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督公,惠王催得紧迫,我已对他许诺说督公这次定然会令他败死……”
权城煜手臂猛地一抬,松手之际,目露寒光。
“你说什么?你对他许诺?”
崔岩满头是汗,大声喘息:“……是、是惠王下了死命令,要督公此战必要太子死,我、我只得应下……”
“督公、督公切不可杀狄烈主将啊!这军中不知安插了多少惠王眼线,您是知道的,万一您杀敌军大将的功劳传回朝里,让他觉得您违背诺言,您又不在朝中,那些东西还握在在惠王手里,恐怕督公危险啊!”
权城煜放下手中雕弓,轻轻拍拍射过三箭的手掌,轻描淡写道:
“你哪只眼看见我杀他了?”
崔岩面色惊诧,顺着权城煜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羌氐奇此刻正满脸是血,捂着脸暴叫挣扎,随后倒下马去,被军士从地上搭起。
那支弓箭,俨然射中了他的右眼,深入眼眶之中,城楼之上尚且能听见一声声惨叫。
权城煜嘴角微扬,束手站立在城楼之上,望着敌方第二波强攻由主帅负伤下场宣告失败。
崔岩也在此刻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督公是另有打算……”
权城煜不予理会,手扶城墙,极目向漫漫远方。
忽然之间,他眉头紧锁,瞳孔微微扩张——
就在远处,另一层重云压来。
就在远方,十倍于此刻的狄烈军马正如同一块黑色的浮游大陆般飘荡而近。
脚下的城楼如同在马蹄的节奏下微微颤动,无数近处的厮杀声、尽数被淹没于那过于庞大的马蹄声中。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同量级的压迫,一种人力无法抗衡的差距。
忙于搏杀的人们,此刻还未察觉绝境的逼近。在一刀一枪的生死之斗中,那城破死亡的前奏曲便已临在城下。
城楼上的兵士就在此刻出现了片刻的震惊——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他们没有退路。
他们知道,城破之后定然是昼夜不息的屠城,那是对他们奋力反抗的泄愤。
于是,城上再次爆发出最激烈的嘶吼,视死如归的壮烈悲鸣。
黑色的马蹄踩踏着狄烈人的鲜血、尸体,很快冲破羊马城来到外城之下,尚未正式发动攻打之前,已经将小小孤城内外围了数十层。
权城煜就在此刻抬眸寻找颜染的身影——
那副瘦弱、清隽的身子,柔弱如蒲苇,却敢于肩挑天下、刚强无比的身影。
此时他正站在城楼中央,漆黑双眸倒映着苍茫天际,目光却仿佛游离在天外某处——
他轻轻抬起那只纤白的手,舒展开细柔的五指,仿佛要抓住呼啸哀鸣的风,在空中扭一个结,随后抛掷回云端中。
“…天苍茫、地浩荡。”
“千军万马藏重云,反手押入海底存,南斗六星、北斗七星侧耳闻,城南府官镇孤军,风雷变幻令烟尘。”
只见他从容柔润的双唇似乎在轻微颤动,一口吐息随着风云变幻而急缓有致。
随唇动停止,白衣少年忽然转身面向城内诸将,同时扬起手中佩剑,厉声高喝:
“天佑我大缃!诸君,请看——!”
佩剑在顷刻间划出炫目的弧线,随少年手腕翻动,指向城下大军中央。
那正是狄烈主帅,出马亲征、誓要亲自擒获缃国太子的狄烈王羌宗延。
天空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顷刻间撕破了层层乌云,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随着惊天撼地的一声巨响,狄烈王乘坐的车马顿时火光冲天。
“啊——!”车周传出一阵惨叫。
“啊!”亲王羌宗亮大喊一声,随即暴跳如雷,“快!快来人看顾大王!”
车内的羌宗延已化为一幅焦尸。
羌宗亮顿足捶胸,接连暴叫——
然而此刻,羌宗维、羌宗泰等一干随征亲王却都愣在原地、面露惊恐。
城楼之上,众人同样陷入了刹那的惊骇之中。
“天降雷火!!”
“是那雷,竟击中了羌宗延!?”
“是天雷击中了狄烈王!”
就在一片狂喜般的惊呼中,一阵整齐的呼声忽然汹涌而起:“天佑我大缃!!”
“殿下万岁!”“太子殿下万岁!”“天佑太子殿下!天佑我大缃!”
颜染依旧垂目不语。
就在此时此刻,广袤的平原之上,天空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就在那被撕裂的云层之中,骤雨与冰雹同时倾盆而下——
暴烈的冰与雨击打在业已乱成一团、进退两难的狄烈军身上,冲刷出一条血色的河流。
刚刚搭建好的云梯被士气高涨的守军砍断、城楼下迷惘失措的士兵被一一射死,十万城下大军顿时缩水般惶然后退。
“殿下天所护佑!”“殿下神人也!”
就在一片仍旧缭绕不绝的喜叹声中,颜染倏然转身。
这一次,他穿过人群看着的是权城煜。
“阿煜,本王想请教你一事。”
权城煜望着身披绵绵细雨的白衣少年,仿佛有细碎的光笼柔柔罩在他的周围。
“此刻本王亲率一支精锐冲锋,可行否?”
