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北传说Ⅱ·渊国篇》

7. 春之捺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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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衾持壶的中年男人伸手拨开马车的前帘,队列前方一名渊族武士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回身慢踱至车内人的面前。

“离上京,还有多远?”车内的男人语音低沉。

“若按目前的行速,”马背上的武士轻声回应,“不出四五日,便可抵达。”

“天色已然不早了,此处临近水源。我看,便在这地方搭帐安歇一晚,如何?”

“自然都依王上。”魁伟的武士低头抚胸。

列着队的数百骑骏马缓缓止步,衣饰华贵的渊人贵族们次第下鞍。人群中有些掏出挂在腰间的皮囊壶饮水呷酒,有些扯着身侧的缰绳行至溪岸饮马净面,有些催促着仆人堆起风干的羊粪,生火烧肉……辽阔的原野上,人声马嘶伴着烟火气味一起弥散开来。

马车中的男人披着织锦的大氅起身,移步走向适才回话的武士近旁。重铠披身的魁梧男人正向面前的火堆上架起一只鹿腿,皮肉燎烧,烟气腾空。

“肉烤得不赖,赫尔苏。”中年男人说着矮身坐在一旁,“莫要拘礼,待烤熟了,一并啖肉饮酒。”

“……翰刺部耶律氏的讯息半月前传至,此去渊央城,先要到那黑山脚下祭拜狼神,而后随着伪——随着天祚汗,由上京至春州鸭子河泺,一路纵鹰捕鹅猎雁,晨出暮返,至咸湖,于湖旁重开部族大会。”被称为赫尔苏的男人使匕首割着鹿肉,面对着围聚在火堆旁的众人低声说道,“说起来,上次总捺钵,自己还尚未出生呢。王上还记得,”武士说着递过一块烧肉,“那时您是多大年纪么?”

“记不清了,应该还不及马背高吧。”中年男人裹紧身上大氅,擦着额头的虚汗,“阿爷因此而薨,我侥幸保住了一命。”

火堆旁,围聚着的众人沉寂了片刻。

“王上,耶律大石,是否可信?”另一位发福的男人轻声开言。

“自他掌权以来,我陵羽部分得的南朝岁币倒是增了些。”中年男人咬下一口鹿肉,“此人,并非不顾大局的嗜杀者,该懂得如何权衡利弊。”

“听说,耶律安也会来。”又一人低声说道,“他若与那大石相见,不知场面将会如何。”

“老安啊……”身披大氅的男人望向火堆,双目出神:那年陵羽部与伏郁弗部交战,毒箭射穿了他的左手掌心,伤愈后便再也使不上劲儿握不起弓了。得知何巨何部灭掉此部时,躺在卧榻上的他猛地直起身来……战场从来便是如此凶险……多年来,滚烫的鲜血已然转温继而变得冰凉,身上也满都是伤与病——为了部族,却也不得不勉力支撑下去——毕竟死后便可长眠,可得永久之安歇。

“老安与耶律大石如何,轮不到我等操心。”男人低声缓言,“陵羽部土地不广,兵将亦难说精强。我等能做的,也便只是图存罢了。”

————

“虏帐冬住沙陀中,索羊织苇称行宫。从官星散依冢阜,毡庐窟室欺霜风。舂粱煮雪安得饱,击兔射鹿夸强雄。朝廷经略穷海宇,岁遗缯絮消,顽凶。”

“好诗,好诗。”渊央城外城的城垛旁,黑袍男人走近耶律大石,开言恭维,“嘿嘿,大石先生端的好文采。”

“此诗并非由我所做,而是出自南朝的一位苏学士。”耶律大石低声应道。

“苏学士?拉得开我翰刺部的一把硬弓么?”斡里剌望向远方高台上的狼头人身坐像,“‘顽凶’二字,听得人好不痛快。”

“恐怕拉不开。不过,”男人侧过头,眼神深邃,“或许千百年后,史册里再寻不到你我的名字,这首诗却会留存下来。”

“日后的事,谁也料不准,暂且关照眼下。”斡里剌低声说道,“对了,宫里那一位,大石先生须得叮嘱一番,您讲话最是管用。”

“我们这位可汗大人又如何了?”

