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春寒的冷意透过车帘钻入耳鼻。
女子跪在马车前苦苦求他,求他救救她,她想活。
族老决定将她沉塘。
她求他要了她,为奴为妾都可以。
她不想死。
他挑起车帘,这样的雨天,潮湿泥泞,却不觉她有多狼狈。
第一眼瞧去,惊艳。
她本就眉眼深刻,天生浓颜,无需描眉涂唇,自带风情。大概是冻的,脸越白,唇越红,眼尾如勾,撩人心。
南地这样偏僻的地方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美人呢?
他忽然很想听她的解释。
但凡她和她姨娘一个路数,敢欺瞒分毫,无耻攀咬,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她送到族老面前,沉吧,留着也是个祸害。
少女被请上马车,瑟缩在角落,有些局促的擦着羊绒毯上滴落的水珠。又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去,半截在外头半截靠里。
她匍匐在马车上,轻声说了起来。
音色算不得多娇柔,却也如那泉水叮咚,清冽入耳。
没有半分隐瞒,她的所思所想,她对徐二的情谊以及姨娘的算计。
谢裴宗:“你恨你姨娘吗?”
文卿:“我不知道。姨娘算计我是想为弟弟铺路过的更好,我为了自己的将来谋划出路也是想活的好。”
谢裴宗:“你在文府虽说是庶女好歹还是小姐。跟了我做奴婢当真愿意?”
文卿:“公子,我没得选。”
谢裴宗:“徐家二郎呢,他不救你?”
文卿:“泉台都传遍了。文家庶女为求富贵自荐枕席,www.youxs.org。二郎既已当了真,又何必解释清楚,让他陷入两难。”
谢裴宗:“他对你有情?”
文卿:“有。”
谢裴宗笑了下:“我看不多。”
又问:“你呢?你对他有情?”
文卿自嘲一笑:“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妾只想有个归宿,安稳过完这一生。”
好一会过去,谢裴宗没说话。
天空放晴。
谢裴宗看向车外青山,www.youxs.org,又看向垂着眼眸,却不知何时挺直了脊背,脸朝着他的文卿。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却又很有分寸。
率真又不失良善。
柔弱恭顺,又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无路可退,从此后只会对他死心塌地。
“走吧,我送你回去。”
文卿僵了下,会意后,朝他深深一拜。
马车调转马头,朝文宅而去。
谢裴宗翻了会书,忽然一合,说:“你除了长的好看,还有什么用处吗?”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嗖”得一声,有什么刺破车帘贯穿而来。
文卿几乎是想都没想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粗糙的箭矢距离她的后心只有半寸,被谢裴宗单手握住。
“公子,没事吧?”喜来哗一声推开车门。又冷静严肃的将车门合上。
外头传来斥责声,原来是街边商户家半大小子在家里玩自制的弓箭,不小心手滑射了出去。
文卿又红着脸爬了回去,低着头,再不敢看他。
好像,她多此一举了。
谢裴宗却被她义无反顾的蠢样逗乐了,心情大好。
“公子,你就是见色起意。”将醒未醒时,喜来如是说。
睁眼时,谢裴宗的心情是舒畅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只是彻底清醒后,又呆住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又梦到她了,还是那样诡异的情节。
他好像,答应要她了?
屋内漆黑一片,他叫了好几声,喜来才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裳小跑进来,“公子,出什么事了?”
李恩义:“现在什么时辰?”
喜来:“子时了吧。”
回忆了下,梦里的情形应是发生在今天白天。
“今天有谁来找过我?”
喜来打着哈欠努力回忆:“有啊,可多了,徐家大爷,当地一些乡绅,泉台县县令……”
谢裴宗:“除了这些人,可还有某个比较特别的人?”
喜来挑起一边眉毛被问糊涂了,“比如?”
谢裴宗心想,梦里他是驾车准备离开泉台被她堵住了去路。同样的事没发生难道是因为这一天他都在驿馆没出门?
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问:“她怎么样了?”
喜来:“哪个?”
谢裴宗想打他。
“文姑娘被家中主母动了家法打了一顿,关在柴房,已经过去两天了,据说滴水未进。”常来神出鬼没道。
谢裴宗嚯得起身,这股激烈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你怎么没说?”
喜来接话:“你也没问啊。”
追逐爱慕主子的姑娘多了去了,他以前也曾自作聪明的主动汇报过小娘子们的情况,被主子教训了几次就学乖了。
谢裴宗强忍着冲动坐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走,去看看。”
**
白天下了半日的雨,到处都很潮湿滑腻。
主仆三个踩着别人家的墙头,一路飞檐走壁,有几次喜来没站稳,差点摔下去,闹了笑话。
总之一路走来,心情还很放松。
谢裴宗对关柴房的概念大概就是自家妹妹犯错被禁足差不多。
至多不给出大门,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毕竟是家里的女孩儿能亏待到哪去。
梦里,文卿来找他,虽然表现的凄惨,可他留心看了,身上没一处伤。她那个嫡母精的很,说是将她沉塘,大概也是吓唬她。女孩子只要肯豁得出去,什么都有可能成。
来的路上,谢裴宗都还没想好,若是文卿求他,他会不会像梦里那样要她。
和梦里不一样啊。梦里多乖啊,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招人怜爱。
现实里的这个不行,上来就是一大耳刮子,母老虎似的。
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不想带她回家,这深更半夜的爬墙看人姑娘,所谓何?
确认文娘子是否还好?
他可不是多么爱心泛滥的人。
还是介意梦里发生的事吧。
太古怪了。
心里觉着古怪,实则真实想法并不仅如此。
美梦能叫人柔软心肠,他好像……嗯。
“是这里吗?”
“差不多吧。”
“刚才你也是这么说。”
“里头有声吗?”
“没有。”
“走。”
“来都来了,火折子呢,看一下。”
喜来推门进来,随便扫一眼,笑嘻嘻:“我就说没……”
仿佛什么卡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三个大男人同时被施了定身咒,齐齐站住脚。
该怎么说呢,凄惨的人可怜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
征战杀伐,断手断脚,肠穿肚烂,也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如此美人被折磨成这样,很难不叫人动容。
衣裳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深红浅红,污渍血渍混染成一片。脸是肿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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