地停在小镇最好的裁缝铺子前，抬手指向墙上最上乘的宝蓝色衣料，将两颗宝石放在桌上。

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在这穷乡僻壤，只有教团的人才有资格用这种稀有矿石，他平日里也就是看着神父大喇喇地用，梦里流着哈喇子眼馋一会儿。

“尊贵的两位先生请，请您先行回去，留下地址，做好后一定亲自为您送到府上。”

测量完尺寸，老板殷勤地说起文绉话来。

索兰眉峰一凛，老板顿时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挣的。他嘴里喊着“哎呦呦”后退到墙角，有种被饿狼威逼的感觉。

“衣服怎么着也得三天才能做好，就算是世上最好的能工巧匠，不……就算是有魔法，也没法给您变出现成的来呀！”

然而索兰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颜染略看不下去，以主人的身份劝说:“别闹，咱不要了。”

说着就要从老板攥得死死的手心里扣出红宝石。

局面当即有些混乱。老板一边泪眼汪汪躲避着颜染，一边试图壮着胆子反驳无理要求。

“去剪。”

索兰低沉的嗓音终止了一切。

望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沙包大的拳头，完全能随时捏爆谁的脑袋，连颜染都下意识闭住了嘴巴。

老板哭咧咧地拿起粉笔剪刀、针线，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见过这样多钱喜极而泣还是后悔。

老板开始咔嚓嚓按照颜染腰围裁剪布料。

索兰像个冷酷无情的监工，一言不发地看着。

他冷静而全无感情色彩地望着那些衣料和图纸，一边似乎在沈思什么。

待到老板把最后一块布裁剪完毕，索兰的眼神又暗昧了几分。

老板的心情宛若奔丧，窃窃看着万恶的甲方，不敢说话。

“出去。”那个阴郁的男人冷道。

老板心快要跳出体外了:他说的出去，是要出去算账的意思吗？

经过长时间的愣神后，老板意识到索兰真的只是要他物理上走出去。

老板出去之后，索兰的背后忽然冒出无数细细密密的触手，它们模仿着老板的样子拿起针线有的捡起的是散落在工具盒里的淡水珍珠和铂金丝线。

开始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几只触手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液，然而缝纫速度越来越快，触手彻底习惯了速率后伸张开来，像是一架金光闪动的织造机器。

半个小时过后，索兰打开门从中拿出一套美轮美奂、惊为天人的宝蓝色衣装。

裁缝店老板一整个愣住，下巴几乎拉到地上，根本无法想象是怎么做到的。

银线镶边、蓝色玫瑰花瓣般的拥簇中，颜染恍若一个天使。

索兰露出些许微不可查的满足神色：

衣服要钱，吃饭也要钱，等价交换是人类社会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