“罢黜萧兀纳之事,前几日一位老臣在奏疏里提了几句,恼羞成怒,又想诛人。”斡里剌长叹一声,“我只怕,他在部族大会上发起癫来。”

“近几年,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耶律大石话音低沉,“萧兀纳秉性刚正、循章善守,无奈何忠臣不得善终。你我掌权的日子,如今看来还是有些晚了。”

“回王宫?”

“我回去便好,你在这里盯着匠人们赶工,各部不日便会到来。”

“谨遵大石先生之命。”黑袍男人低声应道。

————

天色微暗,渊央城王城的一处偏殿中,蓄着短须的年轻男人手执鞠杖,衣衫单薄的一众女妃围着男人娇笑不止。风声骤响,杖挥球起,立在一旁的阉人内官学了几声狗吠,连滚带爬地追着马球而去,片刻后双手捧着上呈给年轻的渊族可汗。

“换个玩法儿,来,哈哈——”短须男人轻笑着由身旁一位妃子的身上扯下一片衣襟,“我把眼睛蒙上挥杆,若摘下前捡不回来,就处死你,如何?”

“这,这——”内官面色骤变,身体发颤,“谨遵可汗之命。”

身旁的一位女子将男人的双目轻轻蒙起,“来吧!”

马球飞向殿门之外。

只是片刻,殿中猛然沉寂下来。

“怎么回事?”年轻的可汗说着扯下眼前衣襟——

偏殿门口,披着织金长袍的耶律大石单手抓着马球,将其掷之于地。

“阿果,屏退左右。”耶律大石语音低沉,“手里的东西,扔掉。”

“大,大石先生,”年轻的可汗眼神闪躲,口中含糊不清,“都,都退下,退下……”

————

婢女为他套上赭黄色的狼纹左衽长袍,短须男人正身端坐在内殿的书案旁,仪态举止间有了些可汗的样子。

“击鞠、游猎、与女人嬉闹。”立在一旁的耶律大石低声慢道,“这老三样儿没个够是吧,阿果?”

“大石先生,今日的奏疏都批阅完了。”

“总捺钵之期临近,就无别的事可做么?”

“有您这块柱石在,我翰刺部,不,我大渊,必定安稳。”

“少说闲话。”耶律大石面色阴沉,“总捺钵与部族大会上,你须摆出可汗大人的气度,日常行止间,皆要端庄稳重些,可懂?”

“知道知道。”

“这几日,各部都熟悉了么?大汗且与老臣讲讲?”

“这个容易。”男人眉毛一扬,“先是,何巨何部,咱们的老对手,耶律安此人,可谓难缠,身旁那位回鹘女人萧思敏,更是手腕强硬。

“陵羽部,部族大王萧干,数年前野心勃勃,后来战场负伤,如今身上染疾,行事亦随之收敛不少。

“吐律於部,阿尔氏两兄弟主事,地处偏远,未卷入数年前的战局,不知其根底。

“另外,地方军会派人前来么,大石先生?”

“这个还要等海东青的回信。”耶律大石神色稍缓,“老臣听说,大汗不许朝臣提起萧兀纳,可有此事?”

“过去便过去了,”他眼神微转,“往前看才好。”

“那,可汗大人觉得罢黜纯臣,是做对了么?”

“大石先生,我只是——”男人话语犹豫,“或许不对,但也难说有错,只是那时,未学会识人而已。”

“你明白就好。忠言逆耳,就算心中不悦,也别动不动就要诛人。另外,击个马球而已,何至于以内官的生死为押注。该闹时可闹,该狠时要狠,别像个小孩子,把狠劲儿都用在玩闹上。”

“先生所言,在下受教。”年轻的可汗摆出乖顺的模样,“能去睡了么?”

“天色还不算晚,可汗大人把苏学士的词再抄上几首,我看过后再去安歇,可否?”

