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

时弈舟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面，垂下眼睫。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做了一个或许不太正确的抉择，准确来说，是替别人做的，以至于留了遗憾。后来才明白勘探员对于地面勘探成果，也许有着独特的执念。我以前从未去过地面，也没有真正体会过类似的感觉。”

看着对方略显怅然的神色，冉昭有些意外，并未料想他会和自己说这个。

她其实想解释，自己只是对亲手制造的东西有执念而已。

对于在地面世界切实生活过的冉昭来说，RX09的开发权，才是她最初加入勘探部的最大动机。

“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些东西能物尽其用，就不应该放在实验室里被切割成研究样本，否则和埋藏在地面以下又有什么区别呢？”

“冉昭，你对于超弦计算系统，了解多少？”时弈舟忽然问道。

冉昭捏着纸杯的吸管，并未答话。

这个问题方寻山也问过她，甚至向她挑明了RX09潜在的危险性。而这一次，时弈舟是在针对她提的“物尽其用”作出警醒。

直到现在，冉昭仍没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答案。

她甚至不想承认，自己在制造毕设时，就对这种不知何时会来临的危险抱有着一丝另类的期待感。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理智告诉她这是一种不该存在的、极其错误的情绪。但自从来到这里，在RX09智能系统出现之后，这样的期待之心就越发膨胀起来。

“这台古遗迹非同寻常，除了四组，研究三组和研究七组也对这台古遗迹有想法。”时弈舟轻声道，“你是民间机械师，他们的手段，可能会更加极端一些。”

冉昭听明白了，他是想提醒自己注意防范。

可惜已经晚了一步，RX09的芯片早上险些因粗暴的数据链接而当场报废。

此时她已经深刻认清研究部的一些真实面目。并非所有人都像面前这位同事一样，和善又有分寸。

“我知道了，谢谢你。”联想到下午的直播，冉昭犹豫片刻，又补充了两句，“虽然……我们暂时还无法合作，但还是随时能够交流科研上的内容。我知道，在研究部一定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你的善意我接收到了，但别忘记我们还算是对立面。”时弈舟开玩笑道，“如果到了做决定的那天，我会尽力做出一个或许不那么遗憾的选择。”

冉昭弯眸道：“我也很期待你的选择。”

“时间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最近辐射病患者多了不少，出门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目送时弈舟离开后，冉昭无意识转过头，向楼层走廊的监控器望去。

接下来两天她确实要再警惕一些了。敌暗我明，在重返地面之前，对方恐怕还会有其它动作。

强行链接RX09失败后，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会转移到冉昭本人身上。

思索片刻，冉昭点开通讯器，从星网公共线路切换成了勘探部的内部线路。

在余知沅的通讯对话框里，她敲下一条留言：

【明天下午，我去黑市找你。】

回到宿舍后，冉昭匆匆洗了把脸，甚至没去检查维修过的天花板空调系统，就直接倒在了枕头上。

来到这里两天，她一刻都没好好休息过。

漫无边际的疲倦感将冉昭的意识吞没，很快她就在夜风掠过纱窗的微响中睡沉了。

早上八点，宿舍门被一只手以极大的力道敲开。

冉昭意识回笼时，已经被陶星柚直接拖到了科技中心三十层的体能训练室。

触感冰凉的头部设备贴在冉昭眼前，陶星柚站在她身侧，帮她调试好视觉倍率，随后也将自己耳侧的按键点开，登入同一个虚拟空间中。

冉昭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空旷的投影跑道上，脚下的跑道是带入感十足的合成材料质感，一直蔓延到望不见终点的远处。

陶星柚正在她旁边递过来两支营养剂：“明天下午就要去地面出任务了，昭昭，你这样是不行的。体能不够的勘探员可是会被尸骸吃掉喔。”

冉昭伸手将两管透明液体接过，透过虚拟眼镜的视角打开管口的盖子，仰头倒进嘴里。

在之前的时代，她长期泡在实验室做研发，很少专门进行运动训练。但好在她体质还行，不怎么容易生病，偶尔着凉了会被博士赶去医疗站打一针万能愈合剂。

“所以，今天是要跑步吗？”

“没错，今天的目标是五千米！”陶星柚伸出胳膊指向前方，半空中就出现一行提示：剩余里程-5km

凝视着跑道上悬浮的数字，冉昭心里有点发怵。但昨天在机械黑市被异变尸骸穷追不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抿了抿唇。

虽然自己是个机械师，但毕竟不能每次都成为小队的累赘。去地面出任务凶险万分，队友们也不一定能时刻关照她。

为自身以后的安危着想，冉昭下决心道：“好，开始吧。”

……

“我，我错了嘛。”陶星柚低垂着头，被云泱狠狠敲了下脑壳。

“明天就要出任务了，你还这么胡来。”云泱看了一眼被高强度长跑折磨得几近晕厥的自家队友，叹了口气。

“下次星柚再欺负你，你记得告诉我们。”李澄既同情地伸出手，将两腿打颤扶墙行走的冉昭扶住，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以她的体能训练强度，正常人估计得喝一整箱的营养剂。”

本就弱不禁风的机械师，在一通非人类强度的加训后，身体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冉昭一只手捂着发凉的胸口，努力克服着脑内的晕眩感，伸出胳膊摆了摆：“我，我没事。队长，不是要开会吗？”

按照员工手册上所写，勘探小队出地面任务的前一天下午，会统一接收到上层发布的任务区域地图。因此这个时间段都是队内开会的时间。

“会就不开了，地图资料我会发在群里，你回宿舍休息就好。”云泱转头，示意陶星柚搀扶她回宿舍。

一直快到宿舍门口时，陶星柚仍在碎碎念般小声道歉：“对不起昭昭，这次是我没控制好……”

冉昭摇头，出声打断她：“晚上，喊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