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染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正窝在索兰的怀里,颠簸的马车在摇晃着,索兰正自下而上凝望着他。
“索兰……”
颜染努力伸伸胳膊,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刚起了一半又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别动。”索兰说。
“腿有点儿麻。”颜染又动了动。
索兰干脆把他的腿捞上来,一起抱在怀里,顺便用手揉一揉。
车帘忽然一撩,又是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骑在马上的克里斯关切地朝里面望着:“醒了?”
“嗯。”索兰不回头地回答。
“哇!真的担心死我了,苏颜你感觉如何啊?”
“还行,”颜染实话实说,“不过我是怎么在这儿的?”
随后,他转了转多少有些迟钝的脑子,“这是哪儿?”
“王后说动国王,派我们带兵征服北境森林——话说回来,你不是帮王后治好了心病吗?”
颜染刚想反驳:他们王公贵族都有病,谁爱治谁治别来烦我。
但仔细一想,客观上好像确实如克里斯所说。
克里斯看着颜染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宽慰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征服就征服吧,反正也不会真打到白狼族那里,这腐朽的邦国,派兵出征只能加速灭亡。”
颜染被他激地又动了动,被索兰大力压制回去。
“你这么想,那你上前线卖命干什么?”
克里斯又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想多多认识军队的人——我想拥有自己的军队,或者说,和我理念、目标相同的很多士兵。”
颜染竖起一个虚空大拇指:不愧是爱搞事的主角。
索兰的脸很冷,当他意识到克里斯又在说废话、耗损颜染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元气,哗啦地就拉上了车帘。
被帘子扫到眼睛的克里斯痛呼着“哎哟哎哟”,索兰视若无睹地抱紧了颜染。
“王后想要彻底征服北境,包括炎岛,在那里掠夺钱财,以填补格兰特国这些年来的亏空。可士兵们都认定了前往北境森林是送命的行为,贵族们又纷纷不肯去,所以哗变的情绪与日俱增,是时候加一把火了。”
克里斯继续在帐外续续地说着。
颜染和索兰冰冷沉郁的眼睛对视一眼: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不过,也正有赖于此,国王不得不派我这个平民担任将领。”克里斯又猛地撩开帘子,冲颜染做鬼脸,“没有过军功、也没有贵族帮派,只‘效忠’于国王的‘忠仆’。”
一句话有数不清的槽点,颜染一时半会儿不止从何吐槽,只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帘子哗啦地拽下来。
“哎呀!”帘外又传来克里斯被扫到眼睛的痛呼。
颜染忽然感觉身下微微一震,转脸去看索兰,冰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颜染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目睹索兰的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描摹着它的轮廓和微凉的触感,闭上眼睛感受那种变化——索兰的体温确乎升高了一些,和那种冰冷野兽的感觉全然不同。
“你昏倒了,为了那些人。”索兰忽然张开了嘴巴,锋利的犬齿碰到颜染的手指。
颜染摇了摇头。
“我是为我自己,”他说,“只有这样会让我好受。”
看着索兰的眉头深深凹下去,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沉思、以及对颜染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无条件苛责中,颜染唇角微微挑了挑,狡黠地转移话题:
“那你呢,索兰,你因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
“不为什么。”索兰倔强地回答。
颜染轻轻笑了笑,静静在逐渐变暖的怀里再次闭上眼睛。
夜幕渐渐降临,过度使用灵力的颜染还在沉沉睡着,颠簸在马车中的索兰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疲惫——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缓缓闭上眼睛,索兰小心地将下巴枕在颜染坚硬的颅顶,在颜染轻声的呼吸中随他阖上了眼睛。
马蹄声和殷殷的虫鸣仿佛也在耳畔消散,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夜空下最为安谧的时刻,地面忽然猛地一沉。
索兰猛地掀开门帘跳下马车,重新踏在大地上——
一派人仰马翻的纷乱之中,一片森林陡然闪现在眼前。
明明刚才还是一马平川,那是一座会移动的、幽灵般的森林。
不,那座森林就是幽灵本身。
就在那片森林之中,毒液般的浓雾滚滚而来。士兵们纷纷惊惶逃窜,嘶叫声、踩踏声、挣扎声不绝于耳,一派人间的炼狱。
就在那片浓雾之中,潜伏着、翻滚着无数的野兽。
那是仅仅见诸于神话志怪的远古巨兽,猛犸、穷奇、剑齿虎……渐渐地,森林深处走出更加庞大、诡怪的兽类,它们的身高甚至超越了滚滚的浓雾,那雾气,就像是它们行走所搅动的烟尘。
牛奶样的浓雾之中,索兰梦地回头,望见克里斯急匆匆朝着这边冲来,口中似乎大喊着什么。
“快到森林里去!到森林里去!”
尖锐的疾呼似乎将纷乱撕开一道口子,克里斯猛地回马向后——
就在前往北境之森的军队后方,滚滚的尘烟之中,一队披坚执锐的兵马带着决绝的杀意疾驰而来。
猩红的四芒星勋章让他们格外显眼,那是博尔顿家族的标识——
博尔顿大公在意识到王后的鲁莽行径后,即刻派出亲卫军前来,诛杀那名进入宫廷、窥得秘密的小巫师。
此时此刻的颜染还在昏迷之中。
索兰没有犹疑,他侧身抓住一柄刺来的长矛,侧身之际将那名重甲骑士拉下马,将颜染在马背上固定好的瞬间,朝着那为首的亲卫兵冲去——
长矛贯穿亲卫兵首领的瞬间,玄铁头盔掉落的一瞬,旁边的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呼:
重甲首领已经被什么东西感染,面部已经全无人类的模样,无数浓疮中伸出奇形怪状的触脚。
索兰的目光凝住了,他似乎觉察到什么:这里的野兽,似乎并没有攻击向他,甚至未曾袭击那些慌忙逃窜的士兵,相反,那些浓雾似乎有着剧毒,每个冲过来、沾染过的重甲骑兵都在其中变得肢体摇晃、神志不清。
这片森林似乎有着某种意志,就如同在接纳、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听着身后接连不断的厮杀和叫喊,索兰最后回头瞥了一眼努力指挥战势、稳定局面的克里斯,低沉地在喉咙中道出一句:
“再会。”
索兰凭借着敏锐的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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