“听大石先生的。”

“好。阿果坐好可汗这个位置,莫要无理取闹,多生事端。其他的事,由老臣替您去扛便好。”

“是啊。”短须男人说着,轻声叹息。

————

“耶律廷禧,小字阿果,早年险为耶律乙辛所害,幸得萧兀纳保全。谁知其上位后,重臣萧兀纳因逆言直谏,而至反目。”荒野中的火堆旁,身披大氅的男人低声说道,“听说耶律大石掌权后,这位可汗大人老实了不少。”

“原来如此。”坐在近旁的赫尔苏一边切割鹿肉,一边轻声应道。

“我怎么觉得,有人马行进的声音?”陵羽部大王侧耳倾听,“赫尔苏,去瞧瞧。”

魁伟的男人扶着腰畔的刀柄起身,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片刻后,年轻的武士归回,向本部的王上低声说道:

“是何巨何部,耶律安与那回鹘女人,与咱们遇上了。”

————

年轻的参军攥紧缰绳,向队列前方望去,夕阳的余晖涂在她的长发和铠甲上,马背上的回鹘女人的背影泛着柔和的红光。

“韩先生,在观望何人啊?”身旁的囚车中,衣衫褴褛、被识破了的暗桩低声开口,“啊?听到我的话了么?”

“已为阶下囚,口中还不消停?”韩廷明轻声回应,“受刑受得还不够?”

“有大石先生在,此一番应该不会丢命。”他看后面与之相邻的另一辆囚车中的年轻男子,“而南朝马扩的人,就不一样了。”

另一个暗桩面色阴沉,在前一人讲话之时默然不语,瞪视着的双目中放射出狠戾的光茫。

“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成哑巴。”韩廷明说着瞥向真名为弘力的年轻人,“各自的命数究竟如何,到部族大会上,才能知晓。”

“韩先生为何一直在此陪着我们两个?”囚车中的人脸上挂笑,语气轻浮戏谑,“要看美人儿,驱马与之并肩,岂不痛快?”

“是萧将军让我看好你们。”年轻的参军低声说道,“我品级不够,与之并行,为不敬。可是——”马背上,韩廷明身子微斜,随即抽出腰畔长剑,刺向囚车中讲话之人的脚面,这一刺使力老道,既见了血,又未伤及脚骨。被刺的人口中一声长嚎,缩起身子捂着流血的伤口。

“可是对你,我便不必顾忌了。”

“这怎么了?”囚车中的暗桩声音发颤,“韩先生不是不喜用刑么?”

“对她出言不逊,鄙人便不想再忍。”

“嘿嘿,”他笑了几声,脸上随即僵住,“怪人……”

韩廷明放缓马速,行至沉默着的弘力的囚车之后,不再讲话。

“队列,停了。”片刻后,弘力看向昔日的玉质堂同窗,口中蹦出几个字来。

“天色不早,”年轻的参军低声应道,“该是要在此处安歇了。”

————

魁梧的女子停马下鞍,掀开身旁马车的前帘。披着绒袍的臃肿男人放下手中的鸡冠壶,脸上泛笑。

“王上,在车内都忙些什么?”披着铠甲的女人低声问道。

“朵妹啊,拿南朝的琥珀酒,掺咱们的马奶酒。”耶律安说着,摇了摇身旁的酒壶,“你猜,是啥滋味?”

“猜不出。”约里朵嘴角微斜,“就忙这个是吧?”

“怎么不走了,朵妹?”

“探马来报,前方半里远,遇到搭帐生火的人马。”女人低声慢道,“有人认出了一位叫赫尔苏的武将。”

“啊,那就是陵羽部了,领头的应是萧干,奚王忒邻之后,小字唤做和勒博。”男人轻声说道,“说起来,交战那几年,咱们灭掉伏郁弗部,也算是帮了这老哥儿一把。”

“既如此,是友非敌么?”女子摩挲着手中剑柄,“先给老娘下车吧,收拾收拾仪容,要去见别部的人了。”

“行啊,朵妹讲话我怎么能不听呢。”男人提了提腰间的蹀躞长带,挪动着满身肥肉,“搀我一下啊……”

————

夜色缓缓降临,燃烧的火堆旁,披着大氅的陵羽部大王回首起身,望向信步走来的何巨何部的众人。

“老安,长久未见了。”他眯着眼睛看向为首的臃肿男人,低声开言,“体格倒壮实不少。”

“没壮,全是肥膘。”耶律安拍了拍鼓胀的肚子,观望着四周的毡帐与篝火,“和勒博,贵部此一番声势不小啊。”

“强撑场面罢了,比不得老安你。”被称为和勒博的男人低声笑道,“在烧鹿肉,坐下来,喝几口?”