权城煜的眉头微微跳动,抬眸望着身披清光的少年。
“乘胜追击,是好办法。”
“好。那么城便交与阿煜。”
少年挥手提剑,银袍亮铠,好一名决绝果敢的少将军。
“等等。”权城煜忽然抬手拦住了他。
“怎么?”颜染微压眉目。
“你亲自冲锋过于冒险,让臣去。”
闪烁电光落在权城煜晦明不定、紧紧皱起的眉宇间。此时此刻,他紧紧揪起的心,正如死死攥住颜染衣袍的手。
颜染摇了摇头,轻轻按住他发抖的手。
“阿煜苦心本王明白。”他用力拂开那只手,“只是此事,唯有本王亲力亲为。”
看着权城煜几乎瞪破流血的眼睛,颜染微微勾唇,拿起身侧那支雕弓,放在权城煜手中。
“阿煜,若你不放心,就在城楼以此护卫本王。”
颜染凉凉的手掰开了死死握起的拳,将弓与箭放进去,随后在那手背轻轻一握,却如同万钧,压碎了权城煜心中的什么。
天边又闪过一道雷电,映出白袍少年离去前唇角的一抹笑意。
雷声再起,轰响在耳畔,仿佛已经震碎了一切。
权城煜抬起头,此时天边依旧风雨如晦,他手握弓箭,眉目间却无比清明。
崔岩仿若卸下千斤重担,向后退了两步,期待地望着权城煜苍茫挺拔的背影。
——
嘈杂混乱的城外,忽然出现了片刻安寂,就在那一瞬之间,雷暴顿息,从城内冲出一队轻骑,为首正是城楼上的小王子。
在黯黑天色笼罩下,轻骑兵瞬间冲入了军纪涣散、兵士倦怕的狄烈军中,眨眼间斩落数十首级。
就在此刻,尚未被刚才的情形吓得完全丧失理智、指挥兵力逐步撤退的羌宗亮回过神来——
“即刻整顿精锐,诸王将领不许后撤!随本王前去擒拿那缃国皇子!”
在他一声厉呵之下,缃国将领在毫无斗志的溃败军中转向,在羌宗亮的带头下朝向颜染冲去。
然而,随着一道寒光飞过,第一个率先与缃国太子照面的狄烈将领应声殒命。
颜染擦掉脸上的一丝飞溅血痕,在汗血马上继续向大军追击。
羌宗元此刻看清了颜染,提马向这边杀来,就在即将短兵相接的瞬间,一支箭又自城楼飞下,正中羌宗元眉间。
身后高呼声不止,寒光飞溅,太子所到之处,敌将应声落马。
“督公!这!这这这……”
城楼之上,崔岩像热锅上的蚂蚁。
权城煜丝毫不应,恍若崔岩并不存在,他全心、全眼中只有那飞驰的白色衣袍。
他张弓再搭一箭,目前为止,箭无虚发,太子尚未亲手砍杀一人。
“督公!”崔岩猛地拔高了声音,“督公此时应抬手一二,就算不丢昙州城,也不要再助太子!”
崔岩猛一扯权城煜袍袖,蓄势待发的一箭稍有偏差,擦着颜染的盔缨飞过,正中敌人喉头。
权城煜冷然拉开弓箭,用那带着死亡气息的眼睛扫过崔岩。
矣然射杀十数人的双眼微微血红,翻涌着凶光。
他忽然猛地转身,将那箭尖指向了崔岩。
崔岩浑身立时僵直,头发倒竖。
“你回去吧。告诉惠王,凯旋七日之内,我自会毒杀太子。”
权城煜猛地回身,将这一箭向朝颜染逼来的骑兵射去。
“可这一仗,”权城煜继续弯弓搭箭,“我要胜。惠王若等不及,要与权某鱼死网破,权某也只能从命。”
他每每抽箭搭弓恍若有万钧之力,崔岩咧着嘴,每次都觉得那箭仿佛要转头射向自己。
“督公啊……可是,这、这如何向惠王交待啊……”
崔岩已经快哭了。
“那就有劳崔公公好生转达了。”权城煜忽然沉声下去,语调竟平添了几层淡然。
“崔公公,权某平日待你如何。”
权城煜停下手中弓,抬眼看向崔岩。
崔岩又一哆嗦。
“自然是……知遇之恩,属下今生难报……”崔岩痛哭流涕道。
权城煜微微点头。
“营帐之内,有权某为公公准备的黄金百两。待权某回京之日,另有重谢。”
说罢,轻描淡写地又看了崔岩一眼。
崔岩一时间被他的阴晴不定、恩威并用弄得喉头哽住,不知所云,只好跪在城头给权城煜磕了一个头。
风起云涌之中,狄烈如落花流水般溃散,唯余下满地尸首。
大捷过后,城楼之上军民欢庆之余,将官郭平、况毅将擒获的狄烈亲王羌宗宁、羌宗年、羌宗泰推入营中。
“殿下,此番大捷,生擒藩王、贵胄六名,斩杀藩王及将领共计十人,战杀敌军无数,俘获者一千二百人,尽数押入战俘营。殿下英明神武,天佑太子殿下!”郭平报道。
此时,羌宗宁不受士兵辖制,猛地暴起,对颜染破口大骂:“缃国小儿!敢伤你爷爷性命,我狄烈铁骑定会将你生擒回去,当做鸡驴狗马使!”
颜染淡淡一笑:“割了舌头,拉至集市,供百姓泄愤。”
羌宗宁被拉出去,咒骂不止变成惨叫,另外几个狄烈贵族吓得瑟瑟发抖——
颜染瞟了眼权城煜,起身来到几位狄烈贵族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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