……

“如今翰刺部,实权都握在耶律大石的手里。”火堆旁,陵羽部的中年男人手执着酒囊,将其递给坐在一旁的耶律安,“——南朝的琼腴露。我还以为,阁下不会来了。”

“起先倒也没太大的心思,听说界河那边的水濑子会到,后来你们也应下了。”耶律安将接来的酒水递给身后的一位武士,武士取出银针探了探囊底,二人交换了下眼神,“一贯没有动静的地方驻军也可能派人前来,我这心里便有些痒了。”男人复取过皮囊酒壶,灌了一口,“——滋味不赖。就想着,凑个热闹也好。”

“哈哈,有阁下与那块大石在,才有热闹可观。”和勒博说着咬了口鹿肉,“当年贵部与翰刺部拼得正酣时,我等都只有观望的份儿。”

“那时年纪轻,火气稍旺,如今只想饮酒观画——对了,前些日子得了卷《出猎图》,找人看过,是东渊王的真迹。”

“是么?”和勒博听言眼睛发亮,“耶律倍的真迹,如今可谓十不存一。我部所据的东京辽阳府,多年来也只见了三四幅而已,我也都还未尽收啊。”

“竟然如此?”臃肿的男人脸上惊诧的神情稍显刻意,“在下正好带来了,朵妹啊,帮我去取行吧。”他说着回头看向那回鹘女人,脸上泛起笑意。

“谨遵王上之命。”铠甲披身的约里朵低头抚胸,轻笑了一声,迈步离开。

片刻后,女人双手捧着长卷画轴,矮下身子呈给耶律安。

“和勒博老兄,”男人微笑着展开卷轴,火光下的画卷笔墨精细,“只管上眼观瞧。”

“哎呀,哎呀,却是上品无疑啊。”中年男人低声赞叹,“此物,堪称无价。”

“其实有价。”臃肿的男人说着收起笑容。

“这怎么讲呢?”

“只要老兄用一万套铠甲,或一万张硬弓,抑或一万匹骏马与在下交换,那这宝物便归了老兄了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年男人连声笑个不停,“算了,算了啊……”

两人不再讲话,各自望向别处。燃烧的火堆旁,充溢着沉寂而尴尬的气息。

————

“黑狼山,看到了,已不远了。”

哈珂察驱马行过原野的陡坡,仰头眺望,满布着嶙峋黑石的山峰高耸如云,撞进他的双目中。他放缓马速,回头看向哥哥哈尔沁与护卫萧隐虎。马背上的两人皆身着略显寻常的灰黑色戎服,面色因赶路而泛起潮红。

“在此处歇一歇?”哈珂察低身抚着黑马脖颈上的皮毛,马儿扭头回身踱了几步,“大哥意下如何?”

“可以。莫要铺张,”哈尔沁勒停胯下战马,“饮水歇脚,再嚼些肉干或面饼便好。”

“这个自然。”

早春之风稍显冷硬,拂过草原上的一众人马。吐律於部为首的二人席地而坐,不远处的骑兵们停马下鞍,队列在萧隐虎的监看下其形未散,兵卒各自立在原地,或取下腰间灌水的囊壶,或解开鞍旁装着吃食的褡裢……

“这里的气息,不一样。”哈尔沁抓起一抨生满草根的黑土,举于鼻前轻嗅,“辽阔的味道。不像界河旁,空中尽是温湿的鱼腥味儿。”

“是么?”哈珂察将一条肉干递给面前的哥哥,“咱们可是,‘水濑子’啊。”

“这条路,大哥走了十几年。”哈尔沁摊开手掌,归土于大地,风起尘扬,“今日终至,逐鹿之地。”

哈珂察吃着馕饼,并不答话,嚼了几口,双眼中猛然沁出泪来。

“咱们还是,还是谈谈,”阿尔氏的弟弟说着,用手中的饼擦了擦脸上咸水,“谈谈眼下具体的事吧。手中功业,起于微末处。”

“此番至上京,耶律氏的那群权贵,必然瞧不上我吐律於部。”哈尔沁低声慢道,“这也无关紧要。羞辱也好,谩骂也罢,隐忍着莫要与其冲突。告诉萧隐虎管好兵卒,忍气吞声,莫乱大谋。毕竟功勋在马蹄之下,不在口中流言。”

“此事,大哥已经讲了许多遍了。”

“要谨记。另外,总捺钵上也莫要逞强,该让则让。权贵们要排面和风头,咱们就去当托底的人便好。紧要处,在日后的战场上。”

“明白。”

“好。”哈尔沁喝了口皮囊壶中的清水,“吃完之后,咱们便启程吧。”

————

渊央城内城西南方的一处角落,狼头人身的高大黑石雕像默默伫立。耶律大石立在内城城门旁,仰头看着狰狞的狼首。几十个匠人手持着麻绳与粗木快步走近狼神石雕,穿着黑袍的斡里剌于片刻后行至。

耶律大石移步到黑袍男人的近旁,示意众人不必拘礼,“这是,抬去山脚下的高台上么?”他看着匠人将麻绳握在手里,黑狼雕像的底座于众人协力的推拉下在地面倾斜出细缝,一人看准时机,猛地将绳头扔于其下。如此这般数次,麻绳交错着兜起底座,而后匠人们将数只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几根粗木上,肩上扛着,口中呼嚎着一齐发力,雕像摇晃着悬空欲起……

“正是。看来人数还有些不够啊,大石先生。”斡里剌看着悬停着的石像复砸向地面,缓缓说道,“木台已重修完成,这是最后的一步了。”

“这石雕多年未曾移位,”耶律氏男人看向面前身上渗出汗珠的匠人们,“真是,有些费力。”

“各部未内乱前,狼神节历来便是如此。这狼头人身的神像,必要抬到那木质高台上。”

“枉费人力。”耶律大石低声轻叹,一旁的匠人们正三步一停地挪动巨像,“列位,先停下来吧。”

石像底座轰然砸向地面,如蒙重赦的众人回过头,朝向耶律氏低头抚胸,“大石先生”“大石先生”“……”匠人们的话音交叠在一起。

“先莫抬了。我问诸位,若以黄土为模,浇筑等大的空芯铜像,需要多久?”

“这个,不是没有能工巧匠。”一位匠人擦着额上汗珠,轻声应道,“用不了多少时日,三四天或可赶制出来。”

“如此甚好,铜像造完,涂以黑漆,移动起来轻便些。”耶律大石低声说道,“场面上的物事而已,不必死守着老规矩,省下气力去做别的事罢。你们几时见过这东西显灵。”

“谨遵大石先生之命。”匠人们面生喜色,而后缓慢地将石像复位……

耶律大石与黑袍男人迈步走出内城,身后匠人们的呼喊声渐渐由耳边远去,外城的牧羊平原映入眼帘。“几日前的海东青已回,今日,或有人到。”

“会是哪一位呢?”斡里剌轻声回应。

“久未露面的那一位。”男人说着,望向远方的外城大门,尘烟隐隐而起,“来了,地方驻军的首领。”

二人言毕,迈步向前。

前方不远处,十数骑奔驰着的骏马于主干道中途停步,众人下鞍,牵缰缓行,不一时,便至翰刺部的耶律氏男人身前。

“翰林院承旨,耶律氏,大石林牙。”身披重铠的男人语音低沉,“便是阁下?”

“不错,鄙人便是,耶律大石。”他看向适才讲话的男人。地方军首领的两鬓与胡须已生出白丝,五官深邃的脸上略显清瘦,双眼中的锋芒却似乎未随年月消散。

耶律氏男人侧身摊开右手手掌,低声慢道:“翰刺部,欢迎诸方来客,列位可随吾入城,接受管待安顿。”

“好说好说。”男人挠了挠后颈上的人面烫痕,领着众人,牵马走入内城城门。

————

“黑狼绒的披风、牙白色绫袍、绛紫的蹀躞带、乌玉璎珞、犀玉刀错、络缝黑靴,对了,还有鱼袋,别忘了悬在绛带上。”

“那你呢?”渊央城王城的内殿中,衣着单薄的年轻男人轻声问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

“我自然知道要穿什么,不劳可汗大人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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